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禾黍故宮何處,藤蘿月色空明,
西風送到塞鴻聲,又砌一番秋恨。
撇卻利名擔子,說些兒女情根,
自歌自笑自評論,獨得貧中樂境。
真生賺出都門,惟恐翠微追趕,加鞭驟馬,只檢小路而走。那一時到處土寇竊發,人煙向絕,四野蕭條,正所謂慌不擇路。看到了夕陽西墜,前後並無宿店,路上又沒一個人影,竟不知是何處地方,既已神疲力乏,肚內又餓,正在慌忙之際,只見刺斜里,忽地閃出兩個少年來,打扮得甚是凶惡。
但見:身長腰闊,面黑眉濃,頭戴剪邊氈帽,又將天青色的綾帕扎額,身上俱是白綾馬衣,光青布短袖罩甲,腰持雙刀,寒光閃閃,手援弓箭,殺氣騰騰,正是慣在綠林中稱俠客,全憑剪徑作生涯。
真生覷著他猛赳赳,眼睛注射,飛步而來,勢頭甚是利害。心內愈覺驚慌,只得連下數鞭,向前奔避。那兩個少年,從後追趕,大喝道:“不曉事的鳥男女,若不跳下馬來,咱們就要放箭了。”話猶未了,只聽得颼的一聲,早有一枝箭,擦著耳根飛過,險些兒射在腦後,真生嚇得魂不附體,慌忙下馬,跪求饒命。
那少年睜圓怪眼,拔刀就斫。其一少年,急忙止住道:“可惜他姿容如玉,年才妙齡,二哥不要鹵莽,饒了他的性命罷。”那少年笑道:“這廝造化,饒便饒了,身邊必有財物,快些將出來買命。”
真生正要向著腰邊,取出金珠,忽遠遠望見樹林里面,有一男子,同著一個婦人,背了包裹,踉踉蹌蹌,轉彎向東而去。那兩個少年,便把真生撇下道:“這廝乃籠中之鳥,不怕他走上了天,俺們且把那婦人包裹奪了來,再與他索取買命錢不遲。”一個移步先行,一個跨上馬隨後趕去。
真生觀著去遠,慌忙站起,只檢荒僻小路,不要命的望前奔竄,約行了五六里,漸漸天色向晚,只見路旁一家,竹扉半掩。有一少年美婦人,倚扉而立,真生也不暇啟問,口中只叫救命,向內就走。
那婦人愕然驚詫道:“這也奇怪,你是什麼人?望著人家家里,只管胡亂闖入。”
真生慌忙跪下道:“前前前面遇著兩個強人,謀財劫命,所以逃避而來,望小娘子容宿一宵,恩同再造了。”
那婦人微笑道:“不是奴家忍心推卻,只怕躲了雷公,又逢霹靂,還到別處去罷。”
真生再三哀告道:“若不是小娘子發那惻隱之心,小生命合休矣。”
婦人道:“實不相瞞,俺家的丈夫,姓林名桂,原系響馬出身,後來被著奴家規勸,改尋別業,豈料闖王作反,年荒兵亂,不能營生,所以拙夫,又與夥伴陳彪,仍舊作此道路。頃聞君說,遇著兩個少年,其一必系拙夫無疑。他回來時,每在黃昏左側,你若避在我家,卻不是自投羅網,妾要勸解,又怕嫌疑不便,那時怎處?”
真生聽說,愈覺驚慌無措道:“如今天色已暮,就到前途,決無生理,不知小娘子可有什麼計策,可以救得小生麼?”
婦人沉吟半晌,低低說道:“也罷!可憐你年未二旬,姿容俊雅,只得擔著干系,把你藏匿在臥房之後,但你來已多時,想必腹中飢餓,妾有現成酒脯,聊供一餐。”
真生雖則枵腹,因為驚嚇了一番,懷著鬼胎,哪里還覺飢餓。急急的飲了數杯,隨那婦人指點,將身閃入在炕背後,一條夾道里面。
剛剛躲過,只聽得門前馬聲嘶響,早有一人跳進門來,亂聲問道:“大嫂,你可見一俊俏後生,打從門首經過麼?”
婦人笑嘻嘻的應道:“沒曾見個後生的影子,二哥,這匹馬兒是何處得來的?”
那人道:“不要說起,俺與陳大哥,站到下午時候,方見一蠻子後生,騎了這馬,慌慌張張,像是京城里面逃出來的,被俺喝下馬來,將要結果了他,怎奈陳大再三相勸,也是那廝造化,恰又遇著一個男子,背了包裹,同一少女逃難。俺兩個只道包裹內,有些油水,慌忙趕上,連那女子劫取。豈料後生,卻乘機溜脫,四下里到處追尋,並無蹤影。陳大愛著女子標致,強要分了去,俺便得了這馬,大嫂快些弄些飯與俺吃,俺就要和你睡哩。”
真生側耳細聽,原來所遇行劫少年,果系婦人的丈夫林桂。當下林桂,吃完了酒飯,就抱婦人進房,也不吹滅燈火,到了炕上,解除衣服,即將塵尾插入牝戶,不上二、三十抽,婦人口內便哼哼不絕,連聲叫快道:“俺的親達達,為什麼今夜這般高興?”
林桂道:“俺一心想著日間那女子,果有十分美貌,生擦擦被那陳大要了去,只得把你的舊東西殺火。”
兩個一抽一送,淅淅索索,約弄了半更天氣,真生潛避在內,初時心頭尚是突突的跳,以後聽得二人狂弄,忍耐不住,爬起窺看。只見婦人遍身雪白,恰像一塊羊脂美玉,兩只金蓮,被著林桂高高推起,一進一出,抽得牝內漬漬亂響,婦人浪聲喚著:“親達達,俺的心肝肉兒。”無般不叫,直至事完,其聲方止。
真生孜孜的看了一會,驟覺春興勃發,忽地想著蕙娘,再無見期,又想起歸途梗塞,愈加愁悶,將次雞鳴號動,不曾合眼,早又聽見婦人起身煮飯。那林桂亦即起來梳頭洗臉,吃了一會酒肉,出門跨馬而去。
時東方尚未明亮,婦人把那竹扉緊緊拴閉,翻身走進,喚著真生道:“俺家丈夫,已出門去了,你且放心出來,吃些早膳。”
真生只要脫身就路,哪里還覺一宵之苦,急忙趨出,深深揖謝道:“多蒙娘子垂恩救免,但不知此處是何地方,尚祈指示去向,倘獲生還,沒齒佩德。”
婦人道:“你若要去,怎好阻攔,只怕前途多梗,在在皆有響馬,倒不如消停幾日,以俟烽煙少息,那時回去,方保無虞。”
真生聽說,展轉躊躇未決。那婦人笑嘻嘻的,一把扯到炕上,並肩而坐,語言帶謔,反把真生挑逗。真生細看那兩臉霞紅,一窩雲綠,霎時間亦覺情興勃勃,便伸手將婦人的腿上一捻。
婦人斜眼一瞅,微微笑道:“我好意救搭你,你又捏手捏腳,莫非要奸騙我麼,我偏不肯。”
真生摟過親嘴道:“豈敢奸騙,正欲假此以報厚情耳。”
婦人連忙卸了褲兒,只見兩股之間,露出那件風流妙物,光膩膩一條細縫,又嫩又肥,並無半根毛影,忙將龜頭插入,一搗直抵含葩,緊推緩送,亂亂椿頂,一口氣足有二千餘抽。
那婦人初時,只道真生還是小伙子,不諳雲雨,怎知那件話兒,熱如火炭,進得牝戶,倏而長又長,粗又粗,直掘掘堅硬如鐵,搗得那花心欲碎,酸癢難熬,婦人亂顛亂湊,口不停聲,叫出許多心肝達達。
真生為見淫騷太甚,要博她歡喜,自首至根,著實頂送,抽得那淫水滾出,唧唧亂響,恰像鰍行泥淖,又如豬吃漕水之聲。往來衝突,一連又有二千餘抽。婦人爽快已極,口中叫喚漸漸聲低,四肢漸漸趐軟,星眸緊閉,雲鬢蓬松,直挺挺不能掀起湊合,憑著真生深抽淺送,一連又搗了五百之外,婦人恍如夢中驚醒,嬌聲喚道:“妾已死去還魂,郎何貪戀未足。”
真生捧住雙頰,連連親嘴道:“深感娘子保護性命,敢不盡力奉承。”遂又一抽急一抽,深深射入,而婦人已香汗如珠,連丟數次,不能狂蕩如初矣。
俄而傍晚,即聞扣門甚急,真生慌忙閃避,婦人慢騰騰的,啟戶一看,卻是林桂。滿面堆著笑容,帶了一個絕色麗人,徒步而回。原來這個美女,即系昨日所奪的,只因陳彪之妻,十分妒悍,雖則領歸一夕,不能竊雲雨之歡,故與林桂,仍換了那匹馬去。那林桂又是一個貪色之徒,欣欣然將馬換轉,覓了幾品野味,也等不及夕陽西隱,即與陳彪作別回家。
當下婦人一見,未免懷著醋意,卻因心上有了真生,所以笑容相接,進入廚下,連忙整治酒肴,將出金銀器皿,擺滿一桌。婦人坐在側邊,林桂把那女子抱放膝上,摟摟摸摸,恣意淫謔。那女子雙臉斷紅,眉山鎖綠,含愁悵悵,竟席不發一言。既而解衣就寢。雲雨之間,林桂倍加狂縱,怎奈女子悲啼宛轉,涕淚交流,竟不及盡歡而罷。
將至黎明,林桂起身梳洗,向著婦人再四叮囑,好生照管,不要放走了她,遂即伏劍而出。婦人便將隔宿剩下的美味香醪,重新整理,擺在炕邊一張金漆桌上,喚出真生對飲,真生偷眼瞧那女子,怎生模樣,但見:雲鬢蓬松,玉顏憔悴,淚沾粉頰,何殊帶雨梨花。黛慘蛾眉,渾似凝煙柳葉,論芳庚,正在破瓜時候。看容止,決非小戶裙釵。雖然玉損而朱汗,不失花嬌而月媚,正是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真生一見,就懷憐愛之心,因礙著婦人在旁,不好詢問來歷,飲了一回,婦人酒量甚淺,數杯下肚,便即騷發發的要求雲雨。真生就把婦人撳倒,解了褲兒,將那直掘掘的,從後塞進陰門,做那隔山取火,狠命亂椿。不移時,足足搗了三千餘下。婦人一則沉醉,二則經了一番狂雲驟雨,覺道遍身爽快。等得事完,就在炕上沉沉睡去。
真生悄然而起,向著女子,深深一揖,低聲問道:“敢問姐姐貴姓芳名,還是本地人氏,或系遠方被難。”
那女子泫然下淚,終泣而對道:“妾家靳水,父喚高梧,於舊年冬抄,獻策闖五,杳無下落。妾名雲麗,蹇遭兵亂,被虜至京,昨遇同鄉周秀夫,將欲跟回故里,豈料才脫都門,又墮二賊之手,薄命如斯,自分必死,細聽郎君口音,亦像楚中,為何潛避此地?”
真生聽說是高梧之女,暗暗轉著,拆散了子昂夫婦,天理報應不爽。遂答道:“小生果亦靳水人氏,也只為命運坎坷,身寄虎狼之口,謀歸未得。今聽姐姐說來,令我更加悲傷,所謂愁人莫與愁人說,引得愁人展轉愁。”
雲麗道:“妾乃女子,所以跬步難行。君為丈夫,奚患不能脫身回去。倘藉福庇,可以保全妾命,帶領回家,生死銜接。”
真生道:“豈不欲歸,事難倉促,只在兩三日之內,定當乘間脫身,姐姐若要同去,必須認為夫婦。還有一說,爾我性命,不在林桂,而在婦人之手,須要曲意奉承,得其憐愛,防管稍疏,便可以捉空遠遁了。”
雲麗斂容再拜而謝。有頃,婦人睡覺,真生再與綢繆戲狎,而雲麗亦殷勤趨奉,泣訴愁衷。哄得婦人滿懷歡喜,自此一連數日,不能細述。
忽一晚將及點燈,林桂扣戶疾呼道:“大嫂,俺和陳大哥被著劉將軍招募連夜入城,參見授職。只在三日後回來,好生照管門戶。”
真生聽著,心下大喜,暗與雲麗相約道:“此乃天賜機會,若再遲延,定無還鄉之日矣。”
當夜兩個,同著婦人,一塊兒坐在炕上飲酒。真生勸過一杯,雲麗隨即殷殷斟奉,霎時間竟把婦人灌得沉醉。雲麗假作收拾杯盞,避入廚房,真生就把婦人褲兒扯下,推起那雪白雙股,將肉具一挺而入,一深一淺,急急的搗了千餘。
那婦人醉眼歪斜,雙手勾住真生頭頸,撒嬌弄痴,亂聲喚道:“俺的親達達,我已醉的了不得,遍身趐軟,憑你搗死了我罷。”
真生亦極口叫喚肉麻。只管狠命射入,一連又有七八百抽,婦人的兩只手兒,已漸漸的放了下來,鼻息鼾鼾,倏已睡去。真生連忙抽身而起,只見雲麗已把婦人舊包頭,齊眉包裹,身上換了幾件破碎衣裙,腳套一雙青布小靴,並雨傘褡褳,一一收拾停當。將要出門,真生放心不下,再去聽那婦人時,十分睡熟,便把竹扉帶上,趁著星月之光,一步步挨到前路,忽聽得後面人聲嘈雜,卻是一群男婦,攜老挈幼疾步而來,真生撿著一個老者,因向前問道:“小生夫婦,要到黃州靳水縣去的,敢求老丈指引,打從哪能一條路去?”
那老者答道:“聞得湖廣大亂,只怕你回去不得,我們俱是下路人,今自京邸避難回南,你夫婦兩個,不若一同到了南京再處。”
真生便與雲麗商議,雲麗道:“悉聽官人主張,何必問妾。”真生只得隨著眾人,一路同走。
不一日,到了太平府當塗縣界,地名喚做石沙村,眾人俱下了飯店,真生獨尋一個做豆腐的黃近溪家安歇,只因一路人雜,每夜和衣而臥,尚未與雲麗近身。
那一晚村莊幽僻,飲了數杯,便即解衣就榻。雲麗低聲問道:“多蒙官人厚愛提攜,尚未詢及尊姓貴表。”
真生道:“小生真楚玉,表喚連城,向時曾與尊君會過。”
雲麗驚喜道:“原來就是真郎。怪道妾父頻頻道及尊龐美麗,使妾耳熟已久,誰想難中獲遇。才子自應有貌,果然名不虛傳。”
真生伸手摟那牝戶,又光又肥,高凸凸恰像新出籠的饅頭一般。即翻身扒到腹上,將那五寸長的東西,插了進去,接連抽送,只覺牝內火熱,肌肉緊湊龜頭,又乾又殘,十分有趣。一個經過狂風暴雨,何怕突圍浪戰,一個久慣偷香竊玉,自能著意溫存。其歡戀之情,不消細表。
到了次日,梳洗方畢,忽聽得有人喚道:“連城兄,別後久無消息,為何卻在這里?”
真生抬頭一看,認得是崔子服,慌忙邀進後邊房內,喚出雲麗相見。就把前前後後,許多被難事情備細訴說一遍,因問道:“不知仁兄有何貴干,亦到此處。”
崔子服道:“小弟為因寇盜縱橫,家室如毀,同著凌雅生避地金陵,獲遇大司馬豐公留居幕內,近聞福藩潛避於此,特著小弟前來偵訪,誰想到處物色,杳無消耗,兄既要往南都,不若暫留幾日,與弟同去謁見豐公,必蒙寵遇,兄意可否?”
真生大喜道:“弟與寒荊,正苦到彼無一親識,難以棲身,若蒙仁兄提攜,信所謂骨肉我也,幸何可言。”當晚就托店家整備幾呂肴菜,款待子服。
將至黃昏時候,忽聞遠近紛紛驚喊,說是觀音庵內火發,黃豆腐急忙尋了擔桶,汲水往救。真生同著子服,亦相隨而去,到了庵前,哪里是火,只見一道紅光衝起,眾人發聲喊,都一哄而散。
真生即謂子服道:“若非真主,安得現此紅光,吾兄所訪福藩,莫非在內。”遂步進看時,只見一副皮匠擔兒,歇在廊廡底下,一個少年眠於正殿東首地上,旁邊有一老者,吹火煮藥。近前把那少年細看,生得耳長面白,儀容超異,便向老者問其姓名宅居。
老者答道:“我是余姚人,姓盛,這位乃是福王殿下,只因主亡國變,盜賊蜂起,將欲避到准安,誰料中途泄病,只得偃臥於此。”
崔子服暗暗稱異,近前說道:“方今燕都雖失,東南半壁,猶幸無恙,殿下既系帝室親支,何不急往南都,招諭舊臣,起兵北向,則逆賊可除,天下可復矣。”福王微微嘆息,並無一語。
那盛老亦只顧低頭煮藥,徐徐應道:“此乃大事,談何容易,即在殿下猶然疑慮未決,豈是爾輩書生所知。”
二生見不是對話,轉身回寓,重令曖酒對酌,既而飲罷。真生問道:“吾兄既已獲遇福王,明日可即去否。”
崔子服道:“只在五鼓起身,作速趕回,報與豐公,豈堪遲誤。敝寓就在前面,吾兄須要絕早梳冼,等待弟來,一同走路便了。”
子服去後,真生抱著雲麗,解衣上床,仍赴陽台之夢。
正是:
故人相遇情偏洽,少艾初逢興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