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嚴月末,大利西方。
賀伯勤乘專機遠赴美國,身邊只有阿Joe陪伴左右。
近來氣溫驟降,流感橫行,她一手提拔上來的副手潘惠雯也不幸中招,最初以為只是普通感冒,帶病堅持了幾天,熬完對Garena的投資評估後,終於成功傳染了尤嘉,兩個人雙雙躺平。
幸虧忙完了這個項目後,年末沒什麼太要緊的工作了,尤嘉遂大手一揮給自己放了假,只要沒有要緊事便不去公司,專心蝸居在家中養病。
陸子怡見尤嘉病倒了,便也不出門,她輕松地伸了個懶腰,拽著她嘀嘀咕咕,“早就懶得和她們打機鋒了,正好你回家了,給我個理由閉門謝客歇一歇。”
家里多了個女主人籌備新年,尤嘉樂得清閒。
如今兩個人的利益早就綁到一起,空出時間,尤嘉便把投資收益明細拿給她。
陸子怡看了眼數字在穩定增加後就把文件收起來了,反正她也看不懂,就不費那個心了。
怕中招,不敢去中環逛街看電影,還是叫店員帶著東西來家才安心,尤嘉心里存著事,比不得陸子怡興味盎然,隨便點了幾只包便不再挑選,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比量新衣。
午後的暖陽流淌,琉璃杯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空氣中彌散著祁門紅和起司蛋糕的氣息,茶香,奶香與麥香交織,令人昏昏欲睡,只想蓋著毯子盹一會兒。
而就在此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安寧。
望著陸子怡逐漸失去血色的臉,嘴角飛速消散的笑意,尤嘉知道,她等的那一天,到了。
……
賀伯勤手術失敗,情況不容樂觀,現在正在醫院進行搶救。
而從這一刻起,賀伯勤患癌的消息才在家里昭示出來。
賀仲辛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哪怕是即刻啟程,他們也隔著大洋,不能轉瞬抵達。
他本意是和尤嘉同去,但她卻輕輕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人留下來才可能會作妖生變故,還是都帶上,放在眼皮底下看著吧。”
見他沒有反駁,尤嘉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不會有事的,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對,你說的對,大哥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他反復嘀咕著這兩句話,因為工作忙碌多日,眼底青黑,看起來憔悴異常。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管怎麼樣,養精蓄銳,大哥還等著你主持局面。”
賀仲辛知道尤嘉是為自己著想,雖然思緒翻涌,根本沒有睡意,但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輕輕拍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賀仲辛終於迷迷煳煳地睡去。
尤嘉望著窗外的雲,她知道,賀仲辛的願望終究要落空了。
只是越靠近就越不安,這一戰成王敗寇,如果輸掉,她恐怕沒辦法全身而退了……
——但她不後悔。
等賀家人趕到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醫生們各個面容莊嚴肅穆,“請您節哀。”
望著眼前身著藍袍的醫生們,只覺得恍惚。
在場的人都不敢相信,曾經籠罩在賀家上方的天,那個男人,不在了。
賀仲辛似乎沒有聽清,也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請您節哀,賀先生因器官衰竭,於五分鍾前離開人世。”
作為賀伯勤的親弟弟,他無疑是最先崩潰的人,“不可能!不可能!大哥怎麼可能……大哥不可能死!你們騙我!庸醫!去找更好的醫生來,快去!——”
當久了醫生,見慣生離死別,再怎麼出格的都有過。
賀仲辛仗著自己人高馬大,死命搖晃著眼前的醫生,已然近乎癲狂。
尤嘉給阿Joe使了個眼色,他撲過去抱住失控的賀仲辛,卻也不免被波及到,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嘴角當即滲出血來。
阿Joe舔著自己微微晃動的牙齒和喉間的腥甜,覺得這兩位的兄弟情深貨真價實。
尤嘉見人被制住便衝上前去,左右開弓,徑直扇了他兩巴掌,聲音清脆響亮,聽聲音就知道是下了狠手,“你給我冷靜一點!”
賀仲辛揮手甩開尤嘉,“你讓我怎麼冷靜?!這群庸醫是騙——”
然而,他的“騙”字還沒說完,只覺得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很快失去了意識。
她嘉許地看了一眼為賀仲辛注射鎮定劑的醫生,“辛苦您了,麻煩給我二哥找個地方休息。”醫生們久經考驗,對金主的話沒有任何反駁,當即有人把賀仲辛抬上床。
尤嘉掃視了一眼眼前的賀家眾人,阿Joe平靜地站在她身後,像是無聲的肯定和支持。
“事關重大,現在開始,所有人上交自己的通信設備。”她的聲音很輕,但卻讓人能聽得清清楚楚。
為了避免串聯和泄密,每當家族內部發生重大事件,或者要做出重要決定時,知情人都需要上交自己的通訊設備。
她作為叁小姐,目前是公司內部除了賀伯勤外職級最高的賀家人,陸子怡不過是新婦,賀仲辛昏著,賀幼辰一個孩子,眾人聽尤嘉的話,似乎理所應當。
身邊女助理最先上交,阿Joe緊隨其後,接著是賀幼辰,陸子怡猶豫片刻,也交出了手機。
待儀器檢驗,確定所有電子設備已經離身後,潘惠雯朝尤嘉點了點頭。
“好,我們現在去看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