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手機的震動聲驚人地振聾發聵,一下子把陳為良從昏睡中叫醒了。
他有些懊惱地坐起身,發現手機被放在了碗里,導致震動的聲響格外劇烈。
這主意肯定是林肖凡想的。他疲憊地抓起手機一看,正是罪魁禍首打來的電話。“怎麼了。”他懶洋洋地接起電話。
“怎麼了?都快十一點了大哥,你……”
“哈?十一點了?”
陳為良幾乎瞬間就清醒了,他看了看牆上的表,時針的確是在10和11之間徘徊,“我靠,怎麼一覺睡到這個時候,公司里有事?”
“事倒是沒有,只是我怕你睡死過去了,那我們樂隊真就是傷的傷死的死了。”
林肖凡的語調輕飄飄的,好像心情很好,“你洗把臉就快過來吧,中午我請你吃披薩大餐。”
“披薩大餐?”陳為良摸不清頭腦,但還是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在雜亂的衣櫃里尋找干淨的上衣。
“就是昨天打的那個賭啊?哎,總之你快點來就是了,不然披薩涼了不好吃。”
陳為良含糊地答應著,前腳剛放下手機,後腳就奔進了衛生間。
幸好住處和公司離得不遠,陳為良風風火火地在半小時內趕到了,一進練習室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芝士味。
“這麼快?來來,吃披薩。”林肖凡興高采烈地招呼陳為良,反倒是陳為良蹙起了眉頭。
“又在練習室吃有味道的東西。”他說著走到另一邊開窗通風,可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了。
短暫的沉默後,練習室里爆發出哄笑聲。
“你嘴上那麼說,肚子可不是那麼說的哦。”段珉搞怪地翹著蘭花指,拿腔捏調地嬉笑著。
“皇上,臣妾做不到啊,臣妾的肚子做不到啊。”林肖凡在一旁附和著。
“都拖出去斬了。”陳為良接下話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哎?怎麼這麼多披薩?”地上整整摞放著五盒披薩,有四盒已經空了。
“昨天我不是和段少打賭來著麼,誰輸了就請對方吃十盒披薩。”林肖凡得意洋洋地解釋著,不忘拱一下段珉的肩,勝者姿態盡顯。
段珉不甘心地撇撇嘴,遞給陳為良一塊披薩。
“打賭?哦,是李姐助理的那事兒吧。”披薩還是溫熱的,看來自己趕來得夠及時,陳為良滿意地咀嚼著。
“哈哈,對,今天在李姐辦公室看到秦茵的時候,我差點樂得……”
林肖凡興衝衝地邊吃邊說,結果被噎到了,慌忙轉身找水去,話硬生生地斷掉在空中。
陳為良禁不住笑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像小孩兒一樣。
“對了,李姐說那個秦茵主要負責她手頭上我們的事務,你待會兒去和她打個招呼吧。”段珉補充道,“我們倆都和她見過面了。”
“嗯。”陳為良狼吞虎咽地吃著披薩,一覺醒來還什麼也沒吃,突然沉浸在這麼香濃的環境里,胃餓得都要痙攣了。
“你是吉林的吧,今天和秦茵聊了兩句,她還是你老鄉呢。”林肖凡終於理順了氣,滿足地向後一躺,“好像還是和你一個市的。”
“哦。”陳為良也沒怎麼在聽,注意力全放在了芝香彌漫的披薩上,“就剩一盒了?不是賭了十盒麼。”
“分了五盒出去。能給你留下一盒就不錯了,要不是我良心發現打電話叫你,你就只能聞盒子了。”林肖凡打了個飽嗝。
“你還說,是不是你把我手機放碗里的!我靠,它一震差點嚇死我。”
陳為良嘴里叼著披薩,騰出雙手去揍林肖凡。
段珉見縫插針,從盒子里拿起了最後一塊。
“哎哎,段少搶你的披薩!”林肖凡急忙轉移話題,嗓音提了八度。三人也不管散亂的披薩盒,瞬間鬧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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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像他們這樣不溫不火的樂隊來說,一周七天都沒有什麼分別。
只不過陳為良是把每一天都當作工作日,不是在上課就是在練習。
而段珉則過得每天都像星期日,自恃著得天獨厚的嗓音,總是偷懶。
下午的歌唱訓練做到一半,段珉又偷偷地開溜出來。
這種基本功每天都做簡直無聊得要死,他看了看表,干脆把晚上的健身訓練挪到現在好了,這樣就可以留出一整晚的時間盡情打機,想一想都佩服自己完美的時間安排。
段珉打了個響指,趁著還沒被人發現逃課,大步走向樂隊練習室拿背包。
他哼著小調收拾了一下隨身物品,披上大衣准備鎖門。
“段···少?”
身後毫無征兆地傳出一聲,把段珉嚇了一跳,鑰匙都掉在了地上。他回頭一看,是秦茵。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秦茵慌忙道歉,彎下腰撿起鑰匙。
“沒事,”段珉接過鑰匙鎖好門,發現秦茵還站在身後,好像有什麼話想說,“怎麼了?有事找我?”
“我是想找陳為良的,但是半天也找不到他,想問問你……”
“哦,阿涼啊。”
段少看了看時間,“這個點他應該下課了,我剛剛進屋的時候發現他和小凡的東西都不在了,估計兩人出去有點事兒吧,你很急麼?要不我打電話給他?”
“不用不用,只是還沒有和他做過自我介紹。”盡管秦茵盡力克制著,但失望的表情還是清楚地顯露了出來。
“那小子沒去找你?虧我中午還專門提醒過他,他就是這樣,整天光知道彈吉他。”段珉打趣著,“等我今晚見著他後好好訓斥他一下。”
秦茵淺淺地笑了,兩人邊下樓邊寒暄。
“你這是要下班回家?”
“今天沒什麼事情,李姐就早早放我走了。我想這會兒去醫院看望一下許峰。”
“哦,那你手上拿的是···補品?”段珉發現秦茵手上提了個袋子,莎啦啦作響,好像有不少東西的樣子。
“補品倒是算不上,就買了點藕粉做了點魚粥。我看網上說,做完闌尾手術的這個時候適合吃這些東西,就帶上了點兒。”
段珉在一旁嘖嘖贊嘆著,說樂隊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找到了這樣貼心的助理。兩人說笑著,沒幾分鍾就下到一樓。
“段珉啊,這麼快下課了?”李姐突然出現在樓梯口,雙手抱在胸前瞪過來。
段珉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根據以往的經驗,每當李姐直呼姓名的時候,就表示著大難臨頭。
他硬著頭皮走上前,遲疑地開了口,“……李姐。”
“你不上課是要去哪兒啊。”
這個月還沒過半,就已經是第三次抓到段珉逃課了。
雖然他功底不錯,但這樣下去遲早是要荒廢掉的。
李姐的臉色不大好,責怪地看著他。
段珉的心里七上八下,要是就這樣在新來的小助理面前被李姐直言訓斥,豈不是太丟人了,這……
段珉瞥了一眼身旁的秦茵,突然心生妙計,“我···我是想去看Mountain。”
“嗯?”李姐質疑地看過來。
“剛剛碰見茵茵,她說想去探望Mountain,我就自告奮勇說一起去。李姐你也知道Mountain的性格,放茵茵一個人去,他指不定又是擺出個臭臉,這樣多影響我們樂隊在茵茵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啊。你看,我們連補品都帶上了。”
段珉指了指秦茵手上的袋子,煞有介事地解釋著,還暗暗用胳膊肘推了秦茵一下,示意她幫自己圓謊。
“啊,嗯,對,李姐。”
秦茵反應過來,連忙接下話頭,“我不知道段少還要上課的,因為碰見了就擅自拜托他了,真是對不起。”
她深深地鞠了個躬,一臉認真地道歉,搞得李姐也動搖了。
“是麼?這樣啊。”
她看了看確實像那麼回事兒的兩人,便也不再深究了,“Mountain一個人在醫院也怪可憐的,你們去看看他也好。這次就算了,不過不許有下次。”
段珉樂呵呵地點頭承諾,心中的大石瞬間落地。
李姐還是有些懷疑,就又囑咐了段珉一句,“到醫院後用你手機打個電話給我,我和Mountain說幾句,最近一直在忙也沒能多去看看他。”
段珉一聽,就知道自己晚上打機的計劃徹底泡湯了。
盡管內心像暴風雨一樣咆哮著,但也只能作出一臉愉快狀地答應下來,直到李姐的身影消失在視线之外。
“看來···你必須得和我去醫院了?”秦茵看著段珉垂頭喪氣的樣子,小聲問道。
“是啊,”他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袋子我來提吧。”
“沒事的,不重的。”秦茵本來想推脫,但還是拗不過段珉。
“怎麼能讓女孩子提東西呢?”他紳士地拿過袋子推開門,歪歪頭示意秦茵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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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untain原名許峰,是楚客樂隊的鼓手兼隊長,一個多星期前因急性闌尾炎而動了手術,至今一直住著院。
通過有限的音樂節目和訪談節目而出鏡的Mountain一直是低調緘言的形象,表情變化較少,看起來不大容易接近。
在出發之前,秦茵還暗暗擔心過要怎樣和Mountain交流,不過幸好現在有段珉在,場面應該不會太尷尬。
Mountain住院後,段珉來探望過幾次,故而輕車熟路地帶著秦茵來到了病房,“Mountain,我們來看你了。”
床上的Mountain正在看書,聞聲看了過來,即便是初次見到秦茵也未出現什麼驚訝的神色,平靜地說:“來了,坐吧。”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李姐的新助理,主管我們的事務,秦茵。”
段珉將床頭櫃上的果籃放到地上,把藕粉和保溫飯盒拿了出來,“人家還給你帶了補品呢。”
“你好,我是秦茵。”秦茵走上前問好。
Mountain微微笑著,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許峰,以後跟他們一樣叫我Mountain就行了。”
Mountain的手很寬大,感覺得到上面有繭,應該是長期敲鼓留下的,雖然粗糙但很溫暖,讓人心底很踏實。
“茵茵,這飯盒里是……”雖然之前有聽秦茵說過,但段珉沒記住,不過既然拿飯盒裝著,應該是盡快吃掉才好的東西。
“哦,那個是我做的魚粥。”秦茵連忙把飯盒打開,一股暖融融的香氣升騰而出,聞得段珉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看網上說,手術一個多星期後可以吃這種粥了,就煮了一些,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雖然已經大四了,但秦茵平日並不怎麼下廚,再加上住在學校宿舍,做飯的條件各種受限。
即便是這碗簡單的粥,她還專門跑去了本地同學家的廚房忙活了整整一中午。
“我喜歡!還有麼?”
段珉覺得肚子隱隱叫了起來。
中午自掏腰包買的十盒披薩只吃到幾塊,更何況現在也確實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在撲面的粥香中不免有百爪撓心般的轆轆感。
“有倒是有,不過我是在同學家做的,恐怕……”秦茵一面因魚粥的受歡迎而受寵若驚,另一面看著撲粥而空的段珉不免抱歉。
“同學家?”段珉戀戀不舍地看著飯盒,問了一句。
“是啊,學校宿舍不方便煮粥,我就借用了同學家的廚房。”
“你還在讀書?”Mountain有些驚訝,沒想到李姐竟然找了個在讀生來當助理。
“我今年大四,明年就畢業了,最後一年學校沒有課程的。”秦茵聽出了Mountain的弦外之音,急忙解釋說。
“她可是J大的哦。”段珉插嘴道,但眼神依舊停留在飯盒上。
“J大?離公司不近吧。”Mountain並沒有留意秦茵出身名校的背景,反而問出很實際的問題。
秦茵在心中暗暗想著,不愧是隊長,真有種寵辱不驚的感覺,“是啊,今天早上來上班花了近兩個小時。”
“嗯,還真是不方便。”
“哎?你可以住我們那兒啊,離公司挺近。”段珉提議道,“上一任助理也是和我們住在一起的。”
“上一個是男生!人家秦茵是女生!怎麼方便和四個大男人一起住。”
Mountain敲了敲段珉的腦門,“別看了,再看口水要流進粥里了,要不給你吃吧。”
“別,別,茵茵專門給你做的。”段珉努力把視线轉移開,“這粥很難做麼?”
“不難做,煮粥的話十幾分鍾就好了。”
“這樣啊……那你今晚有事兒麼?”
段珉從小到大很少有得不到的東西,即便一時沒法得到,他也會想方設法把它拿到手。
有時在旁人看來明明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他卻一定要堅持,或許對於他來說,占有感和物品本身的價值並沒有什麼關系,他只是單純地享受據為己有的成就感。
秦茵並不知道段珉問這句話的用意何在,只好有些困惑地回答他晚上沒什麼事。
但Mountain已經猜出段珉下一句要說什麼了,畢竟和這小子接觸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過秦茵一個第一天來上班的助理,怎麼好直接去到男人窩里,看來段珉是餓昏了頭,說話都不經過腦子。
他怕秦茵不好意思拒絕,就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段珉,“你不會想讓秦茵去公寓里給你做吧?J大離我們那兒那麼遠,太晚了女生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秦茵這才知道段珉問自己晚上安排的用意。
雖然她知道出於禮數,自己的確不該貿然去第一天才相識的人家里,不過自己是楚客樂隊的經紀人助理,早點和他們混熟有益無害,而且……
秦茵快速地打著心里的小算盤,偷偷一笑,開口道:“沒關系,你們的住處離公司不遠吧?我回去的路上公交可以直接轉地鐵,不用怎麼走夜路。”
“好哦!”段珉興高采烈地鼓起掌。
既然秦茵本人都同意了,Mountain也不好再說什麼,他不漏神色地打量了秦茵一眼,現在的女生都這麼沒警戒心麼,還是她別有目的。
“哦對了,李姐還說要和你說幾句來著。”段珉邊說邊掏出手機,這件事可千萬不能忘。
Mountain嘗了一下粥,對秦茵道著謝,接過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