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鷹角宇宙&《泥岩:大地之母》【預告!!!】
《泥岩:大地之母》【預告】
作者:千變萬化的神
10月27日/沃倫姆德郊外/PM22:30/天氣:雪/能見度:中
雪花,
飄落在她沉睡的身上;
寒冷,
環繞於那無聲的冰霜;
遠方,
冬靈將古老的歌謠傳唱;
壕中,
疲兵將鏽蝕的利刃磨光。
蒼穹
凝視著
似那無語的哽咽
晚風
呼嘯著
如同無言的悼挽
啊
母親
我看見
您沉睡著
敞開那胸襟
庇護您的孩子
任雪花落在身上
竭力要將寒冷驅逐
望著遠方無垠的北疆
看著壕中瑟瑟的骨肉們
對著蒼穹發出原始的呐喊
迎著晚風傳遞雋永的呼喚聲
“睡吧……睡吧……”
“我的孩子……”
“讓我用我的身體……”
“伴你進入夢鄉……”
一曲終了,誰念西風獨自涼……
“馬爾科將軍,這是卡茲戴爾那邊的情報。”
吃力地從防護服的手套里掏出手來,冰冷的氣息讓我猛地打了個寒噤——下雪了,沃倫姆德的荒山野嶺當中,雪花漫天飛舞,落在松林的樹梢間,灑在腳下的大地上,將整個世界銀裝素裹。離開沃倫姆德後,我們一路連夜行軍到這里,還沒過多久,天空中就徐徐落下了雪花,緊隨其後的寒意,刺激著我們身上血跡未干的傷口。
我從士兵組長的手里接過信件,走到篝火旁,讓火焰的溫暖驅散刺骨的冷,僵硬的手指得以重新活動起來。
“是我的……我的……我的孩子嗎……”
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顫顫巍巍地翻開折角的信紙,我隔著面罩,努力擠眉弄眼要看清上面的字跡……
士兵組長不動聲色地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少頃,從我面罩口中呼出的白色氣體給了他一個暗示——失望。
“結束了……”
我拖著身子,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篝火堆走去,士兵組長跟在我的身後,默不作聲地點了一支煙。
我顫抖著的手,將信件放到火苗上,看著火舌舔舐著邊邊角角,咬文嚼字,將來自卡茲戴爾的怨念化作星星點點漫天的螢芒;我坐在雪地上,看著它們飛舞著,像是五彩斑斕的鳳蝶,撲閃著柔弱的熾熱的翅膀,僅僅帶來一絲溫暖後,便凐滅在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氣中。
就像我的孩子一樣,他們歡聲笑語,追打吵鬧著。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們回去吧……隊長……”
另一個術士隊員看著我心神不寧的樣子,叫來一群伙伴,前來查看我的情況。
“泥岩小隊”的成員們,圍成半圓形佇立在我的周圍,陪我一道迎住風雪,久久不願離去。他們一個個帶著和我一樣的面罩,看不到他們的臉——那一定是凝重的、失落的、徒勞的表情:呵——解放了沃倫姆德又怎麼樣了?救了目標人物又怎麼樣了?煙消雲散,我們還是薩卡茲,還是害了源石病的孽種,還是漂泊四方、居無定所的走獸般的生命,渾渾噩噩,漫無邊際。
唯一伴我們負重前行的,背負著我們腳步的,是我們的母親——地母龐蒂娜克。
“不用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抬起笨重的防護服,朝他們揮了揮手。“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沃倫姆德暫時安全了。他們走了,我也該休息一下了……”
我將戰錘倚靠在一旁,用手肘撐在錘面上,腦袋無力地倒向一邊。
“隊長……”
術士隊員嘆了一口氣,扭頭示意一下隊友,其他的小隊隊員沒有說話,也只是低下頭來轉身離去;他們沉重的腳步踏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漸行漸遠。不過頃刻之間,雪地上就只剩下士兵組長和我兩個人。士兵組長握著腰間的魔劍,過去的很長時間里面,他在我獨處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然而今天,他似乎失去了這份警惕性,只是在這里默默地陪著我。
“馬爾科將軍……”
許久,他打破了雪夜的沉默。
“我們什麼時候回卡茲戴爾?”
“不用了,不用回卡茲戴爾了。”
我的話落在雪地上,擲地有聲。
“可是……馬爾科將軍……你的身體……”
他說到了我的痛處——我的身體,在經歷了如此的打擊、灼燒、還有濫用源石技藝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近乎透支的軀殼,無力地支撐著破損的骨架,連同那些幾近失去知覺的血肉一起,懸吊在這破敗不堪的,已經不能稱之為“身軀”的身體上。我的身體沉重地垂著,越來越接近身體下大地——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接近我的母親,我才能感受到母親的呼吸。
“你回帳篷里去吧……我要一個人待著……和我的孩子們……”
士兵組長來到一旁,把手里的魔劍插在雪地上,轉身離去——最後的腳步聲消失了,一切又回歸沉寂。
我抬起頭,望著萊塔尼亞天空中徐徐飄落的雪花。它們像銀色的精靈那樣從天而降,翩翩起舞,輕輕敲擊在我冰冷的面罩上,呼喚著我疲憊不堪的靈魂。然後,消失在龐大的軀殼上,化作夜空無聲的淚。
“阿瑪斯加魯……斯加魯……卡瑪……”
念動咒語,腳底下的泥土和岩石像是聽到召喚,簇擁而上,盤旋著、交織著、凝結著……一個巨大的岩土巨人,伸出碩大無朋的手臂,將我擁入懷中——與我一同被擁入懷中的,還有我身前的篝火堆。巨人靜靜地守護著,守護著我,還有如同跳動的心髒般的篝火,佇立在嚴冬瑟瑟的寒風中,為我們開辟一篇四季如春的溫暖淨土。
“呼—————”
隨著壓得令人喘不過氣的面罩被脫下來,隨著厚重的防護服像蟲蛹一樣被剝離,大地母親的女兒,薩卡茲的精靈,終於破蛹而出——這才是我的真面目——瀑布般的長發,那是母親為我編織梳理的;黑色的長角從腦後延生,箍在眉梢周圍,那是母親給我的發髻;精靈似的尖耳從發絲之間穿過,如同簪子一般釘在垂下的亂發之間,那是母親賜予我的秀麗。我的身體,原本像是潔白無瑕的大理石的玉肌上,從腋下蔓延至腰間,烏黑發亮的源石結晶肆意生長著——就像母親身上那些巨大的源石晶體一樣,弄得她遍體鱗傷、滿目瘡痍。
我也是母親的女兒,母親的疼痛,我心有靈犀。
再多一步,將頎長的雙腿從裝甲中邁出,回身看看躺在地上,比自己身體大出一倍還多的防護服,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可憐: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性,我也是母親的孩子,我就該是現在這副樣子;但不知道從何時而起,我要把自己包裹在這可笑可憎可悲的蛹里面,把自己壓得悶得弄得喘不過氣來,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龐然大物,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為什麼?!我本來就該是個普通的女性,一個女兒,一個母親,為什麼……
旁邊,我的戰錘立在那里。我上前去,試著將它拎起來,然而缺少防護服的助力,加上精疲力竭,我最終沒能移動分毫。也許,我就不該擁有這把戰錘,它不應該屬於女性……
“這樣的身體……我還有多少時間呢……母親……”
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悶熱的身體直接和積雪接觸,突如其來的涼意,讓我猝不及防。
“唔……”
……
冥冥之中,我聽到母親在呼喚著我,在呼喚我回家……
“母親……我終於……要……回家了嗎……”
外邊,雪花漸漸覆蓋了巨人的身軀,寒風在巨人身上結起了冰霜,巨人陷入了沉睡……
我,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