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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長生獄 絕代雙驕 3166 2024-03-01 20:32

  謝移忽然就覺得世界和時間一下子崩壞錯亂,一切都回到了八年前那個節點,漸漸有風雨充斥,腳下恍惚已不是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而是粗糲砂石。

  當時是雨天,整個城市半明半暗,霓虹卻異常的妖艷起來,沿海公路猶如一條鱗甲耀眼,蜿蜒嫵媚的蛇。

  當時朱鶴也是這樣站在他的正前方,也是這樣藕荷色的衣衫。

  她當時一字一頓,喚他的名字。

  謝移,朱家欠你的,已經還清,你欠朱鶴的,從現在開始還。

  那每一個字都滿溢怨毒,詛咒一般的話語,他記得清清楚楚,不能忘懷。

  謝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冷汗涔涔,內里卻火一樣燒灼,慢慢的一股腥甜滿溢上來,堵得心口發疼,卻連叫都不敢叫,生怕一張口就有血從腔子里吐出來。

  他瑟瑟的發著抖,過了片刻,神經才穩定下來,閉了閉眼,再一定神,哪里有斷崖風雨,眼前分明是繁華富貴,溫柔錦繡。

  只不過,那個女子倒是真的向他一步步優雅而來。

  八年前,他和現在一樣,無法舉步,困在方寸之間,朱鶴決不肯向前一步,現在,她卻慢慢行來,風儀完美,笑容得體,哪里有當年一星半點的蒼白。

  她到他身前,站住,完美微笑,向他伸出手,無名指上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訂婚鑽戒,而是黃金的小巧花形戒托,中央拱護著一枚極其圓潤的珍珠。

  “您不邀請我跳一支舞嗎?謝董?”她聲音清潤。

  謝移怔了一下,才緩過神來,他啊啊的急促的答應了一聲,握住她的手。

  握住朱鶴指頭的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指頭冰一樣涼。

  和她一起旋入舞池,謝移覺得也許朱鶴會對他說什麼,要不自己會對她說什麼,但是實際上,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朱鶴則一直微笑,並沒有開口說半個字。

  這是一曲探戈。

  傳自秘密約會的舞蹈與其說是情人間肢體糾纏,不如說是一場與外界的戰斗。他和他如此近,又那麼遠。

  謝移必須要承認,朱鶴和與她久違的肢體接觸,都讓他心慌意亂,舞蹈中,他踩了好幾次她的腳尖。

  朱鶴全不在意,只對他揚著甜美微笑,一曲終了,他茫然幾乎不知道是長是短,看著她稍微退後,提起裙擺,優雅行禮,便要退去。

  謝移心里發急,一把拉住她,卻在剛觸上她手腕的刹那,慢慢松開了指頭。

  那個凝視著他,微笑著的女子,眼神冷得如同地獄里的冰。

  毫無暖意,只有憎恨。

  他頹然松手,女子甜笑著轉身,然後在轉身刹那,消去了臉上一切笑意。

  謝移,朱家欠你的,朱家已還清,你欠朱鶴的,從現在開始算,終有一天會讓你償還。

  心底默念著八年前的誓言,她向張以寧走去,走到他近前,就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氣一樣,撲倒在他懷里。

  “……怎麼了?”他柔聲問她,不等她回答,對周圍的人歉然一笑,道了抱歉,扶她去了休息室。到了屋里,關上門,那個伏在他手臂上的女子兀自緊緊抓著他,張以寧無法可想,只能扶著牆慢慢移動到沙發上,讓她坐在自己懷里。

  胸口有潮濕的感覺。

  潤入襯衫紋理中的液體,初時滾燙,隨即就慢慢的冷卻,到了最後,比冰還要涼。

  張以寧嘆氣,慢慢撫摸她的頭發,也不說話,過了片刻,朱鶴開口,聲音異常的平靜,仿佛根本沒有在哭一樣,“謝移和以前一樣,基本沒怎麼變。”

  張以寧心里一抽,隨即化成了綿長的憐惜的疼。

  從小開始,她就這樣,生活的環境太過險惡,哭都不能,於是她練就一個本事,即便淚流披面,說話的聲音也能絲毫不紊——她甚至可以一邊哭一邊笑出聲來。

  他見過太多次這樣的哭泣。

  說起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她從來只在他面前哭。

  過了半晌,她雙肩忽然抖動,她猛的自他懷里抬起臉,居然是笑著的。

  不是笑聲,而是,她是真的在笑。

  眼淚如同斷线的珍珠一般滾落面孔,她笑得真心實意,燦若春花,孩子一般純真。

  張以寧能感覺到,她體溫慢慢升高,有了一種熱病般病態的溫度,抓著他手臂的指尖慢慢用力,陷入他的身體。

  張以寧看著那個在他懷里抬起頭的女人,忽然覺得,自己擁抱的,是一尾因為怨毒而分外美麗的蛇,“以寧,我非常高興,謝移還是以前的樣子,這樣,讓他失去一切,才能讓我開心——”

  她臉上的笑容伴隨著這樣怨毒的話語,居然越發天真起來,她仿佛一個童稚的孩子,無邪的怨毒著。

  張以寧覺得背脊發冷,但是卻又無可抑制的覺得憐惜,他看著朱鶴,微笑,撫摸著她的頭發、肩背,最後捧起她的臉,碎碎的輕吻。

  落在臉上的吻飽含著柔軟的愛意和溫暖的安撫,朱鶴象只被雨打濕,終於逃到主人懷里的貓一樣,就著張以寧捧住自己面孔的指頭微微磨蹭,眼睛閉起來,忽然問他一個問題:“你愛我嗎?以寧。”

  “愛。”他答。怎麼會不愛呢?從一開始就喜歡她,愛她,然後十年漫漫,就這樣守護她,步步行來。

  這個世界上,他肯為之舍棄自己的幸福的,一個是她,一個是和他血脈相連,唯一的親人若素。

  僅僅只有她們而已。

  “那麼,如果我不是朱鶴,我不是ZS唯一的繼承人,你還會愛我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仔細的想,最後得出的結論,讓他自己都苦笑,“不……不會的,因為如果你不是朱鶴,我們就沒辦法在我還願意真心愛人的時候相遇,只要再晚一年,你遇到的就是利欲熏心的張以寧,他會更愛權力和金錢,而不是愛你。”

  聽了他這個匪夷所思的答案,朱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和剛才那種讓人看了不寒而栗的笑不同,是真正的甜美,在他懷里蹭動了一下,她有若撒嬌的貓,“……只有你不肯騙我呢,不管這答案殘酷與否,只有你,從不曾騙我。”

  說完這句,停頓一下,她低低喚他:“以寧……”

  “嗯?”

  “我愛你。”

  “……我知道,”他終於也笑起來,朱鶴也笑,抬起頭,臉上淚痕猶濕,那雙一向清冷寡淡的眼睛卻柔軟了起來。

  她一生干練瀟灑,從容淡定,只在人前,這樣痛哭失聲,狼狽不堪,愚蠢失態,只在張以寧面前。

  因為他不在乎她到底什麼樣子,關於她的一切,好的壞的,全部都張開雙臂,溫柔的接納。

  只有他。

  如果說掉入深淵,在無法救回她的時候,肯陪自己墮落的,只有張以寧。

  手指底下的肌膚溫度已然回復,知道她已然從陳年舊事和那刻骨仇恨中重新站了起來,張以寧拍拍她,讓她靠在沙發上歇息一會兒,自己起身去叫化妝師過來補妝,順便出去照顧一下賓客。

  朱鶴點頭,說等補好妝就出去和他一起招呼賓客,張以寧在她唇邊偷了一個吻,轉身走出,剛回到大廳,就看到一個醒目的銀發男人拖著自家妹妹以趕飛機的氣勢一路碰碰作響的向他走過來。

  哎呀呀,他在酒杯後眯起眼睛,臉上已經掛上全然人畜無害,溫和又純良的笑容——只是對面那個銀發男人顯然不怎麼買賬,看他笑得春光燦爛,立刻也對他齜牙一笑,牙齒雪白,寒意森森。

  看著張以寧出來,立刻就有人躍躍欲試,要上前攀談,哪知斜刺里殺出來一個任宣,第六感敏銳一點的,立刻閃開,生怕自己掃了台風尾,被當成炮灰,沒那麼敏銳的,還沒等到張以寧跟前,就被任宣超了過去。

  於是兩個男人相對而立,一個笑得象要咬人,一個笑得像是等著咬,一時之間蔚為奇觀。

  其實這樣一直下去也蠻不錯,張以寧悠閒的想著,但是掃了一眼在任宣身後已經開始扶額的妹妹。決定身為兄長的人還是不要讓妹妹太難做的好。

  他主動向任宣伸出手,“您好,初次見面,任總對吧?”

  “……希望這次見面能讓您滿意,張先生。”沒用任何官面上的稱呼,任宣禮貌的回握了他的手,松開之後,自然無比的牽住了若素,把她向前輕輕一帶,讓她以一種若即若離,曖昧十足卻又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距離靠在自己身邊。

  “……”張以寧掃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妹妹,優雅的比了個手勢,“任總不介意去安靜一些的地方聊聊吧?”

  “當然不介意。”任宣微笑,牽起若素,跟著他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偏廳。

  為自己取了一杯葡萄酒,為若素取了一杯蘇打水,張以寧看向任宣,對著服務生手里的托盤比了個手勢,問他要哪樣,任宣回了一句請隨意,張以寧為他拿了一杯白蘭地。

  白蘭地干邑入口的味道,醇厚又清爽,任宣抿了一口,決定把話題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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