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
文窗繡戶無羅幕,江南綠水通朱閣。花髻玉瓏璁,單衫杏子紅。彩雲歌處斷,柳拂旌門暗。鸚鵡伴人愁,春歸十二樓。
這回書,單說近來小官都便宜了這件生意,到了十二三歲就曉得要相處朋友。比像果有幾分姿色的,這般年紀原是不可虛度,應得出來賣個樣子。如今有一等老大一把年紀,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舍著個臉皮尋了件把衣服,鋪設了門面,走出來到要思量起發大鈔。看將起來,這樣的小官,偏生又行得通。你道這句何如說,人卻不知道,連這近來的大老官,也都是只生得兩個眼眶子,那里識些好歹。見著個未冠,就說是小官,情願肯把銀子結識這個。結識若得久長,便做些銀子不著。只恐怕他卻是恫悅人多的,落得把你做個呆子,著些什麼來由。
這些話頭且收拾起。聽說黃州有個秀士,姓寶名樓,家俬可有上萬,只是未丟書本,也好的是小官。那個妻子喚做范麗娘,原是教坊司里一個粉頭跟他從良的。這范麗娘見丈夫好這一道,免不得是有些不快活。想一想看,總只不是個結發夫妻,落得做人情,只得隨他在外浪使浪用。寶樓倚著沒個人拘束,看看弄得沒了倍倍,不揀些粗細,只要是個小官,就要說三日邪話。不出幾個年頭,把家俬漸漸弄空,那讀書兩個字一發不要說起。這卻是人家女眷們賢慧處,范麗娘見這個光景,眼見得發跡不能夠,轉頭看不過了。這個好人難做到底,沒奈何著實費了一場唇舌。寶樓也是枉做了個讀書人,聰明一世,懵懂一時。那個人家女眷不要丈夫好的,那些唇舌,無非是要你回頭,重整家筵的意思。他卻錯怪了,只道范麗娘有了醋意,千方百計倒要弄個計較,把他布擺起來。
這日正在那里思量,恰好有個小官走到。這個小官,你道叫做甚麼名字,卻喚做袁通,也是個半三不四的。有一說,生便生得不甚標致,倒有一肚皮的好計較。比如這時要算計一個人,只消得眉頭一促,肚里就停當了。所以說,入門休問榮枯事,觀見容顏便得知。他見寶樓臉色不甚好看,便問道:“寶兄為何氣氣悶悶坐在家里?”寶樓勉強作笑道:“告訴你不得,為了些家務事。”袁通也笑一聲道:“兄是個極快活的人,什麼家務事要你當心,決是為尊嫂有什麼說話。”寶樓吃個驚道:“你怎麼得知?”袁通就順口道:“寶兄可曉得,若要不知,除非莫為。”寶樓嘆口氣道:“想我這樣一個人,逍遙散誕,比神仙尤其快樂。如今倒吃內里的虧,這樁事如何是了。”袁通道:“這有何難,你只把尊嫂怎麼難為的話,略說說看,包你有個法兒,還要他來小心你哩。”寶樓大喜道:“有這樣事。”登時就把前前後後的話告訴了一番,袁通道:“這是尊嫂的醋意了。依我說,弄個計較,竟把此物一刀割下了,大家弄不成。”寶樓道:“你又來說得沒正經,好好一個人,把這件東西割下了,弄得個公不公,雌不雌,還做個什麼男子漢。”袁通道:“你且不要著忙,終不然真個教你把這件東西割下了麼。”寶樓道:“小官家一發說得不在行,若是別樣還好做手腳,難道這張氈,可裝得個假的。”袁通道:“我教你麼,這是苦肉計。明日到那賣狗人家去,買他一根新鮮狗鞭,防備在腰邊。只要等他有些口過便使個性子,走到書房里,拿起刀來□□聲,只叫把這張氈割下了罷。那時他內眷們聽得這句,包你魂都唬得不在身上,忙不及的來勸住了。是這一遭後你看連個氣都不來呵你一口。”寶樓哈哈笑道:“好計好計。只是一件,徜然他不來勸,怎麼是好?”袁通道:“阿呆,便割下來,只是根狗鞭。”寶樓歡喜得緊,拍手大叫道:“妙得緊,妙得緊。”就要打點起來了。兩個正要再商量些說話,只見小廝走出來接吃午飯。袁通生怕里面得知,又要帶累他唱氣,連忙作別起身。
寶樓進去吃了飯,遂走到街坊上買了一根狗鞭,拿將回來,設法得停停當當,只要等范麗娘有些口風,就好把他試驗。你說這個生狗鞭,可是放得長久的,安了三四日,漸漸有些氣息。寶樓想道:“終不然高高興興打點在這里,可又沒要緊壞掉了。說不得,前後不免要做一場的,待我先去尋他個口過。”走到書房里,坐了一霎,思量了個計較。假意兒踱到范麗娘面前,把個笑堆到嘴邊道:“我今晚有個朋友接去飲酒,多分不得回來,衣服可拿件添我穿穿。”范麗娘聽了這句,變著臉道:“吃什麼酒,這分明又是那個小孽畜來尋你了,那個敢去。”寶樓假狠道:“胡說。人家雌雞啼,可有什麼好處。腳生我肚皮底下,要去也隨我,不去也隨我,可是你拘束得定。”范麗娘把他一把扯住,搖著頭道:“我和你搭個掌子,看那個走得出大門去。”寶樓冷笑一聲道:“呵呵!我豈不知你的意思。”范麗娘道:“你既曉得我的意思,說出來麼。”寶樓道:“你只道我又出去相處什麼小官,無非為這件吃醋。”范麗娘咬著牙關:“恰又來。你既曉得我要吃醋的,請在家里坐坐。”寶樓假怒道:“你果是不放我去麼?”范麗娘道:“那個敢走。”寶樓把袖子一灑,往里面一跑。
范麗娘不知他什麼勢頭,只道是要尋些什麼短見,連忙打發個小廝進去看看。只見他去到書房里,一只手拿了腰邊那根狗鞭,一只手拿了把裁紙刀,大呼小叫要斷送著他哩。那小廝見了吃上一驚,慌忙走進房里,把刀奪將過來,厲聲高叫道:“大娘不好了,官人沒主意在這里,快來勸勸。”范麗娘慌了,飛一般的趕將進來,見這個光景,撲的跪倒在地下,緊緊的攔腰抱住。這個跪不是范麗娘有心跪他,實落看了雙膝酥麻,不由你不挫了下去。口口聲聲道:“官人隨你去罷,今後決不來說你了。”寶樓趁勢就放了手,遂回嗔作喜道:“我這個主意其實不是今日起的,打點一向了。想將起來最恩愛的莫如夫妻,何苦為這些閒事,終日鬧鬧吵吵,外人得知不說是我不成器,倒說是你不賢慧,像甚麼模樣,索性把這件東西割掉了,大家省些唇舌。”范麗娘道:“枉教你做個人在世上,這卻不是和我競氣,倒是和鞭做對頭了,如今干我甚事,叫做說,大鵬飛上梧桐樹,自有傍人說短長。只怕再過年把,思量我的說話,悔之晚矣。”寶樓便不則聲,范麗娘道:“要去可趁早,莫要擔擱了。”寶樓陪笑道:“一團吃酒的好興致都不知丟在那里了,去也沒趣。”范麗娘道:“也罷。今晚就是我買一味替你和事。”連忙分付整起酒來。夫妻兩個你一杯我一杯,好不吃得痛快。直飲到三更天氣,方才進房安寢。詩曰:
巧計今朝幸已成,思量誰個假惺惺。
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這夜夫妻兩個,那些房事,免不得是有的,不須講起。寶樓因中了酒,次日巳牌時分,才走起來。正在天井里踱來踱去,想得真個虧了袁通那條苦肉計,一面暗里思量,一面暗里好笑。正回轉身,恰好袁通又走到面前。寶樓一把扯到側廳上坐了道:“來得恰好,我正要尋你說話。”袁通道:“那話兒可打點了麼?”寶樓道:“就是那日,你轉身後,都打點停當。”袁通道:“幾時就好試演?”寶樓道:“昨日已試過了。”袁通道:“尊嫂可看見麼?”寶樓道:“他聽得這個風聲連忙走來,一把攔腰抱住。被我做作起來,拿了刀只是要割。他便雙膝跪在地下,千求萬告討饒,方才丟手。”袁通道:“可還說些什麼?”寶樓道:“他說今後再不來說我了。”袁通道:“這個計較虧了那個。”寶樓道:“尚容,尚容。”袁通道:“如今料得沒人拘束。我有個上樣絕色的小官,尋來和你走走,可要麼?”寶樓道:“俗語說得好,黃花女兒做媒,自身難保,終不然你又要做牽頭了。且說來我聽,比你生得如何?”袁通道:“不瞞兄說,我們做小官叫做討不得飯,沒奈何出來干此道的。還是取我的面孔,還是取我的皮膚。那個小官,若是你一見,頭都要搖落哩。”寶樓道:“叫做甚麼名字?”袁通道:“姓許,名字叫做無瑕。”寶樓道:“妙妙!不要說見面,只是這個名字也就精在里面。在那里住?可去看得看麼?”袁通道:“你去梳洗起來,總成你看看罷。”
寶樓連忙進去梳洗齊整,出來同了袁通就走。兩個出了大街,同走進一條小街。過了兩三家,卻是一個小小八字牆門。袁通道:“是這一家了,和你同走進去。”袁通就把避覷扯開,兩個踱到里面。只見老大一個天井,兩邊好不輯理得齊整。
擺兩座金魚缸,搭幾塊太湖石。黃楊樹高低五六株,菖蒲盆大小二三十。碧桃花相對紫荊花,棕皮樹間著芭蕉樹。半空中幾點管弦聲,滿階前一帶胭脂赤。
兩個看了一會,走到堂前,並不見個人影。每旁擺著六張斑竹椅兒,中間掛著一幅單條,上面為著四句道:
茶熟香清,有客到門。可喜鳥啼花落,無人亦自悠然。 錢塘痴痴子題
袁通不見有人出來,遂叫一聲道:“許大哥可在麼?”不多時里面走出個小廝來,見了袁通,滿面堆笑道:“原來是袁大爺,請坐請坐,敢是要見我們官人麼?”袁通道:“正是,正是。你說我同一個寶相公來望他。”那小廝道:“在到在家里,只是昨夜出去吃酒,回得夜深了,適才才走起來,還不曾梳洗哩。”袁通道:“不妨。可見得的。”那小廝應了一聲,就走進去。不多一會兒,許無瑕遂走出來,果然還蓬了個頭。看見了寶樓,到要把個腳縮了進去。袁通便叫住道:“許大哥,這樣倒客氣了。”許無瑕只得依舊出來,見了他兩個,你看這寶樓見了許無瑕,果然應了袁通前面一句話,暗地里幾乎把個頭搖落了。許無瑕問道:“此間官人上姓?”袁通道:“就是大街上住的寶大哥。”許無瑕道:“久仰,久仰。”袁通道:“寶大哥一向羨慕,幾時同到他宅上去耍一耍。”許無瑕道:“本當竭誠奉拜,只是有一敞友,要邀陪往長沙府去一代,明早就要動身。倉卒之間,如何是好?”寶樓就一句搭過去道:“小弟日內也正要往長沙府去探一友,打做個伴兒同去如何?”許無瑕道:“寶大哥果然要去就同船罷。”袁通道:“這個一發湊巧,我就要寶大哥帶挈去看一看風景。”寶樓道:“敢問許兄明日同去的是那一個?”許無瑕道:“說來只怕寶兄也是相熟的,就是大街朱百戶的阿弟。”寶樓想一想道:“這樣說,是新納遼生的朱上衢了。”許無瑕道:“正是,正是。”寶樓道:“若是朱上衢,是我的社友。他聞說我同去,一路上盤纏都不消帶得。”袁通道:“說將起來,都是熟的,他也是我的舊相處。明日大家同去。”許無瑕覺有些見嫌道:“怕多了個把人,一路上不便些。”袁通道:“叫一只大些船,你與朱上衢合一艙,我和寶大哥合一艙,早晚有說有道,便得緊哩。”寶樓道:“既然如此,少不得一路正有得盤桓。此時趁早回去打點行李,明早就好起身。”袁通道:“說得有理。”一齊作別出門。
說這寶樓回去,遂把要到長沙去的話,說與范麗娘得知。范麗娘自昨日那場後,算來與他無涉,落得做好人。見他說要起身便不攔阻,隨即分付收拾行囊,第二日徑自相送出門。說那朱上衢要帶許無瑕到長沙,便是五七歲孩童,也明白這段就里的,未免一路上不免說些衷腸話兒。你說多了個人去,可以穩便的。聽說寶樓要同船,就來回覆了許無瑕不去了。這個寶樓也是有意思,在許無瑕身上的,難道朱上衢不去,他也歇作了,便叫下船只送十兩銀子與許無瑕安家,要他相陪。那些做小官的,有錢的便是好朋友,遂跟了他一同起身。
三個人叫了一只大油船,一路去登山玩水,游游衍衍消磨了許多日子,才到得長沙。原來寶樓則不是吊謊,果然有個朋友在那里。卻有一說,只是這個朋友,不甚闊綽的,名喚李溜,向年在黃州的時節,原幫著寶樓的閒。因為手腳有些不干淨,寶員外在日,把他打發了出來。隔著多年,寶樓倒也常常想念,爭奈山遙水遠,卻不能夠容易一見。這番來實是要尋著他相見一面,但只是不曉得他的住處。一個老大的長沙府,那里去尋個李溜。這是故人該得重會的所在。三人上了崖,慢慢一路訪問。踱到長沙府前,只見個石牌坊下圍著一伙人看個不了。寶樓也挨上前去,仔細一看,卻是個說真方賣假藥的漢子,擺著許多膏藥,正在那里哈哈喝喝,要尋個主兒試手段哩。寶樓看了這個人,眼睛里覺得有些相認,再把地下招牌一看,見上面寫著十個字道:
黃州李溜,神效百病膏藥。
寶樓遂叫道:“李溜哥,可認得我麼?”這李溜眼睛還好,一見便認得了,便問道:“足下敢是黃州寶官人麼?”寶樓道:“正是正是。”李溜便把招牌收了,扯了寶樓就走。寶樓喚他兩個過來,見了李溜,同了一路走。一路問道:“寶官人一向可好?員外俱納福麼?”寶樓道:“先父去世長遠了。”李溜道:“哦!原來亡過了。官人為何今日到這里?”寶樓道:“特來望你。”李溜道:“好說,好說。”寶樓道:“一向可好麼?”李溜道:“難中一言難盡,不過度日而已。寶官人還在那里作寓?”寶樓道:“在下才到,還未有下處。”李溜道:“果然才到,何不到我舍下去住了罷。”寶樓道:“這個妙得緊了。”轉彎抹角同到了家里。李溜便叫妻子打點午飯吃了,各人把別後這幾年來的光景,細說了一番。李溜就去灑掃了一間廂房,把他三個住了。
這遭寶樓好不放心樂意,同許無瑕袁通兩個,整整在長沙住了個把月。耍子其實象意,費用卻也利害,約莫著沒了百把兩銀子。看看囊篋空虛,卻又不好回來。遂寫了一封家書,打發個小廝,星夜回到黃州來問范麗娘處討盤纏。范麗娘接了丈夫的書,不勝歡喜,看到後面要些銀子,就不快活起來,問那小廝道:“我問你,官人去得不上兩個月,那百把多銀子怎麼就用完了?”小廝把帶兩個小官去的話,著實架了一天火。范麗娘道:“有這樣事。我如今也寫一封回信,把你五兩去做回往盤纏。可去對官人說家里新到四個小廝,都是蘇杭人,標致無雙,又曉得吹彈歌舞,價錢甚是相應,專等他回來看一看就好成事。”那小廝領命,星夜來到長沙把回信送上。寶樓見沒有銀子帶來,眉頭促做一堆。看了信上說家里有四個小廝,又標致,又曉得吹彈歌舞,快活起來。老大把眉頭一放,便坐不定了。次日別了李溜,離了長沙。
說那范麗娘,果然不知那里去,先尋了四個小廝在家里。這四個小廝,看了其實惡心的,都又帶了些殘疾,偏生取四個古怪名字,個個曲牌名。
第一個是臘梨,叫做禿廝兒。
第二個是拐腳,叫做風馬兒。
第三個是歪頭,叫做鋒□兒。
第四個是駝背,叫做貨郎兒。
范麗娘把這四個小廝,打點得停停當當,只要等丈夫回來,做一場笑話。寶樓回到黃州城,先打發了許無瑕袁通兩個回去,然後走到家里。范麗娘聽得丈夫到了,便整酒洗塵,就把個酒擺在堂前,夫妻兩個先飲上幾杯款一款寒溫。寶樓遂開口問道:“前日信上說是新到四個絕標致的小廝,可還在麼?”范麗娘笑道:“我說你為這件趕回來的。有一說,我和你夫妻間別多時,正要慢慢吃一杯酒。若是叫將出來,還有什麼心相待。我呀咐他們在里面吹打,與你消停吃一杯,再喚出來不遲。”寶樓道:“就叫他吹打起來。”范麗娘遂吩咐里面奏樂,不多時咿咿唔唔吹打起來。寶樓聽了,心下急煎煎的,巴不得見一見,遂站起身道:“沒奈何叫他們出來見見。”范麗娘道:“你且坐著。要說得過,見了時不許大驚小怪。”寶樓道:“少不得。是我有分的,好歹放在肚里便了。”范麗娘叫道:“小廝們出來奏樂罷。”四個喻喻喻喻亂走出來。寶樓看了,唬得魂不附體,丟了酒杯,飛也似的就走。范麗娘一把扯住道:“不要慌麼!小官總是一樣,難道那個小官為他就用了百把多銀子,這幾個十來兩兒不值麼?”寶樓道:“饒了我罷!再看一看酒都要吐出來了。”范麗娘遂分付收拾了,方才和他同走進去。寶樓再三要范麗娘把那四個打發了,原來那四個小廝,都是卑田院里叫化子。說話的,你又說差了,難道叫化子也會吹打。有一說,難道做叫化子的,個個一竅不通的。范麗娘各把他些銀子,都打發去了。
寶樓是這一遭掃興,把個好小官念頭竟自撇在水窨子里。范麗娘見丈夫斷絕了小官那念頭,千歡萬喜,這遭從新把個家筵重整起來。只恐怕他男子漢的心腸又有變易,遂著人到蘇州去,只揀標致的小廝,討了兩個,憑他早晚受用。所以說,人家賢慧的內眷們也是不可少的,那寶樓若不是范麗娘那番見識,那能夠又得個重整家筵日子。詩曰:
誰似當年范麗娘,勸夫下盡苦心腸。
至今提起華筵上,猶使傍人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