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藥片一次兩粒,七十二小時內緊急避孕,雖然有些傷身,但總比懷孕再打掉危害輕。
相比擔心賀仲辛的興致什麼時候過去,如何讓餃子館的銷售額穩步提升更值得思考。
早餐檔口固然能提升營業額,但四點多就要起來准備,賺的就是個辛苦錢,暫時周轉可以,長久下來身體肯定吃不消。
心里著急上火,胃口便更加倦怠,懶得聞油煙,更懶得下廚,連著幾日的工作餐都是餃子,要麼就是陳非在進貨時捎回來的涼菜。
各式蔬菜切絲切片,要麼生食,要麼略用水焯過,與酸甜辛辣的料汁拌在一起,沒那麼油膩。
尤嘉連著吃了叁天拌菜,在第四天晚上打烊的時候終於悟了。
她生來好折騰,店內的桌子稍加改制,添了內嵌式的電磁爐,招牌上添了“自助”二字,餃子二十八塊兩小時任吃,另有蒜腸,泡菜,海帶,姜汁皮蛋,小蔥拌豆腐之類的小菜免費供應。
門口還加了一組冰櫃,五顏六色的蔬菜整齊碼好,顧客用夾子選好後用特制的料汁翻拌均勻,按斤算錢,有人喜歡把它和餃子搭著吃,也有路人專門過來點涼拌菜外帶,滋味足不說,看著還比菜場賣的干淨衛生,吃起來也放心。
尤嘉鉚足了勁要搞噱頭,便宜的水果切丁澆在冰粉上,現熬的椰汁西米露,晶瑩剔透的紅豆糯米糕,奶香濃郁的蛋撻,姜汁奶油冰淇淋……成本用不了多少,買了本地的探店營銷號做推廣,收效意外的好。
苦心運作幾番,餃子館的生意終於漸漸好了起來,高峰期也有了需要等位的時候,手里也終於有了點余錢。
不多,但心里踏實。
日子平靜如水慢慢往前推,閒時陳非抱著吉他在店里唱歌,開口的時候尤嘉終於記起來了,當年迎新晚會他和室友合唱《那些花兒》,站在舞台中的人和台下全然是兩個樣子,聲音好聽到流淚。
陳非生活里是個有些羞澀的大男孩,手腳麻利,不干活心里難受,聽過他寫的歌後才知道這人心思細膩,平凡的小事也能被哼唱成詩。
尤嘉看得滿眼放光,覺得這小伙子不火天理難容,逼著他報了《青春之子》,咬牙買了把新琴給人當本月獎金,從此小伙子開啟了白天送外賣,晚上扯著嗓子練唱的個人練習生生活。
擔心陳非連日用嗓喉嚨痛,特地煲梨水給他,盯著他喝得一干二淨。
店里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就開學了。
升入大四,每周只上兩節水課,平時都窩在店里盯著,要不是陳非進了海選殺進復賽,得到機會入營做練習生,眾人說好了要替他慶祝,估計她都不會出門。
每所大學附近都會有一條小吃街,也會有那麼幾家物美價廉量大滋味足的館子,最適合熱熱鬧鬧的聚餐。
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占據了一張長桌,都是音樂社的成員,尤嘉跟這些小孩子不熟,本想安靜占據角落,奈何陳非固執,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定。
說起來也挺有趣的,音樂社社長馮雪菲今年大叁,比尤嘉小一屆,剛才本想坐這個位置,結果被陳非飽含尊敬地請到了主位。
到底是小女孩,心里藏不住事,再怎麼刻意壓制都帶了點情緒在行動里,喝酒的時候酒杯頻頻往這邊招呼。
內蒙人喝起來真的凶,她每次嘗幾口都被灌得臉發白。
起初尤嘉看小女孩的爭風吃醋覺得好玩,誰讓馮雪菲愈發過分,她直接揮手要了瓶橘子汽水嘬飲,不再給她面子。
尤嘉的大學生活並不豐富,礙於賀伯勤的需求往日里錯過太多,連朋友都沒攢下幾個,如今看著他們志趣相投的樣子覺得新奇又有些羨慕。
羨慕他們青春尚好,尚有無限可能。
自己則在預設好的道路里緩步前行,一眼都能望到頭。
“學姐,菜不合胃口?”陳非低聲問她。
尤嘉搖搖頭,只是相比吃東西,她更喜歡看他們相處。
“這個跳跳蛙特別好吃,你快嘗嘗。”男孩說話間,夾了一筷子嫩肉給她。
兩人的互動被人看在眼里,跟他相熟的男孩子擠眉弄眼地打趣,怕尤嘉不自在,氣得陳非拿拳頭砸他們。
慶祝不能沒有酒,江小白配雪花,白的黃的摻著喝,都是音樂種子,上了頭的鬼哭狼嚎都比旁人好聽些。
社員們起哄讓陳非唱一個,男孩酒後膽子大不少,站上簡陋的舞台,借了駐唱的吉他,拿起話筒就開嗓。
之前都是練習,男孩藏著掖著譜子刪刪改改,除了迎新晚會,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完整地聽過陳非唱歌。
信手撥弦,樂聲傾瀉而出,平時陳非的聲音清透婉轉,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略有些沙啞,顯得成熟了一些。
“……沿途幾多障礙,
埋頭撞向未來,
閉上眼睛跟你呼吸墮入深海,
歷劫不能離開……”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這桌,明明那麼多人,可尤嘉卻覺得他是在望著自己。
一曲終了,大家胡亂鼓掌,大男孩唱得深情又動聽,引得旁邊也自發性地跟著拍起來,甚至還有鄰桌妹妹頻頻往這邊看。
年輕真好啊,一首歌就足夠心動。
陳非喝了不少,坐下的時候頭有些暈,尤嘉扶著他坐下,男孩目光有點直,瞧她就忍不住笑。
一頓飯吃得滿座皆歡,快結束的時候鄰桌妹妹終於乍著膽子跑過來,“那個……我是師大的,同學,你方便把手機給我嗎?”
陳非抬起頭,有些迷茫地望著人家,“不好意思啊,我手機在女朋友那里。”
小姑娘聞言一愣,漲紅了臉離開,眼睛里閃著淚光。
“老陳,你這夠狠啊,噘人小姑娘半點不留情。”死黨忍不住吐槽,忽然有回過神來,“不對啊,你哪兒來的女朋友?”
陳非擺了擺手,佯裝酒醉不吱聲。
眾人成群結隊地散去,陳非揮別同伴,在眾人目光中送尤嘉回店里。
剛才的熱鬧還歷歷在目,兩個人沿著大路慢慢走。
尤嘉穿著一條裸色的真絲吊帶裙,外頭罩了件豆綠的紗衣,擋不了什麼風,但很襯身材,燙得彎彎曲曲的頭發散在肩頭,嫌腳上的細跟鞋礙事,索性脫掉,赤著腳踩著馬路牙子搖搖晃晃地走,昏黃的路燈拉出狹長的影子,顯得人愈發單薄。
陳非勸不動她,拎著尤嘉踢掉不要的鞋子,挎著她的小包在身旁護著人慢吞吞地走,走了一會兒便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上,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往她身上披。
這件衣服已經很舊了,早就洗得發白。
衣服沾了酒氣,不知道她會不會嫌。
……
雖然還有蟬鳴,但入了秋,風里也染上涼意。
這一秒,陳非心一橫,鼓足了勇氣張開手。
下一秒,尤嘉腳下一滑,直愣愣地往旁邊栽去。
溫香軟玉抱滿懷,他一直注視的那只蝴蝶終於墜入掌心。
身上的酒氣揮之不去,尤嘉醉眼迷蒙地望著他,不說話,只是嗤嗤地笑,覺得自己手腳不協調的樣子實在太傻,過了一會兒指著平整的車道發火,嘟嘟囔囔地嫌棄這條路修得不好,哪有柏油路坑坑窪窪成這樣。
“你小心點。”陳非扶她站好,隨即蹲下身子,見她沒反應便回頭招呼,“上來啊。”
尤嘉愣愣地看著他,似乎不解其意。
“路修得不好,我背你。”
做慣了農活的少年看著削瘦,力氣卻不容小覷,不僅能輕松地背她起來,還能穩穩地向前走。
尤嘉身上終於披上了陳非的外套,兩個人隔著薄薄的衣料肌膚相貼,綿軟的乳肉摩挲著他的後背,走起路來一顛一顛地,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癢卻不想騰出手來撓,身上的人明明沒有多少斤兩,他卻越走臉色越紅,連呼吸都重了。
月色溫柔,陳非只恨這條路不夠漫長。
找鑰匙的時候尤嘉靠在卷簾門上,仰著頭望他。
平時沒感覺,現在才發現陳非比自己高了這麼多。
胳膊勾住脖子,肩膀做支點,尤嘉跳著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別鬧。”陳非著急地翻著包,隔了兩秒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大腦頓時當機,人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又過了幾秒,意識恢復,鑰匙被火速找到,他拉起卷簾門往店里走,等快爬梯子上閣樓時才意識到他把尤嘉關在了門外。
陳非飛似地往回跑,發現門口的人恨不得笑到打滾,捂著肚子喊痛,連腰都直不起來。
這次他不再猶豫,終於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