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看殘紅亂舞, 憶花底初度逢
難禁垂頭淚涌 , 此際幸月朦朧
愁緒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樣同
情意如能互通,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緒,今宵請你多珍重
那日重見 ,只恐相見亦匆匆
懷里情人在怨 ,相愛偏不能容
情人無言地哭 ,心怎不隱隱痛
----譚嘉儀 《今宵多珍重》 越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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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天後宮原名天妃宮,位於天津城東門外,始建於元代。
天津是海運漕糧的終點,是轉入內河裝卸漕糧的碼頭,所以元朝時皇帝赦造建天後宮於天津海河三岔河口碼頭附近,供百姓奉祀海神天後保佑躲避水上船難。
南方來的水工、船夫、官員在出海或漕糧到達時,都會向天後祈福求安。
久而久之,當地百姓口口相傳這天後宮分外靈驗,這兒的香火也就逐漸旺盛了起來。
多年之後,回想起光緒二十三年和燕兒重逢的這個晚春的黃昏,那天天後宮里發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
大殿之內,媽祖娘娘依舊端坐台上,肅穆莊嚴,無聲地俯視著堂下兩兩相望、無語凝噎的我和燕兒。
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未婚妻今日又一次出現在眼前,身份卻已是劉府的夫人,我心里端的是五味雜陳,只是惆悵凝視著眼前依舊風姿出眾的燕兒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眼前的燕兒外貌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昔日少女活潑鮮艷的衣著妝容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官宦人家夫人穩重成熟的打扮。
她美麗的面容上一雙眸子依然明亮有神,此刻眼含熱淚,又驚又喜地看著我。
白皙的面頰和高挺精致的瓊鼻因為激動的緣故微微發紅,其下嫣紅的一對薄唇緊緊抿著,同此刻的我一樣也是欲語還休。
潔白如天鵝頸般修長的脖子下,白底藍花的旗袍前襟被高高頂起兩道魅惑的曲线,讓我一眼就想起衣料下那對堅挺玉峰柔軟溫熱的觸感。
燕兒下身穿著一條寶藍色的絲綢百褶裙,覆蓋著佳人迷人的下半身。
渾圓挺翹的玉臀在裙子後面凸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透過裙子布料柔滑的光澤,那對曾經被我親吻撫摸過的修長玉腿的曲线在我的腦中若隱若現。
得知燕兒已經嫁人以來無數次的自我催眠瞬間土崩瓦解,我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對眼前這個女子的執念。
即便有婚後半年多以來佟婉如的溫柔陪伴和體貼照顧,我只是將對燕兒的思念深深地雪藏在了內心深處而已。
而這份思念,從再次見到燕兒本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可避免地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噴涌而出。
目光交匯之間,過往的濃情蜜意和山盟海誓一瞬間涌上心頭,我和燕兒都是下意識地站起身想要上前緊緊擁住對方。
只是站起身後,我們兩人好像同時都意識到了各自現如今的身份,空氣里那股火熱的情愫連同我倆的身體便都如同被瞬間冰封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一股咫尺天涯的苦澀無奈之感充盈心頭,只剩下兩兩相望、無語凝噎。
大殿之內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久不見……黃鯤……” 好一會兒,還是燕兒先強裝鎮定地開口問候道。
她嚅嚅的聲音里掩藏著深深的憂傷。
可能是第一次以新的身份和形象出現在我面前,眼前的燕兒明顯表現得不太自然,一向落落大方的她說完這話就有些局促地低下了頭,沒有直視我的眼睛。
“燕兒……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你……”我也輕聲回答道。
“是呀……真的好巧……你過得還好嗎?伯父伯母身體怎麼樣?”
“嗯,我們一切都好……我已經回到水師學堂繼續學業了,還有兩年就能畢業……” 我繼續故作平常地應道,極力掩飾著自己此刻的心亂如麻,感覺努力憋回去的眼淚正一滴滴地在自己的心里落下來。
燕兒用手擦拭了一下她自己眼角的淚水,幽幽地看著我:“黃鯤,我昨天晚上夢到了過去和你在這天後宮見面時的事情,今天就想著來這兒看看……沒想到竟然真的遇上了你……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有媽祖娘娘保佑吧……這樣也好,至少我在離開天津前還能和你再見上一面……”
“離開天津?你要去哪兒?”
“劉府馬上就要遷往北京了……劉樹奮已經升遷,即將進京到兵部機要處赴任……” 燕兒仿佛有些在意於提到劉樹奮的名字,說這話時眼眉低垂,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一陣風透過大殿的窗戶從外面吹進來,即使已經是春季,我依然感覺渾身一陣冰冷。
按照燕兒所說,劉樹奮已經升任京中大員。
而燕兒也即將成為京城高官的夫人。
意識到我和燕兒之間的距離又被無形中拉得更遠,此生可能真的就此情緣斷絕,我的心中頓時痛得不能自已,心里的悲傷委屈一時間無法抑制,全都掛在了臉上。
燕兒見我一臉哀傷,蓮步輕移,緩緩走到我面前,直到兩人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才停了下來。
“黃鯤……你別這樣……我們今天難得能再見到彼此……都要感謝上天的安排,我還是想看你像過去那樣每天樂嗬嗬的好不好……”
兩人近在咫尺,燕兒身上熟悉的體香涌入了我的鼻中。
我憋住眼淚,用力點了點頭,可語氣里還是掩蓋不住地淒惶道:
“燕兒……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妻子了,我怎麼可能不心痛啊……岳父大人的事我都聽婉如說了……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眼前的燕兒聽了我的話,低垂下了螓首,香肩劇烈抖動起來。
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是知道她在無聲地哭泣。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一長串淚珠猶如亮晶晶的流星一般持續不斷地從她臉上墜落,打濕了她衣服的前襟。
“燕兒……劉樹奮……他對你還好嗎?如果他對你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帶你回福建老家,我們找個鄉下躲起來也好……”
;見到眼前的愛人痛哭落淚,我情急之下問道,一席話說的端的是情真意切、堅定無比。
燕兒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抬起了頭看向我,臉上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頓了足足半響,才幽幽回答:
“黃鯤,太遲了……他不會允許我離開他的。他現在位高權重,我也不想給你惹麻煩……而且……佟姐姐又怎麼辦呢,我去年就聽說你們已經成親了……”
燕兒語氣里並沒有絲毫責備我的意思,可她提到佟婉如和我的婚事時還是讓我一陣臉紅:
“嗯……我和佟姐姐是去年九月的事情,我父母安排的婚事。知道你嫁人以後的那幾個月,我很絕望,所以就……。” 仿佛在解釋自己的背叛一般,我有些艱難地說了一半就好像喉嚨里堵上了一團棉花,不禁語塞。
燕兒聞言哭泣的俏臉上又添了一份憂傷。
忽然之間,她嬌軀一擰,如同舊日一般猛地撲進了我的懷里,顫抖著將面頰貼上我的側臉,香肩抖動,嚶嚶地痛哭出聲。
溫香軟玉抱滿懷,燕兒的兩只玉手委屈地在我身後攥緊了我的衣服,指尖幾乎掐進我的肉里,背上的皮膚傳來一陣疼痛,我的心里更是疼得無以復加。
好一會兒,燕兒抬起螓首,一雙哭得通紅的眸子含著無限的不舍和繾綣深深看著我的眼睛,話音幽怨地說道:
“黃鯤……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管怎麼樣我都可以的……去年我聽到你結婚的消息時偷偷哭了好幾天,不過我知道不管是自己還是你都已經沒有辦法再改變什麼了。佟姐姐是個好姑娘,她一定會代替我照顧好你的……世事難料……
也許我們倆注定今生是要錯過的吧……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
燕兒嗚咽地一邊說著,一邊將臉用力埋進我的肩膀。
此時此地,我和她如同陷入獵網之中的一對鳥兒,除了緊緊地擁抱住彼此,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大殿里一片安靜,香案上燕兒剛剛點上的香已經燃去了一半。
我們倆兒半天都沒有動,就這麼靜靜地依偎著彼此,恨不得時間就此停止。
“黃鯤……以後我們可能很難能再見面了……答應我……你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把我忘了吧……”
燕兒說完,淚痕未消的俏臉上露出一個決絕的表情。
她抬起一只柔夷伸進懷里摸索了一番,最後費力地把那枚沙鷗玉佩掏了出來。
“黃鯤,這塊沙鷗玉佩你還記得嗎?”
我點了點頭,抬手將脖子上掛著的北燕玉佩也掏了出來。
這塊玉佩是我和燕兒間的信物,即便是和佟婉如成婚以後我也找了個理由將它一直戴在身上。
“傻瓜……你也還一直帶著它呀……” 燕兒深情地看著我手里的玉佩,傷感地如舊日一般嬌嗔了我一聲,隨後將玉手里的沙鷗玉佩遞給了我:
“這對玉佩是當時為了我們倆的婚禮准備的……我現在把這只沙鷗的也送給你……黃鯤……此生我們倆沒有緣分做夫妻,就別讓這兩塊玉佩也分開了……如果有來生……”
後面的話燕兒沒有再說出來,因為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吻上了她的唇。
燕兒輕輕推拒了兩下就癱軟在了我的懷里,伸出了香舌任由我的舌頭和她糾纏在一起。
兩個人的淚水流下來,又一次混入了這個長吻里,正如我們倆在寶濟輪上初次接吻時一樣,這個吻里也混合著淚水的味道,只不過這淚水的味道是苦澀的,很苦很苦。
我們倆都知道,今日一別,兩人可能永世都沒有機會再見了。
香爐里的香逐漸燃盡,天後宮殿內的香氣漸漸散去,只剩媽祖娘娘神像的表情依舊威嚴肅穆,靜靜地凝視著殿下難舍難分的燕兒和我。
……………………………………
和燕兒這次見面後的一年多時間里,我發了瘋一般地在學堂里刻苦攻讀。
為了盡快休完所有課業盡快畢業,我征得總辦嚴宗光嚴先生的支持,提前修習了不少課程。
這也導致我回家的次數急速減少,經常連過節都不回去。
對於我突然的改變,佟婉如倒是始終沒有說什麼,依然溫柔地伺候我的生活,不時到學堂給我送些吃的穿的。
情場失意,考場得意。
光緒二十四年夏天,我從水師學堂全科優秀提前畢業。
恰好清廷已經在著手復用大批北洋水師的舊將官重建北洋海軍,葉祖圭和薩鎮冰等多位舊日里的同鄉師長也從福州返回了天津。
六月,我隨新組建的北洋水師官兵一眾乘船前往德國,接收海容、海籌、海琛三艘新式鐵甲巡洋艦順利回到天津大沽口。
等到了光緒二十五年的春天,由於海軍人才奇缺,且受嚴宗光嚴先生和海軍中多位福建籍高級將官推薦提攜,二十四歲的我就已經領北洋海軍參將銜,任海容艦槍炮三副。
事業上春風得意,一切都在看似有條不紊地向前發展著。
同一年的夏天,我又一次見到了鄧恢。
他已升任南洋水師寰泰艦二管輪,這次是隨艦到訪天津聯絡北洋海軍的。
重逢當天晚上,我帶著佟婉如特意在狗不理定了座位給鄧恢接風。
我們三人依然選擇了甲午戰前寒衣節那日我和佟婉如巧遇他那日所坐的位子。
鄧恢落座後,朗聲對我笑道:
“黃鯤,當年你就說打完戰要請我一起吃包子,今日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廣東人,今天我們倆不必拘泥於艦上軍紀,包子和酒要多少有多少,我們不醉不歸。”我也親熱地笑道。
佟婉如笑意盈盈,陪伴在我身邊,頻繁地給我和鄧恢倒酒。
她一般深居簡出,從來不參加我軍中和官場上的宴請。
今天主要還是考慮到鄧恢和我是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當年也在這狗不理見過一次,所以在我的堅持下才答應出席。
她本來就氣質出眾,今晚盛妝之後更是光彩靚麗。
一頭秀發在腦後用幾只精致的發簪穿成漂亮的一個發髻。
額頭光潔,柳眉如黛,一雙眸子閃著幸福的光澤,眼波顧盼間流轉靈動。
一條白底水藍花紋的旗袍包裹著她的身子,如同一個細長的青花瓷花瓶一般玲瓏有致,下身是一條白色的馬面百褶裙,行走之間鈴佩輕響,風姿綽約。
鄧恢和我邊喝邊聊,我也大致了解了他被我花錢營救出獄之後的大致經歷。
鄧恢學籍被取消之後回了廣東老家,後來聽聞兩江總督劉坤一的南洋水師處在招募海軍人才,他就前往報名。
鄧恢畢竟在天津水師學堂讀了多年,本來就即將畢業,而且又在致遠艦上實習了近一年,憑借良好的資歷很快就被錄取。
他很珍惜這次重新加入海軍的機會,勤勤懇懇干了兩年,終於也在寰泰艦上混了個一官半職。
“黃鯤,我要謝謝你。你知道嗎?我後來在南方遇到過和我們一樣被從日本放回來的一個兄弟,他告訴我當年我們這批人里被以臨陣脫逃罪名殺頭的就有好幾個。如果不是當年你出獄後給嚴先生求情讓他為我活動,還往我家里匯了一千兩銀子讓我家人上下打點,我估計也早就被處決了……” 鄧恢起身端起酒杯敬了我一杯酒,眼眶紅了。
“鄧大哥,今天久別重逢,我們就不提那些傷心舊事了。做人要向前看,你看你現在在南洋海軍里就混得也很好嘛。”
“哈哈,和你比不了。看看你在北洋的海容號巡洋艦,南洋的這堆木頭船也能叫軍艦?我感覺南洋海軍最好的船還比不上過去鄧大人的致遠艦了,我這是越混越回去了……哈哈,不過嘛,我已經想明白了,這混海軍嘛,就是為了拿一份俸祿糊口,其他已經不重要了。” 鄧恢仰頭又一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已有幾分醉意,滿臉通紅地說道。
“廣東人,我聽說你們這次到天津就是為南洋水師來借船的?”
“是,這不是意國的幾艘鐵甲巡洋艦已經開到上海了嘛,聽說是也想學倭寇逼朝廷簽約強占浙江的三門灣。兩江總督劉坤一劉大人也知道南洋水師的斤兩,所以派我們北上采辦一批軍火,順便到天津管理北洋海軍的直隸總督府走動走動,爭取北洋能派幾條船南下給我們壯壯門面。”
“我聽說這事了,意大利人最大的鐵甲巡洋艦有四千多噸,裝甲厚六寸,艦上裝備十六門大小口徑速射炮。另外還有兩艘三千噸左右的防護穹甲巡洋艦。南洋水師的舊式巡洋艦的確不夠看的。若是北洋南下增援去和意國掰一掰手腕倒也不是不行,但顯然得把北洋的新家底海容海籌海琛三艦全部搬出來,否則不足以抗衡意國艦隊。如果這直隸總督還是李鴻章李中堂,或許還能給你們南洋劉中堂幾分面子。只可惜現在這直隸總督裕祿不是洋務派,他和劉大人可不是一路的。
北洋海軍估摸著最多就是出海替你們虛張聲勢一番,真的出手攻擊意國的船不太可能。”
鄧恢憤憤不平道:“嗨,其實我本來也不抱多大希望的,只恨定遠鎮遠皆已經不在,要不哪里還懼意大利人這三艘小軍艦呢。話說這大清國也是越過越回去了,甲午時南洋福建廣東還知道支援北洋好幾艘軍艦共戰倭寇呢,現在東海南洋有難了,這北洋卻擺出一副涇渭分明的架勢。”
佟婉如在邊上聽到了可能要打戰的消息,柳眉微蹙,有些憂慮地看著我和鄧恢問道:“怎麼又來了個意國,真的又要打起來嗎?不管怎麼樣,你們倆都要小心,這海上打仗可真的不是兒戲。現在想起甲午一戰戰歿的官兵,哪位沒有父母家人妻子愛人的,真的是太讓人心疼了”
鄧恢看出婉如面帶憂色,揮手笑笑寬慰道:“不一定會開戰的,這意大利不像倭寇那樣蓄謀開戰已久,我估摸著就是來渾水摸魚的,弟妹你也不用過於擔心。”
他頓了頓,笑著轉移了話題:
“對了弟妹,當年在這包子店里見到你們倆一起吃飯,回了學堂我就問黃鯤說你是不是他一直炫耀的那個漂亮媳婦,這小子那時還害羞不承認呢,說你只是他認的姐姐。”
婉如聽聞後俏臉浮上一朵紅雲,默然不語。
鄧恢不了解其中隱情,這些話說來都是善意的玩笑。
而婉如的表情我一看就明白是鄧恢的一席話語讓她又想起了燕兒的事情,我自己的心頭不禁也泛起一絲痛苦的漣漪。
我趕緊打斷了鄧恢的話,又端起酒杯和他喝起來,就這麼把這話題敷衍了過去。
……………………………………
那天晚上婉如攙扶著我回到自己家時,我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平時我由於軍紀所限加上自律,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酒。
今天如此豪飲一半是因為和鄧恢敘舊聊起在日本和獄中一些傷感的往事而唏噓不已,另一半其實是鄧恢席間話語讓我又想起了燕兒,心里煩悶借酒澆愁所致。
婉如把醉醺醺的我扶進我倆臥室的大床上,細心地給我脫去了衣服,又拿了一條濕毛巾為我擦拭起身體來。
我在床上醉眼朦朧,迷迷糊糊之間只見一個穿著白底藍花旗袍的女子窈窕的身影在眼前晃動。
我的腦海里浮起了那日燕兒在天後宮和我訣別之時的模樣。
那天的她離開時也是穿著這樣一件衣服,明艷絕倫的俏臉上一對妙目眼眶通紅,拼命壓抑著憂傷的淚水,在夕陽之下一步三回頭地望向我,最後和丫鬟一起消失在了天後宮的大門處。
“燕兒……你別走……”我伸出手臂,抓住了眼前那個身影的一只皓腕,一把將那個動人的身子拉進了我懷里。
“黃鯤……你別這樣……我不是……唔……” 懷里的燕兒扭動著動人的身子,有些羞憤地掙扎起來。
“燕兒,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別走……。”我嘴里嘟囔著,眼里流出了淚水。
一雙醉意朦朧的手急切地摸索著,滑過懷中燕兒溫暖的身體上玲瓏浮凸的曲线,最後捧住了她的嬌靨,對著那紅艷的櫻唇用力地吻了上去。
看到我哭泣的一刹那,懷里的燕兒怔住了,她停止了掙扎。
任憑著我上下其手將她的衣物漸漸脫去。
我的耳邊似乎傳來她一陣抽泣之聲,不過欲火上頭的我已經不管不顧了。
當那具潔白無瑕的胴體完全展現在我眼前之時,我快速脫去了身上剩下的睡衣,猛得撲了上去。
身下佳人的一雙美腿被我強行抬起扛在了肩膀上。
我上身壓了下來,身下燕兒纖細的腰肢被迫對折了起來,膝蓋被壓在了豐滿的胸部上,雪臀也朝上翹了起來。
我腫脹的龜頭整個頂上了美人羞澀的桃源洞口,穴口依舊干澀,我的龜頭受到阻力就停了下來。
“燕兒,我們已經太久沒有在一起了,你也是想我的對不對?” 我喃喃地在佳人的耳邊囈語道,挺動虎腰不管不顧地向前一頂,下身勃起的粗大強行撐開了緊窄的洞口和花徑,碩大的龜頭和一段肉棒強行頂進了燕兒的蜜穴。
龜頭插入之後,燕兒的蜜穴口開始回縮,緊緊的裹住了我的龜頭和之後的一段肉棒,那雞蛋大小的龜頭已經被燕兒迷人的蜜穴緊緊的裹住。
“不要……黃鯤……嗚嗚……別這樣……我不是……呀……不要”,身下的燕兒痛苦地呻吟出聲。
她一只玉手撐著床面,另外一只支撐著我健壯的腰,不讓我繼續深入。
只是剛剛的掙扎已經耗光了她大部分的體力。
一個女子苗條婀娜的身子又怎麼是酒後色欲上頭健壯高大的我的對手。
我醉醺醺的臉得意地笑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自己依然停在燕兒下體洞口外的一大段肉棒,調整好姿勢,腰部開始發力使勁往前一頂。
“噗呲”一聲,粗長的肉棒已經全根沒入。
“燕兒……我愛你……我終於又得到你了……”
進入身下佳人身體的一刹那,我舒爽地揚起了頭,心中充滿失而復得帶來的喜悅。
此刻燕兒緊湊溫熱的陰道,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滿足。
“呃……啊……”,下身低聲哀求著的佳人,在我這猛烈的一插之下,痛苦地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呻吟,其中還帶著一絲傷心的哭腔。
此刻她的螓首猛地抬起,精致的發髻已經在掙扎中松開,長長的秀發如同雲朵一般鋪散在床榻上。
或許是因為聞到了我口中濃烈的酒氣,亦或許是下體被我強行進入帶來的疼痛,那對如黛的柳眉緊緊顰在一起。
一雙眸子在醉眼朦朧的我眼里模糊不清,不過朦朧之間好像是有淚盈出了她的眼眶。
剛剛激烈的掙扎,我的手臂和胸口被燕兒抓出了幾道血痕,但是這些疼痛似乎不能讓我清醒,也或許此刻的疼痛對於渴求再次和燕兒歡好的我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燕兒……別哭……你也想我對不對,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我們一起回南方……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要你……” 我迷醉地斷斷續續傾吐著內心的相思,雙手准確地撫摸上燕兒高聳潔白的乳房,蠻橫地大力揉搓著,下體也開始用力抽插起來。
在我的抽插之下,身下燕兒那緊澀溫暖的陰道里慢慢溢出了汁水。
緊密的吞吐感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刺激,我閉上眼睛發出了舒爽到極點的呻吟。
對燕兒熱烈的愛意讓我此刻的抽插無論是幅度還是速度,都前所未有的快。
身下的燕兒嬌喘吁吁地被我撞擊的前後搖擺,胸前一對豐滿的雪乳搖蕩出陣陣潔白的乳浪。
一雙細膩修長的美腿下意識地夾住我的虎腰,緊緊盤在我的腰後。
充滿彈性的玉臀不自主地上翹迎合著我的抽插。
她已經不再掙扎,雙手扶著我的肩膀,紅艷的下唇緊咬,不時從唇間發出一聲酥麻的呻吟。
一雙眼眸緊閉,不斷流出清亮的淚水,不知道是欣喜還是痛苦。
我的臀部隨著抽插劇烈的前後搖晃著,不斷撞擊著燕兒的下體。
胯部和她挺翹的肉臀有節奏地碰撞在一起,密集地發出“啪啪啪”的脆響。
她的蜜穴隨著我大力的抽送,不斷涌出愛液,那些愛液在我粗大肉棒的摩擦抽送之下,慢慢形成了白沫,打濕了她茵茵的芳草。
“燕兒……你舒服就叫出來……別憋著……” 我迷蒙的嘀咕著,抱怨著今天身下的燕兒毫無情趣。
說完俯下身子,吻上了佳人的紅唇。
愕然的發現她的臉上已經全是淚水。
喝多了酒的緣故,這時的我也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隨著我最後一陣快速勇猛的挺動,我的肉棒漲到最大,一大股濃濃的精液猛地噴薄而出,全部注入身下燕兒的蜜穴里。
“燕兒……我愛你……燕兒……”我呢喃著,射精之後酒意和困意一起涌來,一下子癱軟在了身下佳人粉嫩光滑的胴體上昏昏睡去。
被我的急速挺動刺激到了極限,加上花心又被我滾燙的精液直接澆灌,身下的佳人也無奈地被我送上了高潮。
她一下繃緊了雪白的嬌軀,一雙玉臂圈上了我的脖子,淚濕的香腮貼上了我的臉。
檀口緊閉著發出急促的喘息,蜜穴痙攣著收縮糾纏著我依然插入她花徑中的肉棒。
美人嬌嫩的下體緊緊頂在我的胯上,一大股哀羞的淫水在這一時間噴涌而出,澆在我的龜頭之上,然後嗚咽委屈地在已經昏睡過去的我身子下面哭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起床時,身邊床上已經空無一人。
“已經好久沒有在夢里和燕兒巫山雲雨了,昨夜怎麼又夢見了,看來真的是喝得太多了。” 我摸著依然有些昏沉地頭搖頭暗自苦笑道。
起身走出屋外,佟婉如正在廚房里忙碌著准備早飯。
看我醒了,她回頭嫣然一笑,不過眼眶似乎有些紅腫:
“醒了呀,你昨晚都喝迷糊了……下次別再喝那麼多了啊,怪傷身子的。”
她溫婉地走近我身邊,遞給我一杯溫水讓我喝下。
“嗯,好,謝謝夫人。” 我笑著回答,感覺口中干渴難耐,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婉如,你怎麼眼眶紅了,昨天沒睡好嗎!”
“哦,沒事,剛剛鍋上的熱氣熏得,你快出去洗手等著吃飯吧。” 佟婉如淺笑盈盈地說著,將我推出了屋外。
鄧恢在天津呆了一個月不到就離開了天津。
朝廷接到了意大利公使開戰的最後通牒,東海戰雲密布,寰泰艦得令立刻啟航南返。
沒過兩天,我所在的北洋海容等數艦也接到直隸總督命令起錨出海武裝巡行於山東江浙一帶外海,以威懾在吳淞口洋面虎視眈眈的意大利艦隊,聲援南洋海軍。
在此期間意軍鐵甲巡洋艦馬可波羅號也北上山東半島,逼近渤海,監視我艦隊動向。
這場對峙一直持續到光緒二十五年年底,以意大利軍艦駛離東海為結局落下帷幕。
在外海繼續武裝巡邏了又一個月後,北洋海容號等數艦在來年初春調轉船頭返航駛向天津母港。
船行兩日,艦隊駐泊山東芝罘補充燃煤。
此時的芝罘港已經發展成為遠東的一個重要商埠,海內外商船雲集。
這日漫天飄雪,碼頭和芝罘城內外一片白雪皚皚的北國風光,端的是銀裝素裹、壯麗非常。
雖然天降大雪,今日碼頭上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我閒著無事,穿了一身海軍軍官制服,在外面搭上一件毛呢面料的披風大氅到芝罘城里的電報局給婉如發了封電報報了平安,順便告知她我預計到達天津的日期。
在芝罘城里吃了午飯,我直到下午才回到碼頭。
提溜著幾包采購的日用品,我沿著碼頭慢慢散著步,一邊觀察著岸邊駐泊的各艘商船一邊向海容號的泊位上走去。
走到離海容號還有大幾百米遠的碼頭岸邊時,透過散亂飄零的雪花,我忽然看見前面不遠有個中年男人正使勁衝我揮手,嘴里還打著招呼:
“堂姑爺!太巧了!在這兒遇上了!”
那中年人五十歲左右,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袍,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棉馬褂,頭頂一個瓜皮圓帽,一副掌櫃打扮。
我走近一看,來人有些面熟,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就在我心中還在暗自思忖時,他已經熱情地迎上來在我眼前作了個揖:
“堂姑爺,你這一身軍裝可真是太精神了!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端詳了半天才確信是你。”
他停了停,看我依然一臉茫然,樂了:
“怎麼!你還沒認出我來啊?我是燕兒的堂叔韓仁豐啊!前幾年天津利順德晚宴上我就和你還有燕兒坐一桌的你忘了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這人是燕兒父親的一個堂弟,論輩分燕兒應該叫他堂叔。
過去燕兒父親在世時,他一直協助燕兒父親打理韓府從華北到朝鮮日本航线上的航運生意,算是韓府一個非常精干踏實的親戚了。
在燕兒父親生日晚宴上,他就坐我和燕兒邊上,燕兒和她父親還給我特意介紹他認識過。
這韓仁豐對北洋水師內外情況很熟悉,當年晚宴上他見我還在水師學堂就讀,還主動和我聊了不少水師中的秘聞軼事。
確定了來人是燕兒家親戚,我不禁有他鄉遇故知之感,連忙拱手回禮道:“
原來是韓叔叔,幾年前見面還是夏天,今天您這換了身冬裝我愣是沒認出來,失敬失敬。話說您怎麼不在天津卻在這芝罘啊。”
他聽了寬厚地擺了擺手,憨厚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嗬嗬,你介孩子還是這麼客氣。我已經離開韓家從天津舉家搬遷到這芝罘城里單干了。這不今天碼頭我的船上有點事兒,我過來剛剛處理完,結果一下船就在這兒看見你了。你一身水師軍官制服怪顯眼的,我還特意多看了幾眼才確定真的是你。”
“韓叔您怎麼想著離開天津了?之前不是干得挺不錯的嘛?”我笑著問道。
“不錯?哪里不錯了?”他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滿是惋惜地說道。
“你是不知道,自從甲午年韓家被抄以後,這韓府的航運生意就大不如前了。後來來了那個什麼劉樹奮,他雖然用關系把韓家大部分家產要了回來,可畢竟已經一把歲數了,心思精力壓根就不在做生意上。在天津韓府改姓劉之後,他就開始不時挪用櫃上的銀子。原本韓家輪船的航運生意做得好好的,他接手以後今天賣兩艘明天賣三艘,到了去年已經幾乎把韓府多年積累下來的幾十條輪船賣了個精光。也不知道他要這麼多錢干什麼,估計所有的銀子都拿來上朝里打點關系為升遷鋪路了。我和幾個韓家遠房叔伯不忍心看韓府的生意毀於一旦,所以就籌錢把僅剩下的幾條船從他手里盤了下來,自立門戶到這山東芝罘單干了。你看邊上這幾條船,都是我們去年從他手里盤下來的。”
我聽了韓仁豐的話,不禁感慨:“時光荏苒……物是人非……我也有兩年多沒見燕兒了,上次偶遇她倒是沒有和我說過這些生意上的事情。”
韓仁豐也嘆氣道:“燕兒也是個可憐孩子,當年她要是嫁了你,這韓家的生意即便被抄,後來肯定也不會像如今這般敗落。那個劉樹奮又老又丑,歲數都夠做她父親了,而且看著就不像個好人,我也弄不明白燕兒當年怎麼就忽然那麼軸,都和你定親了,結果忽然像著了魔一般非要嫁給那個劉樹奮不可。”
我嘆了一口氣,黯然神傷道:“韓叔,燕兒主要還是為了救她父親出獄,所以才被那個劉樹奮要挾。我和她的事情一兩句話也是說不清楚……”
韓仁豐抬頭看著滿天紛飛的雪花,嘴里嗤笑了一聲,感慨道:“燕兒救她父親?救個死人出獄嗎?我那堂弟仁廷正直忠義,心系抗倭戰事,主動為朝廷分憂安排韓家輪船給朝鮮遼東免費運輸軍火,卻換來個被朝廷冤枉抄家的下場。他被捕下獄當天晚上就在牢里舊疾復發,獄里管事的人也不聞不問,可憐我那堂弟挺到半夜,就那麼病死在了獄里。燕兒第二天上午得到她父親病死的消息和我們幾位叔伯一起去牢里把他拉回來辦的喪事。從大活人抓進去到屍體拉回家前後就三天的事情,哪里還有機會去上下走動關系救她父親?”
一陣寒風伴著無數飛雪吹來,拍打在了我的臉上。
後面韓仁豐說的話我幾乎都聽不到了。
“各船注意了!海冰來了啊!馬上凍港了!”身邊響起一連串急促的敲鑼聲,沿著碼頭岸邊跑過幾位碼頭巡邏的力工,敲著鑼大聲吆喝著給各艘船只發出凍海示警。
我和韓仁豐都轉頭向海中望去。
只見一條浮冰形成的長長白线隨著波濤遠遠地從海中逐漸靠近,所過之處,原本海中的船只無不被凍住動彈不得。
我盯著那道越靠越近的白牆,感覺自己的心也泛出一道寒意,隨著這眼前冬日的大海,一起封凍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