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二十年 公元1894年 七月初夏
天津 宮北大街 韓府
我同父母坐在韓府客廳內的幾張黃花梨木椅上,等待燕兒的父親韓仁廷。
我的父母是上個月底乘船到的天津。
我和學堂破例請了一天假把他們從碼頭接回了佟婉如家中。
一年多未見,父母見我學業已有長足進步,身體也更結實了,終於放下些許心來,並沒有過多埋怨我自己前年不告而別的事。
他們是第一次到天津,對一切都還頗為新鮮。
父親更是希望借機拜訪他在津海關的幾位好友。
由於水師學堂課業緊張,我只是陪了他們兩天就返回了學堂。
後面的十來天,陪著我父母在天津城各處訪友和游玩的事,我就只好厚顏無恥地托付給了佟婉如。
也許是父母的到來讓她想起了多年前和父親客居福州城的日子,佟婉如對我父母表現得分外熱情。
她精心為父母在家中安排了整潔的客房,還每日換著花樣下廚烹飪一日三餐。
閒時則陪著我的父母上街閒逛游玩,簡直如同一個體貼的兒媳婦一般。
我的父母被伺候得十分滿意,以至於後面我和佟婉如對他們提出向韓府提親一事之時,父親竟然借著飯後酒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我倆兒:
“鯤兒,我看你婉如姐姐就挺好的,品貌俱佳、知書達理。況且為父當年和佟御史也是好友。你的那個什麼韓燕兒我們都沒見過,肯定比不上婉如!婉如願意的話,干脆嫁做我們黃家的媳婦豈不是更好……”
一席話只把我和佟婉如都臊了個大紅臉,說了半天韓府和燕兒的好話才算把提親之事給定下來。
“鯤兒,只是來提個親你緊張什麼?當初私下跑到這天津讀書的膽子跑哪兒去了?” 父親見我從進了韓府起就有些坐立不安,嚴厲地瞪了我一眼,小聲嗬斥道。
“父親,這不是一會兒要見到燕兒父親了,我擔心燕兒父親不肯將燕兒嫁我,所以有些緊張……”
“你啊……還是小孩子家見識歷練太少”,父親笑了一聲道:“我早已讓你婉如姐姐上門和韓家打好招呼了。你也不想想,那韓燕兒父親如若不同意,我們今日來這提親,又怎麼進得了這門!豈不是自討沒趣麼?”
“這麼說燕兒的父親已經同意我和燕兒的婚事了!”我臉上驚喜難抑,不由追問道。
“他倒是沒說反對,我和你母親卻還要看看你中意的這個韓燕兒人品教養到底如何再說。你可別高興太早……”
就在父親說話之間,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隨後韓仁廷瘦高的身子掀開門簾進入屋內,燕兒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燕兒今天明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盛妝出迎,分外地光彩照人。
她上身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暗紋綴花上衣,夏款的上衣由高級的絲綢制成,布料輕薄,寬松地貼服在燕兒的嬌軀上,隱隱約約勾勒出她豐滿的前胸和纖細的腰部。
衣領直挺,遮住了她潔白修長的玉頸。
再往上看,本就花容月貌的俏臉妝後更是艷若桃花。
額頭白皙光潔,柳眉如黛,一雙鳳目顧盼生輝,波光流轉之間清純如水卻又風姿綽約。
她的下身穿了一條近來津門富家名媛中時興的黑色百褶長裙,裙邊綴著幾道西洋款式的蕾絲金线,蓮步輕移間不時閃爍,顯得華貴萬分。
長裙從臀线之下開始收攏,包裹著燕兒兩條筆直修長的美腿和渾圓挺翹的玉臀,更加襯得她的身姿玲瓏有致。
“黃老爺、黃夫人好,韓某事務纏身。未能遠迎,恕罪恕罪……快請坐……” 韓仁廷和藹客氣地笑著,拱手對我起身相迎的父母作了個揖。
他身後的燕兒此時也俏生生地上前向我父母行了個萬福:“伯……伯父……伯母好!”然後就如受驚的小兔一般退回了自己父親身後。
我見燕兒和我父母行禮時一雙妙目低垂,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父母。
知她心里緊張,不禁又愛又憐:看來這傻姑娘同我心思一樣,也是害怕愛人的父母反對我倆的婚事,所以行事方寸大亂,完全不似往常的落落大方。
我側過臉,悄悄瞟了一眼父母的反應。
只見父親手撫下巴的胡須,笑而不語。
一向賢惠安靜的母親也盯著韓仁廷身後亭亭玉立的燕兒上下端詳。
估摸著對燕兒出眾的姿色氣質相當滿意,母親開口稱贊道:“這孩子便是燕兒吧,生得真好看!怨不得黃鯤總是念念不忘呢。”
韓仁廷笑道:“韓某妻子早逝,就留下燕兒這麼一個女兒,韓某視若珍寶一般。前年夏天這丫頭和我去了一趟南方,回來以後就總是心事重重。我一開始還疑惑,不過生意繁忙也沒多想。沒想到最近佟姑娘來訪,才從她那兒聽說她和黃鯤在船上一見鍾情之事,真的是意想不到。”
我父親也笑著回道:“韓老爺,其實我和內人也是最近才知道犬子這事。犬子雖然眼下尚在學堂中學習海軍,還未入仕途,不過也算人品端正,且對您千金一往情深。您看……既然兩個孩子情投意合,我們做長輩的是不是可以近日就為他們做主先把這婚事定下來?黃家雖然遠在福建,但詩書傳家、知書達理,我尚在海關公門任職,在閩省也算有些家產積蓄。令千金嫁給我們黃家為媳,我們肯定不會虧待這孩子。”
“黃老爺,黃鯤這孩子年少有為、古道熱腸,人品樣貌我從第一回見時就非常喜歡。我們兩家南北相隔遙遠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韓家數代經營船運,走南闖北、聯通海外,也是開明家風。況且韓某家財萬貫卻只有燕兒這麼一個掌上明珠,足以讓兩個孩子以後衣食無憂了。只要兩個孩子情投意合,老夫焉有干涉之理?”
韓仁廷說完,轉身看向燕兒笑道:“燕兒,你的婚事你自己定奪。不過畢竟是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對這親事,你當慎重考慮,不必急於決定。”
燕兒抬起螓首看了我一眼,羞紅了臉蛋,對韓仁廷甜甜回道:“父親,女兒早已經想好了。千金容易得,難尋有緣人。女兒願意……”
“嗬嗬……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好吧,既然你們倆兒樂意,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回頭找人算個黃道吉日,就把這婚期給定下來。” 見女兒堅決,韓仁廷點了點頭笑道。
我見他應允,心中喜不自勝,走向前拜了一拜說道:“韓老爺,我一定一心一意地對燕兒好,您放心吧。”
抬起頭時,我看見燕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一雙妙目里的喜悅之情也幾乎要滿溢出來。
想到我倆終於不用再偷偷摸摸私會,我們倆不禁相視而笑。
那天燕兒父親在家設宴招待了我和我父母,燕兒父親談吐不俗,我的父親也是溫文爾雅,兩人席上竟然聊得十分投機,相互已然以親家相稱。
母親則一個勁得夸贊燕兒美貌,令燕兒羞澀不已,一張嬌艷的臉蛋幾乎要紅得滴出水來。
那頓飯吃了近四個小時方才結束,兩家人聊得其樂融融不亦樂乎,盡興而別。
第二天一早,我父母就出門找道士算了黃道吉日。
考慮到二老不便久居津門,最後我和燕兒的婚期被定在了九月底。
一切安排停當,我就拜別父母返回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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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務大興之後,朝廷在天津城南和城東分別興辦了北洋機器制造局西局和東局,制造各類槍炮軍火,是大清國設在北方規模最大的軍火生產基地。
其中,西局主要制造槍炮器械,東局則主要制造槍炮彈藥。
北洋水師學堂在天津老城東邊十里遠,校址就在東局的東北角。
靠近東局建設的水師學堂被壕溝和圍牆環繞,自成一體。
由於得到津海關和北洋大臣的財力支持,學堂的教學設施和辦學條件都堪稱一流,堂室宏敞整齊,樓台掩映,花木參差。
學堂里還另有觀星台一座,可謂別開生面。
外人第一次來,如果不說這是所軍校,可能會誤認為進入了一處皇家行宮花園。
那天我回到學堂時,就感覺學堂里氣氛有些怪異。
門口的衛兵盤查較往日森嚴了許多。
一進學堂大門,迎面就看到鄧恢和幾個廣東學生大包小包地急匆匆向學堂門口走來。
我心中暗叫冤家路窄,沒成想鄧恢走到我面前只是嘻嘻哈哈地打了個招呼,並沒有什麼惡意:“福州仔,又剛從城里的媳婦家回來?哈哈,話說那天狗不理見到的那個是你媳婦吧,長得還真好看,你小子艷福不淺啊!”
“你別胡說,那個是我認的姐姐,什麼媳婦。廣東人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干嘛去?”
“你還不知道?”。
鄧恢的臉上肅穆起來,靠近我低聲說道。
“我們和倭寇已經打起來了!前幾天去朝鮮的運兵船在海上被日本軍艦打沉了,船上的淮軍死了好多人,連帶著水師的操江號也被擄了去。北洋各艦已經開始備戰,我們現在也要趕回實習的致遠艦上。行了,我們還要趕路,回頭再說吧。”
鄧恢說完,衝身後的幾個廣東學生打了個招呼,一群人又急匆匆地向門口走去。
“廣東人!”我回身叫住了他。
“過去我們之間不和,都只是同學之間年少無知的打鬧。你們這次出了海千萬保重,等你們回來,我請你們吃包子。”
鄧恢通紅的臉上浮起了一個爽朗的笑容:“哈哈,黃鯤,我早就不計較那些小事了。我們一群人年長,卻挑釁你們新來的,應該我們道歉才是。不過……你也多多保重吧……我估計你們這些二年級的學生近期也會被征召上艦出海的。等在海上的倭寇艦隊被打撲街之後,我們再一起喝酒吃包子慶祝,再見啦!”
“再會,保重。” 我拱手作揖,目送著他們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學堂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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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八月初,中日開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天津的大街小巷。
李鴻章李大人駐謁的天津三岔河口附近的直隸總督衙署成為了整場戰爭的中樞,每日人來人往。
古老的大清國像一部老邁龐大的機器一般,顫顫巍巍地開始了戰爭動員。
平日里涇渭分明的北洋、南洋、福建、廣東各地水師,以及中央六部、海關、海軍、陸軍各營等各個帝國的關鍵財力和武力衙門都一起抖了抖躺平許久身上落積的灰塵,開始了面和心不和的串聯。
大清國終於展露出了一絲老大帝國大殺四方的虎虎生氣。
八月初三這日是韓仁廷五十大壽的日子,韓府在英租界利順德飯店宴請親朋好友。
我作為韓仁廷未來夫婿,也和父母一同被邀請參加宴席。
我和父母剛到飯店,遠遠就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人俏生生地站在酒店門口四處張望,走近一看卻是燕兒在等我們。
定親之日後我和燕兒終於再次相見,兩人都很高興。
不過由於大戰的陰霾籠罩在了整個直隸和東北上空,連燕兒這樣的女孩也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
然而一見到我和我父母,她嬌美的臉上還是綻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伯父伯母好……” 她乖巧地對我父母道了個萬福。
燕兒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她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
一身淡紫底色的薄絲長袍繡著幾朵高潔的荷花,讓她的氣質顯得更加高貴。
渾身骨肉勻稱线條優美,仿佛精心雕刻出來似的;豐滿的胸部挺立著一對粉嫩的山峰,在寬松長袍的遮掩下也能看出玉乳的豐碩高聳。
長袍稍微有些收腰,下面是盈盈一握的小細腰,衣服寬松的腰线向下延伸在燕兒豐挺的玉臀上方的美人窩處形成了一道美麗的弧线。
平滑的小腹沒有一絲贅肉,再往下則是藏在長袍下擺內那雙只有我摸過的筆直長腿。
極好的身材比例更加顯得她鶴立雞群,高挑的身子遺世而獨立,站在酒店門口來往穿行的人流之中如同一個仙子般高潔。
四周圍路過的一些男人紛紛以火辣辣的眼光投注在燕兒身上,都被燕兒出眾艷麗的面容和高貴的身姿所吸引。
看到自己的愛人如此出色,我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自豪驕傲之感。
燕兒引著我們進入酒店的宴會廳內,在主桌落了座,然後她也自然大方地坐在了我身邊。
今天場里至少來了小一百來號人。
我環顧四周,忽然發現許多軍中將官和天津的北洋系要員都在現場。
看來的確如燕兒所說,我這未來岳父的航運生意和北洋及軍方牽扯甚深,走動非常頻繁。
韓仁廷見到我和父母到來,特意走過來和我們打招呼。
他的身邊還跟著另外兩位中年人。
右邊的那位我認識,正是入學時面試我的北洋水師來遠艦管帶邱寶仁邱先生。
他來學堂多次,已同我相熟,見了我他熟悉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就同邊上的我父親用福州話攀談起來。
左邊的那位中年人我沒見過。
他身穿青色馬褂,微微發福的身子高大雄健。
腰間的玉佩和威嚴肅穆的表情都顯示出他官階不低。
韓仁廷指著我,向他介紹到“功亭兄,這孩子就是之前我和你提到過的我姑爺黃鯤,現在是北洋水師學堂的學生,你和寶仁以後還勞心在軍中多關照關照他。”
韓仁廷說完,又轉向我:
“黃鯤,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武毅軍的聶士成聶軍門,快叫聶伯伯好。”
我連忙起身,恭敬地鞠了個躬叫了聲:“聶伯伯好。”
他見我如此恭敬,也很高興,和藹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好好,快坐下……小伙子長得一表人才啊!我聽你岳父說你年紀輕輕就上了水師學堂,還和你邱伯伯一樣能說一口洋文,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個土包子看樣子是和你們年輕人沒法比了,該早點卸甲歸田咯……哈哈哈”
“聶伯伯,您快別這麼說。晚輩小時候就聽過您的赫赫威名,今日見到您本人真的是三生有幸!”
“哦?是嗎?你怎麼聽說過我?” 聶士成有些詫異我竟然知道他。
“我哥哥是福州馬尾船政的學生,我聽他說過很多您南征北戰的故事。後來中法大戰前後,我又聽福州很多街坊說您和劉銘傳總督率軍渡海守衛台灣島的事跡,所以我很小時就知道您了。”
“哈哈哈,甚好……黃鯤……孺子可教也……甚好。男兒就應該時刻心懷國事,先天下之憂而憂,聶伯伯欣賞你。聶伯伯這代人都快老了……日後你學成畢業,強軍衛國的使命還是要依靠你們年輕人。現今中日戰端已開,下個月我就要率部開赴朝鮮。你在天津要好好讀書,這樣才不愧對前线浴血拼殺的將士們。”
他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事,轉向和我父親正在談天的邱先生問道:
“寶仁賢弟,你們水師是不是也收到李中堂命令要出海了。聽說可能連這水師學堂的學生也要上艦一起出海?”
“嗯,是有這種說法,戰前北洋水師各艦經費預算就不足,所以現在在臨時抱佛腳在大量緊急訂購器械軍火備戰。黃鯤他們入學兩年的新生還不確定,不過很多水師學堂的高年級實習艦員已經確定要隨艦出海了。北洋水師和李中堂眼下還在協調南洋水師、北洋機器局和江南制造局各方准備快船和軍火彈藥,掣肘諸多、所以出海時間還沒定。” 邱先生聽到聶軍門問題,轉過頭回道。
“如果水師學堂的學生全部要上艦,那就要麻煩你多照顧仁廷的新姑爺黃鯤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如果到了黃鯤他們這些寶貝新生也要上艦的地步,我肯定會把他帶在身邊。”邱先生用一口濃重福州口音的官話說道。
我看了看身邊的燕兒,她聽了這些話明顯有些擔心我,一雙美目充滿關切地撲閃著。
我用目光示意她不必太過焦慮,也擔心她聽了軍情心里更加擔憂,所以連忙轉移了話題:
“兩位伯伯,此處是洋人的飯店,人多耳雜,我們不談國事戰事,今夜您二位吃好喝好是最重要的。”
“哈哈,仁廷啊,你這女婿,媳婦還沒娶過門呢就幫著你招呼我們這些老家伙了,以後你的生意交給他我看你這個老丈人可以放心了,哈哈哈。” 聶士成聽了估計也是意識到說得有些多,連忙打住,看著燕兒父親口中打趣道。
邱先生和聶軍門又和我聊了幾句,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燕兒父親於是將桌上的各位親戚一一介紹給了我和父母認識,然後囑咐燕兒招待好我和父母,就又前去應酬招待其他到達的客人了。
“燕兒,我坐這主人家的主桌合適嗎?” 我再次坐下後,低聲問身邊的燕兒。
“傻瓜……”燕兒巧笑嫣然地瞪了我一下,有些羞澀地嬌嗔道:“人家都已經和你這個壞蛋訂婚馬上就要過門了……這桌上韓家的叔伯和七大姑八大姨都已知曉我們的關系,有什麼不合適的。你還把自己當外人啊……”
我這才恍然大悟,如夢初醒。
抬頭望見桌上一席韓家親戚其實紛紛在暗中上下打量我這個未來即將繼承天津韓家家業的乘龍快婿,臉上連忙收起了和燕兒調笑的神情,直起了身子,裝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正襟危坐。
晚上六點正式開席。
酒過三巡,宴會廳內父親帶著母親同幾位津海關的好友到了一邊閒聊。
我見桌上眾人都在閒聊,沒有注意我和燕兒,於是伸出手在桌布下面輕輕撫上了燕兒一只修長的大腿。
燕兒穿在身上的絲綢長袍是上等的料子,入手之處一片絲滑涼爽。
身邊的美人嬌軀猛地一顫,轉頭看我一臉壞笑地看著她,羞紅了臉瞪了我一眼。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桌上沒有親戚和家人注意我們這邊,於是上半身的姿勢不動裝作若無其事,反而悄悄伸出一只柔夷在桌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感受到美人的情意,我有些氣喘地向她挑了下眉,飛出一個充滿欲望的眼神。
再看看燕兒,可能是第一次在一家親戚面前和我肌膚相親的刺激,嫵媚大眼中幾乎要滴出水意。
我抽開了桌下和她緊握著的手,然後起身向宴會廳外走去。
燕兒見我忽然離席,忙也起身跟上來:“黃鯤,你去哪兒啊?”
“燕兒,我看你我父母都在忙著和別人聊天,我們倆到酒店門口的那個小花園去透透氣怎麼樣?” 我衝她小聲提議道,同時用眼睛余光瞟著燕兒,繼續努力裝著自然地向外走去。
燕兒知道我這是又想找地方和她親熱,俏臉羞紅著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我倆一前一後走到宴會廳門口時,我光顧著偷瞄燕兒,冷不防撞上一個人。
抬頭一看,卻是機器局的書辦劉樹奮。
“哦,是黃鯤啊,你走路看著點路啊,別東張西望的。”他有些激動地埋怨道,忽然眼睛一亮,原來是看見了裊裊婷婷跟過來停在了我身邊的燕兒。
他收起了語氣里的埋怨,換了一副和氣的表情和聲音問道:“黃鯤,我聽說你和韓府的小姐訂婚了,莫非這位就是……”
我雖然心中厭惡劉樹奮這個小人,可看在他在軍中和學堂中的地位的面子上,只能裝出一副客氣的樣子回答道:“哦,是劉書辦啊。對,這是學生的未婚妻也是韓府的小姐韓燕兒。”
“嗬嗬,早就聽說這韓仁廷有位獨生女生得花容月貌,今日一見可真是驚為天人。韓小姐你好,鄙人是黃鯤他們學堂上級北洋機器局的書辦劉樹奮。” 他盯著燕兒嬌媚的臉龐頓了頓,仿佛腦中快速思索了一番,緩慢地伸出了一只手:
“今天在這洋人的飯店吃飯,我們就用洋人的握手禮吧……韓小姐可以握個手嗎?”
燕兒的俏臉騰地就紅透了,不過她聽劉樹奮自我介紹是我上級衙門的書辦,感覺不好駁劉樹奮的面子,只好無奈地伸出了一只柔夷和劉樹奮輕輕地握了一下。
劉樹奮有些意猶未盡地放下手,轉向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嗬嗬,黃鯤,你小子真厲害!不聲不響就騙了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又成了這津門巨富韓家的女婿,真的是好福氣啊……不過新娘子如此花容月貌,你可也要小心哦!哈哈哈”
我聽他話中已有妒意,語氣里有絲不懷好意,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糾纏。
於是衝劉樹奮拱了拱手告辭道:
“劉書辦,謝謝提醒。學生和我未婚妻還有些事情,回頭我們再聊。” 說完,不再搭理他,同燕兒一前一後走出了宴會廳門口。
我倆走出十來步,燕兒輕輕靠近了我,有些害怕地對我小聲說道:
“黃鯤,剛剛那個人是誰啊!你少和他來往。這人心術不正……剛剛……他握我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用手指在我的手心撓了一下……而且……我剛剛回頭,他還在原地盯著……我的身子,眼神也不是長輩看晚輩的樣子。”
我聽了燕兒的話,回過頭去,卻見宴會廳門口空空如也。
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害怕影響燕兒心情,還是裝著坦然地笑著說道:“我知道,這劉樹奮就是個小人,平時就是這副貪財好色的德行。之前我差點沒被錄取就是他面試時找茬。我的燕兒容貌傾國傾城,他看得眼神發直很正常啊對不對,哈哈哈……”
燕兒看四周無人,嗔怪地用粉拳錘了我一下:
“我被人欺負了你還樂,壞蛋!快走吧,你說的小花園在哪兒呀。”
……………………………………
幾年之後的我回想這個晚上時才豁然發現,我和燕兒從初遇到訂婚再到最後分手,其實轉折點就是源於這晚和劉樹奮的這次偶遇。
那天晚上,哪怕我多回頭看上一眼就會發現:就在我和燕兒打情罵俏走遠之際,劉樹奮又走出了我們身後的宴會廳門口。
他的一雙三角眼一動不動地緊盯著燕兒長袍下那隨著蓮步輕輕搖曳的渾圓翹臀,眼里是神色復雜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