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剛剛暗下來的時候,“海之屋”會所里的侍者們還在緊張地忙碌著,幾個穿著黑色西服“倉心會”組員,散布在廳堂角落里負責保安工作。
一名穿著繡花和服的女招待,從吧台後面繞過來,她雙手端著一個托盤,邁著小碎步走向廳堂右側,穿過二樓的樓梯,走進樓上一條鋪著木地板的走廊。
走廊兩側是木質的拉門過道,繪著婀娜多姿的仕女圖案。
女招待的秀發盤起,腳上踩著木屐,豐腴的胯部顯得非常妖嬈,腰肢輕輕地扭動,勾勒出東方女性的曲线美。
“噠”“噠”“噠”木屐踩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嘎吱聲在四周寂靜的環境下似乎格外清脆。
走廊兩側的障子門全都關著,只有走廊盡頭處的一扇門內有燈光透出來。
走到那扇有燈光透出來的障子門邊,女招待屈膝跪在地上,先將手里的托盤放在地上,雙手將門紙上有仕女圖案的障子門打開。
她挪動雙膝,悄無聲息的進了門,這才回身將那個托盤端進來,而後再次放在地上,騰出手來將房門關上。
女招待垂著頭走進屋里,將托盤端起來,送到房間中間的那張小方桌上。
她將托盤里面的幾瓶清酒和料理逐一拿出來,擺放在客人們面前。
矢野駿正陪著幾位貴客一邊飲酒聊天,一邊欣賞著藝伎們的歌舞表演。
除了年輕美貌的竹中綾乃小姐,那個名叫安德列夫的俄羅斯人,也給李再安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不但能流利地說著英語、葡萄牙語、日語等多國語言,還很熟悉巴西的國內局勢,對南美洲各國的販毒集團也是知根知底。
李再安思索了片刻之後,放下手中的酒杯,試探著問道:“安德列夫先生,你是不是曾經在巴西居住生活過?”
“保羅先生,你猜的很准,”安德列夫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大大方方地介紹了一番自己的背景,“八十年代的時候,組織上派我來南美洲的情報站,在巴西工作過好幾年。”
千萬別誤會,他口中所說的“組織”,並不是什麼俄羅斯的黑幫組織,而是大名鼎鼎的“克格勃”,全稱“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
這個前蘇聯的情報組織成立於1954年,它的前身是蘇聯早期情報機構“契卡”,以及斯大林統治時期的“國家安全總局”。
1991年蘇聯解體之後,前蘇聯時期的“克格勃”被改制為“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其下屬的第一總局單獨成為“俄羅斯對外情報局”。
安德列夫的全名叫維克多·安德列夫·波爾琴科,別看他現在是一個黑幫組織的成員,但在幾年前,他還是前蘇聯情報機構的正式員工,一名經驗豐富的外勤特工。
在美蘇兩國激烈對抗的冷戰時期,安德列夫在八十年代被派到南美洲的情報站,他對南美洲各國的情況非常熟悉,曾經多次策劃並參與了清除“蘇聯叛逃者”的刺殺行動。
只可惜蘇聯突然解體了,原先的“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在改編的過程中,因為經費緊張,不得不大量縮編人員。
曾為組織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安德列夫,因為缺少後台靠山,很不幸地進入了遣散名單,成為了一名“下崗”人員。
聽到對方很平靜地說起這段往事,李再安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作為一名曾經為國家做出過出色貢獻的特工人員,安德列夫被遣散的時候,拿到的補償薪金只有區區一千四百盧布!
這點錢僅僅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七個月的薪水。
從安全部門退役後,安德列夫被分配到了遠東地區的一家國營漁場,成為了一名打漁的船工,每月只有兩百多盧布的工資。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的妻子突然身患重病,急需花大錢動手術,而且家里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在上學。
正當安德列夫走投無路的時候,一位過去的同事找到了他,對方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就說服了他加入黑幫組織。
進入黑手黨遠東幫之後,憑借著自己出色的專業技能,安德列夫很快受到了上級的重用,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面的中層干部。
蘇聯解體之後,軍隊和安全部門之中,類似安德列夫這樣遭遇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
這些人在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奮斗了半輩子之後,突然被組織無情地拋棄了。
他們的心中注定會淤積大量的不滿,對國家的不滿,對社會的不滿,對生活現狀的不滿。
也正因為如此,最近這兩年,俄羅斯黑手黨組織才會如此迅速的發展壯大。
“我們幫會的毒品貨源,主要是來自於阿富汗地區。但是最近這段時間,給我們供貨的軍閥頭目,和塔利班之間發生了戰爭,附近的幾個大部族也卷入了這場激戰。這不但影響到了我們的貨源數量,就連海洛因的價格也開始上漲。”安德列夫向對方說明自己的來意。
在全世界毒品消費的排行榜上,俄羅斯占到了第三位,而整個俄羅斯百分之七十的毒品貨源,則都是來自於阿富汗這個國家,經由新庫茲涅斯克、巴爾瑙魯兩地入境的。
蘇聯曾經發動侵略戰爭,用坦克和飛機給阿富汗人帶來了長達十年之久的苦難,而阿富汗人則用毒品,在俄羅斯人的身上制造了一個永久性的毒瘤。
“如果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能開辟一條新的毒品進貨渠道,保證充足的貨源供應,其它地區的黑幫組織,就會趁機打過來搶占我們的地盤。”安德列夫繼續說道,“由於我曾在南美州工作過多年,對這邊的販毒集團比較了解,也有很多老朋友,所以幫會首腦尼古拉耶夫派我來這邊尋找貨源。”
安德列夫苦笑了一下:“但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美國人近期的緝毒力度非常大,幾個主要毒品產地都被盯的很緊,想在短期內打通一條新的運毒通道非常困難。有朋友向我介紹說,保羅先生和哥倫比亞人的關系非常密切,手里掌握著一條新的通道,控制了整個聖保羅大區的毒品貨源。我這次冒昧地求見保羅先生,就是想從您的手里拿貨。”
聽完對方的來意之後,李再安靜靜地思索了一番。
莫里奧組織的實力雖強,但畢竟只是一個地區性販毒集團,勢力范圍只局限於聖保羅一地。
他如果想在國際販毒領域繼續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就需要在國外尋找更多的合作者,而俄羅斯黑手黨和日本山口組都是很理想的對象。
最近幾個月,美軍在哥倫比亞頻繁出擊,噴灑化學藥劑破壞古柯林區。
為了減少當地古柯農的損失,在李再安的建議下,“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在自己的地盤上改種罌粟。
雖然“尼日利亞快遞集團”包銷了一部分海洛因,但是剩余的存貨還有很多。
再加上南美各國的傳統毒品市場都被可卡因占據了,海洛因很難搶占到市場份額。
在這種情況下,借助安德列夫和竹中綾乃的力量,開拓一條橫跨太平洋的新通道,把這批海洛因銷售到亞洲市場,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明白安德列夫先生的來意了,我也很願意交你這個朋友,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李再安沉吟了一下,說道,“目前,亞洲市場上海洛因占據了大部分份額,你就算拿到可卡因運回去也不好賣。我在哥倫比亞那邊有一些朋友,他們最近試著種植了一批罌粟,我可以幫你搞一批海洛因過來。”
“至於價格方面你可以放心,絕對會比阿富汗人的賣價便宜。但是我只負責把貨運到瑪瑙斯,你要自己想辦法把貨運回俄羅斯。”
“保羅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安德列夫端起酒杯,敬了一杯酒。
“竹中小姐,您從東京遠道而來,又是所求何事呢?”同俄羅斯人談妥之後,李再安轉過身來,詢問著這位極道千金的來意。
在他的印象中,竹中綾乃自從其父竹中正久遇刺身亡之後,似乎就在山口組內部隱退了,這幾年日本黑道上基本聽不到她的名號了。
“安德列夫先生所求何事,我就是求的何事,不知道李先生能否行個方便?”竹中綾乃笑著回答道。
李再安聞言搖了搖頭道:“竹中小姐,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類似於販毒這樣的髒活,在山口組內部都是由地位較低的人去做的。國粹會是核心一代組織,竹中小姐更是身份高貴的人,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派您來做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