《日月輪舞》（20節）
Commission for 哈爾迪&姆因
By 愛吃肉的龍仆
注:（1）本節依舊是清水
（2）下一節將是整篇故事的尾聲，正在創作中，會包含一段完整的肉戲，更新後歡迎讀者大大來品嘗w
20節
從某一刻開始，神殿的所有信徒都有相同的感受，好似大夢初醒，又像從迷霧中掙脫出來。在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思考的能力。他們仍在村落各處與變異獸戰士們纏斗，內心卻被困惑與迷茫糾纏。他們的腦海中存在海量與這次戰爭相關的“記憶”，但它們此時顯得無比虛假，如同空中樓閣。村落一片狼藉的慘狀映入眼簾，頃頹的街道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這一切深深刺痛著他們的神經。
發生了什麼？
討伐邪惡，鏟除變異獸，這是神的旨意……
但是……好像不太對勁……
戰爭與殺戮向來與神的教誨相悖……
在混戰中，越來越多的信徒開始遲疑，為自己先前的嗜殺與狂熱倍感震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將教義拋諸腦後。就在這時，一個嚴肅認真的聲音從村落中心的廣場響起，借著法術向外擴散，很快響徹整個村落。
“罪魁禍首已經敗逃，戰爭結束了，請停止無意義的廝殺。我是姆因，在此以變異獸首領的身份提出休戰請求，為了表示誠意，我方會先一步采取行動。我知道你們心里有很多疑問，稍後我會親自拜訪你們，將戰爭的事實公布於眾。別擔心，我會孤身一獸前往，沒有刀刃與巫術，只有求和的心願，但願雙方能共同為這場鬧劇畫上句號。”
村落內的所有獸都能聽到姆因的宣告，這讓神殿一方更加困惑不解，不過他們發現變異獸戰士們紛紛撤退，不再對他們發動攻擊。若是剛才他們一定會“乘勝追擊”，但現在他們清醒意識到伙伴的傷亡有多慘重，比起殺敵，他們更願意抓住這個寶貴機會盡可能挽救同胞的生命。幾位高階牧師開始組織對傷員的營救，同時宣布暫時撤軍，他們必須將眼下的情況弄清楚後再采取下一步行動。整個過程十分順利，沒有陷阱與埋伏，神殿一方最終退到變異獸村落外。每一名信徒都神色倉惶，面帶憂慮，因為他們沒能找到聖狐，也感知不到對方的神聖氣息。在戰爭中幸存的高階牧師們聚集在一起，一同商討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有獸報告稱最後一次看到聖狐時對方正趕往村落中心的廣場，但之後的一次大爆炸摧毀了周邊的一切，距離廣場較近的信徒統統喪命，再沒有目擊者能提供消息。他們推測或許是變異獸一方囚禁甚至殺掉了聖狐，可眼下沒有確切證據。他們不知道“休戰”是否是變異獸設下的圈套，對對方的善惡品性依然存在質疑，不過他們不會放棄求取和平的機會。懷著這種信念，一番討論後眾位高階牧師決定采納姆因的提議，一邊安頓與治療傷員，一邊靜候對方的到來。
如承諾所言，離開村落來到神殿一方的臨時駐地時，姆因沒有攜帶任何兵器，身邊沒有一名護衛。他身穿簡陋的獸皮衣物，毫無防備地走到成群的信徒中。眾獸都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這只變異獸。異瞳，造型迥異的雙爪，以及那只長在尾巴上的巨嘴，這一切都格外引獸注目，不過沒有信徒因此對姆因抱有厭惡或鄙夷。與之前被詭異怒火支配時不同，現在他們能意識到，對方同樣是頗具智慧，能進行正常溝通的種族。姆因向圍攏在四周的獸點頭致意，穿過為他讓出的通路，最終與幾位高階牧師會面。為首的白虎牧師眯起眼睛，發覺對方身上蘊藏的魔力深不可測，它似乎與混沌氣息中的狂暴邪力同源，又迥然不同，仿佛被馴化了一般。對於這番刺探姆因並不介意，他站在人群之中，面容平靜，用一種平和的語調開口道：“我不喜歡兜圈子與假客套，有話就直說了。在此我會將被聖狐掩蓋的真相如實相告。”
這番話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番竊竊私語，沒有獸願意將聖狐與欺詐聯系起來，不過他們同樣意識到這場戰爭的古怪與蹊蹺，僅僅是那種曾支配他們的狂熱衝動就足以讓他們進行反思。在眾位牧師的引領下，這個臨時會場很快恢復了寂靜，無數雙眼睛凝望著姆因，期望得到更多信息。
“請講吧。”白虎牧師回應道，“盡管目前的局勢還不明晰，我向你保證你的處境是安全的。”
姆因微微揚起嘴角。
“我必將知無不言。”
醒來時，哈爾迪發現自己正在廣場邊緣一間頃頹的茅屋邊。天色依舊昏暗，難以判斷時間，四周滿目瘡痍，盡是激戰後留下的慘狀，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周邊一片寂靜，沒有金鐵交鳴亦或者搏殺嘶吼聲。他呆坐片刻，腦海中回放著先前與聖狐決戰的經過，不知那家伙在瀕死之時究竟逃向了何方。他又想到了伙伴姆因，無數問題隨之浮上心頭，驅使他盡快與對方見面。
“你醒了？”
伴著話音，鬼魂般的貓人暮影浮現在哈爾迪身旁。哈爾迪向他表示自己已無大礙，同時詢問姆因的去向。暮影沒有隱瞞，將首領前往神殿臨時營地進行休戰談判一事如實相告，這讓哈爾迪吃了一驚。“他本該等我一起去。”
“此事不能耽誤。”暮影聳聳肩，“休戰每延後一刻，就會有更多獸戰死。”
哈爾迪對暮影的話表示贊同，聖狐剛剛敗逃，神殿此刻正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若處理不當，很可能引發不必要的混亂。他沒有耽擱，立刻起身，在廣場廢墟中找回自己的武器——此時聖槍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重新分離成“苦修”與“慈悲”兩把太刀。隨後他橫穿街道，在暮影的引領下直奔村外的神殿營地而去。
“最後，聖狐依靠不知名的巫術夾著尾巴逃走了。不過他的邪惡力量已經被哈爾迪徹底粉碎，無法繼續作惡。”
姆因的話音落下後，熙熙攘攘的獸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眾位信徒與牧師都神情凝重，眉頭緊鎖，時而面面相覷，時而注視被圍攏在中心的變異獸。從他們臉上姆因能看到驚愕與質疑，這種結果已經比姆因預料得要好太多，畢竟這些家伙沒有直接否認他，更沒有對他大打出手。姆因知道他們正在理智地思考，而這已經足夠了。
“看來這些家伙沒有我想象得那樣愚蠢與瘋狂。”巨嘴的意識在姆因的腦海中浮現。
“他們只是受聖狐操控，本質上依舊是心地善良的獸。”姆因暗暗回應道，“與變異獸相同，他們也是受害者。”
姆因沒有繼續發言，給幾位高階牧師充足的時間去商討。他不指望對方能立刻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只求能為這場戰爭畫上句號。就在這時人群的東側突然沸騰起來，信徒們帶著喜悅的驚叫聲隨之傳來。
“哈爾迪回來了！”
眾獸的注意力立刻被姍姍來遲的白狼牧師吸引，只見他穿行在人群讓出的通道中，雖然灰頭土臉，白衣因激戰變得破破爛爛，神情卻平靜如水，面容柔和，眉宇間透出幾分莊重。盡管哈爾迪沒有刻意顯露，神殿的所有獸都能覺察到他已非同以往，純淨的神力從他身上溢散出來，安撫著每一名信徒。
“你來得正是時候。”姆因朝哈爾迪微笑道，“我已經將關於聖狐的全部事實公布於眾，如果有你作證，可信度應該會更高一些。”
哈爾迪點點頭，視线投向其他高階牧師。後者紛紛垂下頭，臉上浮現出幾分羞愧——盡管聖狐的巫術已經消退，他們仍記得自己曾對同胞的所作所為。“這樣說來，你也認為這位變異獸所言屬實？”短暫猶豫後為首的白虎牧師開口道，“也就是說聖狐曾暗中研究禁忌學識，惡意開啟混沌之門，嫁禍前任聖者，甚至試圖用異界之力掌控整個神殿？”
“就目前的线索來看，事實確實如此。”
“而變異獸一族並非肮髒邪物，他們雖然形體被混沌氣息扭曲感染，依舊保有正常心智，行為舉止與健康獸並無本質差異？”
“對這一點如果你們仍心存懷疑，可以親自去與變異獸們接觸。”哈爾迪坦然道，“你們已經恢復理智，能靠自己的雙眼看清真相。”
其他高階牧師久久凝視哈爾迪，都在掂量這番擔保的可信程度，在聖者失蹤的情況下，神殿的重大決定要通過他們共同協商來得出。他們退到人群之外，依次發言，交換各自的意見，在激烈的討論中逐漸得出定論。最終為首的白虎牧師回到哈爾迪與姆因面前，代表神殿一方表態。“盲目比邪惡更可怕。”他回應道，“關於聖狐以及當年的混沌之門事件神殿必然要深入調查，最終將真相昭告天下。至於變異獸……”他沉吟著，“目前我們對他們還缺乏實質性的了解，不過我們願意接受休戰的請求。”
“明智之舉。”姆因點頭稱贊。
“如果你同意，會有少部分牧師留在村落內與變異獸共同生活。他們的神力能幫助變異獸減輕惡劣環境帶來的生存壓力，同時也是為了觀察你們——”
“我明白。”姆因揮爪打斷了白虎牧師的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接受你的要求。如果在觀察期內發現變異獸並不像你們之前描述得那般邪惡與瘋狂，還請神殿一方為變異獸澄清謠言。這些可憐的村民不敢奢望太多，只是想過上平凡獸的生活而已。”
“我以神的名義發誓。”白虎牧師鄭重其事地說，“沒有獸會繼續背負無端的罪責。”
聽著兩獸的對話，哈爾迪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為這一刻已經奮戰太久，如今終於看到了成果。這時白虎牧師轉頭將視线投過來，臉上浮現出慚愧之意。“很抱歉，在你與聖狐的對抗中我們沒能幫上任何忙。”
“不，這不是你們的錯。”哈爾迪趕忙回應道，“聖狐的力量太過強大，若不是有變異獸與神明相助，我恐怕也已落入他的掌控。”
“神助自助者，祂賜福於你的前提是你值得祂賜福，在這一點上神殿其他信徒都要自愧不如。”白虎牧師說，琥珀色的眸子閃閃發亮，眉頭也舒展了幾分，“坦白說，我真想親眼見證你擊敗聖狐，將異界邪力徹底淨化的全過程。毫無疑問，你拯救了神殿。”
哈爾迪聞言不由一愣，因為事實並非如此——與聖狐的交鋒中他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奠定勝局者無疑是姆因，而且他並未將異界之力淨化。“那個……”他開口想要辯解，可就在這時，姆因的聲音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就這樣吧，哈爾迪，別再給變異獸添麻煩了，我們已經累了，而你確確實實配得上這份榮譽，安然接受吧。”
哈爾迪望向姆因，發現伙伴正朝自己微笑，身後的巨嘴也悠然揚著嘴角。他能領會對方的意思——如果神殿一方知道姆因掌握著如此強大的力量，定然不會就此罷休，恐怕會對姆因多加限制。他不確定幫姆因隱瞞事實是否正確，而姆因不打算給他更多時間去琢磨。
“看來這次商議已經有結果了。”姆因對白虎牧師說，“如果你們希望正式一些，咱們可以再簽份協議。如果沒有這類手續，我就先回村落了，數不清的傷員等待救治，被聖狐摧毀的街道與房屋也需要重建。相信你們神殿同樣有一大堆爛攤子需要打理。”
“無需協議，神會見證這一切。”白虎牧師回應道，“請回吧，神殿一方稍作休息後也會撤出禁絕之地。如果你們願意接受，神殿將會為村落的重建提供物資。”
“對此我不勝感激。”
簡單寒暄後，雙方相互道別。姆因大步流星地離開人群，沿著坑坑窪窪的土路返回村落。而他沒走多遠，就被背後傳來的喊聲叫住了。他轉過身，看到哈爾迪正站在不遠處，藍寶石般的狼眸中透出幾分憂慮。
“我猜你有話想對我說。”姆因先一步開口了。
哈爾迪吞了口唾沫，狼爪不自在地撓著後腦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道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將聖狐的力量……吸收了，沒錯吧？”
“雖然其他牧師沒有覺察，但這事果然瞞不過你。”姆因半開玩笑地說。“神力加身就是不一樣。”
“不得不承認，我對此倍感擔心。”
“你不信任我？認為我會借這股力量作惡？”
“我只是害怕你被它衝昏了頭。”哈爾迪搖了搖頭，面露苦澀，腦海中閃過自己在廣場上被對方襲擊的經歷。“力量這種東西很奇怪。即便是現在，我也無法確認究竟是瘋狂的聖狐在追求力量，還是說力量使聖狐變得瘋狂。或許他的本心不壞，或許他確實是想用這股力量來行善，只是誤入歧途。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現在你擁有了那份力量，選擇權落到了你的頭上。我想知道你將來有何打算。”
昏沉暮色中，姆因久久不語，連巨嘴都默不作聲，仿佛在等待一份答案。片刻後，他走到哈爾迪面前，用鳥爪輕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其放松下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成為第二個聖狐，我和他不一樣。”他篤定地說，“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時時刻刻監督我。”
“不，姆因，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幫上忙。”
“當然，我完全理解。”
“別害怕，小白狼。”姆因身後的巨嘴也插話道，“有我在，姆因不會失控的。和那個半吊子聖狐不同，我們是這股力量真正的主人，自然能駕馭它。”
盡管有姆因與巨嘴的承諾，哈爾迪內心的不安絲毫沒有減少，不過眼下繼續爭論此事沒有任何意義，他只能對伙伴抱有信心，並准備好隨時伸出援手。他長長呼了口氣，朝姆因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對方的承諾，可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讓他放心不下，那就是聖狐的行蹤。
“很遺憾，即便是我也無法對聖狐立刻進行追蹤。”談起此事時巨嘴坦白道，“施法者刻意隱藏了傳送路徑，而我暫時還沒能破解，需要更多的時間。如此看來聖狐或許還有其他幫凶，不過失去異界之力後他已不具威脅。”
“但願如此，而我們仍要保持警惕。”哈爾迪鄭重地說，“神殿會對聖狐展開大范圍追捕，希望你們也能出一份力。”
“沒問題。”姆因點點頭，“他為我的同胞帶來了如此巨大的傷害，我不會放過他。”
哈爾迪與姆因都不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麼，也不清楚聖狐掀起的巨浪需要多久才能平息，不過眼下戰爭已經結束，是時候休養生息，舔舐傷口了。神殿營地內還有數不清的傷員危在旦夕，變異獸村落內更是一片狼藉，他們沒有時間能用來繼續閒聊。兩獸在紅褐色的狹窄土路上對視良久，簡單道別後分道揚鑣，身影很快消融在漫天烏雲灑下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