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要我的命?”小紅的語氣中滿是驚恐的感覺,她好像被嚇得不輕似的,聲帶都有微微的顫抖,雖然她心里清楚這二人不會拿她怎麼樣,但她仍然裝成一副小白的模樣,裝成很害怕的樣子。
“保安局情報處處長,葉敏”,雲紫舒的話說的很輕,好像生怕別人聽到一樣:“她曾經是我們哈爾濱站的人,因為他的告密,我們的哈爾濱站遭遇了滅頂之災!”她突然氣血上涌,火氣從腳後跟一直衝到天靈蓋,一旁的林玥汐也同時說道:“當年跟我一起進入復興社的南宮卓雪,就是那次剿滅中不幸被捕的,到現在生死未卜。”她的語氣中,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畢竟曾經的二人情同姐妹,現在的一個則接替了另一個的大部分工作,而另一個,卻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紅沉默了,她想到了那個在冰天雪地里身上留著血的女人,她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了,她努力的回想著發生過的一切,她想到那無助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絕望,她想到了自己當時略顯驚慌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她痛苦的低下了頭。
“所以,你們是打算,要她的命麼”,小紅遲疑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
“我們?是你打算怎麼要她的命”,雲紫舒反問的,一席話嗆的小紅說不出話來。她遲疑的看了看二人,雲紫舒卻頭也不回,完全沒有把理會在她們身後已然沒有了血色的小紅,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她心里清楚,這對於“雁”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難事。
小紅的心髒砰砰直跳,她從座位上起身,回到了工作的崗位上,她的腦中已經完全凌亂,她明白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雲紫舒的話她必須聽,雲紫舒要求的事她必須做,她此時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樣,完全掌握在雲紫舒手中,自從進入復興社之後,她還沒有感到過如此的絕望,她狠狠的咬了咬牙,世間最為痛苦的事,莫過於被各種外力控制,卻無法決定自己命運了吧。
電影很快結束,回家的道路上,雲紫舒和林玥汐二人,卻死死的跟在她的身後,小紅想要甩掉她們,可她們卻好像沒看見一樣,仍然緊緊的跟著小紅,令小紅心里一陣陣緊張,卻無能為力。
很快到了家門口,小紅停下了腳步,身後的二人也停了下來。小紅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二人,可二人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上前道:“二位,我到家了,麻煩你們就別送了,好不好,請回吧!”
“回哪啊?”林玥汐拿眼睛掃了掃趙紅箋,給她弄得心里直發毛。
“你們住哪就回哪去”,趙紅箋沒好氣的說著,她已經被弄得有些厭煩了。
雲紫舒笑了,輕蔑的說道:“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麼,要好好陪你玩這個游戲,我們哪也不去了,就住在你家。”話還沒說完,兩人就直衝衝的向敞開的院門走進去,小紅趕忙攔了下來:“你們不能住我這啊,這算什麼事啊,我們什麼關系啊?我怎麼跟安媛交代啊?”
“我們早就替你想好了”,林玥汐緩緩說道:“雲站長是你的母親,我是你的表姐,從關里過來投奔你的。”
小紅趕忙衝她倆擺擺手:“不行,我家人早就死光了,安媛知道的。”
“人死了就不能活過來?你圓這麼個謊還不容易?”雲紫舒的笑容仍掛在臉上,在慘淡的日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滲人,她看了看小紅的臉,笑著說道:“你看我們兩個人,長得還真有點像哈哈哈......”
“誰說不是呢”,一旁的林玥汐也搭腔道。
“你們真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小紅看著眼前的二人,憤恨的說道:“我告訴你們,絕對不行!”
“那我也告訴你”,林玥汐說著,從冬日厚重的衣服下,緩緩的掏出手槍,對准了安媛:“好好演,配合我們,否則,你一個,安媛一個,你們兩個的命我都不敢保證。”
趙紅箋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死死的咬緊了牙關,她對這兩個軍統特務的憤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這兩個狡猾透頂的家伙,竟然選擇在自己家門口和自己攤牌,這等於剝奪了自己出手的權利,她已經基本喪失了理智,她真的恨不得把這二人殺掉,可此時此刻的自己卻無能為力。
“小紅”,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入趙紅箋耳中,循聲而去,她看到的是安媛面帶微笑的臉蛋,她努力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也笑著迎接上去,林玥汐聞聲也收起了自己的槍口,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安媛也看到了雲,林二人,不解的看著,正欲發問,雲紫舒卻搶先一步,笑著對安媛道:“請問你是安小姐吧?我是小紅的母親,這是她的表姐,我們是從關里來投奔她的。”
安媛雖然滿是遺惑,卻還是禮貌的邀請二人進屋,小紅心里完全凌亂了起來,家里一下子空投了兩個親戚,兩個軍統特務,她不知道這個屋中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她感覺,暴風雨,就要來了。
溫暖的家中,四個人尷尬的坐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什麼,小紅見狀,便起身,徑直向廚房走去,屋里的氣氛十分微妙,此時此刻尷尬的她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做飯上面去,畢竟大中午的,讓客人餓著肚子總不是個事。
安媛見狀,也跟了上去,兩人一起做起飯來。
“我說,小紅,之前沒聽你說起你媽媽啊”,安媛壓低聲音,試探性的向小雪問道,可是,她看到的,卻是一張眉頭緊鎖的臉龐。
“媛媛姐,不說這些事了,行麼”,短短的話語中好像涵蓋了許多信息,安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今天的小紅就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那樣,一直心事纏身,讓安媛很是不解,她也沒多想也沒多問,她不知道這個身世撲朔迷離的姑娘背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她看向客廳中的二人,看起來一舉一動都表現著一絲高貴的氣質,一旁的年輕女人,則看似和小紅的母親相談甚歡,一舉一動卻有著低人一等的感覺,令安媛疑惑不解,小紅的母親看起來怎麼說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而小紅則看起來像個貧窮人家的女孩子,命途多舛,生來便顯得低人一等,這讓安媛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也大概能明白為什麼今天小紅不願意和她提起往事,她大致能明白小紅和自己的母親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於是也沒有刨根問底,決定在日後的相處中,再等待她敞開心扉。
“小紅,你媽媽喜歡吃啥啊”,安媛輕聲問道:“不知道吃不吃得慣咱們關外的口味,可能口味偏咸......”
“媛媛姐”,小紅突然不耐煩的打斷了她:“愛吃不吃,不吃滾犢子唄。”安媛心里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小紅像今天這樣,居然對自己也惡語相向,她知趣的閉上了嘴,卻還是忍不住的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小紅,你到底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不對勁?”
小紅應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捂住嘴,也沒有正面回答安媛的問題,而是從菜籃里拿出了土豆,用小刀開始削起皮來:“咱們給她們燉個土豆子吧,也算是大菜了。”
“行,行吧”,安媛看她實在不想說,也沒有刨根問底,轉頭和她一起干起活來。
雲紫舒和林玥汐在客廳中坐著,看著廚房里忙活的二人,也覺得有些尷尬,林玥汐也走到了廚房,陪著二人一起干起活來。
“姐,你回去坐著吧,這不用你干活”,小紅假裝客氣的向林玥汐說道,實際上心里卻厭惡的不行,林玥汐也聽出來了她話里的意思,也順坡下驢,客氣道:“那多不好意思,這是安小姐的家,我們難道看著她伺候我們?也應該干干活的!”
“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干活呢”,小紅還沒回她,安媛為了避免尷尬,趕緊接過話茬:“她姐,快別了,讓我來吧,你們好好休息就行了,小紅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伺候好你們是我的義務!”
“媛媛姐,她這麼樂意干就讓她干吧”,小紅見狀直接把削土豆的刀一摔:“你過來,把這一籃子的土豆都給我削了,我正好歇會。”
林玥汐楞楞的看著她,轉而輕笑一聲:“小紅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脾氣還是這麼倔,當年你媽媽是對不起你,可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你也該理解她了吧......”
“能不能干活,不能干就滾出去,別在廚房礙眼”,小紅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尤其是聽到“理解”二字,更是直接說起了髒話,兩年來和小紅的相處,安媛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紅,她呆呆的立在原地,顯得不知所措,只得先安撫起小紅的情緒來,她輕輕的摸著小紅的頭,帶著她回到了臥室中,留下了自己和林玥汐在臥室中。
“她姐,那麻煩你了,咱倆來忙活忙活吧”,安媛略顯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小紅今天怎麼了,一直都不怎麼對勁,就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她輕輕彎下腰,靠近還在削土豆的林玥汐耳邊,輕聲問道:“她好像對她媽媽挺有意見的,今天對你們一直都沒啥好臉色。”
“哎,當年戰亂,她媽媽拋棄過她,導致她一直都對其懷恨在心”,林玥汐裝作很心痛的樣子,開始對安媛編起了故事。
安媛沒有察覺異樣,反而更加心疼起小紅來,但是在二位小雪的長輩面前,她也不太好表現的太過明顯,只是也唉聲嘆氣了起來。
雲紫舒在客廳中坐了好久,終於還是沒有忍住,也來到了此時忙的熱火朝天的廚房,看著為了招待自己忙的熱火朝天的安媛,她還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安小姐,我雖然不怎麼會做飯,我,我出去買點東西吧,我不能白吃白喝的,買點紅腸大列巴什麼的,大家一起熱熱乎乎的吃一頓”,雲紫舒的語氣中有著些許的不好意思,林玥汐聽到也沒有說什麼,可一旁的安媛感覺越來越不好意思起來,她趕忙攔住:“媽,算了算了,您是客人,真的不用。”
雲紫舒突然握緊了安媛的手,把安媛嚇了一跳,旋即心情反應過來,她輕輕的撫摸著安媛的手,暖暖的感覺浮上安媛的心頭。
“安小姐,你剛才叫了我一聲媽,把我這心啊,叫的暖暖的”,雲紫舒突然動情的說道。
“啊?怎麼啦,你是小紅的媽媽,那就是我的媽媽”,安媛握緊雲紫舒的手,一字一句的說著。
“哎,小紅這孩子,我挺對不起她的”,雲紫舒搖了搖頭:“當年我們也是大戶人家,趕上戰亂,我當時帶上家里的兒子和她爹一起出去避難,把她留在了家里,那時候讓仆人好好照顧她,結果後來我們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也不說,天天低著個頭,那時候我也傻,就由著她來著,也沒管她,最後有一天離家出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前些天,才從一些线索中知道她人在哈爾濱。”雲紫舒的話語中滿是歉疚的感覺:“我現在真的好後悔,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在他爹死後敗光了家產,自殺了,這些男的,真的都是些敗家子,白眼狼,我現在才知道,只有女人才最能了解女人的苦痛,只有女人才最應該和女人互幫互助,那些男人,簡直就是這個社會,這個民族的蛀蟲,敗類,他們真的恨不得把我們女人吃干抹淨,連一根骨頭都不剩下,最後他們用暴力掠奪這世上的一切財富,搖身一變成為這世上的主人,行盡壓迫之事......”
雲紫舒的話語,很快得到了安媛和林玥汐的共鳴,二人不住的點頭,畢竟,只有女人才知道這片土地上女人遭受的苦痛,只有女人才能理解一個女人一生要面臨多少次不公正的待遇,而某些女人,最後卻成為這吃人社會的一部分,成為壓迫的一部分。
“哎呀,我扯遠了”,雲紫舒尷尬的笑了一聲:“我們事先都沒通知一聲就這樣住進你家,真的不好意思,可是我們也沒給你帶什麼,這樣吧”,她挽起袖子,露出那如凝脂般細膩的乳白色皮膚,勻稱適中的手腕上,赫然帶著一顆玉質的鐲子。她輕輕的把鐲子摘了下來,放到了安媛手上:“收下吧,安媛。”
“別別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安媛趕忙將其攔下:“媽,我不能要你的東西,小紅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倆就像親姐妹一樣,您是小紅的母親,那也應該是我安媛的,您的東西,我肯定是不能收的。”
“好孩子,你要是認我這個媽,那就要把它收下”,雲紫舒逐漸動情起來:“今天真的是我最開心的一天,有了兩個女兒,我真的比什麼時候都要開心,有你們在身邊是我最最幸福的事了!”
安媛聽罷,也大受感動,把鐲子帶上,繼續做起飯來。很快,一桌豐盛的菜肴擺在眾人面前,大家大快朵頤,而一旁的小紅,則仍有些悶悶不樂。
“好啦,再生氣,咱不也得吃點東西不是”,安媛輕輕的拍著小紅的後背,小紅看著安媛,想到了這頓飯很多也是她做的份上,也開始吃了起來。土豆的香氣彌漫在屋中,今天大家都吃了不少。
酒足飯飽之後,幾人寒暄了一陣,雲紫舒誠摯的像小紅表達著自己的歉意,趙紅箋礙於情面,也不好拒絕,只得假裝應和。
“小紅,進屋,媽跟你說點事”,雲紫舒拉起小紅的手,向臥室走去,安媛笑著看著二人離開,便和林玥汐繼續攀談起來。
“你讓我殺人??”小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著雲紫舒的臉。
“是鋤奸”,雲紫舒換回了本來那輕蔑的樣子,看向眼前的小紅:“不然我們找‘雁’干什麼?”
“是,是這樣,你們說我是雁我承認,你們讓我是雁我就是,一切都聽你們的,可是,你們不能讓我殺人,我沒那個能力你們知道麼”,小紅遲疑的回道。
“哈哈哈,你看你這話說的,自相矛盾啊,對於‘雁’來說,殺死個人,就像捏死一只臭蟲那樣簡單,你知道嗎哈哈哈哈......”
“殺人像捏死只臭蟲?”小紅明顯被嚇得不輕,顫抖的回答道。
“對於雁來說,就是這樣”,雲紫舒笑著回答。
“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葉敏這個人,並不好對付,她自知出賣太多有價值的情報,自己罪孽深重,早已草木皆兵,想找到下手的機會,很難。”
“不過嘛,我們已經為你摸清了她的情況,明天下午三點,她要去市政府參加治安會議,從她離家到會議結束,這之間有很多機會,什麼時候下手,你來定。”
“不是大姐,你這跟要我的命有什麼區別”,趙紅箋抱起頭,痛苦的說道:“這眼看著年關了,你們就不能讓我舒舒服服的過完年再說麼,嗚嗚嗚......”她小聲的啜泣了起來。
“不過這次我也要告訴你”,雲紫舒緩緩說道:“你幫我們干完這一票買賣,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別再聯系了。”
“這他媽,算個什麼買賣啊?”
“怎麼?你覺得不公平?我也告訴你,我們不想賴在你的家里”,雲紫舒一直以來的沉穩終於被打破:“要麼你除掉葉敏,要麼,你就等著為安媛收屍吧!”
聽聞此言,趙紅箋猛的站了起來,軍統的行事風格她知道,眼前雲紫舒如此跟自己攤牌,說明在哈爾濱,軍統遠遠不止這兩個人!一定還有人在盯著安媛!趙紅箋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了還價的資格。
“我,我不認識那個人”,她咬緊牙關,狠狠的說道:“把她的照片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