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字數比以往少了4000,還請諸位見諒。
無他,只是沒了心思。以往章節回復雖少,但畢竟還是看書來的。上一章回復卻只剩了一個內容,對此,我表示:呵呵……
貓膩大神,我很崇拜,也很遺憾自己沒有他的文筆和狀態。
我在深圳,他在東北。
按說距離應該很遠,可是怎麼就被聯系到一起了呢?
只因為我和流域風大大比較熟稔?
那色城里會有很多個貓膩,你們慢慢去發掘吧!
有個亦師亦友的朋友看了這一章,對我當頭棒喝:“在這麼寫下去就爛掉啦!”
我回頭看去,果然如此。
好好地三國竟無端化作紅樓!
最近寫字的狀態確實不是很好,腦子有些紛亂,需要時間做個整理歸納。
所以,本人在此宣布,本文在色城無限期停更。
揮手,鞠躬,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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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鴻風慎都是一怔,繼而向折翎望去。
折翎微微一笑道:“議事廳前大旗三面,正中那面便是斗大一孟。砦主尊位後所掛錦繡之上,亦是孟字當中。我雖愚笨,卻也知砦主只是提线木偶。砦主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每每議事之時,砦主眼光只在我身邊巡逡。說不得那主事之人不由砦主反由我吧?砦主寬心,但聽令便是。”
王砦主聞言,再不隱匿眸中精芒,冷笑起身道:“既如此,小人敬候召喚便是。祝將軍言到功成,得償所願!”
折翎笑意更濃,拱手一禮、轉身便走。
陸大安在身後如影隨形。
安鴻風慎對視一眼,亦是緊緊跟隨。
未行幾步,折翎停步道:“折翎身邊人雖是女流,但大節大義之處,一向不讓須眉。金狗肆虐,屠我宋境,自富平至此她皆看在眼中。下人雖做出助紂為虐、與虎謀皮之事,她心中卻必定苦痛萬分、恨其助殘暴金、怒其為胡人犬。今日之事,恰是撥亂反正之機。她必與我同心堅守此處,自此便可放開胸懷,與我再無隔閡欺瞞。還請王砦主盡速秣兵歷馬,以待大戰!”
頓了一頓,側頭回望,痛心道:“看在她面上,只要你等全力助我守砦,前番做下之事,我……我便既往不咎。”
說到此處,又是重重一嘆:“只不知為何你等身為宋人,卻做金人走狗,喪了我箭營這等英雄弟兄!”
言罷,向後一抓陸大安手臂,大步流星而去。
陸大安雖是粗豪,但也聽懂了折翎所言之意。
想起生死不知的佟仲和花石峽那場險些喪命的血戰,雙眉一擰,就要抽刀。
恰此時,折翎如未卜先知般探手將其右臂緊握。
陸大安只覺臂間一股大力無可抵御,只得壓了怒火,乖乖隨行。
二人身後,安鴻對一切早就有所猜測,故雖不愉卻也未變面色。
而一旁的風慎卻心思飛轉,一雙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
把折翎適才所言想了又想,再思及自己在克里斯蒂娜房中偷窺之事,只以為折翎念頭轉錯,尚不知巧雲亦非命王砦主做事之人。
遂暗暗打定主意,為克里斯蒂娜提前報些信息,以便得其信任、重提自山後脫身之事。
甫一出門,便急切開口道:“折將軍、安公子,時間緊迫,不如我們分頭行事!折將軍自去安排穩當,安公子再出砦偵敵、謹防夜襲,在下這便回房准備寫予張樞密的信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折翎頷首道:“風先生所言極是!二弟,便依風先生所言。”
安鴻風慎雙雙拱手應諾,轉身離去。
安鴻身法飛快,一瞬便沒了蹤影,剩風慎甩袖獨行。
折翎望著風慎灑然背影,松開陸大安手臂道:“陸兄弟,你可信我折翎?”
陸大安粗粗出了口氣道:“怎會不信?折將軍說得哪家話?可還是把我當外人麼?”
折翎緩緩負手於後,再問道:“擊退金狗與為箭營弟兄報仇,哪樣為重?”
陸大安雙拳一緊,甕聲怒道:“自然是為箭營弟兄報仇為重!佟仲至今生死不知,林童田力丟了性命,谷山李七重傷難起。這樁樁深仇,將軍不都說是那王砦主及其同伙所為!既如此,將軍為何阻我殺這狗賊?”
此時山風漸起,天邊一彎新月初升。
折翎仰首遙望,有所思道:“此砦所處之地乃三國時西蜀諸葛武侯親選,鄧艾偷渡陰平時已被後主荒廢,不然鄧艾怎能成其大功?如今我西軍殘部守住大散關,金狗無計可施。遂欲效仿鄧艾,借此路入蜀。此砦雖險,但我箭營弟兄能戰者僅余七人,羽箭僅余數百。如何抵擋金狗如狼似虎?唯得舉砦一心,事方有可為。如若此砦不守,放任金狗入蜀,則三分歸晉之故事重演,陝西路金狗搶掠屠戮慘劇亦將復現蜀中天府之地。我大宋山河破碎,百姓亡身喪家者何止千萬!這千萬性命,與我箭營兄弟性命孰輕孰重?若折翎仍是昔日江湖一草莽、此處非山河攻守之地,今日必斬此賣國狗賊於刀下,為佟仲及箭營兄弟報仇。可如今身為西軍一卒,當此緊要之地,身負江山重任,如何能肆意所欲、快意恩仇?大安,大安,箭營兄弟十數條性命與我大宋萬千百姓性命,又是哪樣為重?”
折翎方才對王砦主一番說話雖是鑿鑿,可巧雲入砦後所言所行不盡不實。
強行壓下疑慮不問,卻在心中化作惴惴。
如今揭蠱在即,難免懷了戚戚在胸。
將胸中氣附在這一段話中,似自堅又似說與陸大安聽,語氣由平靜轉作激昂,再由激昂化作沉重,最後變探問收尾。
一波三折,將心中鼓蕩展露無余。
陸大安靜立一旁,將言語聽了個七成明白,卻把這情緒收了個十足。
聞折翎探問,不甘之下略帶黯然道:“將軍所說諸葛鄧艾,我卻不懂。但砦子險峻,金狗要由此入蜀攻打我大宋,我是聽真了的。金狗殘暴,小種相公便是死在他們手中!為阻金狗入寇,我西軍同袍不知戰死多少。天殺的廝鳥在中原陝西又害了我宋人百姓無數,自不能再放這群牲畜入蜀。只是……只是這箭營兄弟,就該白白丟了性命麼?這……這這可怎麼處?”
折翎倏地轉身,將眼盯了陸大安道:“我等先殺金狗,後顧私怨。擊退金狗保住砦子之後,再與他算我箭營之事,如何?”
陸大安低頭看地、切齒抿唇、臉上刀疤微微抖動,半響方道:“別無他法,只得如此!”
言畢將眼光一抬,撞見折翎殷切目光,猛然醒悟眼前人乃是自家將主,慌忙單膝跪地、抱拳垂首、轟然應道:“陸大安謹遵將軍差遣!”
折翎俯身將他扶起,心內自忖道:“大安粗豪,尚能解我心意,箭營弟兄該是無礙。雲兒遣他來我身邊,怕也是欲與我攜手抗金卻心中不安,故而為此。以堅我心,以表其誠。”
想到此節,心中暗暗歡喜。
可扶起陸大安,見其眼神,宛有悲愁,心又想到:“佟仲與我,情如手足,其父待我如親子;箭營眾人,萬死之中舍命追隨,卻不料有因雲兒之故而失生喪命者。雲兒身份,著實可疑。今日與王砦主破臉,說不得也要向雲兒問個明白。究竟如何,也好給眾人一個交代。”
陸大安被折翎扶起,卻見他不言不語,神情不屬。
不知何故,亦不敢打擾,只好叉手立在一旁。
此時,不遠處的議事廳中傳來杯盞及木椅破碎之聲,聲響之中,夾雜著幾聲喟嘆,充滿愧疚無奈。
折翎聞聲回神,望議事廳搖首自語道:“雲兒近來面含悲苦,砦主牆上廳中亦帶愧疚,此事或有隱情,尚未可知。”
言罷,一面想著如何向巧雲發問一面負手往坪下行走。
陸大安聞折翎言語,卻不解其心中兩難。
暗暗腹誹折翎心忒過良善,默默隨行。
陸大安隨折翎緩步而行,盞茶時間方到中坪。
折翎遠遠望見自己所住居所,便停步不前。
陸大安見折翎時而微微搖首,時而放眼遠望,時而側臉蹙眉,時而輕輕一嘆,時而雙手握緊,時而起步欲行,卻不知為了何故。
心感自己是個只知廝殺的粗人,不能為將主解憂,不自覺間亦是眉頭蹙起。
折翎近鄉情怯,各種念頭在心中紛亂繁繞,終究還是沒有定見。
適才王砦主、陸大安當面,兩番言語欲堅定自心,卻仍是有些對知曉詳情的抵觸。
幾次暗下決心回房,又幾次嘆息放棄;幾次痛罵自己婦人形狀,又幾次想起巧雲恩義。
思之再三,終於還是吩咐陸大安去砦牆,自己獨往居所而去。
推門而入,房中卻只有曉月一人。
適才折翎走後,巧雲冷著臉將曉月腕骨接駁,又扯了布條為她裹好便出門去。
曉月未得小姐吩咐,不敢再次擅離。
加上今日崖邊被嚇得不輕、回房護折翎時余勇皆盡,只索歪坐在桌前瑟瑟顫抖。
好不容易穩定心神,想著如何將自己所見之事告與折翎,又怕折翎知曉後會對巧雲動手,胡思亂想之中伏在桌上昏昏睡去。
折翎推門聲響將曉月吵醒,慌跳起掌燈。
燈火照見是折翎回轉,不由喜出望外,心內擔憂、恐懼、期盼攪在一處。
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抓住折翎衣袖,眼中關切、口中嗬嗬,卻不知如何是好。
折翎甫一進門便被她抓住,登時一頭霧水,見她滿面焦急,疑惑道:“曉月,你可是有事要和我說麼?”
曉月聽折翎溫言,心中擔憂關切大起,蓋過其余,忙不迭點頭,可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表達。
閉戶門幫折翎除弓解箭後按了他在桌前坐下,忍著痛雙手一齊比劃。
折翎見她手舞足蹈,狀略滑稽,心中的愁結稍為之緩,微笑道:“你這丫頭,且慢些。我看不懂你手語的,待雲兒回來,你講給她,再讓她說與我知便是。”
語出折翎之口極為平緩,入曉月之耳卻變作一驚。
曉月心中再生折巧二人之兩難,念轉身靜,再無動作。
折翎見她不動,只當她聽了自己所言照辦,遂未將此事掛心,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曉月,去娜娜房中看看。若是雲兒在那里,請她回來見我。”
曉月聽聞克里斯蒂娜之名,先是駭的一抖,繼而猛省:“觀小姐動靜,並非真心想要加害將軍。若有所為,皆是娜娜逼迫。如今我何不將崖畔娜娜行事告與將軍?將軍降服娜娜,小姐自然不再圖謀將軍,亦可為墜崖的白小六做主。”
心中想著,便又忍不住向折翎比劃開來。
見折翎滿面茫然,直心急如焚。
忽瞄到桌上一角擺著的筆紙,心下大喜,用舌尖潤了筆鋒,一點點勾畫起來。
曉月雖自幼服侍巧雲,卻因身有殘疾而未通文字詩畫,只是學了日常禮數。
此刻想使水墨表達心中所想,只覺得千難萬難。
艱困勾勒出一長發女子之相,便急慌慌用手去指對面克里斯蒂娜居處。
也虧得折翎心思敏捷,皺皺眉便張口道出克里斯蒂娜之名。
曉月忙不迭點頭,大為欣喜,提筆再畫。
折翎覺曉月與平日乖巧大不相同,兼見她畫的古怪,遂漸漸凝了心神在桌面紙上。
曉月一點點的畫將下去,又繪出一唇角若有涎水之男子,手執王字獸首,不由疑惑道:“小六?”
折翎話一出口,曉月便是花容一慘,繼而拼命點頭。
稍稍平定了下心神,便指了指畫中小六,又指了指自己,向著克里斯蒂娜居處,以筆為刀,向前刺出。
就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曉月吃了一驚,手中筆滑落地面。
定睛一看,來人明眸杏目,正略顯吃力的搬著一具瑤琴,乃是折翎欲尋的巧雲。
折翎起身,將琴接過安置於桌上,瞥見琴尾古舊劃痕,心中一軟。
將手探出挲過琴身嘆道:“久不見此綠綺!亂事之中、輾轉千里,雲兒你竟還將它帶在身邊?”
巧雲手按琴弦,轉眸擠笑道:“當日你我在京口重逢,我失口抱怨所奏之琴音色不佳,你便從紅玉姐姐口中問明我所願,千里迢迢覓得此琴。綠綺古琴,再貴重在我眼中也是尋常。可這琴中卻有廿三郎濃濃情意,我怎會隨意丟棄?我身嬌弱,故托在娜娜處保管。娜娜不負我望,完璧至今。只是此琴不知你費了多大代價,花了多少精力方能得回?想來便讓我心疼。”
折翎想到昔日求琴之事,不由會心笑道:“只一具琴,尋到買了便是,哪有什麼精力代價?”
巧雲笑著白了折翎一眼,捏粉拳在折翎身上作勢一捶道:“又來說些輕巧話糊弄我!此琴通黑泛幽,若綠藤繞於古木之上。即便並非司馬相如當年那一具,亦是古物無疑。怎得讓你輕巧巧購於集市之上?”
折翎握住巧雲柔荑,故作神秘笑道:“此乃我與韓大哥二人共守之秘,卻不能說與你知!”
巧雲素手被折翎握了個結實,心頭泛起陣陣甜蜜,柔聲佯嗔道:“韓大哥許是已經偷偷告知紅玉姐姐了,只你將好事欺瞞了我一個!”
折翎聞聽欺瞞二字,忽地從往事柔情中復歸現下,面容為之一僵。
巧雲心細如發,觀面知其心。
念起往昔心無隔閡時之恩愛,又見如今雖相敬如賓,卻親密難再,不禁幽幽輕嘆。
折翎聽她嘆氣,想起適才因琴而起之蜜意,雖是昔日常態,卻已久未得見,遂也是一聲嘆息,將握著巧雲的手輕輕松了去。
巧雲失落無言,繞坐在桌前調試琴弦,心中轉著想要告知折翎的實情,斟酌話語,只覺百般艱難。折翎亦在桌旁坐下,亦不知該從何問起。
一旁的曉月適才被巧雲嚇得心驚,趁著二人甜言蜜意之時拾起筆悄悄退在一邊,卻心憂不知該怎麼取回桌上的塗鴉。
見折巧二人憶往昔無暇他顧,稍稍心安。
待二者之間的情意漸漸消退、對坐無語,便又開始擔心起來。
房外夜涼如水,月光似紗,林木之間霧氣繚繞,宛若人間仙境。房內燈花偶爆,琴弦微錚,三人坐立不同卻皆是思慮無語。
良久,折翎破去沉悶、將曉月拉到身邊,撫其肩對巧雲強笑道:“適才你未歸,曉月手舞足蹈,又兼提筆作畫,似有要事。可她所繪,我卻難明,只看懂了娜娜,小六,別的卻皆是混沌。雲兒你善解手語,且問她一問,然後將事說與我聽如何?”
曉月聞言,駭的渾身一顫。
折翎驚覺,詫異將她打量一番,回首望對坐的巧雲,見她亦是面色發白,心中疑竇大起。
正欲發問時,巧雲已搶道:“廿三郎,曉月所說之事,暫且容後。我有一事,想要與你商議。”
折翎應允,便遣曉月回避。
曉月心憂,垂首弄衣角、踟躕不肯去。
巧雲望著曉月,鄭重道:“我已決意與廿三郎生死與共,萬事再無欺瞞,你且去吧!需要用你處,我再喚你。”
曉月抬頭,見巧雲面色尚白,眼中卻是堅定平靜。遂將眼瞄了瞄折翎,抿唇行了個禮,起身奪過桌上畫紙,掩門而去。
折翎懷探詢去看巧雲,卻見巧雲微微苦笑,搖首呢喃道:“自幼在我身邊,我待她若胞妹!”
接著自嘲般一嘆,續道:“我與柒柒,許久不見,不知是否已出落長大?”
折翎聽得一頭霧水,心中更惑。
思來想去,卻只當做了其欲吐露實情前的不安。
不欲逼迫過甚,只壓下言語不問。
巧雲也不再說話,只是調試琴弦。
半響,巧雲將琴調好,心緒也漸平復,遂雙手虛按琴弦強笑道:“廿三郎,可還記得當年你送我此琴時的情景麼?”
折翎聽巧雲再敘當年,心頭涌起暖意,頷首道:“我自汴梁得琴,日夜兼程趕回京口。你見琴心喜,至極而泣,在我頰上輕印一吻。那時我年少孟浪,得卿青睞,一腔歡喜無發泄處,直欲癲狂。遂將你抱起,躍往先得月高樓之上。那晚雲淡星稀,明月如盤,燈火闌珊去樓頗遠,繁華喧囂踏諸足下。仿似天下只得你我二人,再無其他。你頭插碎尾銀簪,身著湖綠色襦裙,迎風而立,宛如仙子私下凡間。我痴望於你,直至今日,仍覺不夠。”
巧雲在折翎語中亦憶起當年事,不由得面色緋紅、眼波流轉。
待聽到折翎最後一句情話愛意充斥、發自肺腑,遂動情應道:“將軍威武英雄,又是將門之後,而我彼時尚在娼家。能得將軍垂憐,心中實在感泣。”
折翎聽巧雲不自覺間帶出了彼時稱呼,心中親切,將手一擺微笑道:“那時你也是如此說!我之心跡,也是如舊一般!無論你在何處、出身如何,我喜歡你便是喜歡你!我乃折氏棄子,宗譜不得入。當日浪跡江湖,亦無今時從軍功名。雲兒你不也是絲毫不棄,將這終生托付與我?此等話,以後可不再說了?”
巧雲感懷,只覺心中情意竟無法表於言語。
起身斂衽,盈盈一拜。
折翎慌繞過桌子,將她扶起。
荒山險砦、西軍箭營、欺瞞疑惑全數不見。
雙手相執,滿是溫馨甜美;四目相對,盡是情意綿綿。
有頃,巧雲猛省起今日事由,緩緩將頭靠在折翎胸膛,甜聲問道:“廿三郎,你可還記得那晚應承我的事麼?”
折翎環抱玲瓏嬌軀,鼻尖盡是熟悉的體發香氣,神迷道:“自然記得!那晚你在我懷中言道,倦了這世間紛繁,欲求一避世之地結廬而居。我答你道,蜀中峨眉山高水秀、氣候宜人。願與你一同去彼處避世,撫琴舞劍、畫眉弄兒、終老一生……”
巧雲聽折翎將許久之前的許諾娓娓道來,心中的歡喜如沸水般翻涌開來。
打斷折翎,亦神迷道:“只可惜世事繁雜,多不遂人願。你我相聚未久,折老將軍便遣人來尋你與韓大哥。差韓大哥往劉延慶將軍麾下聽調,卻帶同你去梁山剿賊寇。梁山事了,你堅辭不肯從軍,帶我離去,卻又路遇二叔,盤桓了那許多時日。繼之靖康國難中從軍,富平血海死戰……”
折翎聽巧雲說話,記起當日巧雲通知安鴻陣前援救之事,心上多了七分感激,緊了緊懷抱續道:“那時危急,多虧你與二弟來援,否則我必命喪黃泉。曾聽聞美人恩重一說,以己度之,古人誠不我欺!深恩厚意,我……”
巧雲以手掩了折翎之口,阻他下言,抬頭迎上其目光道:“廿三郎,你我間無分彼此,何來恩怨之說?”
頓了一頓,鼓足勇氣道:“你我並未刻意安排,只是在世間隨運而行,竟是一步步近了蜀地。如今蜀中就在此砦山後,峨眉想來已是不遠。廿三郎,你我不若拋卻此間塵世紛擾,往峨眉結廬可好?”
折翎望向巧雲的目光隨著巧雲之言,自動情緩緩轉作糾結愕然,蹙眉沉吟道:“這……”
巧雲不語,只是滿懷希冀望向折翎。
折翎心思昔日之諾,懷抱嬌柔之軀,一時間,滿腹百煉英雄氣化作溫情繞指柔,左右為難,不得決斷。
待目光碰上懷中巧雲投來的期盼,心頭一軟,就欲開口應承下來。
恰此時,巧雲久候無果,心中原本的無比堅實也就虛了,開口歉然道:“適才砦牆之上,你放過了二師公,此刻砦子人人心中俱是感激。我去勸他們不要襄助金人,自此砦遷往他處,由得金宋各憑自力征戰。你我便置身事外,同赴峨眉可好?”
巧雲不說這番話,折翎心頭尚蒙了層兒女情長。
此刻聽了巧雲言中金人、砦子等語句,如自噩夢中醒來般滿身流汗,自忖道:“折翎折翎!你沉湎往日情懷,竟險些誤了大事!”
咽了口唾沫,雙手扳住巧雲香肩道:“雲兒,莫忘記你我便是宋人!宋人若是皆如你所言般置身事外,則我大宋危矣!此砦當金人入蜀必經之地,合該你我逢其會,到得……”
說到此處,折翎已然全醒,思緒亦得以活絡,將負傷入砦後的每樁疑惑全都記起。
心中紛亂,糾結叢生,卻不知如何開口質問。
巧雲只覺折翎雙手漸漸力大,肩頭隱隱作痛,遂嬌呼道:“廿三郎!”
折翎聞呼,一震收手,退兩步站定,面色復雜。
半響,左手握拳、右手攤掌狠狠一擊道:“雲兒,這砦子可是受你約束?花石峽外,傷谷山李七、死林童者,可也是你師公麼?砦外金人營側那小營內宋人,可是這砦中人麼?”
折翎初問時,聲似蚊呐;三問之中,音量漸漸高亢;到得最後,更是揮掌擊在側牆之上,再厲聲道:“你隨我多年,一向知禮明義,待我弟兄如同愛子。我殺金狗,你也曾多有襄助。自我被傷與你入這砦中,怎地卻變成如此?你是何種身份?砦子與你是何關系?你所為可疑之舉,我盡皆不問。可你為何……為何縱容砦中人傷我弟兄?又為何與金狗同流合汙,侵我大宋江山?你還知不知自己乃是宋人!”
折翎掌中蘊含內勁,勁風到處,牆皮淺磚碎裂,四處紛飛。
巧雲聽了折翎問話,心如死灰、不躲不閃,任由牆皮擊打在身,只是默默流淚。
一塊磚碎正擊在巧雲面頰,登時紅腫。
折翎見狀,心頭一痛,伸了手欲問,卻終於還是將手定了在空中。
屋內一片安靜,屋外一人快步行至門前,踟躕許久又躡足退去。
折翎見燭光下巧雲楚楚可憐,向前一步想要攬過巧雲,卻聽巧雲自嘲一笑,輕聲道:“我也不知自己應否算個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