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以自己的名字作為點綴的最後一句話,有著秀麗容顏的男子臉上神情森冷,他沒有轉身,只是任憑自己和張以寧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最終,他咬了一下牙,在長久的躊躇之後,還是轉頭追了上去——
“……給我一個機會,不要傷害她。”華林閉了一下眼,語氣里少見示弱。
“……”張以寧淡淡看他,不置可否,華林看了他一眼,幾乎要嘆氣,迅速別開臉,再轉過來的時候,情緒態度已調整至完美,唇角含笑,不見慌急,只見耳畔血色一线,有一種蕭殺風流。
“給我一個機會,不要傷害她。”華林再次說,張以寧又定定沉默看他片刻,轉頭。
“我本來就不會傷害她。”
“請交給我來操作。”華林依然固執請求。
張以寧看他,慢慢開口:“說真的,即便我這麼疼愛她,我也依然搞不清楚,你到底喜歡阿素哪里。”
他自己非常清楚,安若素僅僅是勉強搭上了漂亮的邊而已,不算美麗,聰慧而已,也沒有什麼天縱英才,那麼華林對她死心塌地,到底是為什麼?
華林笑了一下,舉步向停車場而去,張以寧走在他旁邊,不慌不忙。
上了車,華林發動汽車,低低說了一句:“你知道麼,十七歲那一年,她離家出走,險些被□。”
“——!”張以寧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驚訝,他說了一聲:“繼續。”
十七歲那年,若素離家出走他是知道的,不過那年恰逢高考,又是她的母親改嫁,他本來以為是她少年時代難得一次反叛,也就沒有太注意,原來,內里有這樣隱情。
“當時是我救了她。”華林自失一笑。
那是還鮮艷如昨的往事。
那天他偶來興趣,陪阿芙蓉去一家非法俱樂部去看一場調 教表演,他看到一半興味索然,就起身出去透氣,一路亂走,忽然就聽到極其微弱的,男子的求救聲音。
本來以為是哪個新手快搞出人命了,他難得好心過去一看,結果看到的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一身鮮血,如同野獸一般,死死咬著一個男人的喉嚨。
他看到的刹那,那個男人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仿佛輪胎漏氣的聲音,少女伏在他身上,一動不動,華林清楚,這代表男人的氣管已經斷了。
——這樣的場面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不怎麼在意的走過去,然後那個少女在他接近刹那,猛的躍起——
那是仿佛野獸一般的動作,饒是華林反射神經出眾,依然被一口咬中了手腕。
他條件反射一手刀切上她後頸,感覺到手下的肌肉猛的繃緊,但是手腕上的勁道卻絲毫沒有松弛。
電光石火一刹,那張血汙到看不清五官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栩栩生輝。
那是野獸的眼睛。
優勝劣汰,以撕殺決一勝負的,純粹的,野獸的眼睛。
他一瞬間為之沉醉。
她那時候狼狽血腥,尖銳牙齒撕破他的皮肉,但是他覺得她非常美麗。
華林淡淡說完,張以寧沉默不語,片刻之後,他看著車窗外變幻景色,慢慢開口:“……一次,就一次。”
華林微笑起來。
短短十三個工作日內,ZS旗下富華銀行的股價狂跌到17元,跟近期最高峰值相比,下滑了將近30%,其余相關產業的股價,跌幅也紛紛到達百分之四十,但是,到了此時,市場上的惶恐氣氛反而平靜下來了。
八月下旬,ZS公布上半年度經營報表,與去年同期相比,仿佛根本沒有受到金融危機的影響一般,環比上升額度比去年還高了三個百分點,這份逆市上揚的報告甫一上市,立刻提振持有股份者們的信心。
畢竟,任宣不過是個副總,又不是謝移被刺傷,過去半個多月後,這樁新聞的負面效應也慢慢消退,取代惶恐論在大部分持有ZS股份的散戶中流傳的,是另外一個概念:有機構要操作ZS的股份,趁著現在股價下跌趕緊持有。
8月25號之後,ZS的股份開始緩慢但是堅定的慢慢回升,
而就在這時,按照合約,薛家的錢到賬面,澳門保險公司立刻拋出MBS債券提前一年半全部售罄的這個利好,澳門保險公司股票當天漲停,而同時,保險公司旗下的MBS債券和基金全部提振。
按照任宣的說法是,這才剛開始哪,你給爺吃進去多少,就給爺我吐出來多少!還得翻倍的!
這段期間,謝移一直停留在澳門,看到目前局勢,就算任宣沒法回去上班,在病房里遙控,也鎮得住場子了,才決定回去本城。
傷筋動骨一百天,醫生很明確的告訴任宣,他要出院,至少要到9月底,想要恢復正常行動,要到10月中,謝移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就跟任宣打過招呼,放華林過來。
任宣沒什麼不好答應的,心里想的卻是,看澳門這頭無論怎麼折騰也不出了花了,謝移才終於放心把華林丟過來,這是何等猜忌?
由此可見,謝移梟雄心性。他私底下如此對若素說,若素點頭,暗暗記住。
“不過說起來啊~~”任宣忽然調轉話題,“蕭羌就丟給華林去繼續傷腦筋好了。”
“怎麼?”坐在他旁邊看文件,若素順口一接。
“呀呀,因為我的原則是,敵人越弱越好嘛,我可不是聖斗士,閒得沒事兒愛挑戰強者讓自己LV UP的。我巴不得我的對手都跟豬一樣。”任宣近乎幸災樂禍的這樣說,得意洋洋的啃了一口洗好的桃子,若素對著文件翻了個白眼。
而很悲慘的是,任宣的幸災樂禍並沒有持續很久——
謝移9月1號白天離開澳門,華林當晚到的本城。
他預定是明天早上抵達,今天悄悄一來,就連任宣也不知道,結果,當他施施然出現在任宣病房門口的時候,瞬間壞掉了任宣的食欲。
華林依然一貫他品味的皮褲搭長款復古白色風衣站在門口,耳邊一线流紅,於是任宣就丈八蠟燭的幸災樂禍:看丫不捂出一身痱子來!
不得不說,相形之下,華林的風度要比任宣好了太多,掃了一眼任宣那只吊起來打著石膏模樣怪異的腿,即使幸災樂禍得厲害他也絲毫沒有表現在臉上,他走近任宣,居高臨下的看他,片刻之後挑唇一笑,“單獨談談?”
任宣本來想丟還他一句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但是看了一眼旁邊一臉尷尬的若素,他忽然一笑,點頭道:“好啊。”說罷,向若素一笑,若素想想,向華林點點頭,轉身離開。
出了病房的門,小心關好門,她並沒有打算走遠,但是想了一想,雖然這層樓來往的人很少,但是還是有醫護人員穿梭,看到她在門口徘徊,多少也有些不妥,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下樓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從大門出去,她剛邁下台階,人就立刻僵住——
在她的正前方,張以寧正微笑看她。
任宣!!她並沒有足夠判斷這種場面的經驗,但是天生警覺的本能告訴她,現在任宣的處境非常危險——、
她幾乎想拔腿就跑,但是,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就象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
——明明對方沒有任何威脅的舉動,只是一貫的溫和微笑,身上的氣質也是一貫面對她的恬淡寧靜,但是,她就是動不了。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絕對優勢的全面壓倒。
沒法掙脫,連掙扎都不行。
動物的本能戰栗著全面臣服,周圍走過的人全然感覺不到,那個微笑著的男人只對她散發出的無形壓迫感,一絲一縷,有若無形的細线,纏染上她的身體、四肢,然後細細勒緊——調轉視线或者是動一下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那種壓迫感本身居然也是溫和的,但是就是那種溫和感,反而讓若素由衷的產生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
——那是確認了自己在這場對峙里是絕對的強者,所給予弱者的,溫和的憐憫,而她的生物本能則向對面的男性承認,她是弱者,她臣服。
看著她仿佛雪地里被凍僵的貂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能動,張以寧笑起來,他朝她招招手,“阿素,過來這邊,我帶你去吃飯。”
“……”應該拔腳就跑,立刻到任宣身邊去。
若素絕望的想著,卻不由自主的向自己的兄長走去,握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握上的一瞬間,她才驚覺,艷陽高照,她掌心如冰。
“……好孩子。”成熟男性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從容笑意,從她頭頂灑下,溫柔和藹。
她卻只覺得置身冰寒。
被兄長親昵的摸了摸頭,她僵硬的移動腳步,被男人帶離了醫院,帶上車,到達港口,帶上游艇,輕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搖晃,游艇已離了港口,向遠處而去。
為她倒了杯水,張以寧溫和微笑。
“離島上我新買了一個別墅,風景怡人,你先去住住吧,也好好修養一下。”說著的時候,男人的指尖輕輕從她發上掠過,“你看,你這陣子都瘦了。”
他聲音溫和柔軟。
若素反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