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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221章 小賊哪里跑(13)

  正是盛夏,瑤姬和白牧之離開揚州城時,小暑剛過,兩人一路北上,雖然沿途風沙漸多,但暑熱不減。

  白牧之有內功在身,酷日當頭的時候趕路自然不成問題,但瑤姬久居深閨,這具身子打從落地起就不曾有過如此辛苦的時候,雖說她不肯叫一聲苦,但白牧之哪看不出來她是在強自支撐,便提議只在上午和晚上趕路。

  此時他們距離西域已不遠了,一旦過了玉門關,便是官兵追查到了他們,也奈何不得。

  瑤姬一路上繃緊了神經,到得此時方才放松些許,便笑納了白牧之的好意。

  她與白牧之相處這月余來,已知白牧之為人細致妥帖,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實則極是可靠的。

  說來也奇怪,瑤姬本是個有些慢熱的性子,與人來往雖滴水不漏,但她心里知道那都是禮貌性的,她很少能這麼快地在一個人面前袒露出真心來,如果說有哪一個人能辦到,以她前幾世的經驗,必然是那個命冊上的人。

  可白牧之和楚家是沒有分毫關系的,為此瑤姬還曾旁敲側擊過,問白牧之識不識得一個叫楚風的人。

  “楚風?”白牧之騎在馬山,因著日近黃昏,他將頭上遮陽的斗笠拿下來,一身青衣,腰間掛著個酒葫蘆,頗有幾分“竹杖芒鞋輕勝馬”的瀟灑意趣,“莫非是楚家的哪位老前輩?我不曾識得。”

  “他是我二叔,”瑤姬騎著另一匹馬,兩人並轡而行,“我這一身的機關醫毒之術,都是傳自於他。”

  “那這位楚前輩必然是個聰慧絕頂的奇人了,”白牧之笑道,“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想來師父也是不差的。”

  “白公子,”瑤姬挑挑眉,“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拍馬屁。”

  “楚姑娘,”男人學著她的樣子也挑挑眉,“一定有人說過你聽不懂真心話。”

  “真心話?”少女姬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箋,慢條斯理地展開,“那……夸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第一次見面就擊中了你的心,也是真心話?”

  方才還氣定神閒的白牧之見到她拿出那張紙箋的時候就有些緊張了,再一聽她念出上面的內容,頓時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來,“這不是我寫的。”他一臉正經。

  “我猜也是,”瑤姬笑眯眯地回答,“用詞這麼油膩——”

  “油膩……”

  “也不知是哪個登徒子。”

  “登徒子……”

  “又或者小毛賊。”

  “小毛賊……”

  “怎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白牧之默默咽下一口老血,“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那人必然是個卑鄙無恥下流的家伙,哪比得上我潔身自好、忠貞不二。”

  “噗!”瑤姬再忍不住,脆聲大笑起來,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了,前邊不遠處燈火點點,正是一座小城,她一揮馬鞭,那笑聲伴著噠噠的馬蹄聲,在夜色中越去越遠,身後是白牧之大叫的聲音——

  “楚姑娘,瑤瑤!慢點,你可別想拋下我跑了!被我纏上的姑娘,沒一個跑的掉!”

  你總共也就只纏上了我這一個吧,瑤姬啼笑皆非地想,她將那張紙箋攏回袖中,袖子里還躺著另一張。

  這都是白牧之寫完之後又都丟掉的,瑤姬看著他寫了又揉,揉了又寫,大部分都被撕碎了,只剩下這兩張被瑤姬偷偷藏了起來。

  大概沒人想得到,風流倜儻地妙手公子,追起姑娘來用的還是寫小紙條的純情法子。

  瑤姬一時覺得好笑,一時心里又軟軟的,她聽過許多的情話,但那張紙箋上的,大概是最教她印象深刻的吧——這世間珍寶萬千,但我最想偷的,是你的心。

  小賊,本姑娘的心,可沒那麼好偷,不過你若是表現得好,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如願吧。

  她一路想著,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到得那城中,面上已是掛上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城中燈火輝煌,正是熱鬧的時候。

  經城而過的河流上滿是各式各樣的河燈,又有小船順流而下,街邊叫賣的小攤上,多是扁食、碗燈、紙錠。

  瑤姬勒馬駐足,這才想起來,今日正是七月十五,中元節。

  這天百姓們都會祭祖放燈,城中最高的樓前堆起一座鰲山來,又有戴著各種鬼怪面具的舞者圍著鰲山表演儺戲。

  這廂白牧之已追了上來,停在她身後道:“倒也巧了,若去了西域,恐也沒機會再見這般熱鬧,不如今晚就在城里住下來,咱們也趁機樂一樂,如何?”

  瑤姬欣然應允,兩人便尋了一間客棧,吩咐小二把馬拴好喂飽,略收拾停當了,出門去逛燈市。

  這座邊陲小鎮並不大,從城東走到城西,不過只要一個時辰的功夫,中元節的燈市,自然也無甚看頭,瑤姬卻看得興致勃勃。

  楚家門規嚴整,她自這世輪回轉世以來,前十六年都在楚家大宅渡過,後兩年則被關在凌波觀,幾乎沒有去過除此之外的地方。

  這燈市雖小,於她來說,卻是最大的新奇,便是一個花燈,也能停下來看上幾刻鍾。

  白牧之一直跟在她身後,唇角含笑,沒有絲毫不耐。

  還是瑤姬意識到自己太忘形了,有些赧然地道:“也沒甚麼好看的,趕了許多天的路,難得有張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

  “誰說沒什麼好看的,你看這面具,”男人走到小攤前,取下一個面具,“是不是很有趣。”

  那面具是個儺鬼,面色赤紅,神情猙獰,最新奇的是生著一個長長的鼻子,瑤姬接過來放在手中把玩:“倒也做得精巧,”正細細端詳,她忽然像是被燙到一樣把面具丟回白牧之懷里,“你,你拿著!”

  “怎麼了?”白牧之莫名其妙,再看瑤姬,已經一甩袖匆匆走了,滿頭霧水的妙手公子連忙趕上去,以為瑤姬是累了,便想逗逗她,遂把那面具戴在臉上,湊到瑤姬面前,“你看,有鬼!”

  “呀!”少女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面上又羞又氣,“姓白的,你耍流氓!”

  “啊?”白牧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哪里耍流氓了?”

  “你自己看!”

  男人順著瑤姬手指的方向把面具取下來,一看之下,頓時也傻了眼,原本這面具的長鼻子頂端極大,做的形狀……咳,有點像男人那話兒。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你覺得我會信嗎?”

  “……不會。”

  “所以?”

  “……那,不如就假戲真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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