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山的鬼愁澗,千百年來都沒有人下去過,是磨盤山一帶最神秘莫測的地方。
站在鬼愁澗的山坡上,向下看一眼看不到底,黑壓壓的一片,日當正午的時候都是灰蒙蒙灰蒙蒙的。
四周是懸崖峭壁,光溜溜的沒有任何攀岩物,人想下去只能靠繩子。
膽子小的根本不敢下。
現在為了翠花嫂的安慰,張大軍顧不得那麼多了。
不要說他跟三喜哥關系不錯,就是一個普通的村民,只要有一线生機,大軍也會想方設法把他救出來。
繩子接繩子,向下溜了幾百米,還是看不到底,岩壁上長滿了枯藤和灌木。
這是在夜里,如果是白天的話,張大軍不用繩子也可以上下自如。
李大壯的眼角始終紅紅的,一邊向下爬一邊喊:“嫂子!嫂子!”
男人雄壯的聲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蕩,根本看不到翠花嫂的蹤跡。
紅旗第一個害怕了,拉了大軍一把:“大軍哥,這鬼愁澗幾百年都沒人下來過,咱們這次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別翠花嫂救不出來,咱們再搭上兩條性命就不劃算了。”
張大軍一瞪眼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麼淨說喪氣話,你是不是怕了,怕的話就上去!”
看到大軍生氣,紅旗吐吐舌頭不敢做聲了,繼續向下攀爬。
其實鬼愁澗不是沒有人下去過,如果說千百年來只有一個人下去過的話,那個人就是張大軍了。
磨盤山沒有他走不到的地方,鬼愁澗大軍至少下去過三次,每次都是冬天。
大軍之所以選擇冬天下去,原因有二。
第一,不用擔心毒蛇的撕咬,因為冬天的時候所有的毒蛇都冬眠了。
藏進底下的山洞里睡覺,第二年的春末夏初才能出來。
第二,不會引發瘴氣中毒。
這個山谷四面都是懸崖,空氣不流通,瘴氣中毒以後人就會昏迷不醒,嚴重的會立刻致命。
冬天的氣溫比較低,再加上大雪的覆蓋,就不會產生瘴氣。
大軍之所以下過鬼愁澗,其中兩次是為了邢先生。
因為邢先生知道,鬼愁澗的下面有燕窩,燕窩可是最名貴的中藥。
邢先生年紀大了,爬不下去,兩次都是張大軍下到山谷的底部幫他采摘的。
因為張大軍的熱心跟慷慨,所以邢先生跟大軍也算是忘年之交。
有過幾次經驗,張大軍的心里有底,他知道鬼愁澗有多深。
這是一片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斷崖下的岩石上長滿了綠色的苔蘚,里面郁郁蔥蔥密密麻麻,到處是參天的大樹跟灌木。
灌木叢見縫插針,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下面的雪非常的厚,足足沒過膝蓋,大雪的下面就是千百年囤積的落葉了,踩上去撲哧撲哧的,每挪動一步都要付出艱辛的代價。
看著漫無邊際的參天大樹,幾個人一起傻眼,那里有翠花嫂的影子?
黑兮兮的夜晚鬼氣森森,不遠處的大樹伸展著猙獰的枝條,搖搖抓向空中,仿佛一只只來自地獄的鬼手,將鬼愁澗襯托得更加恐怖。
當地人有句諺語:鬼愁澗,鬼愁澗,神鬼下去也膽寒。
磨盤山的人對鬼愁澗這個地方早就心生畏懼了。
張大軍,李2大壯,還有紅旗一起扯開嗓子喊:“翠花嫂……翠花嫂!”
張大軍也急紅了眼,嗖得拉出了腰里的匕首,開始清理灌木,順著懸崖的根部開始尋找。
一條條樹藤被拉開,一根根灌木被連根拔起,幾個人忙的滿頭大汗。
就在這時候,忽然紅旗大叫一聲:“大軍哥,你過來看。”
張大軍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睜眼一看幾乎暈厥過去。
只見地上躺著一具新鮮的女屍,這具女屍已經被狼群撕得不成樣子了,身上的衣服一片片散落在地上,腸肺都掏了出來,臉也被撕破了,大腿上和臀部的肌肉幾乎不剩,屍體完全凍僵,上面蓋了厚厚的一層雪。
大壯看了一眼,立刻慘叫一聲:“嫂子!”向後一步厥倒。
大壯幾乎被閃電劈中,跟嫂子的往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那時候他剛剛復原回來,穿著軍裝,提著網兜,推開了家里的院門,翠花嫂穿著一件花格子襯衫,卷著袖管在洗衣服,女人站在哪里像是一顆亭亭玉立的小樹。
嫂子的臉蛋紅潤,皮膚白皙細膩,身條婀娜端莊,微微一笑,就像夏季的牡丹那樣燦爛。
大壯怎麼也忘不掉嫂子的笑容,那種笑容里有母親的關愛,也有姐姐的疼惜,更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愫。
他悔恨自己不該罵她傷風敗俗辱沒祖宗,也不該罵她不知廉恥,要不然嫂子也不會跳崖而死。
大壯嚎哭一聲,一下撲向了女屍,抱住殘缺不全的屍體放聲大哭。:”嫂子!嫂子,都是我不好,大壯不好啊,我錯了,我錯啦!”男人的哭聲哀天痛地,看得大軍和紅旗他們也是潸然淚下。
大軍閉上眼睛,仿佛可以想象到嫂子被群狼圍住的那一瞬間,她發出了杜鵑啼血一般的哀嚎:“大壯,救救我!”
這時候大家才想到翠花嫂的好。
翠花嫂是個開朗活潑的女人,她的美麗和殷勤,還有那種樂意助人的善良,在每個人的心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大家好像看到翠花嫂就在眼前,跟這些小叔子們打情罵俏,開著一些不倫不類的玩笑。
她怎麼就跳下鬼愁澗,被野狼撕碎了呢?
張大軍看出了不對勁兒,上去拉住了李大壯:“大壯哥,你看清楚了沒有?這人到底收不收翠花嫂。”
大壯一邊哭一邊說:“一定是,一定是的,我認識嫂子的鞋,她一定是被野狼圍攻以後才掉下來的,都是我不好。”
張大軍說:“你再看看,這個女人好像比翠花嫂瘦多了,我看她不像,別哭了半天,不知道誰死了。”
李大壯也有點懷疑,因為這具女屍的臉已經被完全撕破,根本看不到本來的面目,只是大致上看著像嫂子。
大壯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具女屍的衣服,越看越不像。
大家正在抹淚,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輕輕呻吟了一聲:“啊……大壯,大壯,是你嗎?”
這一聲呻吟把張大軍跟大壯嚇得機靈靈打了個冷戰。
我暈,分明是翠花嫂的聲音。
大壯趕緊放開了手里的女屍,向不遠處的樹杈上一看,只見樹杈上還躺著一個人,竟然真的是翠花。
那懷里抱著的這個女屍是誰?
紅旗跟紅兵嚇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媽呀,有鬼,有鬼,翠花嫂死而復活了!”
張大軍怒喝一聲:“什麼有鬼,大壯抱的根本不是翠花嫂,樹上的那個才是,翠花嫂沒死,掉在了一顆大樹上,還愣著干什麼?救人啊!”
大軍的一聲斷喝,紅旗跟紅兵這才反應過來,兩個小子蹭蹭上到了大樹上,仔細一看果然是翠花。
翠花真的沒有死,她從鬼愁澗上跳下來的時候,落在了半山腰的一顆大樹上。
因為大樹阻擋了大部分的緩衝,所以下降的速度減緩了很多。
再向下還是密密麻麻的大樹,翠花的身體順著枯藤滑了下來,剛好騎在一顆大樹的樹杈上。
雖然生命保住了,但是她降落的時候摔斷了一條腿,當場就昏了過去。
翠花嫂昏迷了一天,要不是大壯跟大軍在下面要死要活地哭鬧,翠花嫂還醒不過來。
“嫂子!”大壯的心里一亮,飛身就攀岩上了大樹,一下抱住了翠花,把女人緊緊納在懷里,好像找回了全世界一樣。
翠花嫂是天亮以後被大家拉上來的,大壯跟大軍第一時間就把翠花送到了邢先生那里。
邢先生幫她打了石膏,劃傷的地方上了藥,大壯才把嫂子背回家。
翠花的傷勢並不重,只是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刮破了,潔白的皮膚上了刮了幾個血道道。
還有幾處不重的擦傷。
最嚴重的是右腿,小腿的腿骨骨折,從兩千多米的斷崖上摔下來,沒有粉身碎骨腦漿迸裂,已經是萬幸了。
至於大軍跟大壯發現的那具被野狼分解的屍體,其實是鄰村的一個寡婦。
那個寡婦跟翠花嫂一樣,被人給侮辱了,氣憤不過才跳進了鬼愁澗。
只不過是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弄得張大軍跟大壯虛驚一場。
翠花嫂撿回了一條命,從此以後大壯對嫂子的看法徹底改變,他變得溫存起來,對嫂子關心起來。
大壯把翠花抱進了自己的房間,親自護理,每天他都為嫂子端茶送水,端屎端尿照顧得非常體貼。
這個年過得非常愉快,雖然經歷了一場不大的風波,但總算有驚無險,
翠花嫂第一次嘗到家庭的關愛,也嘗到了男人的體貼和關懷,她發現自己跟小叔子的感情越來越曖昧了。
三個月以後,翠花嫂終於恢復了往日的風采,變得生龍活虎起來,摔斷的右腿已經完好如初,她跟從前一樣健壯有力,挑水做飯一點也不耽擱。
在這期間小叔子的一舉一動都在打動著她的心,他的勤勞,善良,勇敢,心細如塵,以及寬闊的男人胸脯每時每刻都在令她陶醉。
河里的魚兒歡快起來,鴨子跟白鵝浮在水面上嘎嘎鳴叫。
二月十五剛過,張大軍就下達了招工令,把磨盤山前後五個村子的青壯年再次集合在一起,讓大家一起修路。
這次修路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是有償修路,就是每個工人按照日工計算,都能拿到相應的工資,工資全部有張大軍承擔。
於是,所有的機器再次安裝到位,人歡馬叫聲再次響起,漫山遍野插滿了紅旗,所有的人都是群情激昂。
外面的建築隊從山外向里修,里面的村民從里面向外修,兩只隊伍碰面的一天,就是大路修通的一天。
開工的頭一天,張大軍從磨盤山外回到了磨盤村,背回來一個麻袋,直接進了大壯的家。
“大壯哥,我回來了,錢搞來了,這是第一期工人的工資,整整50萬。”大軍把麻袋放在了大壯家的土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