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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卷 第6章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丘平 2240 2024-02-29 23:18

  “十一”快到了,任憑突然想到自己五一節的時候的輝煌。

  他現在他所在的樓層是十八層,這一層基本上都是領導,這幾天他發現領導的門口人多起來,去衛生間的時候,總是見每個領導門口有四五個妙齡女郎在等候。

  任憑當然明白這些意味著什麼。

  自己也曾經被這樣的造訪者包圍,從而應接不暇。

  現在那些已經成為一種回憶,成為一種凝結了的輝煌了。

  這天裴京打電話讓任憑過去一趟,他放下電話後走進裴京的辦公室,只見裴京一邊黑著臉,一邊用右手在桌子上摔著自己寫的材料說:“這是什麼材料?簡直是小學生水平!層次不清,句子顛三倒四,數據概念模糊,甚至還有錯別字!回去重寫,連夜加班,明天早上拿出來!”

  任憑的頭嗡地一下懵了,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真想拂袖而去,從此離開這項工作,再也不受這廝的窩囊氣。

  但是自己現在干的就是這項工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他強壓住怒火說:“就這麼高水平了,看著辦吧!”

  “你說這話是不負責任!作為一個共產黨員,還有沒有一點黨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裴京擺出局長的架子來。

  平心而論,在機關是沒有什麼嚴格的等級之分的,人們之所以對上司那麼唯唯諾諾,那是因為想有所求,求上司的美言,求升官。

  如果什麼都不求了,那就會生出膽量來。

  俗話說無欲則剛,一點也不假。

  任憑現在就處於這個狀態,他突然跳將起來,像一頭暴怒的公牛,紅著眼睛繞到桌子後面,左手上去就抓住了裴京的衣領,一把將他提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像吐出一串鋼蹦似地說:“姓裴的,你別欺人太甚,你別忘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自己做了事,還往我頭上栽,你是不是人?你知道不知道,成雁因為你她……她自殺了!你良心有愧沒愧?”

  裴京突然被眼前這種景象弄傻了,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嘴里結結巴巴地說:“你……胡說……什……麼?我不知道……我……”

  “你少裝蒜!你心里最清楚,你的眼睛正面看我,別往旁邊看!”任憑厲聲說。

  裴京的眼睛似乎遇到了強光,眼睛看一下任憑後馬上就離開了。

  嘴里說道:“你別胡鬧,你冷靜點……”

  “我冷靜得很,我真想揍你一頓,但是你披的還有一張局長的皮,恐怕你下不來台,明白不明白!”任憑說著,左手往下一丟,裴京重重地摔在了皮椅上。

  這時保安等人聽見這里的吵鬧聲跑了進來,把任憑拉開了。

  任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氣還沒有完全消下去,老龐摘下眼鏡不解地問任憑發生了什麼事,任憑也不好跟他說什麼,只是應酬了一句“沒什麼”就開始慢無目的地翻桌子上的報紙。

  看了一會兒就覺得實在無聊得很,干脆拿起成雁贈給他的那本《辛棄疾詞選》,起身走出辦公室,進電梯,下電梯,來到大街上。

  最近他常常看這本詞選,漸漸地又找回了在調研局時的感覺,那種遁世的、游離於古聖人心中的感覺。

  讀一個人的書,就是跟這個人交談,就是聽這個人講話。

  法國思想家蒙田就說他有三種交往,除了與男人和女人交往,最重要的是與書交往,因為與書交往可以讓一個人受益終生。

  任憑看看表,才下午四點半,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到哪去呢?

  回家吧,實在沒勁,自從他的腿好了以後,他和妻子就恢復了出車禍以前的狀態,兩人不熱不冷地相處,一般是喬靜做飯,做好飯就例行公事地叫任憑一聲,任憑也例行公事地去吃,吃完了自己覺得應該干點什麼,於是就扭開水龍頭刷鍋,刷完鍋就去臥室兼書房看看書,妻子看電視,女兒做作業,三個人就像是馬路上的幾個車道一樣互不相擾。

  以前當處長的時候,自己晚上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在娛樂場所泡,現在猛地閒下來,還真是不太適應,所以他覺得家實在是一個既令人愛又令人恨的地方。

  人確實離不了家,像上次自己出車禍,沒有家沒有喬靜的照顧是不可想象的;好了以後又覺得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清淨,省得鬧哄哄的心煩意亂。

  任憑這種感覺實在有違道德,稍加思索就可以將他駁倒。

  他順著一條大路慢無目的地向前走,不久就到了那個熟悉的、曾經令自己臉紅心跳的小花園。

  他慢慢踱進去,一股清爽的草氣迎面撲來。

  西邊天空中的雲雜亂無章地排列著,就像是一塊畫布上突然潑上了灰色的顏料。

  太陽躲進了那灰色的後面去了。

  園中的草已經顯出秋日的疲態來,葉梢部分干枯焦黃。

  惟有園中一角的那片竹林,仍然顯出高風亮節,與往日無異。

  任憑踏上了那條石板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和成雁在這條石板路上走的情景,他們試圖在石板路上齊步走,卻怎麼也走不齊。

  好象預示著他們同走這樣中間有溝壑的小路本身就很荒唐,掉進溝窪里那是必然的。

  他沿著石板路慢慢地走進那片竹林,突然驚飛了許多麻雀。

  他們“喳喳喳”地叫著,好像那里就是他們的家,任憑的闖進打破了它們平靜的生活。

  任憑看到自己曾經和她相擁相抱然後她又像小鳥一樣驚飛的地方,不禁潸然淚下。

  斯人已去,唯竹尚存,歲月幾何,變化如是,怎不令人黯然神傷!

  過了好久好久,任憑才恢復了平靜。

  他翻開成雁留下的那本《辛棄疾詞選》,找了一首《鷓鴣天》,輕輕地吟哦起來:

  欲上高樓去避愁,

  愁還隨我上高樓。

  經行幾處江山改,

  多少親朋盡白頭。

  歸休去,去歸休,

  不成人總要封侯。

  浮雲出處元無定,

  得似浮雲也自由。

  是的,人為什麼總要苦苦地追求封侯呢?

  做一個平民百姓,干一些自己喜歡干的事,像閒雲野鶴一樣自由自在,不也是一種境界嗎?

  那麼自己還在耿耿於懷自己的處長位子干麼呢?

  浮雲是一種境界,大概成雁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她已經變成繚繞於美麗的九寨溝青山綠水間的一朵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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