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莫曉川便帶著慧空往那“天上人間”而去。
進了大殿,許平早已坐在了里邊,一眼便看到了莫曉川和慧空,笑道:“莫兄今日居然帶了一個和尚過來?”
莫曉川笑道:“這可是大周的高僧,乃是奉旨前來大遼,有事在身。”
許平笑道:“我看大師氣質出塵,不落俗相,想必也不是常人。我大遼僧人甚少,民間也很少有信佛一說,今日見到大師,倒是讓在下耳目一新。”
莫曉川見他說的舌燦蓮花,只道:“慧空可是白馬寺的弟子,不然怎能被天子派來大遼?”
慧空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微笑道:“大師不敢當。許施主就不怕小僧前來大遼,是做那危害大遼之事?”
“真正的大師,又怎會行這種小人之事?既然大師有事找我,在這風月之地也不合適,對大師未免太過不敬,不若還是出去再談。”許平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欲要往外走去。
慧空剛道了一聲“無妨”,便被莫曉川一把拉住,“這里人多耳雜,出去再聊為好!”
待得三人來到了客棧之中,三人圍桌而坐,慧空開口問道:“許兄可聽過那金剛乘教?”
許平思索片刻,道:“只是略聞該教是個邪教,地處大遼最偏遠之處,好像朝廷也知之甚少。”
慧空嘆道:“若是在大周,這等邪教恐怕早已被朝廷給剿滅了!最近發生了一連慘絕人寰的屠村事件,在大遼、大周的邊境都偶有發生,並且行凶之人之前都是一些山賊、強盜一類,仿佛一夜之間有了武功,有一起命案竟活生生地發生在我和莫施主面前!”
“既是如此,那些人不過是山賊、強盜,又為何要平白無故殺人屠村?”許平疑惑的問道。
“各個事發之地,周圍最大的勢力就是那等邪教,我想許兄恐怕還不知道那邪教教義和所作所為。那邪教乃是脫胎於我佛教,更是打著我佛的旗號,行那人神共憤之事。”
莫曉川在一旁問道:“慧空能否細說,都未有明確的證據,便懷疑是那邪教所為,不知那邪教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慧空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開始為二人講述起來……
原來這大遼建國之前,這大周邊境之外的地域就已經有各式各樣的教派,只不過都是一些小教,雖然有的教義極端,倒也沒多少個信徒,倒是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亂子來。
後來大遼先帝一掃各部族,從一個小部族慢慢的吞並、融合,最後一統了整個大周北方,建立大遼;大遼民風開放,從不干涉這些宗教,只要沒有謀反之心,皆是放任自流,這在大周,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後來又有僧人一路北上,欲往大遼傳播佛法,奈何收效甚微。
不過那佛教教義竟被有心人利用,融合了一些邪教教義,弄的是真真假假,極具蠱惑力,很快就成為了大遼、大周交界之處最大的教派,不過幾十年的時間。
只不過那邪教一直聲名不顯,就在這最近幾十年暗中發展起來。
十幾年前,更是出了一位所謂的“活佛”,將教義改的更是離譜之極,還欲打著佛祖的名號,欺騙世人。
許平問道:“不知那金剛乘教的教義是何?我願聞其詳。”
莫曉川也急道:“是啊,為何說是這背後乃是該教所為?”
“這金剛乘教,又自稱密宗的一種,與真正的密宗一般,修行是欲取得那真正的‘無上密’,只是該教無所不用其極,做的都是一些天怒人怨之事!”
莫曉川問道:“慧空也是密宗的?何為‘無上密’呢?”
慧空搖頭道:“我修行的是顯宗,至於這無上密,我也不甚清楚,料想應當是密宗眼里成佛的關鍵吧。”
“莫兄,你先讓慧空大師一次說完,有問題再問不遲。”許平開口說道。
莫曉川連到:“抱歉、抱歉。一時心切,才插了句嘴……”
慧空又繼續道:“這秘教的根本乃是所謂的‘金剛頂經’,經中開篇便是口出狂言,無論何人,哪怕你殺人無數,壞事做盡,只要念了他們的經,就能修成如來法,當真是可笑之極。”
“不僅如此,這經文之中,更是妄言,只需男女雙修,便可成佛,教中更是直接行那奸淫掠奪之事,還妄稱修煉佛法,當真可恨!”
慧空接著說道:“密教之中更有一條規定,喚作殺所行戒,授此戒者並非是要戒殺,而是要受戒者去殺人,若不殺生者倒還是犯戒;將那些反對之人定為將墮金剛地獄,當真是荒唐!”
這話聽得二人眉頭緊皺,許平道:“想不到我大遼之中,竟有如此教派,我必想辦法上達天聽,調查此教。”
慧空道:“該教之前倒是以哄騙為主,自從這活佛出世以來,竟是變本加厲,直接明搶豪奪,無法無天。只是這秘教位於大遼境內,大周的佛界是鞭長莫及……”
莫曉川問道:“難道所有的密宗都是這般麼?”
慧空搖頭道:“非也,我之前倒是見過一位密宗的上師,確實是有大智慧的人,是一位得道高僧。這等邪教之前也算是秘教,只不過這活佛出世後,讓整個秘教如同邪教一般,唉……”
許平問道:“那秘教應當只殺詆毀他們之人,又何必對整個村子下手?”
慧空慎重的道:“自從那活佛掌權之後,每年的儀式都需要以人命祭祀,大周的佛界也只是略有耳聞,只以為是江湖傳言。只不過那日我和莫施主所見的乃是一幫憑空獲得了武功的賊人,我也想不通那秘教到底如何做到的!”
許平只道:“難道——你們還要去那秘教的大本營去?”
慧空正色道:“正是如此。我必要調查清楚,以回大周傳遞真相。”
莫曉川在一旁說道:“既然慧空前去,我又怎能貪生怕死,自當一起前去那秘教。”
許平只道:“莫兄,如果和慧空大師遇到變故,記得傳訊於我。”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
第二天一早,莫曉川找到慧空,問道::“我們何時動身?”
慧空沉思道:“我們再在大遼待上一周,便動身前往秘教。我這數日還需去找那樞密院之人,了解一些情況。莫施主無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莫曉川一把拉住慧空,問道:“不知你覺得許兄如何?”
慧空笑道:“我之前就已說過,來到大遼之後,就對著合歡宗有了一點新的看法。這大遼民風粗獷,不像我大周那般。就說這大遼皇帝的一個妃子,之前便是他父皇的妃子。就連天子尚且如此,底下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莫曉川驚道:“那——這大遼皇帝豈不是娶了他的母親?!”
慧空微笑道:“莫說是現在的大遼天子,就算是上任大遼天子,一樣干過這種事情。大遼的風氣一直以來以開放著稱,大遼的女子也不像我大周一般,甚至還有女子主動追求男子的,這合歡宗成為大遼的超級大宗,不足為奇。”
莫曉川只覺得不可思議,問道:“難道慧空你對此不反感嗎?”
慧空笑道:“我觀這合歡宗,雖然確實是犯了戒,不過也從未干過什麼強搶民女之事,只能說在我大周禮法所看,是其中的女子不知廉恥,與這宗門雖也有關系,但還是看人而異。”
“這合歡宗若是出現在我大周,恐怕活不過一天就得被朝廷給剿了,只能說是只有大遼,才能有這種奇特的東西產生。”
莫曉川驚道:“難道這大遼的男人,連女子的貞潔都不在意嗎?”
慧空搖頭道:“沒有人會不在意,只不過這大遼的民風所致,許多人能夠接受罷了。若是在我大周,這種女子恐怕只能嫁作商賈留平民了。我對這合歡宗,雖不喜歡,但也並不厭惡。它在這大遼已經存在了數十年,就連朝廷尚且不反對,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莫曉川是嘖嘖稱奇,只道:“我以為你們出家之人,見到這種東西,只會厭惡、憎恨呢。”
慧空笑道:“之前沒有來之前,我也是這麼認為,只當這合歡宗淨干一些逼良為娼、奸淫淫虐之事,與那秘教一丘之貉;不料這合歡宗倒是有些隨心所欲,重視男女之愛的意思。大周境內一樣也有青樓,既然沒有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自當尊重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莫曉川問道:“你還沒回答我,許兄的問題呢?”
慧空認真地道:“昨夜與其交談,許施主有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他說這男女平等,本就應該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在我看來,這莫不是一種眾生平等的意思,若是許施主願意舍去這塵世煩惱來我白馬寺出家,日後必是一代高僧。”
莫曉川笑道:“許兄風流倜儻,哪里還會想著出家受苦做和尚!”
慧空笑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清淨心則遠離諸苦,心自在則安然自樂,皈依之後,並不會苦。”
莫曉川笑罵道:“師傅,別念了!弟子沒有慧根,就不求大師講經了。”
慧空笑道:“那好,我先去找那人了,一周之後,我會來找莫施主的。”說罷,便走了出去。
莫曉川這時才想到,自己馬上也得走了,應當給柔莞一點感謝,可是自己又和她有過魚水之歡,這去與不去,讓莫曉川頭疼不已。
糾結了好一會兒,莫曉川還是決定前去看一下柔莞聖女。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與柔莞停止這關系,但畢竟是莫曉川生命中的第三個女子,自然還是占了心里的一定位置。
莫曉川到街上,左思右想,自己又從未送過女孩兒什麼東西,不由想到應當問一問許平的,在街上轉了半天,最後還是買了一個玉簪子,朝著那天上人間走去。
到了門口,看著大門禁閉,莫曉川才想到這白天是不開門的,這都已經要大中午了。
莫曉川便在這上京城中閒逛起來,還特地去樞密院附近轉了轉,只是那附近都有軍士巡邏,不得外人靠近,只能作罷。
…
吃過晚飯,莫曉川才到那天上人間去。
沒有見到許平,便去敲了敲柔莞廂房的門。
柔莞開門,才發現是莫曉川,眼神有點不自在,輕輕的道:“公子怎麼今晚有空來找柔莞了?”
莫曉川只道:“柔莞姐,我要離開這大遼了,接下來恐怕要往大周去,是來與你道別的。”說完,又摸出那個玉簪,道:“我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錯事,我只感覺既對不起妻子,也對不起你……這個簪子給你,希望你能以後遇到對的人。”
柔莞看到那個玉簪,眼神里竟有了一絲波動,不過馬上嬌軀就靠了上來,嬌聲道:“那讓柔莞再伺候公子一回……”
莫曉川這次倒是直接推開了佳人,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大遼或許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或許我說著有些虛偽,但我還是希望柔莞姐以後不要這麼放縱自己了,免得日後自己後悔。”
柔莞低垂著頭,只道:“謝謝你的好意……莫公子,綠煙妹妹的事,你真的放下了嗎?”
莫曉川雖然心里確實有那麼一點不舒服,不過倒是比之前要好多了,只道:“談何放下呢,這就像在我的心上扎了一刀,就算把刀拔掉,那傷痕猶在。我只不過是讓自己不去注意罷了。謝謝柔莞姐那幾天安慰我……”
這時只聽到身後傳來了許平那獨特的聲音:“喲,莫兄怎麼就把師妹給‘姐姐’、‘姐姐’的叫起來了?”
莫曉川總不能和他說是在床上時就這麼喊了吧,只能沒好氣地道:“許兄,偷聽他人談話可不是個好習慣。”又轉向柔莞道:“那我就先走了,保重。”說完,瞪了許平一眼,走了出去。
倒是許平倒是調侃道:“柔莞聖女,這才多久啊,就把莫兄勾上手了?”
柔莞此時倒是道:“想不到,莫公子竟然那樣對我。”
許平笑道:“莫不是這簪子的事?這簪子雖不值幾錢,倒也是莫兄的一點心意了,聖女倒是可以收下。”
柔莞低著頭,說道:“不是這事……”
“男人都有兩大愛好,拉良家下水,勸風塵從良。師妹你倒是不用放在心上。人生苦短,即當及時享樂。”許平仍是不以為意的笑道。
柔莞道:“從前柔莞也是這般想的,可是柔莞發現這麼多人里,恐怕只有師兄你和莫公子是將我當成一個正常女子看待的……”
許平倒是一驚,結結巴巴地道:“師妹——你——莫兄不會真的將你泡到了吧?!”
柔莞俏臉一紅,低聲道:“從前我只是嫉妒綠煙來了之後,將柔莞的風頭都搶走了,後來聽說她竟然還有一個北斗劍子對她心心念念,那日去到西京大同府,竟然真的碰到了他……”
許平只道:“不是吧,這麼見一面,你——你就看上了他?莫兄有那麼好嗎?”
柔莞忙道:“那次柔莞並非有什麼想法,只不過想要從綠煙那里奪取她的情郎罷了……可是莫公子卻是一個深情之人……”
許平插嘴道:“非也,非也。如是深情,莫兄就不會娶那百花谷的羽聖女了。”
柔莞瞪了他一眼,繼續道:“二十年來,許多人都只是貪圖柔莞的身子,根本沒有將柔莞當作一個正常的女子看待。那日齊王來問罪時,莫公子竟然甘願自己被抓也要保護我……”
“師兄,你說……”
許平搖頭道:“莫兄情感經歷比較少,所以待人態度沒有那麼多計較。他如今又剛剛受了打擊,只不過是強裝無事罷了。”
柔莞斷斷續續地說道:“柔莞是問……還有沒有……機會……”
許平這時倒是嚴肅地說:“柔莞聖女,你可想好了?莫兄現在心里恐怕只有那羽聖女了,你若是一意孤行,恐怕是要失望了。”
許平倒是正色道:“莫兄並非那大周之人,沒有那麼多大周的想法,他到底在意與否,我也不甚清楚。只不過,我看他現在只是把你當成姐姐一樣看待,恐怕是不會有半點那種想法。師妹,你還是先靜一靜吧……”說完,也走了出去。
……
許平出了閨閣,嘆道:“莫兄身上的風流債恐怕又多了一尊了!只怕莫兄還是無法釋懷柔莞的過去……綠煙如今已經住進了那齊王府,這事還是不要告知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