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鋪墊的青草尚還沾著些許清晨時分的水露,而雪色的狼人們也准備起身,各自前去完成今天的工作。
遷徙與安置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積存的木材與食物也足以他們度過一段時日。況且近日的氣溫也回升不少,對魔獸而言已經是可以稱之為“溫暖”的程度。
“哈欠……好困啊,真想再睡久一些。”
在某處營帳內,年輕的雄性白狼勉強支撐起身體,正磨削著石矛的尖端,確保武器能夠直接戳穿獵物的肢體與喉嚨。鐵器畢竟在族群中還是稀少資源,石材更多是狼人們慣用的武器素材。
正犯困的青年狼人名叫庫魯夫,在不久前的成人儀式過後依照習俗搬出父母的居所,一人在新的營帳中生活。按照族中祭司的要求,今天他便要著手參加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狩獵,捕獲維持生存的食物。
雖說他幾天前的確對狩獵活動懷抱著強烈的好奇心與新鮮感……然而被迫早起好幾個小時的困意,幾乎壓過了所有的興致。
“應該也快到時候了……反正坐著也是會犯困,還是直接去要集合的地方待著吧。”
庫魯夫將石矛背起,腰間的行囊里也准備好了卸甲剝皮的匕首,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他走到家外,太陽正好從地平线的邊際冒出,晃得狼人的眼睛有些刺痛。
“好,順利解決完今天的狩獵就回來繼續睡覺!”
集合的地點在村莊西南側的溪流旁,等到庫魯夫趕到目的地時,已經有四五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狼人在場,似乎也是成人儀式後准備參加首次狩獵的成員。
“喲,庫魯夫,你也來啦。”
一只正在用水袋打水的白狼聽到身後傳來踏過草坪的聲響,轉過身打了個招呼。庫魯夫認識對方,那是與自己同期學習搏斗的家伙,名字叫布雷卡。在機緣巧合下,庫魯夫幾乎是每次組隊學習都是與對方一起進行,最初幾次他還會對此感到吃驚,如今……基本已經對布雷卡的模樣感到麻木了。
“又是你啊,老實說我已經不會感到驚訝了……我記得你的成人儀式不過過去了挺久嘛,”庫魯夫掃了眼挺拔的布雷卡,不僅是年歲更長,就連身材也比他健碩高大些許,偶爾也讓他有些嫉妒。“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你也知道吧,前段時間大家都在忙遷徙的事情,守夜隊那邊自然也派不出人手。所以我到今天才有機會來啊,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一直拿村里存著的食物。”
“哦,也對。差點忘了守夜隊那邊會派人來當領頭的……”
守夜隊——庫魯夫對這個詞並不陌生。這是族長與祭司一手組建的隊伍,無論是保衛村莊還是維持秩序,都發揮了不少作用。只有戰斗方面的佼佼者通過重重考核後才能成為隊中的成員,還能領取到豐厚的獎賞。
至於這支隊伍的隊長,庫魯夫曾在遷徙的過程中與他打過照面。當時對方似乎才解決了一只攔路的魔獸,衣物與散亂的白毛沾染著鮮血,然而他手握的長劍上刃芒寒光更甚。現在想起那張面無表情的面龐與其中金黃的眼眸,庫魯夫仍然感到一陣後怕。
在他還只是幼狼時,他也曾有過要立志加入守夜隊的豪情壯志。現在……他覺得果然還是想想就好。
“——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吧!”
身後雷鳴般的呼喊聲讓庫魯夫與其他的狼人們為之一怔,齊齊向來者看去。前來的雄狼外貌特征相當鮮明,不論是與常人不同的棕色頭發與尾毛,背上顯眼的弓與箭筒,還是他因為嚴肅急躁的性格而露出的不快神情,都能讓庫魯夫確定對方的身份。
守夜隊的副隊長,穆塔。
“……完了啊,怎麼來的是最凶的那個。”
似乎布雷卡的想法也跟庫魯夫差不了多少,對著身旁表情糾結的伙伴悄聲說道:“聽說這位副隊長的身手是全隊里最好的,雖然擅長用弓箭,不過據說近身戰也能和大部分守夜隊的隊員不相伯仲。不過更重要的是,聽說他的脾氣很暴躁,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嗯,我也這麼覺得。萬一把他惹火就糟糕……哇啊?!”
“你們兩個,要聊天有大把時間等你們回去聊。別人都收拾好東西了,還不快點跟上!”
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穆塔不知何時站在了兩人身後,面色陰沉得可怕。比起平時只是偶爾在村子里見過一兩面,此刻的庫魯夫深刻體會到何為氣場上的威懾。
“明、明白了!我們現在就收拾!”
庫魯夫幾乎是逃命一般抓起布雷卡的手爪,而後向著隊伍的最前方跑去,只剩還在原地監督行裝的穆塔。棕發的白狼輕咳幾聲,在沒人能看見的時候拍了拍自己的臉。
“累死了,忙完一晚的守夜工作還得來帶這群家伙體驗狩獵,可惡的老家伙……我當初成人儀式的時候可沒這種待遇。”
抱怨了幾句有關悠爾塔的壞話後,穆塔搖了搖頭,朝著隊伍的後面走去,催促其他人。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中狩獵隊基本都在趕路,偶爾歇息片刻的時間也只不過是用於喝水與整頓,幾乎沒有真正的休息過。即便如此,也沒有多少狼人敢發出一句抱怨,只因在隊伍最後跟著的領隊兼監督,表情始終不善得仿佛能生剝了他們的皮毛。
“……好,就快到了。所有人都加快腳步,准備好你們的武器。”
就在庫魯夫的雙足已經開始對酸疼疲累的感受麻木時,耳畔又一次傳來了穆塔的聲音,於是他的雙眼聚焦,看向前方。層疊山野之間,植被的種類除卻綠草,也長出不少灌木叢與樹木,偶爾還能聽到山谷之中傳來野獸的叫聲。
“這里一帶算是比較空闊的地方,狩獵也比較安全。當然,獵物的數量也就那樣,所以好好用上你們平時學到的技巧。”棕發的狼人來到隊伍的最前端,轉身向著面前幾名剛成年的同族叮囑道。“日落之前一人要帶一只獵物回來,你們想一個人去還是合作都可以,但不准搶別人已經到手的東西……好了,解散吧。記得別離會合的地方太遠,有事情就喊大聲點。”
解散的指令一經發出,幾名本來還有些犯懶的狼人立即精神了不少,帶上自己提前准備好的工具直接出發,甚至還有輕裝上陣的狼人手爪與足爪並用,以真正的狼的姿態在平原上一路奔跑。
“喂,布雷卡,我們合作吧?”
庫魯夫雖說稍微落在了後邊,也依然是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早已將背上的石矛握在手中。他看了眼身後也同樣尚未出發的伙伴,似乎相當興致盎然。“以前的練習我們都搭檔過不少次了,找區區兩只獵物還是很簡單的吧?”
“還要平分啊,真是麻煩的考核。不過,我也正好是這麼打算的。”
布雷卡聳了聳肩,也用狼爪握住的巨斧的把柄——同齡的狼人也很少會選擇這樣的武器,但布雷卡對自己的體格有著充分的自信。習慣了雙爪承受的重量後,他的吻部也浮現出如勾的弧度。“要跟真正的獵物搏斗啊,有點興奮起來了……我們也快走吧。”
接下來,基本便是庫魯夫與布雷卡學以致用的驗證。首先是前去較高的地方觀察好地形,確認獵物集群活動的大致位置;而後布置好誘餌與陷阱,等待獵物落網後再用武器殺死處理。
不過,實戰畢竟多少與學習不同,途中有幾次因為兩人的心急而錯失了進攻的良機,又或是找到的獵物已經被其他狼人捷足先登。如此磨蹭下來,已經是正午過半的時分了。直到他們干脆放棄守株待兔的計劃選擇主動出擊,才勉強困住了一只落單的鱷魚魔獸。
“呃,這大家伙還真難纏……”
布雷卡借助一旁倒塌的樹干躲過魔獸的爪擊,而後趁機用巨斧在對方的鱗甲接縫處砍下,鮮血頓時噴濺在他純白的絨毛上。他已經與面前的獵物對峙了半小時之久,然而第一次狩獵就要面對比自己體型大上兩倍多的獵物,無論找到多少次破綻發起攻擊,垂死掙扎的獵物依舊凶猛,而他也逐漸感到體力不支。“庫魯夫!這里有個缺口,交給你了!”
“明白!”
先前一直在後方進行牽制與消耗體力的庫魯夫徑直躍上獵物的後背,迅速補上布雷卡後撤的前鋒位置,而後精確無誤地用矛尖刺入鱷魚頸部,用盡力氣向斜方劃出一個傷口,隨後挑斷內部的血管與器官。在最後一聲咆哮過後,本身就失血過多的獵物終於倒下,只剩下肢體還在因為神經反射而不時抽搐。
“總算殺掉了啊……呃,身上都是黏糊糊的,等下一定要找個水潭清理干淨。”
“我也差不多……唉,還要找一只呢。先把這家伙分解了吧,這些鱗甲應該能當作不錯的素材,而且看來也夠我們吃兩三天了。”
庫魯夫蹲下身,用匕首挑開覆蓋獵物血肉的硬殼,將其一塊塊剝開分解;布雷卡也幫忙清理著里面被破壞斷裂的內髒,把新鮮的肉塊放入行囊里面。兩只狼人全神貫注地處理各自的戰利品,絲毫沒有察覺到身上沾染的血腥氣味,以及被其吸引前來的威脅。
“好了,有用的部分都拿得差不多了。這個角就拿去給監督當作證明吧,布雷卡,我們——啊呃!”
在庫魯夫收拾好行裝准備起身的瞬間,一陣強烈的衝擊毫無預兆地從背部的位置將自己撞向前方,瞬間的疼痛立即讓庫魯夫失去對平衡的掌控,天旋地轉的暈眩感立即將他吞沒。在幾秒後,胸口隨即傳來撕心裂肺般的感受,眼角的余光瞥見卡在身前的岩石,庫魯夫方才意識到自己滾落時撞倒了一塊巨岩。
布雷卡面對眼前的劇變先是一怔,隨即立即反應過來,拔起插在地上的斧頭擋住身體轉向的死角。即便如此,堪稱狂暴的攻勢也只是讓他勉強護住軀體脆弱的地方。他將斧柄的末端抓緊,而後借助慣性向前劈去,強行將來犯的敵人擊退一段距離——那是一只狂暴的虎型魔獸,劍狀的利齒上滴落著貪婪的涎液,還有不知是誰的血水。
“庫魯夫!沒事吧,還能動嗎!”
“我沒、呃……沒事……”
庫魯夫試圖去回應布雷卡焦灼的呼喚,然而在開口發聲的瞬間,撕裂般的痛苦自肺部蔓延開來,除此之外臂彎處也隱隱作痛。先前劍齒虎的偷襲似乎是讓他的肋骨斷裂、內髒受損,連手臂也開始涌出鮮紅的液體,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沒事”的模樣。
所幸,他的雙足只是受到了些許擦傷,還沒有到無法起身的地步,至少還留存了逃跑的機會。庫魯夫用另一只手,借助石矛支撐起自己。布雷卡還能與劍齒虎僵持一段時間,但明顯處於絕對的劣勢。至多三十秒之內,持斧的狼人便會敗下陣來,而後迎來與庫魯夫同樣的結局,甚至更加淒慘。獵人與獵物的地位,在頃刻間被調換。
“嘶……布雷卡,快後撤……你去找守夜隊的人,這里……我還能擋一會……!”
他不清楚為何會出現即便是熟練獵手也不一定能夠成功狩獵的魔獸,也不知曉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還年輕,還沒有做好為了什麼犧牲的准備,但至少他確信自己很難活著離開,而完好無損的布雷卡還有更大的機會逃生。
“喂,別傻了!你現在站都站不穩,去找救援都勉強吧!這里交給我就好!”
顯然,布雷卡沒能理解庫魯夫的意圖,又或是理解過後也仍然堅持繼續戰斗的行為。但他也同樣確實難以繼續抵擋幾次進攻,劍齒虎的一次突襲險些讓他的腹部多出幾道血痕。
“咕嗚……沒辦法了,試試血脈之力吧。我還從來沒試過這——招!”
在庫魯夫的視角里,閃爍的紅芒於布雷卡出聲的瞬間,在他的雙眸中如焰火般點燃。丟棄雙手斧的下一刻,狼人的爪尖比劍齒虎更快地發起了攻擊,成功打消魔獸的攻勢。
血脈之力,白狼一族獨有的天賦,加以誘導和學習後便能夠激發,也有自然便能夠領悟的特殊個體。力量、速度與身體素質會隨著狼人本身的心意在短時間內被完全激發,盡管有著會在結束後虛弱幾個小時的代價,但這天分也為狼人們的生存作出不少努力。
正如現在,徒手的布雷卡能夠與劍齒虎抗衡,若非是本身血脈的激發,絕無可能出現這一幕。不過無論再怎麼強悍,也僅僅只是暫時的抵擋,最終也只是拖延時間的對策。
庫魯夫也並不只是無力地旁觀同伴的戰斗,忍住昏沉的侵蝕,他找出行囊里的打火石,咬著牙用枝條摩擦出濃煙,只期望能夠有其他人順著煙霧找到自己。
他在擔憂著,萬一一切都來不及該如何打算。不過……看來支援到達的速度,比他想象得還要快。
急促的空爆聲接連響起,而後幾支箭矢接踵而至,沒有分毫誤差地貫穿了劍齒虎的一只眼睛與足爪。受傷的魔獸似乎是察覺到局勢開始向另外一方倒去,嘗試用怒吼震退布雷卡,而後立即轉身逃去。可惜,依舊是晚了一步:迸發的飛箭與碎刀立即釘住了劍齒虎的四爪,從樹木間飛躍的棕發狼人手握著一枚短刀降落在魔獸身上,硬生生將其外甲同骨頭一並斬斷,生機也迅速它的身軀中流失殆盡。
“嘖,怎麼還會出現這種程度的……喂!那邊坐著的家伙,再堅持下!”
穆塔掃了一眼在場的兩只狼人,並沒有從布雷卡的身上找到明顯的外傷痕跡,於是他立即來到庫魯夫身旁,將止血的草藥揉碎後敷在涌出血液的地方,嫻熟地用布帶固定住年輕狼人受損的部分,而後卸下箭筒,不由分說地將他背起。盡管布雷卡相當懷疑穆塔粗暴的動作會不會對傷者造成二次傷害,當事人早就已經從緊繃神經的狀態中解放出來,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老家伙也不先調查清楚,給我惹那麼多麻煩……好了,休息會吧,不會出事的。這次就當全員都順利通過了,現在我們就帶你回去治療。”
“嗯……”
庫魯夫將狼腦袋枕在穆塔肩膀的位置,耳畔掃來的棕色頭發偏向硬質,扎在臉上並不舒服。除此之外,鼻頭還縈繞著淺淡的汗臭,以及雄性獨有的氣味。都不是些能讓人感覺舒適的感受,然而庫魯夫卻終於能放下心來,沉沉墜入夢鄉當中。
狩獵,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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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庫魯夫再度恢復意識之時,首先感受到全身被柔軟的毛毯包裹著,其余的感官也在這之後逐步復蘇:草木花葉的逸散熏香、口中苦澀的藥味、被壓抑音量的交談……最後,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由於現在的庫魯夫是側躺的姿態,因此一眼便望見身邊的情況:自己躺在一張床榻上,看來是被穆塔安置在此處。這里並望不見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正坐在桌案前的雌性……不對,似乎也是雄性的白狼。只不過因為他的體態較為較小,外加背對的身體被灰藍色的衣袍籠罩,一時讓庫魯夫看錯了眼。
“……啊,你醒了啊。先不要動,雖然魔法已經把傷口治好了,不過最好還是先休息一會。”
看上去似乎是醫師的灰發狼人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於是將調制好的藥膏一並端去,向庫魯夫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不久前你爸媽和你的兩個朋友都來看望過你,我也跟他們說了沒什麼大礙……對了,叫我希埃爾就好。”
“呃,好。希埃爾……你是守夜隊的人?”
“對,我是隊伍里的治療法師……啊哈哈,雖然這麼說,不過也就只有我一個人用法術,畢竟大家都更擅長直接打上去。”
庫魯夫依稀回想起來一些祭司與守夜隊的事跡,傳聞以往祭司的確在族群里教授過他所掌握的魔法,那是只需幾句吟唱與手勢就能隨心引發超自然的現象,在他們的狼爪間召喚破壞的火焰與冰雪,亦能令重傷之人快速恢復。可惜的是,由於祭司講的實在太過晦澀難懂,再加上族中事務日益繁多,於是後來也不再另外親自授課,只是偶爾提點幾句。
眼前的希埃爾是個例外,不僅對這種超自然力量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更是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可以說是族群內除去祭司以外最為擅長魔法的人。當然,如此優秀的人才自然也被拉攏進了守夜隊。
“真厲害啊……”
庫魯夫發出了一句由衷的感慨。不僅身上受傷的地方基本已經痊愈,就連之前胸口的疼痛也基本消失。雖然他並沒有親眼見證過,不過從很多地方都聽起祭司講課之枯燥無聊,不由得開始欽佩起了希埃爾。“多謝你了,還以為這次要死了……嗯?”
庫魯夫道謝的話還沒有講完,兩個人影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是穆塔,盡管他還是擺著那張臭臉,不過在庫魯夫眼中已經柔和了許多。另外那個高大的身影……
……隊,隊隊隊長?!
沒有沾染在白毛上的血汙,看不見金眸中顯而易見的殺意。但無論如何,兩米高的身軀在族群里也是屬於鳳毛麟角的程度。在庫魯夫完全呆滯住的這段時間里,希埃爾跟前來的二人似乎說了什麼,然後與穆塔一起離開……一時間,空間之中僅剩下他與面前魁梧強壯的武士。
“你的名字是叫庫魯夫吧,具體的情況,穆塔他已經跟我說過了。”
庫魯夫還在試圖絞盡腦汁組織語言的時候,健壯的守夜隊隊長——安爾洛,已經在他床榻側方蹲下,眼神中似乎還有些……愧疚?“沒想到會出現劍齒虎一類的魔獸,是我們之前調查得不夠詳細,不應該把這種地點拿來給你們練習。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如果有的話一定要說出來。”
“沒、沒有的事!只是我不小心而已!不用這樣子啦!”
幾乎覆蓋了自己全部視野的守夜隊隊長突兀地對自己流露出如此謙卑的態度,只讓庫魯夫感到了一陣驚恐,連忙推脫掉對方的的善意。
然而,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於事無補。那雙布滿老繭的爪墊撫過自己的手臂與胸腹,從接觸到的地方彌漫開來的無盡寒意讓庫魯夫動彈不得。終於等到對方的檢查結束時,安爾洛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有什麼問題的話,或者之後想鍛煉自己,白天我會在訓練場里,盡管來找我就好。當然,得等你的傷沒事之後。”
“啊,呃……謝謝。”
這個隊長,好像還出乎意料地……很溫柔嘛。
雖然很想繼續休息一會,但這份過於慈愛的關照著實讓庫魯夫承受不起,簡單告別過後便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剛才希埃爾說有兩位朋友過來。其中一個應該是布雷卡吧,另外那個應該是……
“庫魯夫,庫魯夫——你沒出什麼事情吧!”
年輕的雌性白狼一邊呼喊著庫魯夫的名字,一邊領著布雷卡跑來。更確切地說,只是她一直在跑著,布雷卡的模樣看起來比先前精神不振了不少,看來是血脈之力的副作用帶來的萎靡。
“果然是你啊,梅洛。”
雖然庫魯夫擺出一幅無奈的姿態,不過試圖掩藏的開心相當自然地流露出來。梅洛與他自幼相識,也是從小到大的玩伴,自然也是各自眼中心知肚明的預備伴侶。兩人早已談好,等到梅洛也到了經歷成人儀式的年紀,就與她立即結婚,組建家庭,生育後代——與他們的父母一樣。
面對擔憂著自己的未婚妻,一股逞強的心情在庫魯夫的胸腔中蔓延開來,故作輕松地將雙手放在頭後笑道:“不用擔心我啦,只是受了點小傷——哇,也不用直接撲上來啦!”
“還真敢說啊,明明當時就一幅要死的樣子……而且也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啊,至少不要在我眼前……”
布雷卡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有氣無力,看著身邊的梅洛撲入庫魯夫懷中的時候,眼神更是變得有些微妙。“哎,我可連個能追求的雌性都沒有,別太過分了啊……!”
“啊,抱歉。”
梅洛有些依依不舍地放開早已面紅耳赤的庫魯夫,對著布雷卡苦笑著點了點頭。“這次真的要多謝你了,布雷卡。庫魯夫一直都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如果我也已經到了成人儀式的年紀,一定會跟緊他的。”
“只有雄性才一定要去狩獵訓練吧……而且不要說得我平時一直在受你照顧,我也是有在變強的!”
“啊……又開始了……”
爭強斗勝的聲音,溫柔的話音與無可奈何的嘆息混合在一起。白狼們普通的一天便是如此的光景。
除此之外,也會偶然有不那麼日常的插曲。
“劍齒虎嗎……你們守夜隊之前探查的時候,應該沒有發現吧。雖然不排除遺漏的可能,不過我認為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魔獸過去了那個方向。”
族群中最寬敞的營帳當中,悠爾塔正端坐在亞諾身旁,思量著希埃爾與穆塔的匯報。“真是奇怪……不過,人沒有出事就好。”
“哼,交給我的事情可不能搞砸了。不過,你下次還是多注意點比較好。”
穆塔對待悠爾塔的態度依舊說不上有多尊敬,不過看在族長也在場的份上,至少沒有直接稱呼對方為“老家伙”。
“劍齒虎啊……那種魔獸我殺過幾只,除非整個集體受到威脅,不然是不會輕易移動的。大概是有人把他們趕過來了?”一直在旁邊聽著幾人講話的亞諾似乎難得注意到了自己知道的話題,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稍微調查一下利卡恩他以前的族群吧,他們的數量似乎比你母親所屬的族群要多。”
“紫色皮毛的那幫家伙嗎……以前就經常跟我們爭奪資源,看不順眼。這麼一說,倒是有可能跟他們有關。”穆塔的表情愈發嚴肅,似乎想起的事情讓他有些不滿。“那幫家伙還真是煩人……總之,我要匯報的事情就這些。族長接著忙你的事情吧,打擾了。”
“誒呀,終於聊完了啊。煩人的事情就遲點處理吧,悠爾塔可是答應過我要陪我一整天的~今晚悠爾塔想用什麼姿勢,還是說我們現在就——”
“——閉嘴啊你這大白痴!!”
“……你們又?!”
“……啊哈哈哈穆塔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不論如何,最終也總會回歸日常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