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爾童強迫自己裝作很高興。姐能過上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帶她過上的好日子,應該高興,理當高興,只能高興,必須高興。
但這世界總是對芸芸眾生充滿惡意,現實和期待永遠有著難以想象的距離。
既然素琴已經不會再回來,獨自一人租房住就毫無意義,反而只會讓爾童難以忍受。他決定搬回宿舍。在整理好他那些簡單的家當的那一夜,他對著那台舊筆記本電腦開始犯愁。工廠宿舍當然不可能有網絡,這台筆記本該怎麼處理?
下載些東西帶到宿舍去看?素琴不在了,總要找些事情做做,打發一下下班後的時間。爾童打開筆記本電腦,順手便進入了第一會所。現在沒有了素琴美麗的身體,有些事,只能靠自己解決了。
找了幾部成人影片開始下載之後,爾童又一次點開了網友自拍區。以後恐怕沒什麼機會再看這些,也不會再有人和他一起學著城里人的那些花樣百出。他有些失落,但還是想回憶一下那短暫而美好的時光。他馬上就發現那位網友“煙頭燒胸毛”又發了新帖:“極品巨乳美腿廠妹,這次不打碼”
這家伙的自拍圖總是很有質量,並且受人追捧。爾童馬上點了進去,看了看簡單的說明:“讓大家久等了。這次還是和上次那個少婦同一家供應商的質檢,聽說剛從生產线調到辦公室的,有點土,但身材相貌都是極品。這娘們還挺難泡的,不過終究只是個廠妹,沒見過世面。小爺使了些手段,還是乖乖就范了。不多說,上圖。這次不打碼。”
會是什麼樣的女人呢?爾童把頁面向下拉,當他看到第一張圖片的時候,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屏幕上出現的,是他最熟悉的那張臉。
是他最熟悉的那副身體。
素琴就在鏡頭前張開白皙修長的大腿,曾經只有爾童才能看的小屄兒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無數人面前。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爾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狂亂地拉動頁面。
每一張圖片的主角都是素琴。有的是她擺出各種難以想象的姿勢。有的是她含著別的男人的大雞兒。有的是她的小屄兒正在被操著。甚至還有她滿臉滿嘴精液的特寫——最後一張,則是她張著腿,白濁的液體正從小屄兒里緩緩流出。
爾童一拳打在屏幕上,眼前的一切頓時變成了五彩斑斕的碎片。接著,他像一只受傷的野獸一般嚎叫起來。
第二天一早,他就徑直跑到廠里的質檢部辦公室,甚至沒有和班長打招呼。
素琴沒有來上班,但蓉姐知道他為什麼來的。他們在辦公室門外站定,蓉姐說:“你找到她也沒用啊。她現在又不是你什麼人。”
“她是我姐。”爾童注視著蓉姐青腫相間的臉,咬牙切齒地回答道:“她不跟我好沒關系,我不能看著她被人作踐。”
“是嗎。”蓉姐的右眼腫得睜不開,只有左眼帶著悲傷和迷茫的目光,看著怒不可遏的爾童:“她請了假,這兩天不會來。”
“那個誰,張春陽呢?我找他。他的廠在什麼地方?”爾童已經失去理智,對著蓉姐咆哮道。
蓉姐看著他,烏青的臉頰上綻放出一個痛苦而扭曲的笑容:“我說你,冷靜一下,還是等素琴來上班,先找她問個清楚才好。張春陽……別人身份不一樣,你沒那麼容易見到的……”
爾童煩躁地打斷了蓉姐的話:“等?他在作踐我姐!我一分鍾都等不下去。
我一定要馬上去找那個王八蛋……“
蓉姐喃喃地從破裂的嘴唇間吐出微弱而絕望的話語:“你找不到的……你找到了又怎麼樣。別說你一個小技術員,就算我們主管,我們經理……張春陽都能像捏螞蟻一樣捏死……”
“我管他是誰!”爾童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怎麼作踐我姐?我說什麼也要……”
“我知道啊。”蓉姐笑著,笑得很悲傷:“我知道啊。”
爾童突然想起他看到的那第一個第一會所的自拍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蓉姐,失聲道:“你……你?你也……?”
“嗯。我也被張春陽玩過了。還被他拍了照片。”蓉姐轉眼看向窗外,目光沒有焦點,像是說著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樣。
爾童一連吞了好幾口口水,然後盯著蓉姐臉上的傷痕:“你還被他打了?”
蓉姐搖頭:“他才不會打我……他沒那麼看得起我。這是我老公打的。”
是了。蓉姐結婚了。既然結婚了,還和別的男人亂搞,被老公揍一頓也沒什麼好說的。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爾童臉上難以抑制地浮現出鄙視的笑容,正想繼續追問張春陽的事情,蓉姐卻像是被他的笑容戳了一跳,突然向他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是賤貨,活該。但是我告訴你,事情不一定和你想的一樣。素琴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樣子。”
爾童吃驚地看著她。
蓉姐雙手捂臉:“你知道我老公怎麼當上班長的?就是靠我陪主管和經理睡覺。那時候我不去,他就打我。”晶瑩的淚水從她指縫間迸出:“這次他又嫌車間太熱,讓我找人幫他調到有空調的地方做事。他實在沒那本事坐辦公室,我搞不定,他就罵我沒用。打了我一頓。”
爾童只覺得像在聽天方夜譚。蓉姐好看,溫順,而且有一種撩人的風情。她甚至還很能干。他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男人娶到這麼個好老婆而不疼惜,卻逼她去陪別的男人睡覺。
還打她。
那家伙,是怎麼下得了手的?
“我說,你就別去找張春陽了。沒用的。我們做什麼都沒用的。”蓉姐嗚咽著,像是早已對這個世界絕望:“我們生來就注定給人作踐的。做什麼都沒用。
好吃懶做也那樣,拼死拼活也那樣。淫蕩風騷也那樣,三貞九烈也那樣。遇到個人渣也那樣。遇到個……你這樣的好男人,也那樣……我蠻羨慕素琴的……可她還不是落得和我一樣……你找不到張春陽的。你要真不死心,他今天下午應該會來我們廠里。你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吧……“
爾童很想說些什麼,但幾次張嘴,卻只能沉默。他現在連素琴都保護不了,又何談去關心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女人。所以他最後只是問道:“謝謝。對了,那王八蛋的廠,叫什麼名字。”
蓉姐報出來一個長長的公司名稱。聽到這個名字,爾童渾身都顫抖起來。兒時那難忘的,爹的怒罵和娘的痛哭,伴隨著這個名字從記憶深處破土而出,在他耳邊轟然回響。
姓張的。
張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