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地的一個角落,巨大的,由漆黑岩石組成的巨獸趴在地上,它的身軀已經支離破碎,距離完全崩解只有一步之遙。
巨獸僅剩的一只前肢收攏在胸口之前,與地面一並組成了一個中等大小的安全空間,在這勉強與外界隔絕的庇護所中,橙色頭發的瓦伊凡正臉色鐵青地對躺在地上的魯珀少女進行緊急包扎。
風笛從身旁地面上的隨軍醫療包——這是為數不多在之前的突然襲擊中被兩名前士兵搶救下來的物資——中取出藥膏,繃帶,紗布和抗生素,雙手略微顫抖地處理著號角身上的傷勢。
平日里樂觀開朗的瓦伊凡女孩此時拼命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那個平日里永遠挺直腰杆,舉著盾牌屹立在所有人之前的號角,此時滿身瘡痍地癱倒在地面上;烈火幾乎燒毀了她的半邊身軀,她白皙健美的手臂也幾乎變為了兩塊焦炭。
隊長以後可能再也沒法拿起武器了。
這個軟弱的想法只在風笛腦子里閃過了一刹那,就被瓦伊凡少女狠狠丟棄。
不行,現在想什麼都沒用,我必須要讓隊長活下來!就算希望再怎麼渺茫!
在燒傷的傷口上塗抹藥膏,然後裹上紗布和繃帶以防感染,接著給開裂的骨頭打上簡易甲板,最後打入一針抗生素。
一絲絲血液從號角身上流出,滴落在干枯龜裂的地面上,化為一朵朵殷紅的花苞。
就算已經做完了目前能夠實現的最全面的處理,號角的呼吸依舊無比微弱,似乎下一秒脆弱的生命之火就要斷絕。
風笛用袖子擦了擦還是沒能憋住的淚水,隨後脫下外套疊成一團墊在號角的後腦勺下面,想盡量讓魯珀少女更舒適一些,盡管是杯水車薪。
做完這一切,瓦伊凡少女抬頭看向靠在這給庇護所另一邊的,仍舊昏迷不醒的德拉科少女。
葦草從開戰那一刻起直到現在都處於不省人事的狀態,身上的紫色火焰已經消退,但是體溫卻居高不下,出了很多汗,還時不時發出夢囈,似乎在做著什麼可怕的噩夢。
白色的頭發被汗水沾濕,貼在少女的額頭上,遮住了她緊閉的雙眼;透過發絲的間隙,可以看見她秀氣的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時而緊張,時而恐慌,時而又忽然平靜。
在蔓德拉強行開啟過充能狀態,發動攻擊的同時,就通過通訊器命令唯一保留有行動能力的風笛,讓她帶著兩名無法行動的隊員趕緊遠離戰場,逃得越遠越好。
那種層級的戰斗,風笛無法幫上忙,兩名傷員留在原地也只會被當成活靶子,在見識過深池領袖的廣域打擊和那種從地底噴發火焰的偷襲能力之後,蔓德拉判斷在戰斗之前必須解決後顧之憂。
菲林少女將自己的一份意識分入她制造出的岩石巨獸,護送著風笛一行人撤離,雖然深池領袖察覺到了這群逃跑的螻蟻並發動了追擊,但是在巨獸的舍身掩護和蔓德拉的阻礙攻擊的結合之下,終於勉強讓三人逃離到了安全范圍之外。
蔓德拉的本意是讓三人直接遠遁,但是風笛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選項。
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留下隊伍的隊長獨自斷後而自己逃走,這個選擇風笛做過一次,也為這個選擇徹底地品嘗過自責和後悔的滋味,所以這種選擇她絕對不會做第二次。
雖然蔓德拉和她之前發生過那種恩怨,但是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風笛切實感受到了菲林少女的改變,也漸漸習慣了她在戰場上的指揮;或許在不知不覺之中,瓦伊凡少女已經承認了蔓德拉“新任隊長”的身份,正因如此,在菲林少女獨自奮戰的當下,自己才更不應該背對她離去。
況且,風笛選擇停下來還有另一個原因——號角的傷勢實在是太嚴重了,如果不停下來做緊急處理,恐怕幾分鍾之內就會斷氣;理解了風笛意志的巨獸最終躺下,用自己的殘軀構成了一個庇護所,將三人包覆於其中。
耳邊傳來的爆炸聲和腳下傳來的震動從未斷絕,就算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內,風笛也能感受到發生在外面的戰斗有多麼激烈,也能想象到蔓德拉究竟是在獨自面對多大的壓力。
那種紫色的火,能夠輕松燒穿厚重盾牌的火,德拉科的火。
風笛在帶領傷員遠離戰場的時候,無數烈焰組成的火雨在她身後傾瀉而下,地底甚至都會時不時竄出熾熱的火柱,岩石巨獸數次用自己的軀體承受了來自天空與地下的攻擊,才堪堪保護著三人撤離到這個地方。
而蔓德拉,現在就在50多米高的空中,一個人面對著那仿佛能將天空燒穿的龍火。
瓦伊凡少女攥緊手中的武器,起身走到庇護所與外界連通的洞口前,凝視著燃燒的天空。
蔓德拉為了不然那個龍女有機會從地底下發出偷襲,硬生生將她逼到了高空中開展空戰;渺小的黑色影子在紫色的海洋中搖搖欲墜,但是依舊堅強地向上飛去,努力靠近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
風笛從來沒有像現如今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力,自己擁有的只是強韌的軀體與近身交戰的技巧,而這一切在這恐怖的火焰面前是顯得如此滑稽可笑——自己甚至沒辦法靠近那個龍女10米范圍內,自己引以為傲的槍術在這種情況下更是毫無建樹。
隊長重傷倒下,葦草昏迷不醒,蔓德拉獨自奮戰。
自己又能做到什麼?說是不想拋棄隊友所以堅持留下,但是現在站在這里的自己除了守望蔓德拉的戰斗之外,還能辦到什麼?
悔恨,自責,懊惱,但是在這個時候,自己必須接受自己的弱小。
我絕對不會成為隊伍里最後死去的人,瓦伊凡少女深吸一口氣,在心里暗自發誓。
…………………
…………………
…………………
在看到紫色的流星逆飛向上,而巨大的火球頂頭砸下,蔓德拉被包圍在兩波恐怖的攻勢之間,生死一线的時候,風笛忍不住跑出了避難所。
但隨後她看見那一粒小小的黑色身影借助流星爆炸的力道向上加速,硬生生從火球之中鑿開一個缺口,接著與那名紫色的龍女擦肩而過。
風笛愣住了,她沒想到蔓德拉居然在這種時候都能在死亡中搏得一线生機。
看著緩緩下降的蔓德拉和天空中安靜下來的火焰,風笛知道戰斗結束了,菲林少女戰勝了惡龍。
正當風笛准備起身去迎接明顯油盡燈枯的菲林少女時,身後的避難所里突然傳出一股奇異的波動,瓦伊凡少女回頭看去,只見靠坐在牆壁上的葦草發生了什麼變化。
橙黃色的光芒覆蓋在昏迷少女的身體上,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溫暖,似乎要讓人不由得沉浸於其中。被這股光芒照耀到,風笛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正在瓦伊凡少女打算靠近葦草,查看一下究竟怎麼回事的時候,遠方天空上突然爆發開來的恐怖法術流動讓她的心髒停跳了一瞬。
紫色的火焰連成了片,覆蓋了整片天空的炎浪傾倒而下。
巨龍張開獠牙,要將已經無力抵抗的菲林少女燒成灰燼。
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停止,風笛的瞳孔中倒映著著絕望的一幕。
然後,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轟鳴,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風笛的嚴重掠過。
那個身影仿佛無視了重力法則一般,裹挾著翠綠的光芒,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直直向著那片紫色的火海撞去。
————————
————————
博士輕輕拍著懷中哭泣少女的後背,同時小心地調整著下降的方向和速度,向著遠處那只倒下的岩石巨獸方向前進,之前掠過那邊的時候確認了一下,除開在半路上遇見的琴柳之外,蔓德拉小隊剩下的人都在那里,自己也讓Misery前往那邊待命了;當務之急是讓所有人匯合,這樣既方便集中確認情報制定對策,也方便自己一次性保護住所有人。
蔓德拉哭泣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一方面是爆發的情緒經過傾瀉之後已經稍稍緩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殘破的身體在心中繃緊的弦放松之後,已經無法維持意識,菲林少女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將額頭頂在男人的胸口,昏沉地睡了過去。
男人小心地驅動著源石技藝,一束翠綠色的光芒從他心口出涌出,隨後一點點沒入菲林少女的身體里,在這束光芒的作用下,蔓德拉體內被法力損傷的骨骼和內髒一點點被修補,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泰拉大陸並不存在能夠治愈傷痛的源石技藝,大部分用作醫療的源石技藝實際上只是加快了正常治療的進程,比如加速藥物的吸收,激發人體細胞的活性等;能夠一瞬間治好傷口是天方夜譚,大部分都需要借用外物或者傷者自身的身體機能。
然而蔓德拉現在的狀態十分危險,身體的損傷,意識的過度使用,再加上法力的嚴重枯竭,在沒有配套藥物的情況下無從施展醫療的源石技藝,她枯竭的身體也無法承受激發活性的治療方案,所以男人采取了一種“取巧”的辦法。
分享生命。
這也是同樣從醫療干員夜鶯那里復制而來的一種古老的源石技藝,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通過轉讓施術者的生命活力,將這些活力轉移到患者體內,進而實現“零消耗”的前提下完成傷勢治療的源石技藝。
只需消耗施術者的生命就能夠近乎無限地治愈傷勢,這項源石技藝在物資極度稀缺的卡茲戴爾戰場上被當作了一個絕佳的“工具”——夜鶯在那段時光里幾乎是被迫過度使用這項能力:被囚禁在狹隘的房間里,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斷催動源石技藝,掏空自己的身體,治療著一個又一個從戰場上搬下來的傷員。
在那段昏暗無光的日子里,薩卡茲少女孤身一人困在陰暗逼仄的地下室,靠著營養液勉強維持著生命活動——然而這也不過是為了保證治療能夠順利進行罷了——曠日持久的畸形治療直接導致了她的身理機能收到了不可逆的損傷,雖然在最壞的結果發生之前,少女被帶離了那個“鳥籠”,但是她仍然喪失了自由行走的能力,直到今天。
而現如今,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吊住蔓德拉的生命,博士沒有別的選擇;感受著從身體里快速流失的生命力,男人自嘲地一笑,本來還以為會有多難熬,沒想到就跟使用源石技藝時候的感覺差不了多少。
看來自己心髒上面的那個東西已經讓自己習慣這種“流失生命”的感覺了。
血液沸騰,內髒仿佛被揪住,骨骼發出顫抖,身體里仿佛有一個黑洞一樣,大口啃食著。
這種痛苦,在漫長到近乎永恒的時光里,早就體驗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男人憐惜地撥開菲林少女額頭前的劉海,看著她被嚴重燒傷的臉龐,鼻子有些發酸。
幸好。
幸好自己的直覺發揮了作用。
幸好自己做出決定相當果斷堅決。
幸好自己不惜陪上2年的生命,也要強行催動源石技藝趕路。
不然的話,真的錯過了那一瞬間,萬事皆空。
男人抱著懷中嬌軀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並不是因為身體里傳來的疼痛,而是因為害怕。
一想到只有毫厘之差,自己就要失去她,男人就害怕的渾身發冷。
博士抬起頭,看向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那個“怪物”。
失去了頭顱的軀體,用手中的火焰作為繩索,將頭顱遠遠的拉扯了過來。
隨後,雙手舉起那顆表情不斷變化的頭,稍微對准了方向之後,就穩穩地按在脖子的創面上。
紫色的火焰隨即如同一個項圈一般覆蓋了環繞脖頸的傷口,伴隨著一陣令人作嘔的燒灼聲,創口被強行接續,紫紺色的眼睛也第一次對上了男人的雙眼。
真是一個怪物,這是男人唯一的想法。
自己接上被斬斷的頭顱,簡直是男人見過的最詭異,最令人不適的畫面。
在見證了這個畫面之後,博士堅定了一件事:
無論如何,都要在這里消滅它。
對視一眼過後,博士收回視线,繼續催動源石技藝趕路,而半空中的深池領袖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停在原地,既沒有追擊,也沒有發動源石技藝進行進一步攻擊,身邊的火焰也有些失控般的躁動不安。
男人並不確定德拉科留在原地的理由,但是他能從現在的德拉科體內感覺到一樣東西。
一樣同時存在於他和它體內的東西。
火,猩紅色的火,塔·露·拉·的·火。
當初Misery親眼見證了深池領袖的隕落,在維多利亞邊界,兩條德拉科發生了最後一場戰斗,最後深池領袖死在了塔露拉的火焰之下。
德拉科的火焰與一般的火不同,在將獵物灼燒殆盡之前絕不會熄滅,而那個“暴君”的火焰則是這個領域中無出其右的存在;不管現在存在於這里的它是誰,不管它是死是活,毫無疑問,那一點猩紅的火苗還在它體內靜靜燃燒。
蔓德拉之前的戰斗並非毫無效果,菲林少女拼盡全力的進攻顯然迫使德拉科緊急之下催動了全力,這直接導致了它體內塔露拉的火苗的蘇醒。
現在的它,體內正有著另一條龍的火焰正在肆意燃燒,破壞,翻騰;所以連帶著自己的火焰也有失控的跡象。
沒有進一步追擊的原因之一大概率就在這里,曾經復制過塔露拉火焰的博士,能夠隱隱感覺到深池領袖體內正有著跟自己“同源”的力量正在游走,但是游走的幅度也在慢慢被壓制下去。
畢竟是失去了源頭的殘余火苗,看來影響也是有限的,當它完全壓制住體內的異常,估計就能重新開始攻擊了,在這之前必須快速整理情報,制定策略。
男人深吸一口氣,加大了體內法力的流動,一邊在腦中高速運轉著所有可能性,一邊向著越來越近的巨獸殘骸逼近。
不過,既然看到了這個,最起碼,在無計可施的時候,還能有一張底牌。
雖然那個龍女(塔露拉)的力量太過蠻橫,再全力催動一次估計會直接把剩下的生命燒干。
但是毫無疑問,肯定能完全消滅眼前的怪物。
至少,犧牲的人只會有一個………
————————
————————
看著從視野遠處快速逼近的兩道身影,風笛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了一點。
就在剛剛,看見那盈滿天際的攻擊即將吞噬孤立無援的蔓德拉時,瓦伊凡少女已經做好了再一次承受失去隊友的心理准備,並且也決定用自己的生命鑄就阻擋敵人的最後一道門檻。
但是那個用她無法想象的速度穿過令人絕望的距離,並且硬生生抵擋住龐大的攻勢的男人,在黑暗的局面中頑強地點亮了一絲微光。
在博士救下蔓德拉的同時,伴隨著熟悉的空間波動,薩卡茲精英干員出現在了三名少女所在的避難所內,在簡短地進行現狀說明和信息交互之後,Misery開始使用攜帶來的醫療裝置穩定號角的傷勢,並且對狀況異常的葦草進行初步檢查。
仿佛一片羽毛飄落在地一般,抱著菲林少女的男人踩在了地面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風笛舉起武器快步衝到兩人的身後,警戒地盯著呆立在遠處半空中一動不動的紫色德拉科。
自己一定不能留下悔恨,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自己也要幫上大家的忙;風笛的目光死死鎖定著深池的領袖,只要後者一有動作,瓦伊凡少女就會挺身而出,用自己的一切力量阻止她繼續傷害博士還有大家。
“風笛,不用那麼緊張,她一時半會動不了,”身後男人溫和的聲音讓瓦伊凡少女緊繃的心弦一下子放松,“而且如果她恢復行動,相信我,我甚至會比她自己都先察覺到這一點。”
沒事的,博士這麼說。對男人毫無保留的信賴讓瞬間放松的風笛幾乎要嗚咽出來,瓦伊凡少女從來都不知道:在一點希望也看不到的絕境中出現一個她可以依賴,也願意去依賴的人,竟然是這麼讓人開心和幸福的事情,甚至讓一向堅強的她在一瞬間產生了軟弱的想法。
“會沒事的,我會解決這一切的,”男人空出一只手拍了拍風笛的頭,“現在先進去避難所吧,我需要全面了解目前的現狀和情報。”
………………
………………
………………
本該黑暗無光的狹小避難所此時被柔和的綠光充斥著,地面上用手頭的材料勉強搭建了一塊平整干淨的區域,負傷的兩名少女躺倒在上面。
點亮房間的光源就來自於她們,翠綠色的法術能量從博士的手掌中涌現,進而輕輕包裹住蔓德拉和號角的全身,再一點點沁入她們的軀體;隨著光芒的不斷吸收,兩名少女的呼吸都逐漸變得平穩有力,臉上痛苦的表情也漸漸柔和下來。
“好了,這樣起碼就能脫離危險了,但是我目前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男人收回了手掌,他已經通過讓渡生命的方式治療了二人體內最嚴重的傷勢,包括內髒的破損,骨骼的開裂,和精神上的疲憊,成功讓她們脫離了瀕死的境地。
但是那些皮外傷目前無法去治療,因為接下來肯定有一場惡戰,男人必須在可以節省的情況下節約每一分體力,這樣才能讓勝利多一分保障。
“博士……你能來真是太好了,”風笛並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緒,只是在號角身旁蹲下,輕輕握住昏迷的魯珀少女的手,“隊長的傷勢我完全無能為力……本來已經做好了失去她的心理准備……博士,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感謝………”
博士能感覺到瓦伊凡少女的內心肯定不像她表面上那麼平靜,劇烈變化的局勢,可以說是死而復生的隊長,都讓風笛的心境宛如驚濤駭浪。但是現在他們依然沒有脫離危險,瓦伊凡少女作為戰士的素養不允許她在這個時候情緒爆發,所以她壓抑住了內心的波動,也壓抑住了滿腦子的疑問。
風笛很率直,但是她不傻。
博士的發色突然變白,還有剛剛去救援蔓德拉時展現出來的源石技藝,再加上剛剛施展的治愈能力。瓦伊凡少女在今天之前從來不知道博士可以做到這些,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問這些問題的時候,既然博士沒有提起,她也默契地不去多問。
只有一直在檢查葦草的狀況的薩卡茲精英干員曾做出了些微的反應;當博士帶著蔓德拉進入避難所,發現了重傷瀕死的號角,男人毫不猶豫地對二人施展了治療的源石技藝。
了解源石技藝真相的Misery在那一刻幾乎要條件反射地開口阻止博士這近乎自取滅亡的行為,但是後者的一個眼神讓他把話咽了回去。
博士做好了心理准備,他是在考慮清楚一切的基礎上,來到了這個地方,並且會為整件事的結果負責。
這是屬於他的選擇,屬於他的戰場,身為同事,身為摯友,自己無法在這里拖住他的腳步。
“Misery,葦草的情況怎麼樣?”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薩卡茲精英干員收起探知法術,轉頭向博士報告情況:
“她的精神很穩定,雖然按照風笛干員的情報,葦草干員曾經有過短暫的失控狀態,但是現在很明顯那種狀態已經過去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自己醒過來。”
博士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在治療過程中,風笛已經簡單凝練地對他報告了目前的情況。
遇襲,葦草失控,深池領袖,戰斗,負傷,逃跑躲避。
還有關於深池領袖的情報,這是蔓德拉在最後的戰斗開始前用通訊器告訴風笛的,命令她務必想盡一切辦法讓這條情報能夠被後來者得知:現在的深池領袖是一具“屍體”,它依靠著自己的源石技藝得以苟活,紫色的火焰束縛著本該消逝的靈魂,將它鎖在這具身體中。
正因如此,一般的探知法術無法感應它的存在,常規的傷害手段也無法消滅它,而蔓德拉在最後做出的努力——試圖以分割軀體的方式來使其喪失行動能力的戰術,也昭示著無效。
一個靈魂無法操縱兩部分軀體,蔓德拉情急之下做出的判斷是正確的,在那種情況下能夠迅速接受現狀並且尋找得勝的轉機,這段時間里菲林少女已經有了長足的成長。
既然方法是正確的,那麼手段無效的原因就只可能是——前提錯了。
錯·誤·的·條·件是無法用正確的手段得出想要的結果的。
“這下麻煩起來了。”白發男人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
那具身體里——不·止·有·一·個·靈·魂。
你,到底是誰?
————————
————————
“你不是我的姐姐,你到底是誰?”
葦草的這句話讓對面的德拉科表情一僵,但是這種僵硬轉瞬即逝,對方再度恢復了那副看待獵物的笑容:“你在說什麼啊?離開這麼久,就連姐姐的長相都忘記了嗎?”
紫色德拉科一步步靠近,但是葦草並沒有如她所想那般,害怕地後退,或者驚慌失措的抵抗。
葦草就那麼站在原地,手掌上的火苗甚至都沒有一絲波動,依然安穩地燃燒著。
紫色德拉克走到那快被橙黃色火苗照亮的區域邊緣就停下了腳步,眼底閃過一絲無法察覺的陰霾,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然那麼從容。
“拉芙希妮,別再自欺欺人了,你不過是太害怕了所以說些胡話來逃避現實。”
“雖然不知道你從哪里想來的這種無聊的論調,不過我覺得一點也不有趣。”
“好了,別再掙扎了,你離開深池在外面逍遙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該收心了。”
紫色德拉科向著葦草伸出手,仿佛等待著少女將其握住。
“好了,拉芙希妮,回來吧,你是我的影子,是時候重新履行你的職責了。”
葦草沒有理會德拉科伸出的手掌,而是微微搖了搖頭:
“深池已經覆滅了,這個組織再也不存在於維多利亞的土地上了。”
“我沒有必要為一個不存在的組織履行職責,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在說什麼混帳話!拉芙希妮!我可不記得我把你教育成了這樣的懦夫!”
紫色德拉科如同被點著的火藥桶一般,勃然大怒,紫色的火焰從她身體里噴涌而出,撞擊在橙黃色火焰形成的光幕上,她的話語也變得暴躁且急促:
“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付出的那麼多努力嗎!忘了我們留下的汗水和血液嗎!”
“我們花費了那麼多功夫,進行了那麼多努力,才讓深池一步步壯大,是我們塑造了深池!”
“我們就是深池!只要我們還存在,深池就絕無覆滅的可能!”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紫色德拉科深呼吸了幾下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隨後眼珠子轉了轉,重新擺出那副笑臉,陰沉著開口:
“沒想到你現在還敢說這種話,拉芙希妮。”
“你難道忘了那天晚上挨的打嗎?那天也是因為你說了這種逃兵才會說的喪氣話,我才會一怒之下忍不住動手懲罰你!”
“你應該還記得那時候的疼痛吧?如果不想再體會一次那樣的暴力,就不許再給我說這種話!乖乖跟我回去,你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希冀著那段慘痛的回憶可以讓葦草的內心產生動搖,紫色德拉科繪聲繪色地進行著威脅,但是她卻在葦草的眼睛里看見了一絲玩味,這反而讓她在驚疑之余感覺到了一種危險。
“是啊,當時我被打的可真慘,全身上下就每一塊完整的肌膚,就連蔓德拉都以為我要死了。”
就在這時,葦草輕輕開口,用宛如在談論天氣的輕快語調說起那段慘痛的回憶,“我很好奇,當時你居然下了那麼重的手,難道就不怕我被你失手打死嗎?”
看見葦草開始回憶起那段經歷,紫色德拉科的笑容愈發得意,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在一點點撬開葦草的心理防线,剛才感覺到的危險或許只是一種錯覺,於是她自然地結果話茬:
“我當然不會擔心,德拉科的身體素質在這片大地上可以說站在了頂點,那種程度的傷勢普通瓦伊凡可能還會有點危險,但是對於你來說只不過是兩三天的功夫就能恢復完全。”
“是啊,我和你作為德拉科,擁有的血脈比普通的瓦伊凡更加高貴,也賦予了我們更加強大的力量。”葦草睜開眼睛,平靜地對紫色德拉科說到。
“當然!我們和普通的劣等種族不同,我們有著更堅韌的軀體,更強大的膂力,更龐大的法力,更精密的源石技藝!所以,拉芙希妮,快跟我回去吧,有著你和我兩條德拉科,深池就永遠不會沒落,我們的力量可以將深池推向新的高峰!”認為自己把握住了對話的節奏,紫色德拉科開始滔滔不絕地勸說著葦草,希望後者能夠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到深池。
“沒錯,你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嗎?那你也應該知道,德拉科的血脈既稀少又危險,對吧?”葦草向前一步,手中的火苗稍微黯淡了一分。
看見葦草的舉動,紫色德拉克眼里的狂熱更加凸顯,她忙不迭的回答著葦草的提問,希望對方能夠一點點卸下所有防備:
“啊啊,是啊,那些弱小的種族都害怕我們的強大,於是都一齊將矛頭對准了我們!我讓你學習的歷史知識上也說過不是嗎——獅王對德拉科發起了清算,聯合眾族的力量將我們(德拉科)趕出了倫蒂尼姆,隨後我們(德拉科)只能隱藏自己的身份,裝作普通瓦伊凡在邊境生存————”
“好了冒牌貨,停下你的表演吧,你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露餡了嗎?”
伴隨著一針見血的話語,葦草的腳步突然停下,紫色德拉科驚愕地停下話語看向她。
葦草方才還古井無波的雙眼頓時犀利了起來,隨後她的手掌一握,橙黃色的火焰立刻膨脹燃燒,刺目的黃光照亮了這片黑暗,將紫色德拉科的身影完全籠罩。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刺耳的尖叫,紫色德拉克的全身仿佛被灼傷一樣冒出黑煙,那張和葦草一模一樣的臉上也不斷發生著變化——像是有無數張不同的臉依次浮現出來一樣,德拉科的長相不斷變換著,從滿臉胡須的中年男人,到眼角有皺紋的中年婦人,到面容堅毅的年輕男孩,到皮膚光潔的年輕少女……………
無數個面孔接連顯現,就連尖叫聲也隨著面孔的變化而變成不同的音調,許多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一時間甚至讓人產生有無數的人一起在這個空間里哀嚎的錯覺。
隨後,德拉科的面孔變回了最初的,跟葦草一模一樣的臉。她在自己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紫色的火焰,抵抗住了橙黃色火焰的灼燒。然後惡狠狠地盯著葦草,後者只是面無表情地加大了橙黃色火焰的力度,沉重的壓迫讓紫色德拉科逐漸彎下腰。
“拉芙………希妮………你這個………混蛋!!!”
葦草一點一點的控制著自己的源石技藝,橙黃色的火焰從上方緩緩壓下,宛如一只無形的大手,按著紫色德拉科的頭逐漸向地面靠攏。
“冒牌貨,知道你在什麼地方露出馬腳了嗎?”
紫色德拉克的膝蓋控制不住地彎曲,膝關節離地面越來越近。
“你對德拉科的了解一點沒錯,我們更強大,但是也更容易被人忌憚,所以在如今這個獅王執政的時代,輕易暴露身份只會給我們帶來殺身之禍。”
“噗通”一聲,“姐姐”的膝蓋重重磕在地面上,盡管她咬牙切齒想要重新站起來,但是頭頂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繼續增加著壓迫。
“姐姐對此有痛切的體會,因為爸爸媽媽就是因為暴露是身份才會死在那個雪夜里;所以對姐姐來說,保密自己和我的血脈是最重要的事情,就連在深池里,她也從來以瓦伊凡自居,就是害怕如果暴露了德拉科的身份,會將維多利亞王室的目光吸引過來,到時候深池面對的就會是整個維多利亞的力量,如同螳臂當車!”
紫色德拉克發出低沉的吼聲,但是雙手還是終於支撐不住按在了地上,整個人勉強靠著雙手和膝蓋的支撐才沒有完全趴下。葦草蹲下身子,將嘴湊到紫色德拉克的耳邊:
“但是,明知道普通瓦伊凡不可能在三天之內恢復傷勢,明知道這種恢復能力只有德拉科才能做到,明知道看見我恢復的異常速度就會對我的種族產生猜忌,卻還是將照料我的任務托付給一·個·外·人,你覺得——如·果·是·姐·姐·的·話,會做出這種決定嗎?”
輕輕的問句,終於讓紫色德拉科的表情徹底崩潰,雙手再也無法支撐,整個人被狠狠按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沒錯,直到從頭到尾用旁觀者的視角遍歷了自己的記憶之後,葦草才發覺到了存在於回憶中的細節和異常。
從姐姐對待自己的那些不易察覺的溫柔舉動中,自己意識到當初的姐姐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冷漠,訓練時的放水,認真整理的筆記,源石技藝失控時的驚慌,這些都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切實存在於姐姐心中的情感,
而造成姐姐產生割裂感的源頭,同時也是那個慘痛夜晚的原因——答案就在眼前,當晚姐姐身上出現的異常:扭曲的表情,胡亂的言語,蠻橫的暴力,都跟自己眼前哀嚎的紫色德拉科如出一轍。
正是在察覺到姐姐真實的情感,正是在意識到姐姐身上的異常之後,葦草才終於抓住了稍縱即逝的破綻,找到了隱藏在自己重重回憶背後的,最關鍵的鑰匙。
那個夜晚的姐姐的意識被奪舍了,控制著那具身體對自己施暴的並不是姐姐。
正因如此,“姐姐”才會下令不要讓事情進一步泄露,也不再允許蔓德拉提起這件事,一切都是為了避免在姐姐的意識回歸後發覺到不對勁。
也正是因為虛假的意識操縱著姐姐,才會留下一個漏洞:姐姐絕對不會允許任何身份暴露的事情發生,所以她絕對不可能讓蔓德拉這個外人去照顧受傷的自己,因為自己異常的恢復能力很可能引起蔓德拉的疑心,從而產生種族暴露的風險!
這是唯一一件,葦草能夠確認的,由冒牌貨做出的事情,這是冒牌貨無論如何奪舍姐姐的記憶也無法掩蓋的漏洞——因為這段記憶姐姐根本就沒有!冒牌貨也無從想象姐姐在那種情況下該有的反應是什麼!
然而葦草能確定的只有“奪舍”本身,而奪舍意識的人,她並不能確定;所以在之後的對話中,少女不斷地試探對方的底线,不斷套話,同時尋找著一招制敵的機會,最終一舉壓制了眼前的冒牌貨,同時也確定了ta的身份。
“從姐姐的身體里,滾出來!————深池!!!!!!”
奪取姐姐意識的,就是那些死去的深池士兵的亡靈,或者說,就是深池本身。
現在存在於眼前軀體之內的,是死者的集合體,他們各自的意志已經殘破不堪,唯一將他們統合起來的只有對“深池”的絕對忠誠。他們忠於深池,一切以深池為最優先,將深池的意志作為自身的意志貫徹到底,並且仇恨,敵視,痛斥一切違背深池意志的行為,比如,曾經想要逃離深池的自己。
自己面對的,是被“深池”這兩個字操縱,糅合,同調之後產生的怪物,是一種意志的具象化體現,是被拼湊出來的畸形靈魂;而姐姐的靈魂,就存在於這個怪物的最深處。
見到自己身份暴露,“深池”也就不再掩飾;德拉科的身體里散發出許多黑氣,伴隨著許多不同聲音的囈語,逐漸膨脹變大,試圖掙脫橙黃色火焰的壓制,將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吞噬,徹底同化為深池意志的一員。
然而,面對突然奮起的怪物,葦草並沒有慌張。在怪物驚異的目光中,橙黃色的火焰從葦草的身體里不斷涌出,覆蓋了她的全身,隨後繼續膨脹擴散,幾乎要將整個黑暗的空間充滿。
“你們的本體其實就是姐姐當年留在我體內的,用來壓制我的源石技藝的那一束火苗罷了。”
“你們這段時間來操控著姐姐的源石技藝,從而讓我體內的火苗產生感應,就是為了確定我的方位,從而尋找機會接近我,將你們的意識通過這束火苗投影到我的內心。”
“一旦我在這里屈服於你們,這束火苗就會將我的靈魂和內心一並吞噬,讓我化作你們的一部分!”
“但是,不管你們的本體再怎麼強大,在這里,你們充其量不過就是一束火苗罷了,只要我的內心不屈服,就絕無被你們擊敗的可能!”
橙黃色的火焰發出刺目的光芒,黑色的煙霧觸及到這陣光芒之後,就如同陽光下的雪一樣轉瞬消融,只留下嘈雜的回音。
葦草閉上雙眼,想起了深池訓練室里姐姐的話,想起了羅德島醫務室里博士的話,想起了關於自己的火焰的本質。
自己的源石技藝,實際上的效用不是燃燒,燃燒只是它的副產物罷了。
自己的能力是————生物體的活性化。
自己可以操縱生物的細胞,組織,器官的活性,激發它們的潛能,在這個過程中,組織會因為活性的增長而產生發熱現象,而這種發熱的盡頭就是燃燒,就是這種橙黃色火焰。
這就是自己的火,生靈火花。
與姐姐相反的,溫暖的,充滿生機的力量。
溫柔的力量。
在解開枷鎖的那一瞬間,自己就本能地理解了這股力量的真正用法。
促進細胞的活性化,從而加速恢復的過程,讓傷口可以用最極致的速度恢復;或者激發人體的潛能,通過肌肉和器官的活性化短時間內突破自己的極限。
這是幫助他人的力量,是治愈的力量。
“姐姐,等著我………我這就來讓你解脫————”
紫色的德拉科分身發出臨終的咆哮,生靈火花如同潮水一般輕柔地包裹住她,將她體表用來抵抗的紫色火焰瞬間融化,隨後德拉科的身體在橙黃色的火焰中逐漸扭曲萎縮,最後化為一朵微小的紫色火苗。
“呲”的一聲,紫色的火苗徹底熄滅。
伴隨著這幾乎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聲音,黑色的空間豁然開朗,耀眼的黃色光芒歡快地充滿了少女內心的每一寸土地,將一切都染上了生機勃勃的顏色。
葦草微笑著,緩緩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睡”的已經夠久了;自己的伙伴們在這段時間里肯定在不停地戰斗吧,自己並沒有落入“深池”本體的手中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現在,是自己回歸的時候了,自己會用這完全覺醒的力量,擊破姐姐的火焰,為她帶來遲到的救贖。
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少女似乎聽見耳邊有人小聲叫了自己的名字,聲音很輕很輕,但是無比熟悉;淚水一瞬間沾濕了葦草的眼眶,從緊閉的眼角流下,最後停在翹起的唇角。
然後,少女睜開雙眸——————
——————
——————
心髒的突然抽動讓博士從思考中瞬間回過神來,感受著遠方天空中那個怪物體內的,與自己同源的力量的沉寂,男人知道,已經沒有時間了。
無論那個東西是死是活,無論它是誰,無論那副軀體中有多少個靈魂,現在它已經壓制住了體內翻涌的猩紅火焰,恢復了行動能力。
最後的戰斗已經打響了,而目前手上的手牌能組合出的戰術只有一種。
唯一有行動能力的是風笛和Misery,前者的近身戰斗拿法師毫無辦法,甚至連突破那層火焰都做不到;後者專精的是情報刺探和刺殺,如果在此地的是迷迭香或者Logos,或許可以正面對抗紫色的龍女,但是讓Misery來的話過於勉強。
再加上還有三個傷員需要轉移和保護,其中兩人身負重傷,如果稍有差池就可能萬劫不復;雖說來的路上碰見了琴柳,並且給了她通訊儀器用來接應後續部隊,但是絕無可能短時間內趕到,就算攜帶傷員轉移,也要全速前行至少15分鍾才有可以在道中與後續部隊匯合。而他們二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能拖住龍女超過5分鍾。
最關鍵的是,物理傷害手段對龍女無效,男人懷疑就算把她切碎了她都能自己拼回來;所以能夠徹底解決她的辦法,就只剩下用同樣的力量去以力破巧——用德拉科的火來打敗德拉科。
看來還是要拼命了,博士扯了扯嘴角,猩紅的光芒開始在他的眼睛里閃爍。
那就來看看誰的命硬吧。
“Misery,風笛,龍女要醒了,我以臨時戰地指揮官的身份命令你們攜帶三名傷員沿著來時的方向全速撤退直到跟支援部隊匯合。”
“我會留在這里爭取時間——不,我會在這里解決掉敵人。”
聽了博士的命令,風笛幾乎要大喊著開口反駁,她知道博士搬出指揮官的身份下達命令,就不允許她有任何的異議,但是這個命令實在是太荒謬了!如果留下來斷後的是她,瓦伊凡少女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是博士居然說要自己斷後?開什麼玩笑?就算剛才博士能夠用那個眼熟的結界抵御一次龍女的攻擊,難道他就有手段解決敵人?
然而,不等瓦伊凡少女開口,一向沉穩的薩卡茲精英干員居然先一步開口反駁:“博士,恕我無法接受這個命令。”
“不論是作為精英干員還是作為您的朋友,我都無法接受留下您然後轉身逃跑的行為,請你下令讓我斷後然後跟風笛小姐一起帶著傷員撤離,我用我的榮譽保證我絕對會拖住敵人!”
博士啞然失笑,開口道:“Misery,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是有能力————”
“————我知道博士能夠說到做到,但是代價呢?”
“就算博士您解決了敵人,自己或許也會………如果發生了這種事,先不說蔓德拉和凱爾希醫生會不會原諒我,我自己都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我不想再一次目送我尊敬的人從容赴死了,一貫消極冷靜的薩卡茲男性一反常態地直視著博士的眼睛,認真地訴說著自己的意志。
風笛的大腦幾乎要宕機了,對博士的事情毫無了解的她被Misery的話語衝擊到了,意識到博士或許真的有著解決龍女的力量,瓦伊凡少女幾乎要陷入混亂。
白發男人嘆了一口氣,看著手足無措的瓦伊凡少女和態度堅決的薩卡茲男性,感到了深深的無奈,還有一絲發自肺腑的感動。
自己的干員,自己的朋友,都切實地敬愛著自己,並且隨時願意為了自己犧牲。
男人知道,他們不想看見自己的死,甚至他們都願意代替自己去死,但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們有更多選擇的空間,男人考慮了所有情況之後,唯一能夠成功,而且犧牲最小的方法就是這一種,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博士暗自催動法力,調動著身體里狂暴的火焰,試圖凝聚出那個“暴君”塔露拉的火焰,一方面表示自己有力量兌現諾言,一方面告訴風笛和Misery,眼下只有自己手上的火焰能夠將敵人斬草除根,所以自己是施行斷後任務的唯一可行人選。
“聽我說,敵人的性質很特殊,她是一具行動的死體,而且體內有不止一個靈魂存在,你們的手段無法對她產生威脅,只有我可以————”
“————我能做到,博士。”
冷靜悅耳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局面,三個人同時一愣,隨後一齊轉頭向著發出聲音的人望去。
昏迷的葦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德拉科少女抬起一只手,手掌上跳動著橙黃色的火焰,溫暖的火光給這間狹小的避難所增添了一分生機。
“我能解決掉‘姐姐’的火焰,我能殺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