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鶯既然在半路撞見了祁世驤,已經將頭花之事說清楚了,自然不會再去疊翠樓,就跟著那婢女半路轉回,重又到了暖閣。
她並不愛看戲,看戲只看武戲那一番念唱作打,圖了新奇熱鬧。
她上二樓尋了祁思珍,看她正在陪著一眾珠翠琳琅的少女聊天。
思珍見她上來,忙朝她招手,將她介紹給眾人。
眾人聽是表妹,又是一番新奇。
如鶯也見到了思珍的嫡親表妹,副都御史家的嫡女許懷純。
如鶯不由多看兩眼,是個活潑俏麗的姑娘。
因當初祁世驤諷她們家攀附公府二房,以二房姻親自居,實則二房真正的姻親是京城督察院副都御史的許家。
她當初雖毫不留情地駁斥了他,但自己父親的舉動,說是攀附也不為過,所以她心中仍多有介懷,說不出的羞惱。
轉頭就問了母親,何為督察院副都御史。
母親又給她講了好些個朝廷要職、要員。
她一時思緒流轉,想到祁世驤問她,見沒見過外祖家人。
當時不覺,此時想起來,竟覺外祖必也是有見識的人家,否則如何教得母親懂了那許多。
她的母親不光人美聰慧、更是見識廣博,她實在不知那灌縣如何能出母親這樣的人才。
如鶯同眾女在二樓用的席面,外面戲台上的曲目已經從《目連救母》換到了《玉堂春》。
金烏西墜,冬日天黑得早,公府處處點了彩燈,將大半府邸照得如同白日。
祁思珍作為二房嫡女,要觀照席間諸人,祁思玟便覷了個空,將如鶯拉到自己這桌,勸了幾杯果酒。
如鶯第一回吃果酒,覺得好吃,不免多飲幾杯。
見旁的貴女也無事一般,將果酒當了飲子來喝,她便沒放在心上,足足將祁思玟手中的半壺都喝了下去,喝得臉兒粉撲撲。
終是知道,飲了果酒的麻煩之一,便是去更衣。
小丫鬟扶了如鶯出去,二人走上一段,忽有丫鬟上前悄聲道:姐姐,這是安大小姐麼,是二公子教我來給安大小姐傳個話,道是岑公子在意林閣外月洞門拐角處等著她。
小丫鬟見來人是二公子的貼身丫鬟,將如鶯交給她。
如鶯被這丫鬟扶著,頭一陣陣發沉,這恐就是醉酒了?
大人們常說的酒有後勁?
她識得這丫頭,道:意林閣那處恐有男賓,是岑公子說的?
丫頭道:是二公子安排的,男賓都在二公子書房,此時正在同世子討教文章,不會往意林閣去。
如鶯明知是不妥,應速速拒了。
但不知為何,此時心中激蕩,似難掩滿腔熱忱,一邊想著自己母親,一邊又想極見見岑雲舟,同他好生說說話兒。
心里似有個小人不斷攛掇她趕緊走!
她確實一刻也不想等,恨不能像在安源湖邊策馬奔騰,一氣兒飛馳至岑雲舟身邊。
二人走走停停,祁世駱的丫鬟扶著她,見小徑處果是遠遠來了男客,便撒手對著眼兒半垂的如鶯道:姑娘醒醒,岑公子來了,奴婢這便退下。
如鶯失了扶持,腳步虛浮,走上兩步,教涼風一吹,睜眼看四處。
絢麗的五色紗燈,堆墨夾畫盡有,百草鳥獸皆繪,或齊整掛在廊下,或錯落墜在檐角樹間,有人自燈火煌煌處而來。
他看她踉蹌行來,便停在原處。
她知他在等他,便提了裙擺,乳燕投林般奔向他,一把摟住他腰身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