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某位煉金術師的日常·第三章
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沙鳶要塞今年唯一的新兵出現在重巒疊嶂的角蜥丘陵上。
他向百夫長請了整整一個月的事假,原本滿臉不情願想要把已經極度簡化的審批手續推給老兵的百夫長,在新兵呈上一瓶濃度96%的“矮人之水”之後,百夫長連申請表都沒讓新兵填就當場批准了假期。
百夫長的這個嗜好還是老兵告訴自己的,一想到這里,新兵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使勁晃了晃腦袋,把精力集中在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上。
新兵來這里是要進行一系列地質考察,沙鳶要塞所處的角蜥丘陵地形地貌十分獨特,組成丘陵地帶的山丘主要是易被風化的多孔岩,而溝壑區域則是土質疏松的侵蝕地貌。如果只說結論的話,那就是這里非常危險,且不提水土流失導致環境惡化的問題,風蝕的山體常見的滑坡和山崩一定會導致嚴重的地質災害,輕則阻礙山谷地帶的交通要道,重則會給沙鳶要塞和它背後的城鎮帶來滅頂之災。
新兵想不明白,這種顯而易見的安全隱患,要塞里上至守衛長下至列兵居然沒有一個人重視。
不過,這樣的忽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近百年來,以要塞與城鎮為圓心的百公里以內,沒有發生過一次地質災害,這正是大家麻痹大意的根源。新兵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件蹊蹺的事。
新兵放下大包小包的行李,手里拿著一柄小錘子,邊走邊思考要在哪里取樣。他發現了一塊漏斗狀的風蝕山岩,便快步接近它准備從這里下手,不料,就在走到幾步遠的地方時,新兵驚奇地發現,山岩後面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與此同時,對方也發現了接近中的新兵,她從岩石的陰影中轉出來。
那是一位身著侍女裝的妙齡少女,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閃爍著知性的光華,烏亮長發之間,一雙白皙的尖耳朵顯明她不同於新兵的異族血統。
新兵一時間愣住了,這位女仆小姐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性,卻是最為溫婉動人的。盡管擁有惹人愛憐的姣好面容,她的站姿和氣質卻給人一種無懈可擊之感。可以說,這是一名將柔美與矜持完美融合的女性,一看便知是一名相當優秀的女仆。
這樣一位麗人,究竟侍奉著怎樣的主人呢?新兵不禁浮想聯翩。
然而,當他看見女仆背負的物品時,新兵下意識做出了按劍鞘拔劍的動作。
那名女仆背上的東西,是成套的觀測設備,只是短短一瞥,新兵就根據那些安裝著透鏡和可調刻度盤判斷出那些黃銅制成的儀器是用來做什麼的。
新兵這次是便衣出行,並沒有攜帶佩劍,意識到這一點的新兵馬上收住動作。當然,這並不能逃過女仆的眼睛。
“這位小……女士。”新兵有些結巴地說,他本來想以“小姐”來稱呼這位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的妙齡女仆,但話到嘴邊的時候又覺得還是穩重一點地好,便臨時改口了,“請、請問,您是……是來這里觀光的嗎?”
女仆抬起來手來,以手背擋住嘴唇,然後又輕輕放下。
新兵沒能看見被長筒手套遮住的表情,但有那麼一瞬間,那位女仆的眼睛流露出含蓄的笑意。
這個發現讓新兵不由得將視线向下錯開女仆的眼睛——他剛才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而且被這位端莊麗人以非常委婉的方式嗤笑了一下。那位女仆的笑容一定魅力非凡,這樣的笑容,哪怕只是摻雜絲毫的譏誚之意也會令人無地自容,對方甚至因為禮節性的考量沒有展示在新兵的眼前。這個舉動本是出於好意,卻反而讓新兵更加難堪了。
新兵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他在那短短數秒的沉默中,幾度想要轉身逃離,好在責任心還是稍稍比羞恥心強大那麼一點,阻止了逃跑這個實際上更丟人的舉動。
“那……那……請問,您是……”
“我是來這里觀察岩羊的。”女仆將新兵想問的問題提前回答上來了,“角蜥丘陵每年的這個季節都能觀察到岩羊的大規模遷徙,我的論文就差這最後一篇了……”
“論文?”新兵聽到了一個感興趣的詞,頓時把羞恥感都忘掉了大半。
“是的,是我的學院進階論文,研究課題是《物種差異受自然環境的影響》。您知道嗎?角蜥丘陵的岩羊種群至多在一百年前和北部海風峭壁生活的岩羊種群還有交叉繁衍的現象,但在橫跨海峽的海底山脊不再露出海面之後,這兩個種群就斷了聯系。也就是說,這兩個生活環境迥然相異的種群不會再混合血脈,任何生理結構上的不同都是這一百年里演化的結果!你能相信嗎!這麼大的樣本量、這麼少干擾變量,任何最細微的差異也能成為最有力的論據!這次我一定能讓那些支持物種不變論頑固不化的糟老頭子閉嘴……啊……”
女仆一改先前文靜的氣質,說著說著就興致勃勃地向新兵講述起自己的重大發現了。在突然意識到自己向一個外行人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學術上的事情,半強迫地讓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聽了一長串並不有趣的話題,女仆一下子臉紅起來,低頭不語。
看見女仆的羞赧之態,新兵猛然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將秀美與可愛完美結合在一起,新兵恍惚間有種感覺,就算現在自己扭頭回家都算得上是滿載而歸了,來這兒的初衷已經不重要了。
在這樣飄飄然的狀態中,責任心再次把新兵從窘迫呆滯中解救出來。他先是試探性地問:“請、請問您發現岩羊群了嗎?”
女仆聞言長嘆一口氣,有些沮喪說道:“根本沒找到,只有腳印和糞便……”
“嗯……岩羊群每年四月中的時候會經過這里,您可能來遲了幾天……現在已經月末了。”新兵以低於正常交談的音量說道,生怕聲音大了會刺激到她,“或許您可以向南找找,或許能追上一些掉隊的。”
“誒?我居然來遲了嗎……”女仆說道,眼睛里仿佛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
“您別難過!應該還沒有完全錯過!”新兵急切地安慰道,看見女仆傷心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謝謝……”女仆上前一步,感激地握住新兵的手,“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
即使隔著厚重的皮手套,新兵也能感受到那雙纖纖玉手的溫暖,他幾乎快要繃不住了,動員全副精神才穩住心神沒有做出失禮的舉動。
“再見,善良的先生。”女仆放開手,背著觀測儀器向新兵指示的方向離開,但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什麼來了,回頭對新兵說:“對了,我剛才在那邊看到幾只長相奇怪,而且特別凶暴的野獸,您要小心呀。”
這句話一下就點醒了沉浸在粉色幻想中的新兵,長相奇特、特別凶暴……這兩個詞組在新兵的腦中來回轉圈。他意識到,女仆所描述的“野獸”,正是自己堅信存在,卻被其他人嗤之以鼻的異獸。他瞥了一眼女仆遠去的背影,決定先不管她。
畢竟,連熔岩石柱和海底山脊都搞不清楚的人,怎麼可能是來測繪地形的間諜呢。
…………
……
感知到那位熱心的新兵頭也不回地朝自己引導的方向走去,女仆停下了腳步。
黑亮的柳眉緊縮起來,女仆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那個新兵的出現讓女仆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松懈,明明是上個月才來的新面孔,明明是駐守要塞這種特殊的職業,自己竟然疏忽了對他的調查,以至於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人會為了考察地質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撞上了背著測繪儀器在這一帶活動的自己。要知道,未經批准在邊境地區搞測繪可是重罪。
最失態的還不是這個,由於沒有深入調查,女仆不得不幾經試探才掌握那名新兵的大致性格、思維方式、處事態度和知識水平,讓這個無辜的小伙子幾度陷入窘境。好在知道了新兵此行的目的後利用同為“學院派”的親和力以及熟練的話術連哄帶騙把他誘導到異獸曾經出沒過的地方去了,那里有幾具女仆沒來得及處理的異獸骸骨,這個發現應該夠他忙活一陣的。接下來有一段時間,自己的計劃不會再受打擾了。
話說回來,就算自己沒騙過他,還有主人絲緹拉的記憶清除魔法兜底。但如果真的發展到需要麻煩主人出馬收拾爛攤子的地步,女仆勢必要羞愧到數年之內沒臉讓主人寵幸自己的程度。
確認新兵不會折返後,女仆快步走到約定的地點。一片裸露的岩石山崗上,突兀地擺著一張紗帳床,在那引人遐想的粉色輕紗內,時而高亢入雲時而低回婉轉的嬌媚呻吟連綴成一曲淫靡的極樂謠——久候多時的絲緹拉不出所料地正在和病嬌女翻雲覆雨。
還好,沒有讓那個小伙子打擾到主人……
想到這里,女仆紛亂的心感受到了無限的欣慰。
“菲兒。”薄紗之內的粉發少女絲緹拉回過頭來,微笑著呼喚女仆的名字,“你來了啊。”
“主人,讓您久等了……”
“你稍微晚來了一小會兒呢,這可不是你的風格。”絲緹拉笑道,同時一把按住正在吞吐自己分身的病嬌少女,直接將粗大的分身頂進了她的食道中,確保她不會用任何方式“參與”自己與女仆的對話,“路上發生了什麼嗎?”
近乎性虐的窒息play非但沒有讓病嬌少女感到不快,反而令她興奮不已。游離在失神邊緣的肉體劇烈抽搐著,她的四肢狂亂地掙扎著。每一秒,那具香汗淋漓的美妙肉體就會涌起一次顫抖著的失禁,每一瞬間,那不知疲倦的柔媚花徑就會迎來一次盛大的高潮。此時的她已經無暇顧及“寵敵”的到來,只是盡情享用這份恩賜。
在壓制病嬌少女的同時,絲緹拉也不忘愛憐地撫摸她的頭。這孩子作為肉便器來說幾乎是完美的,唯一的小缺陷就是她太過順從天性,會因為敵視菲兒而傷害到那個內心纖細的小可愛。
女仆抿了一下嘴唇,低頭說:“是這樣的……”
“還是算了吧。”絲緹拉露齒而笑,“不用告訴我了。”
“遵命,主人。”
即使是最細微的失誤,也會因為菲兒對自己的尊敬導致那本該微不足道的愧疚在她心中無限放大,這不是絲緹拉想要看見的。
“我們開始吧。”絲緹拉邊說邊拎著病嬌少女的頭發,將那根巨物從她身體里拔出來。絲緹拉將表情定格在啊嘿顏上失神暈厥的病嬌少女安置好,披上一件根本什麼也遮不住的敞懷披風,跳下了床,“先從哪里開始啊?”
“請您先從標記了R的那座山頭開始。”女仆菲兒進入了工作模式,強迫自己忘掉剛才的小小風波,“需要加固的地方用您給我的魔導具標注出來了。”
“我看看……哦哦,這里啊。”
絲緹拉看了一眼滿是等高线的地形圖,下一瞬間就消失在菲兒眼前,出現在幾百米外的那個山頭上。
這是一個瞬時施法的傳送魔法,比起快速移動或者飛行,這種大型魔法需要超長時間的詠唱以及精密的時空定位能力,即使是這個大陸公認的法師泰斗,若沒有起始點和到達點的先期測地數據也無法如此迅速地施展傳送魔法。但是對於絲緹拉來說,直接用傳送魔法反而比快速移動和飛行更快。至於消耗魔力的多寡,那也只是一滴水和一杯水之於汪洋的差距而已。
絲緹拉找到了被標記的點位,她伸出食指輕輕一點,一個轉瞬出現又在須臾間碎散的魔法陣閃爍流光。光芒散盡,這座因風化而內部疏松的多孔岩山包已經變得渾然一體,絲毫沒有半分斷裂滑坡的風險了。
“那麼接下來是……”
絲緹拉不斷以傳送魔法回到菲兒的身邊,記下下一個地方便又傳送到目的地,就這樣一連修復了十余處有安全隱患的峭壁和山峰。
消耗了足可以榨干一個平庸魔法使的魔力,絲緹拉的眼神中卻不見一絲疲態。只是她在看到下一個目標點的時候,不禁蹙了蹙眉頭。
“菲兒,這個山頭上怎麼有這麼多標記啊?”
“這座山峰的構成比較特殊,岩層分離明顯,而且有斷層,單次的重鑄魔法難以全部固定,所以需要您費心多施展幾次。”菲兒耐心地解釋道。
“有點麻煩……嗯?”
忽然間,絲緹拉露出了邪魅的一笑,讓菲兒本能地感覺不妙。
耀眼的金色光華在半空中勾畫法陣,菲兒被強光刺得閉上眼睛,再睜開之時,遠處的山峰消失了,在曾經是山頂之處的下方幾百米,是一個宛如微笑般的弧形岩盤。與山峰一同消失的,還有在山間縈繞許久的霧靄。
菲兒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傑作,手里的地形圖被捏得皺起了角。她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感,但真正面對它的時候,心中仍不免五味雜陳。
絲緹拉回頭看著菲兒,露出孩童般天真爽朗的笑容。
這確實是一勞永逸消除隱患的好辦法,只是,菲兒耗時一年多繪制的這張軍事地形圖,又要重頭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