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漫漫長夜儂伴君(鞭下娥眉是我妻)

第6章 執子之手 五

  那一夜,竟是老輝獨自睡在了堂屋里,睡在原本屬於丙夏的那張床上。

  自家的堂客居然成了兒媳婦,這做的是什麼虐啊!

  老輝已經萬念俱灰,他曉得從今夜起,自己就是行屍走肉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該死的日本鬼子。

  當初,老輝一進憲兵隊,瘦高個警察便也被抓了進去。

  什麼狗屁問問話,分明是大刑伺候。

  按憲兵隊的慣例,凡是被抓進來的可疑分子,先要來個下馬威。

  最輕的也是一頓皮鞭吊打。

  所謂吊,吊的不是手腕,而是雙手的拇指。

  那手指只消吊一個時辰,便可能脫臼,其痛苦非一般人能夠忍受得住。

  老輝和瘦高個被分別帶進刑房,沒等開打,刑訊官和打手便曉得了,這兩個人決不會是什麼新四軍或抗日分子。

  新四軍根本就不可能培養出這樣沒用的軟蛋!

  那老輝剛被鬼子剝去衣服,就哭了起來,大叫冤枉。瘦高個更完蛋,一看見刑房里的各種刑具,就嚇得尿了褲子,人也癱倒了。

  看到他們如此脆弱,刑訊官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他對其他鬼子說:“新四軍如果真的都是這種廢物,我們也用不著害怕了。”

  他說的當然是日語。

  這些鬼子審訊過不少新四軍俘虜,卻沒看到過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無論動用什麼殘酷的刑法,無論怎樣摧殘他們的身心,卻無法動搖他們堅如磐石的意志。

  日本人也想不通,新四軍的人到底有著怎樣一種信念呢?

  日本人也知道,一個人若無信念,也就成了沒有靈魂的空肉殼,這樣的人可以隨時出賣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親人和朋友,這種人也最軟弱無能,貪生怕死。

  大凡漢奸,都是這路貨色。

  而一個人若是有了堅定的信仰,那就很難被摧垮。

  其實,像老輝這樣的人,心中還有忠義之念,羞恥之心。

  而瘦高個警察,也就是連祖宗都可以背叛的人了。

  當然,新四軍里也並非沒有叛徒,但卻很少有怕死鬼。

  有些人叛變並非因為禁受不住嚴刑拷打或貪生怕死,而是他們的親人被鬼子抓了來,並以他們親人的生命相要挾。

  當他們看到自己的父母、妻兒遭受鬼子酷刑,或即將被押上刑場時,才會無奈的低下頭來……

  但卻有更多的新四軍,無論面對日軍的怎樣威脅,他們也決不會背叛自己的組織和同志。日本人應付這樣的對手,既痛恨,又懼怕,更敬重。

  鬼子雖然明知老輝和瘦高個不可能是新四軍,但也要折磨他們,萬一他們跟新四軍或其他抗日分子有什麼聯系呢?

  更主要的是,憲兵隊的鬼子見到犯人就想打,他們如果長久不折磨人,自己就會生病的。

  當老輝被鬼子用繩子勒住拇指,吊離地面時,他已經哭號起來:“我真的不認識搶槍的人沙……”打手卻不聽他的,從熊熊爐火中抽出通紅的烙鐵,不,那烙鐵已不是通紅了,而是紅得發白,那就叫白熱。

  白熱的烙鐵在老輝眼前一晃,老輝便覺眼前一片黑暗。

  幸好老輝那時眼中含有淚水,否則,必會被白熱的烙鐵光芒刺瞎雙眼。

  遠在十三世紀,蒙古鐵蹄蹂躪亞歐大陸時,他們在今天屬於俄羅斯的領土上建立了欽察汗國。

  野蠻的蒙古人對被征服土地上的反抗者動刑時,便是將刀在烈火中燒成白熱,然後舉起在受刑者眼前晃動,受刑者眼睛就會立即失明。

  哪怕他是閉著眼睛,那白熱的光芒也會穿透眼皮。

  當烙鐵按在老輝的皮肉上“滋滋”作響時,那種疼痛一直貫入心肺和骨髓,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劇烈顫抖著,無法停下來。

  肌膚燒焦的氣味不想聞都不行,那焦臭氣息能一直鑽入腦子里。

  然而,當烙鐵再一次烙在他身體上時,痛苦的感覺就不像方才那般強烈了。

  鬼子見他沒像方才那樣抖動,覺得很失望,因此,當白熱的烙鐵再度烙向老輝時,鬼子竟將烙鐵在他的皮肉上用力擰了一下,一直鑽入肉中,將身上都燒出了一個血肉翻開的黑窟窿。

  這一番,老輝出現了強直性痙攣,直至昏迷過去……

  痛苦的不僅僅是皮肉,更主要的還在於心靈上的打擊。

  每當他被折磨得哭號起來時,鬼子都會哈哈大笑,這會令老輝感到分外羞恥。

  要曉得,他是個有堂客兒女之人啊,而折磨他的鬼子,看上去,也不比丙夏大多少。

  有一次,鬼子揮動著燒紅的烙鐵,直逼向他的陽具,尚未碰到他那話,老輝就感到了灼人的熱浪,他一哆嗦,嚇得尿了出來。

  然而,鬼子只是嚇唬他,並沒有要廢掉他老二的意思。

  他們將被吊著的老輝放了下來,並為他松了綁,喝令他舔淨渦在地上的尿液。

  老輝被逼無奈,哭泣著俯下身來,將地面上的尿液舔入口中。

  那尿液又澀又苦且臊臭,他第一次嘗到了自己尿液的滋味,老輝流著眼淚,心里罵著:“該死的小鬼子,老子的尿幾香甜,你們這些孫子八輩子也喝不到了……”

  便在這時,老輝忽覺頭上一熱,接著聽到了尿水澆到腦瓜頂的嘩嘩聲,小鬼子竟然在他頭上拉尿了……

  大凡被憲兵隊抓進去的中國人,不管是否無辜,很少有能夠活著出來的。

  當然,叛徒例外。

  然而,鬼子卻將老輝放了。

  老輝是因為那個矮胖的小林而被抓進去的,他能夠活著出來,又是那個小林起了作用。

  像小林那樣的,身為皇軍,手槍被奪,有失大日本軍人的尊嚴,理應受到軍法處置。

  可要命的是,他是專家,什麼專家?

  排雷專家。

  既然是專家,那就只好網開一面了,不僅不能處置他,還要對他進行慰問壓驚。

  一九四〇年底,日軍正加緊調兵遣將,准備著與國軍第十九集團軍的贛西北會戰。

  大量的兵馬和軍需物質,多由長江水道進入贛江,再運抵江西的安義。

  可是,長江水道對日軍來說並非是個安全的通道,潯鄂布雷游擊隊早已在各碼頭邊的水域中布滿水雷,日軍兵船三天兩頭被炸。

  於是,日軍掃雷隊就格外忙碌,小林這樣的排雷專家別說是丟了一只手槍,就算他丟了一架飛機,鬼子也得將他當祖宗一樣供著,特殊人才嘛。

  小林既然每日排雷,便累得腰軟胳膊硬,鼻涕多精液少,不由得又想起了老輝。

  他覺得自己的腰背只要被老輝按上那麼一按,便會渾身輕松。

  自從老輝被捕,小林沒再按摩,他又覺得身上發緊發脹而又酸痛。

  於是,他要求憲兵隊放了老輝,控制使用,誰讓自己的的腰腿需要有人按摩了呢。

  就這樣,老輝揀了一條性命,得以活著回家了。

  活著回家的老輝,也不比死人強到哪里去。

  不僅因為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烙痕,還有,他知道自己的那個物件已成了廢物。

  就在鬼子灼熱的烙鐵逼向他陰莖的那一刻,這東西就完了。

  雖說鬼子並沒有真的烙在他雞巴上,可老輝心知肚明,任何藥物也治不好這條根了。

  他的傷是在心靈深處,受到極度驚嚇和凌辱後,那東西就永遠不會再聽從他的支配了。

  所以,當禮紅拉著丙夏跪在他面前,口口聲聲喚他“爸爸”時,他熱淚縱橫,心中萬念俱灰,無奈地說:“罷了罷了,你們兩個瘟災,辱沒先人的混球,願意麼樣就麼樣吧,什麼三媒六證,莫要去想了,你們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一起困覺吧!滾,老子不想看到你們,老子沒臉見人了!”

  丙夏和禮紅給老輝磕了三個響頭,默默無言地去了臥房,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他們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從這一時起,他們就成為兩口子了。

  沒有婚禮婚宴,沒有婚衣聘禮和嫁妝。

  禮紅點亮了紅燭,昏暗的臥房就是他們的新房了,這就是他們在一九四〇年的洞房花燭夜 。

  禮紅一聲不響,從箱子里找出一件旗袍,穿在身上。

  丙夏望著燭光下自己那身著旗袍的新娘子,心中充滿感慨。

  禮紅雖眼睛已哭得紅腫,卻難掩秀美本色。

  旗袍裹緊她凸凹有致的誘人身材,使丙夏暗自贊嘆。

  從腰山上看到她至今,早已兩年有余,沒想到這個飽受凌辱的國軍女俘,果然成了他的嬌妻,他相信禮紅定會是個賢妻良母。

  只是一想到堂屋里的父親,丙夏才覺鼻頭發酸,心中涌出許多悲傷。

  禮紅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綹頭發,又在丙夏頭上撫摸了一番,也剪下他一小綹頭發。

  將兩綹頭發合成一綹,用紅线系上。

  這就意味著,他們是結發夫婦了。

  禮紅將頭發鄭重地收到箱子里。回頭見丙夏正出神地注視著自己,便輕聲對他說:“睡吧。”然後溫柔地為丙夏解開了衣扣。

  丙夏躺在了床上,卻見禮紅並未跟他一起上床。禮紅找出一條干淨毛巾,裁成小塊,又拿起針线,就坐到丙夏身邊,一針一线縫起什麼來。

  丙夏望著近在眼前肥美屁股,想象著禮紅壓在床上的屁眼,心中陣陣衝動,充滿期盼。

  可是禮紅看起來並不急,她不緊不慢地縫補著。

  丙夏忍不住,隔著旗袍,在她飽滿的屁股上摸索起來,並輕聲催促著:“快困覺吧,莫做活了。”

  禮紅說:“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就做完了。”

  丙夏又好奇又有些焦急地問:“做什麼呢?非要夜晚做?”

  禮紅說:“現在不告訴你,保密。”

  丙夏就坐了起來,隔著旗袍在禮紅身上摸著。

  從肩頭往下,滑至她的乳房,他一邊揉動著柔軟的大乳房,一邊陶醉地嗅著她秀發上的香氣。

  隔著旗袍光滑的絲綢,摩娑那碩大的奶子,手感特別美妙。

  禮紅既不吱聲,也不動彈,只是默默地縫著那塊白毛巾,喘息聲卻越來越急,越來越粗重。

  丙夏的手又從乳房悄悄滑落到禮紅的肚子上,將肚子上的軟和肉一把抓在手心里。

  心中回想起鬼子軍官用刀面抽打這大肚子,並在上面用針刺字的情景,丙夏的莫羅早已硬得難以忍受了。

  禮紅轉過臉來,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丙夏,你乖一點啊,我很快就做完活了,你可不要搗亂。”

  丙夏就覺得這新婚之夜雖少了許多熱鬧,卻格外溫馨。

  丙夏像個聽話的孩子,果然躺在床上不動了,只是心里盼著禮紅早點做完活,他們好一起快活。

  他一只手按在禮紅渾圓的大腿上,另一只手在被窩里捂著自己的莫羅,回想著昔日自己就是這般思念著禮紅,獨自玩弄陰莖,今夜,禮紅卻終於成了自家的堂客,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

  在他里邊,是並排躺著困覺的念雲和念竹。

  丙夏竟然從未想到過,今後,這兩個生於亂世的孩子應該怎樣稱呼他和老輝。

  要知道,念竹可是禮紅和老輝的骨肉啊……

  丙夏不知不覺間就困著了,也不曉得困了多久,醒來時,卻覺下身有什麼東西在輕輕爬動,將他大腿根弄得酥酥麻麻癢癢,且肉根周圍已經水淋淋的了。

  丙夏還以為是什麼蟲子爬到了莫羅旁,嚇得一激靈,卻聽下身有人在喘息。

  抬頭一看,頓時興奮起來,陽具一下子就挺起了,原來禮紅正在他腹股間舔弄著。

  丙夏的莫羅雖比兩年前大了不少,但仍然屬於小品種,依舊包頭,陰莖周邊依稀長出一些柔軟的絨毛。

  曾飽受大雞巴摧殘蹂躪過的禮紅,對小物件竟有一種特殊的偏愛,覺得它不像大陽具那麼凶野,那麼充滿獸性。

  這也是禮紅喜愛丙夏的原因之一。

  丙夏被舔弄得激情四溢,下身洶涌著滾滾暖流,他急急喘著,輕叫一聲:“媽媽……”想坐起身來摸禮紅的頭。

  禮紅卻豎起手指在嘴前,輕噓一聲,示意他老老實實躺下。

  丙夏便又躺下了,渾身沉浸在有如母愛般的溫暖之中。

  禮紅柔軟潮濕的舌頭在他小腹和大腿根之間舔著,舔得丙夏好似騰雲駕霧就要飛起般。

  舔了很久,丙夏都要把持不住了,禮紅的舌頭卻又轉移到他那小巧精致陽具上,直將他陽具舔得跳動起來,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刺激,竟能聽得到自己血脈跳動的聲音。

  如果禮紅再舔下去,他就會瘋狂起來了。

  這時,禮紅突然不再舔他了,而是叉開兩腿,一手輕柔地握住丙夏的小肉箭,另一只手撥開自己的肥陰,緩緩地向丙夏的小雞雞坐下去。

  丙夏看到,她那粉紅的花瓣汁水肆溢,浸得玉穴在燭光下閃閃發光。

  當禮紅肥圓的大屁股坐到他身上時,丙夏的肉箭便無聲無息,整根沒入了禮紅柔軟滑嫩的陰道中。

  他們同時叫了一聲,仿佛是在歡呼。

  禮紅在丙夏身上呼哧帶喘地擰動著屁股,使丙夏陰莖在她陰道里打著轉,刮碰著里面淫癢的嫩肉。

  丙夏激動無比,抬手握住了禮紅的兩只大乳房,像揉面一樣用力揉弄起來。

  禮紅呻吟著:“哦……揉……小冤家……用力揉吧……媽媽喜歡……喔……喲……喜歡這樣……啊……”

  她的屁股快速地顛簸著,丙夏的小雞雞就“唰唰”地在她屄里抽插。

  不久,丙夏小腹一脹,身上似有千軍萬馬,頃刻間就都聚集在了陰莖根部,並向龜頭涌來。

  丙夏不想這麼快就結束,可聚攏在龜頭處的兵馬早已不聽從他的指揮了,“滋滋”爭先恐後從龜頭裂口奪路殺出,闖進了禮紅溫暖的陰道中。

  禮紅不禁叫了一聲:“啊……呀……”她身子一軟,趴伏到丙夏身上,似乎不甘心這麼快就結束了。

  丙夏雙手緊緊按壓住禮紅的大白屁股,胸部感受著禮紅柔軟乳房的擠壓,好像有奶水從乳頭里溢了出來,和汗液混成一片,蹭到了丙夏的身上。

  丙夏就任由禮紅癱伏在他身上,二人都不作聲,只有丙夏的手在禮紅屁股上輕輕撫揉著。

  他的小雞巴蔫蔫的像個敗軍之將,悄無聲息地從禮紅水淋淋的嬌穴中滑了出來。

  丙夏繼續揉著禮紅肥膩綿軟滑嫩的屁股,雙手掰開兩片屁股肉瓣,手指探進肉縫里,按在菊花門上輕輕揉著。

  然後,又將手指拿出來,湊近鼻前嗅著,那氣味確實醉人,丙夏的莫羅不覺又硬了起來。

  禮紅剛問一句:“你摳人家屁眼聞什麼呀?”話音未落,丙夏就激動地將她緊緊摟住,身子一滾,把禮紅壓到了身下。

  禮紅哼哼唧唧挺了挺肚子,這更刺激得丙夏欲火熊熊。

  他的陰莖在禮紅恥骨上摩擦著,下巴頦擠壓在禮紅的乳房上,禮紅的奶水都嗤了出來,濺在他脖子上。

  他用自己的腿別開禮紅並攏的大腿,小陰莖蠻橫地在大肥屄前頂了幾下。

  禮紅張開柔軟濕潤的陰戶,溫柔地將這個蠻不講理的小客人迎接了進去。

  丙夏在禮紅陰道里莽撞地抽插著,禮紅“噢噢噢”地叫起來,她的腦袋在亢奮之中左右亂晃,卻一下子看到念雲正睜大眼睛,一聲不響,出神看著媽媽挨操。

  這小家伙心里在想什麼呢?

  他居然衝母親咧開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便在這時,禮紅覺得腹中一脹,她噴了。與此同時,丙夏的精液也一股腦射進了她的陰道中……

  次日,禮紅和丙夏領著孩子出來,向老輝請安。老輝看都不看禮紅一眼,只是對丙夏說:“吃了飯我要去警察局。”

  原來,小林不敢再到醫藥鋪來按摩了,鬼子命令老輝每日去警察局給小林按摩,並由警察局負責小林的安全。

  禮紅拿出用毛巾改做的口罩,雙手捧給老輝,她尚未開口,臉就紅了,吞吞吐吐道:“爸爸,這是我昨夜給您做的口罩。”

  老輝轉過臉去不理她,仿佛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禮紅只好將口罩塞給丙夏,並示意他把口罩交給老輝。

  丙夏這才曉得,昨夜禮紅忙著縫補的原來是口罩,心里不由得一陣感動,心想:多好的女人,幾善良,想的幾周到。

  他把口罩遞給父親說:“爺,這口罩是昨夜禮紅貪黑給你做的,戴上試試。”

  老輝接過口罩,不聲不響戴上了……

  從這天起,老輝便不再與禮紅說一句話,無論禮紅如何孝敬他,他也不理禮紅。

  在外人面前,他們都保守著家中的秘密,這已經形成了默契。

  禮紅給老輝做了不少口罩,老輝平時與人打交道,就戴著口罩。

  不知真相的人就說:“輝爺成洋大夫了。”

  蘭媽對老輝特別關心,這既有同情之心,又有感恩之意,老輝跟蘭媽也有得是話。

  日子又趨於平淡了,但越是平靜,禮紅的心里就越不安寧。

  她覺得自己不該這般度過一生。

  她懷念著在武漢街頭,與雲軒攜手走在游行請願隊伍中歲月,更懷念在還江山上打游擊的日日夜夜,甚至懷念在漢口街頭演活報劇,在前线救護隊為傷員包扎傷口的日子……

  那是激情燃燒的歲月。

  禮紅知道自己的血並沒有冷,她不是一只小貓,不應該躲在長江畔這座小城中做一個賢妻良母。駿馬應該馳騁在草原,鳥兒應該飛翔於藍天。

  到了一九四一年,戰事更加頻繁。

  三月,中日雙方出動重兵,進行了贛西北爭奪戰,日軍三路合擊,進犯國軍。

  國軍設三條防线阻擊日寇。

  雙方在上高城外展開激烈的爭奪戰,日軍被第十九集團軍圍困,遭受重創,趁夜色突圍,狼狽逃回南昌。

  這一仗,國軍出兵十萬,殲敵一萬五千人。

  這年九月,中日又進行了第二次長沙會戰。同年年底,日軍發動太平洋戰爭……

  因為這些戰事,日軍將鄂皖兩省主力二十余萬人調至贛湘前线,而兩省國統區國軍也去戰場增援,從而使湖北、安徽的中日兵力空虛。

  便在這年四月,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經過改變,挺進鄂北,建立了根據地。

  同年五月,安徽無為游擊隊、新四軍第三支隊挺進團等部,也改編為新四軍的師一級建制,在皖中、皖南開辟了游擊根據地。

  鄂皖兩省,抗日局面有了新的變化。

  這年十二月,美英等盟國向日本宣戰,同月,中日第三次長沙會戰打響,此役從1941年12月24日至1942年1月15日,歷時23天,共斃傷日軍5萬以上。

  第三次長沙會戰是太平洋戰爭開始後盟國的第一次大捷,引起了強烈的國際反響。

  在戰事最慘烈之時,湖北日戰區和國統區兵力更加薄弱了,新四軍在地方武裝配合下,於漢陽西部發動歷時八十天的侏儒山戰役,共斃傷敵軍二百余人,在鄂中立下腳來,竟對武漢形成了包圍之勢。

  同時,安徽的新四軍也與湖北新四軍一部分相會合,打通了關系,將游擊根據地擴大到望江、太湖、宿松一帶……

  然而,禮紅並不知道這一切,可是她的心里好像預感到了什麼,總是癢癢的,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應該發生變化了。

  一個頭戴氈帽的賣柴人出現到了老輝醫藥鋪的門口,這是民國卅一年(一九四二年)的五月的一天。

  賣柴人將帽沿壓得很低,衣著也很破舊,看不出什麼模樣來。

  那個時辰,老輝已去警察局給小林按摩了,丙夏在茅廁里大概是解大手呢,蘭媽去河邊擇菜洗米,小三去給別人家送藥……

  反正一屋子人都不在,只有禮紅帶著兩個孩子在堂屋里。

  賣柴人將裝有兩大捆木柴的獨輪板車停在了醫藥鋪門外,見到禮紅,他似乎是有意的高聲吆喝起來:“賣柴沙——”叫聲實在響亮,居然駭得念雲和念竹直往禮紅懷里鑽。

  禮紅便對賣柴人道:“兄弟,到別處去吆喝吧,我們家不買柴禾。”

  賣柴人低著頭說:“我的柴只願意賣給你,別個人買,我還不賣呢!”

  禮紅一聽這話,不由得生氣了:“你這個人好不講理,我不買,你還要強賣?這叫什麼道理?你那麼大聲吆喝,把我們孩子都嚇壞了。”

  說著,便輕輕撫揉著兩個孩子的腦袋。

  賣柴人走近了一些,聲音不僅緩和了,甚至聽上去還有幾分顫抖:“那細伢兒一定就是念雲了,那個細女子是麼人?”

  禮紅聽他這麼問,不覺驚訝,忙問:“你怎麼知道我兒子的名字?”

  那人就摘下了氈帽,現出本來面目。

  禮紅的淚水刹那間就涌了出來,這個該死的人啊,他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回來了?

  禮紅聲音哽咽著:“小陳?你……真的是你?你……可害死我了……一去就沒個音訊……”

  小陳脖子上的喉結在滾動著,他一大步跨進堂屋,雙手顫抖拉住禮紅,禮紅身子一軟,癱倒在小陳寬闊結實的懷中,這是個與丙夏完全不同的男人,高大強壯威武。

  小陳的聲音也在顫抖:“姐……我不是……回來了麼?”

  禮紅抽泣著,輕聲吐出兩個字:“晚了……”

  這時,蘭媽挎著籃子,從河邊洗菜回來了,看到眼前的情景,先是震驚,繼而震怒,她到如今還以為禮紅是老輝的堂客呢,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老輝。

  於是,便指著小陳罵道:“你是哪里來的瘟災?做麼事對別人家的堂客摟摟抱抱?”

  正當小陳和禮紅愣神的時候,丙夏也一邊系著褲帶,一邊急急進來了,那時,小陳依然擁著禮紅呢。

  丙夏一把推開小陳,怒喝道:“你多大的膽子?敢欺負到老子頭上了!”

  小陳突然叫了一聲:“這不是丙夏弟嗎?長得好高了。”

  丙夏這才認出小陳,他也愣住了。

  轉過臉對蘭媽說:“蘭媽,這里沒什麼事,你先忙去吧,這位是小陳,我屋里的老熟人。”

  蘭媽翻愣了小陳一眼,氣哼哼地出去了。

  丙夏這才一手摟住禮紅的柔肩,一手拉過念竹,說道:“陳哥,認識一下吧,這個是我的女兒念竹。禮紅你也認識了,她是我的堂客。”

  這回輪到小陳驚異了,他看看念竹,又看看禮紅,似乎不相信,或是不情願相信:“禮紅姐……這可全是真的?”禮紅含淚點了頭。

  小陳搖著頭,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不是說好了嗎?你……會等著我……”

  禮紅低頭擦淚,她無法回答小陳。

  丙夏氣不忿地說:“你莫為難禮紅沙,她是我的堂客!你就不為禮紅想想?你一輩子不回來,人家莫非要等你一輩子?你曉得禮紅有幾可憐?”

  這麼一說,硬漢小陳眼中也噙滿了淚水,他長嘆一聲:“唉……我吃盡千辛萬苦,走遍萬水千山,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活轉來,就沒有一刻不想念你啊,禮紅!我就是為了能活著回來接你,才吃盡辛苦的啊!現在既然這個樣子了,我也不好呆在這里了,我……走了。丙夏,你要好好待禮紅。”

  他戴上了破氈帽,又看了禮紅一眼,便真的想走了。卻被一個戴著口罩的人迎面擋住去路:“伢苗,做麼事才來就要走沙?”

  小陳也沒認出來人是誰,便說:“這又不關你的事,讓開路!”

  戴口罩的人說:“你都不願意和我吃杯酒,跟我聊幾句?”

  小陳頓時愣怔住了,他看了那人半天,猶疑著說:“莫不是……輝爺?做麼事戴著口罩?我都不敢認了,天啊,我來還要找你辦正事,差點忘了!”

  也不知小陳要跟老輝談什麼正事。然而,便是從這一天起,禮紅的生活再掀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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