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聖保羅無疑是一天中犯罪率最高的一段時間,可以說行走在街道上的每一個人都不值得信任,即使表面看起來再文質彬彬,轉瞬間也可能變成一個凶狠的劫犯。
也正因為如此,在僻靜的地方,夜里一過十點,就絕少有行人出現了。
不過這也只是對一般人而言的,比如說阿瑪魯這樣的大毒梟,他才不在乎什麼治安好不好。
在聖保羅,尤其是在莫里奧貧民窟附近一帶的地區內,還輪不到什麼人來打劫他,他不去打劫別人就已經是托天之幸了。
自從掌握了莫里奧貧民窟的實際大權以來,阿瑪魯就有了全新的生活,作為一個在貧民窟內成長起來的人,他與馬諾羅有一個很明顯的不同,那就是他憎惡在貧民窟內生活的日子,憧憬能過上那種上等人的生活。
為此,他在距離莫里奧兩個街區的拉蒂埃拉大街買了一棟房子,長期住在那里,在馬諾羅越獄逃出來之前,他幾乎很少回到莫里奧去了。
警方對莫里奧的圍堵並沒有給阿瑪魯的出入造成任何不便,雖然他是毒梟,但警方畢竟沒有掌握到他犯罪的確切證據。
不管犯罪率多高,巴西也是個法治國家,或許也正因為是個法治國家,所以犯罪率才那麼高。
三輛黑色的福特小轎車撕破夜幕,在亮著路燈但卻寂然的街道上緩緩行駛,中間一輛車上,這兩年已然發福的阿瑪魯坐在車後座上,左手指縫間夾著一支雪茄,右手則在身邊一位性感女郎穿著黑色絲襪的大腿上撫摸著。
車廂里回響著女歌星蘇拉的“愛的雨滴”,聲音放得很大,幾乎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了,因此,當對面一輛摩托車飛快駛過來的時候,阿瑪魯絲毫都沒有察覺到。
摩托車上的騎手通身的黑衣黑褲,頭上戴著黑色的護盔,飛奔的車速至少有六七十邁,“嗡嗡”的馬達聲離著半個街區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車隊最前面一輛福特車上,是阿瑪魯貼身的三個保鏢,他們都是經年在生死线上拼搏的人,警惕性很高。
一看這輛摩托車開得這麼快,前面又不打車燈,他們本能的就感覺到情況不對,負責駕車的保鏢第一時間放慢車速,同時打亮後方的停車燈,試圖朝路邊靠過去。
不過他們的反應畢竟還是慢了幾拍,車子剛減速下來,對面的摩托車已經駛到了近前,車上的車手扭頭朝領隊的福特車看了一眼,一抖手,將一個防御型手雷扔到了車盤底下。
“叮叮當當……”一連串金屬敲擊地面所發出的輕響聲中,摩托車與領隊的福特轎車錯身而過。
緊接著,不到兩三秒種的工夫,“轟”的一聲巨響,領隊的福特車爆出一團火光,整個車子在火光中彈飛起來將近一尺高,等到再次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團熊熊燃燒著的大火球。
這一場變故來的太過突然,緊隨其後的阿瑪魯的座車甚至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就那麼一頭扎進了火光里。
錯身而過的摩托車又駛出去將近四五十米,減速、甩尾,在刺耳的橡膠輪胎摩擦地面的噪響中,干淨利索的完成了一個轉向的動作,隨即毫不停頓的再次加速朝車隊的方向駛來。
車子驟然停下來的時候,阿瑪魯一頭撞在了前面駕駛座的靠背上,腦門在橡膠扶手上蹌了一下,刮掉了一層皮,火辣辣的疼感沒有令他驚慌失措,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
阿瑪魯畢竟是在殺戮場上拼搏了十多年的毒梟,遇到這種場面,他半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只想著跳下車去抓住那個摩托車騎手,弄他個生不如死。
“混蛋啊!”嘴里唾罵一聲,阿瑪魯在狹窄的車廂里艱難的掙扎起來,順手在尖叫不已的女人臉上扇了一個耳光,反身從車座下面抽出一把手槍,想要推開車門跳下去。
養尊處優了那麼多年,如今阿瑪魯的動作畢竟沒有當年那麼的靈活了,等他伸手推開車門的時候,前面先一步反應過來的司機已經跳了下去,可惜的是,還沒等他腳跟站穩,一顆不知道從哪兒打來的子彈,已經擊穿了他的腦袋。
剛剛推開車門的阿瑪魯只聽到“噗”的一聲悶響,臉上頓時一熱,被什麼液體的東西潑了個滿頭滿臉,緊接著,他就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司機像一團爛肉一樣軟趴趴的栽倒在地,天靈蓋就像是被開罐器撬過一樣,整個被掀開來,只靠一層頭皮連在後腦勺上。
從他顱腔內溢出來的血液、腦漿參雜在一起,紅黃白黑的,頃刻間便流了一地。
阿瑪魯剛剛伸到車外的腿嗖的一下縮回來,轉過身的時候,一把抓住身邊的女人,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前。
這一回阿瑪魯是真的怕了,這些殺手非常專業,甚至連狙擊手都配備了,肯定不是普通的黑道混混,對方是鐵了心的想要他的命。
車外槍聲大作,後一輛車上的保鏢已經同那個摩托車車手交上了火,那個車手使用兩把瑞士產的MP5衝鋒槍,連續不停地射擊壓制著保鏢的手槍火力。
最夸張的是,那個家伙居然一邊開火,一邊雜耍般的單手換彈匣,阿瑪魯覺得自己的保鏢抵擋不住這種強人……
被他擋在身前的女人,看到他那一臉汙血的時候就嚇昏過去了,不過阿瑪魯可顧不了那麼多,他半趴在座椅上,顫巍巍的抬頭朝後窗外看了一眼。
後面一輛車上也有三名保鏢,不過此時其中的一個已經中彈躺在了公路上,剩余兩個仍舊以轎車為掩護,躲在那里負隅頑抗,只不過他們已經被藏在暗處的狙擊手完全壓制住了,幾乎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阿瑪魯知道繼續呆在車上,那只是等死而已,他用力扯了扯懷里的女人,腳下一蹬,蹬開虛掩著的車門,隨後就卡著女人的脖子朝車下拖。
他已經想好了,用手里的女人做盾牌,擋住狙擊槍的射界,只要能夠衝到路邊的灌木叢里,就能憑借著周圍錯落的民房逃生。
拉蒂埃拉大街的拐角處就有一所警察局,若是能夠逃到哪里,想必這些殺手也不敢衝進警察局殺人。
吃力的從車上爬下來,阿瑪魯蹲在地上,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將昏厥的女人從車上拖下來──真他媽的,平時抱著這婊子的時候感覺挺輕松的,沒想到這會兒卻變得死沉死沉的。
十幾米外,後一輛車邊的槍戰還在持續,連續不斷的槍聲在深夜里顯得異常刺耳。
阿瑪魯根本顧不上考慮那些保鏢的死活,他憑著判斷將懷中女人頂在朝向狙擊手的方向上,用最快的速度朝街道邊的樹叢里轉移。
從停車的地方到路邊的樹叢,不過就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發起襲擊的殺手顯然很謹慎,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追上來,最古怪的是,那個藏身在暗處的狙擊手,竟然連一槍都沒有開。
在膽戰心驚中退入路邊的樹叢,阿瑪魯連氣都顧不上喘一口,一把推開擋在身前女人,扭頭就想朝不遠處的錯落民居跑。
他前腳邁出去一步,後腳還沒跟上,斜下里的一株棕櫚樹的樹干後面突然閃出來一個人,當胸一腳踹過來。
事出突然,阿瑪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被來人一腳踹的倒飛回去,栽進一抹灌木叢,打了幾個滾,又滾到了外面的公路上。
這一腳踹的力道很大,很結實,再加上倒飛回來摔的那一下,阿瑪魯險些背過氣去。
他仰天摔倒在地上,捂著已經麻木的胸口急促喘息兩口,正想掙扎著爬起來,樹叢中的人已經追到了他的身邊。
阿瑪魯只看到來人的身影很是窈窕纖細,像是一個女人的樣子,她的兩只手垂在身側,左手握著拳,右手里提著一把美式軍用的平頭開山刀,一尺多長的刀身通體黝黑,在路燈的照射下綻放著詭異的光彩。
“不要殺我……”泛著黑光的利刃讓阿瑪魯失去了最後一點勇氣,他兩只腳拼命蹬著地,身子一點點朝後蹭著,嘴里則嚷嚷道,“你們不就是為了錢嘛,我可以給你們錢,很多錢,五百萬,一千萬……”
街道上的槍聲已經息止了,十幾米外的那輛福特車邊上,穿著緊身皮衣的摩托車手正靠在轎車前機蓋上抽煙。
幾百米外的街道拐角處,一輛警車橫在公路上,車頂的警笛已經被隱藏著的狙擊手打碎,發出一種嘶啞的怪聲。
兩個警察早就跳下了車,正以警車為掩護,通過車載無线電呼叫支援……刀光在眼前一閃,阿瑪魯能夠感受到的一切就定格在這幅有點詭異的畫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