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落款,我仿佛看到一個即將溺水的男人在拼命掙扎,露出一副猙獰的模樣。
當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時,又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他在抓到妻子出軌證據的同時,竟然有了額外的收獲。
這個額外的收獲為他的貪得無厭提供了更多的籌碼:
一,我除了要賠償他為了減刑而上交的大概300 萬的贓物,還要補償他的尊嚴300 萬,合計600 萬元;
二,我要運用司法權力關系,讓他的認定實際收受贓物的總額不過100 萬元,結合他自己主動交待(根本不算是自首)和提供監察機關不掌握的其他信息(實際是出賣他人)的情況,判刑不超過2 年;
三,我要在他服刑半年之後,設法為他獲取保外就醫,他自此實際上已經不再服刑了,只不過自由受到了一定限制;如果結合他被留置的時間計算,他實際服刑的時間會更短;
四,我還要給他重新獲得一份工作,至少是亓老公那樣的消防類公司。
按他原來的職位,在新的公司里他還得是一個管理層成員,待遇還不能太低;
五,他自己不能生育,但他還想繼續欺騙秋,霸占這個漂亮、氣質高雅的女人,即使這個女人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他也無所謂,只要那個讓他老婆懷孕的男人給他足夠的金錢並為他今後生存提供一份體面的工作;
他賴以提出這些條件的籌碼就是我和冬的關系以及有可能破壞軍婚罪導致的入獄可能性。
他現在的這封信已經不僅涉及到我,而且涉及到冬,以及老黃,這個我真正賴以進步的後台。
如果說,把老黃都搭進去了,那就意味著老黃必須出手,我難以想象這樣推導下去會引發什麼樣的連鎖反應,後果實在難料,還是先不想的好。
我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說,裝著神情輕松地說:“信我看完了。”
不過,我不是優秀的演員,嚴肅的表情和勉強的笑容還是被面前倆個女人給識別出來了。
她們倆其實是真正的演員,即使是聲樂老師,都有舞台表演的經驗,對人物的表情應該有專門研究的。
“哥,是不是問題比較嚴重?”亓站起身來,想過來看看信的內容,畢竟秋的老公被抓,她也覺得非常難過。
我趕緊關掉文件說:“他涉及的問題還好,但如果我們能幫上忙的話,最終看看能不能有一些生機。”
當著秋的面,我不能把她老公犯的事說出來,更不能說他提出的條件。
現在秋懷的可是我的孩子,我得讓她的心情盡量保持愉快,將來生出一個健康陽光的孩子來。
現在她的老公被抓,而自己懷的是別人的孩子,而老公卻在勒索這個孩子的真正的父親,她的小心髒恐怕一時承受不了,還是暫時不能說出實情,我得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瞅准機會再說。
秋一臉憂郁地看著我。
“是這樣的,”我清了清嗓子說:“他在行使自己職務的過程中,收受了一些不該收的財物,說白了,也是犯了貪腐之事。不過,擱現在這個大環境里,握有實權的干部很難幸免的。”
“總額大嗎?”秋緊張地看著我。
“按法律規定,收受賄賂在5000元以上就夠入刑了,你老公這次被判刑是逃不掉的。但你放心,他這次不是主犯,是被牽扯到的,我會盡全力幫忙的。你也不要擔心,你老公還是不錯的,就貪腐了一些,沒有在外面拈花惹草。”
我試圖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他要是再沾花捻草,我看就把他直接給休了。”亓一旁打抱不平地說。
“他應該是顧家的,他不也是也給秋買了新的房子,還買了特斯拉Model3嘛,說明他非常愛秋的。”在秋看來,我說的是事實。
“嗯——”秋沒有多說什麼。
“這樣,亓你陪同秋回家,這事我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麼辦才好。最近一些日子你就住到秋家里,一定幫我好好照顧秋,有什麼情況及時和我說,需要用錢啊什麼的你就墊上,算我頭上。項目上的事我會幫你安排好的,你不要擔心。還有,U 盤放我這吧,我回頭再研究研究上面的內容。”
我一不留神,就把秋當著我孩子的媽媽了,關鍵是把材料給留下來,先保守這個秘密再說。
“哎呀,好像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一樣,搞得你這麼揪心煩心勞心。”
亓笑嘻嘻地起身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照顧好你最最親愛的秋妹妹。”
說著,亓拉著臉上泛起紅暈的秋准備出門。
我趕緊補充道:“秋,你下次去探視的時候,和你老公說一下,我一定會幫忙的,讓他不要擔心。他就是不寫這封信,衝著我倆的關系我也會出面的。”
秋感激地點點頭,和亓一起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里,我的內心翻騰不息,我不得不思考如何應對安的這封信。
安的材料不得不說具有巨大的殺傷力,公布出去相關人員將無一幸免,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我先仔細研究了一下法律,軍婚是與現役軍人形成婚姻關系的婚姻。
軍婚是受到國家法律重點保護,破壞現役軍人的家庭婚姻關系應受到刑法的嚴厲打擊這是無可厚非。
但現役軍人,是指有軍籍的,正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服役的官兵。
我和秋發生關系是在安仍然是消防官兵期間發生的事,如果那時安告我,破壞軍婚罪這一條是成立的。
至少法官會給出帶有無限同情心的判斷“人家在前方為了老百姓生命財產的安全在舍生忘死地救火,哪知道自己家里卻意外後院失火,不判你,我們還怎麼能讓那些消防官兵們在關鍵的時候去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但是,現在消防改制了,改制之後的消防官兵不再是現役軍人,他們已轉為人民警察序列,享受公務員待遇,因此現在安的身份是公務員,不應該按現役軍人處置。
我國法律是不溯及即往,一般實行的是從新兼從舊兼從輕原則,也就是如果法律變得有利於行為人的,就從新;如果法律變得不利於行為人的,就從舊(前提是行為人的犯罪行為在新法律生效之前發生的)。
因此,只要法律變更的,依照從輕原則,哪個規定輕就選擇哪條法律條款執行。
現在情況特殊的是,法律條文沒有變化,但行為人的身份發生了變化,相應適用的法律條文也發生了變化。
例如,現在再和已婚消防官兵的家屬發生婚外行為,就不是按照破壞軍婚罪來處理,因為他們都是公務員了。
即使回到我的行為上來看,按照刑法上的從輕原則,我也不應該按照破壞軍婚罪來論處。
但不知道刑法上的從輕原則與國家保護現役軍人婚姻的原則,哪個更具剛性。
最高院還沒有公布最新的司法解釋,是不是破壞軍婚罪就不得而知,我的內心的忐忑不安可想而知。
除了這個軍婚罪外,如何處理秋及她懷孕的問題。
答應並滿足秋老公的條件,秋的老公也許會保持沉默,但這個沉默是用金錢、權力換來的,但主要還是用秋美麗高雅的身子換取來的。
如果有一天,秋紅顏已去高雅不在,安舊事重提並提出離婚,當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她會不會痛恨我為什麼不在她懷孕的時候就承認這個事實?
說不定她當時就會選擇和安的離婚,也不至於和這個中山狼生活半輩子。
這讓我想到了賈迎春的命運: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
還有,如何讓孩子去面對這個現實,難道多年之後要讓孩子去評判我和秋的是非,那將對孩子產生這樣的傷害啊?
我不禁想起加拿大的那個撫養大的孩子。
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如現在就把這事挑明,讓秋選擇和安徹底分離,趁她青春還在風采依舊的美好年化里,和我再續前緣過上美好的日子,也能給孩子一個溫暖幸福終身不會破碎的家。
但如果現在挑明的話,對秋未嘗不是好事,但安他會不會狗急跳牆魚死網破呢?
那到時真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但現在挑明了,我要選擇和秋結婚嗎?那遠在倫敦的孫莉又該怎麼辦呢?她那個肚子的孩子又該怎麼辦呢?我又該如何去面對我的父母呢?
也許,如果滿足了安的所有條件,安這一輩子都將保持沉默,這事是不是就沒有挑明的必要呢?
秋永遠是他的老婆,孩子也永遠是他的,我和他們一輩子相安無事,而孫莉也有了她自己溫暖幸福的家,這是不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還有如何處理與冬的關系問題非常重要也非常敏感。
不得不說安雇傭私人偵探拍攝到的照片極具震撼力威懾力,尤其是那張最關鍵的在冬的家門口分手時相擁的照片,可惜這是我在認識小蘭之前就被偷拍的。
即使現在滿足安的所有條件,他也許現在保持沉默了。
但過幾年之後,他如果發現自己生活得並不如意,工作並不順心,要知道從一個握有一定權力的人變成一個階下囚再到普通的打工仔而且知道自己戴過綠帽子的人來說,他的心理將是非常脆弱的,稍不留神,自尊就會被再次擊碎,很容易喪心病狂的。
到那時,處於對我的一帆風順心懷嫉妒,他會不會利用這組照片對我繼續敲詐勒索呢?
因為曾經使用過一次就獲得了600 萬的收益,這可是躺在家里賺錢啊。
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他再把他如何被減刑、如何實現保外就醫的事抖露出來,恐怕又是一場地震。
孫小果的案件讓十幾個政府官員上到省公安廳、省高院、省監獄管理局的廳長庭長局長,下到基層派出所的所長、監獄民警都被監禁面臨審判,這是何等的恐怖啊。
這讓我想起了《哈姆雷特》里的那句話:
To be , or not to be : that is the question :
答應還是不答應,這是一個問題。
不答應,現在魚死網破;答應了,也許將來,魚死網破;
經過兩天的煎熬,我決定和小勱總商量這件事。
錢不是問題,夏的那一筆資金隨時任我取用,600 萬分分鍾可以搞掂。
問題是那組照片該如何處理,這就涉及到冬,以及冬背後的整個家族。
這事先不能和冬說,女人往往都是感性思考的,冬到時一激動,出點意外不可收拾。
不過這一商量就暴露了我和冬的親密關系,我想小勱作為商場上的男人,這樣的男女風花雪月的事見多了,應該會理解的。
關鍵是如果要保外就醫,還得需要小勱總出面,他那個公安局長的老丈人是必須依仗的。
小蘭下午到了我辦公室給我匯報了一下被襲的情況。
在她的嘴里這些黑社會的小混混是不值一提的。
她輕描淡寫地描述了那天傍晚以一擋三的過程,聽得我還是有點後怕。
我仔細再看了看蘭伸出的手臂,還好就一些擦傷,像小蘭這樣的特警隊員應該是非常抗打擊的,她們打擊別人也主要靠腿部的力量,一防止敵人近距離靠近自己。
估計這次手臂的肌肉還是受了不少傷的。
我悄悄地說:“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我也比較忙,回頭好好慰勞你一下。”
小蘭一下子紅了臉,沒說話。
“哦,對了,你那個刑警隊的兄弟最近約你了嗎?”
我猛然想起蘭的那個戰友了。
這可是世上號稱最緊密的四大關系之一的“一起扛過槍”,能讓人終生難忘的友誼。
不知道小蘭經歷了人生這次挫折之後,對此前的戰友還能不能再接受。
“嗯——他約我來的,我一直在猶豫。”小蘭說。
“是不是因為他在你落難的時候沒有伸手,卻在你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時再找上門來?”
我干脆把話挑明,小蘭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
這個疙瘩不解開,小蘭永遠不會接受以前的戰友的。
“是的。”小蘭肯定地說。
“我覺得你這一關總是要邁過去的。他也就是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一科級干部,無法在我們這個省城里替你解決戶口、房子、就業等等難事的,當然哥哥我除外。”
我不失時機的調侃了一句,力圖把這個比較沉悶的話題說的輕松一些。
“所以你要理解,現在你說愛情能脫離階級、脫離現實、脫離金錢是不現實的,古人還都講門當戶對呢。你現在不同了,你是我們省兒醫的安保部副總,過兩年老郭退休了你就是老總。你人還是那個人,但工作變了地位變了。你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有了票子,關鍵在新的平台上你的作用越來越打,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了。”
“我的所有這些,都要感激哥哥你的。”小蘭一往情深地看著我。
“呵呵,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感覺要把我給吃了。”我笑眯眯的。
小蘭總噗嗤一下子笑了出來,“有那麼夸張嗎?”
我看小蘭的神情似乎也有點想通了,我接著說:“其實,我們根本不要在乎過去發生過什麼,也不要期望將來一定會發生什麼,我們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就是我們現在能做什麼能改變什麼就行,對吧?如果你覺得你那個戰友還行的話,就試圖相處一段時間,不帶有任何承諾。合適了,就繼續。你今年也不小歲數了,女孩子還是要成個家的。”
我知道,我和小蘭將來是無法走到一起的,與其一直拖著不放,不如早點解脫,小蘭一直不願意接受別的男人,估計有我的因素。
“嗯。”小蘭其實是一個極富軍人氣息的直爽女孩,只不過涉及到感情的事,誰都無法爽快。
“你知道,我是結過婚還有孩子,這輩子是無法給你一個家的。”我還是覺得把這層窗戶紙挑破。
“嗯,我知道。”不過,這句話里明顯透露出失望。
“不過,我是一直打心底喜歡小蘭妹妹的,心里可是一直有你的位置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在我看來可是炙手可熱啊,完全可以主動和以前的戰友多溝通,建立微信朋友圈,擴大選擇范圍。”
這是實話,像小蘭這樣貌美如花異常勇敢的女孩誰不喜歡?
外面是保鏢,私下是情人,工作是同事,生活是知己。
但我知道,我能給予她什麼,又不能給予她什麼,該放手的時候還是要放手的。
我的意思還是很清楚的,我不能給她完整的愛情和家庭,但我會繼續喜歡她,但希望她早點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活,尋覓到自己的終生所托。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孟小冬和梅蘭芳的故事。
梅蘭芳不顧自己有了三房四妾,執意迎娶孟小冬,而孟小冬也是一片痴情,以為尋覓到終身幸福。
哪知梅先生並不可靠,二夫人福芝芳控制了全家,導致這段婚姻無疾而終,孟小冬落得受傷多年,最後不得不嫁給上海大亨杜月笙。
杜月笙直到去世前一年,才和孟小冬舉行了正式的婚禮,算是給了孟小冬一個名分,而孟小冬此時已經四十二歲,離一輩子守寡就剩一年。
杜月笙去世之後,孟小冬再也沒有婚配,獨自收受徒弟,終了大半輩子在香港,最後病逝於台灣。
想想三十歲時的孟小冬就能與當時京劇老生翹楚馬連良、譚富英、楊寶森相頡頏,譽滿全國,被尊稱為“冬皇”,可是自己誤嫁梅蘭芳,終生坎坷。
而梅蘭芳則在建國之後,獲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功,相比較孟小冬的落落寡歡,不能不說這是一幕巨大的悲劇。
不過梅先生在1961年駕鶴西去,不知道如果活到文革會有什麼結果。
真正的就是“男怕入錯行,女怕選錯郎”啊!
不過也有比孟小冬更悲催的事:1926年,迷戀孟小冬的王惟琛闖入梅蘭芳豪宅索要自己的愛情,梅蘭芳的好友也是當時北平很有名望的一名紳士張漢舉接待他的來訪。
梅家報警,驚慌失措的王惟琛拔槍打死他誤以為梅蘭芳的張漢舉,後被蜂擁而至的警察射死。
“好的,我都聽哥哥的。”
小蘭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這非常符合我的心意,只不過我最近煩事纏身,也就沒有太多心思和小蘭總卿卿我我的了。
既然話都挑明了,小蘭也知道了我的心思,我有點如釋重負覺得渾身一陣輕松。
我站起身來,主動擁抱了一下小蘭,雙手還是在她結實的臀部上揉弄了幾下。
一邊揉弄輕輕地說:“注意保護好身體,你永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小蘭把頭低在我的肩上,雙手擁抱我的腰,倆人站著纏綿了一會兒。而後小蘭抬起頭親了我一下,走了。
這個擁抱還是讓我心里有點蠢蠢欲動,可想到晚上要和小勱總見面討論那件煩心事,讓我的欲望一下子煙消雲散。
晚上和小勱總約在了秦淮河邊上一個叫賞心亭的地方。
一邊喝茶、聊天,一邊觀賞秦淮河的風光帶,想想古往今來王侯將相販夫走卒舞女歌姬,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雖然我們這個城市,悲劇色彩很重,但六朝古都,十朝都會,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秦淮八艷,天下文樞,東南第一學,數次庇佑華夏文明之正朔,風景美到賞心悅目,人美到如夢似幻,文化昌盛底蘊深厚,叫我如何不愛你。
小勱總最近在我的影響下開始研習高爾夫。
GOLF這個運動意味著Green 、Oxygen、Light 、Friendship,在享受陽光、綠樹、草坪並鍛煉身體的同時,也能結交一些朋友,談點合作項目,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打高爾夫的這個群體里社會精英占了很大一部分,對積累人脈有著天然的幫助。
當然,如果加入一支球隊,就會更快認識一些球友。
對我的這個論調,小勱總還是欣然接受,所以除了工作,最近他一有空他就跑到練習場練球去了。
坐下來點了一壺正山小種,剛剛喝上第一泡,小勱就興致匆匆地走了進來。
看來小勱總對高爾夫終於入門了,坐下來喝了一口茶,就問我這問我那:如九號鐵杆、七號鐵杆、五號鐵杆的擊球點及區別、木杆的擊球點及與鐵杆的區別,上坡球位、下坡球位、腳高球低、腳低球高、沙坑球、高拋球、低飛球、左旋球、右旋球、下旋球等等的擊球方法,這麼多內容一下子就討論了半天。
我們只好先上菜,邊喝酒邊討論,倆個人興致勃勃地把一瓶茅台快喝完之後,我才把小勱總心中的問題總算給解釋清楚。
高爾夫是一項實踐運動,光有理論是遠遠不夠的,要花大量的時間練習,以形成肌肉記憶,才能顯著提高擊球水平。
高爾夫被稱為“綠色鴉片”是有道理的,因為你需要不停練習不停糾正不停提高,而且會經常反復,讓你興高采烈又會痛不欲生。
通常我們說,打100 杆的選手每次回家都非常高興,因為他總是回家說我今天打了幾個PAR ,因為打PAR 對他來說就想過年過節一樣不易;而對像我們這樣的准高手來說,每次回家往往都是總結教訓的多,如今天哪一個洞一號木沒處理好、哪一個洞切杆沒處理好,哪一個洞在推杆時忘記是下坡一不小心推大了沒抓到birdie;而像小勱總這種剛剛入門的初級球手,高爾夫就像埃及艷後一樣迷一般的存在。
難怪有一陣子甚至英國皇室都不允許打高爾夫球,這樣會影響皇室的工作效率並給普通老百姓帶來玩物喪志的感覺。
倆個人酒熱耳酣之際,我終於有機會切入正題了。
“勱總,今天來主要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兄弟我遇到了一件麻煩事。”我干了最後一杯酒,神情嚴肅地說。
“什麼事讓院長您這麼傷神呢?”小勱沒怎麼當回事。
“這件事非常嚴重,還牽涉到你姐,我想還是找你商量為好。”我點燃了一支煙。
“是嗎?”
小勱總看來對我和她姐的關系確實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我和他姐關系不錯而已,但好到什麼地步,他一點都沒在意。
他是民營企業家,有項目賺錢就開心,根本不關系體制內的事。
“是這樣,我有次游泳時,遇到你姐帶著孩子去游泳,哪知道孩子一不留神滑到了深水區,我就順便把孩子給救了。一來二去,我和你姐就熟了。”
我字斟句酌地說。
“哦,是這樣的,怪不得當我找我姐看看能不能認識你的時候,我姐倒是答應得很快。”
小勱總愜意地往沙發上靠了靠,也點燃了一根煙,倆個人吞雲吐霧起來。
“然後,我和你姐就走得比較近了一些——”我不得不說出了實情。
“是嗎?對對,我姐夫也很忙,我能理解,能理解。”小勱總果然情商極高,我沒有點透,大家心照不宣。
“你知道,我認識一個大學聲樂教授,漂亮而且歌聲很美,她一不小心懷孕了。然後他老公雇人跟蹤我,拍下來不少照片,包括我們第一次在涵碧樓見面的照片。現在,他因為貪腐被抓,他把跟蹤拍攝我的照片作為勒索的證據給我了,這是他給我的材料。”
我說著,把打印好的安國慶給我的材料遞給了小勱,為了取得小勱的幫助我不得不把我和他姐的關系公布出來。
我相信,他會看在他姐的面子以及和我親密合作的基礎上,不會大發雷霆的。
盡管我心里還是有點猶豫,但沒辦法,破釜沉舟,解決安國慶的事不容易,必須借助小勱這樣的外援。
小勱有點吃驚地接過我的材料,仔細看了起來。
此時包間里一片寂靜,包間外樓閣下秦淮河里行來一艘觀光游船,船上霓虹閃爍,游人們興致勃勃地夜游秦淮。
想來古代文人墨客也是這樣夜泊秦淮,對酒當歌,狎妓賦詩,感嘆人生幾何。
可伶我現在雖身處秦淮河邊,眼前風光無限,奈何情事纏身身不由己,毫無快樂可言。
小勱猛吸了幾口煙,把煙頭掐在了煙灰缸里,抬起頭說:“勇哥,我看——完了。”
“啊——完了”我猛然一驚,思緒從秦淮河上收了回來。
“哦,不是完了,是指我看結束了。”小勱看著我有點驚恐的樣子趕緊補充說,“這事確實是有點麻煩,你打算怎麼辦?”
“我這不是沒想好呢,TMD.”我不自覺地吐了一句髒話,這句髒話也是對自己手足無措狀態的一種鄙視……
“錢倒不是問題,保外就醫減刑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會不會沒完沒了地糾纏咱們?”
小勱總又點了一支煙,小勱總一句話就講到了問題實質。
而且他也是極聰明的人,對我和他姐的事只字不提,畢竟這事還是有點讓人尷尬的。
“是啊,尤其是他現在從體制內的人,一下子變成階下囚,升官發財的夢想被擊了個粉碎,他能心里平衡嗎?”我不無擔心地說。
“我們要是動用關系,幫他減少認定的贓物價值,再幫他減刑,再幫他保外就醫,這些都是違反政策甚至是違法的,他要是再拿這些威脅我們,可就是無底洞了,誰都無法料到將來的後果會怎麼樣。這事雖然和我姐夫關系不大,但抖露出來他那麼大領導臉面往哪擱?”
小勱還是忍不住點了一下我和他姐的事。
“是啊,我也想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徹底解決呢?我現在覺得非常對不起你姐。”我感嘆道。
“不是對不起我姐,是對不起我姐夫。”小勱總笑嘻嘻地說,“我當然是向著我姐的。”
“這事可不能和你姐說。”我趕緊叮囑道。
“當然。”小勱總說。
“我覺得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讓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看呢?”我突然說道。
“當然,這是最省事的辦法。我們先全部答應他的條件,花錢在監獄里找個牢頭,答應給他50萬或者100 萬,在監獄里找個打架斗毆的機會把他干掉就行。公安局里我認識好多兄弟,刑警大隊整天就是和黑社會打交道。”
小勱說道。
我不禁想到小蘭總那個戰友,這不是天然的機會嘛?我想了想沒表態。
“或者,借他保外就醫看看他對什麼藥物過敏或者身體有什麼缺陷,制造一起醫療事故也行。這個你應該最擅長了,搞個什麼醫療事故,對你這個醫生還不是小菜一碟?”
小勱總說。
“這兩種方法可都難免留下證據啊,萬一他們家人拼命追蹤打官司,到時壓不住就麻煩了。”我說道。
“或者讓他從中國消失,我們出錢讓他移民,你看呢?”小勱總隨即說道。
“可是移民不妨礙他繼續敲詐勒索啊?”我頭疼地說道。
“而且萬一他還備份了一份電子材料存在某個郵箱里,如果未加處理,在設定好的某個時間點自動把這個材料發送給他的好友圈里去,那我們是不是前功盡棄呢?我此前就碰到一個案例,一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私下找到我,他們公司內部的郵箱被攻擊。攻擊者給他發了一封郵件,把他們公司逢年過節給領導送禮的清單附在後面,然後給出的條件是支付100 個比特幣,否則將公布內容。我們的專家經過跟蹤分析,這個攻擊者是在瑞士注冊的郵件服務器賬戶,根本無法獲得發送郵件的人的詳細信息,而且他勒索的是比特幣,也是無法抓到他本人。”
小勱總不虧是搞網絡信息安全防護與人臉識別的,對於這種可能性確實有所考慮。
“可是我們把安從這個地球上抹掉,將來萬一秋知道了,不知道對我該有多麼的痛恨啊。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我點了根煙狠狠吸了幾口,“盡管他只是隱瞞了秋自己患了不孕症的事實,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不至於要命吧。”
“對了,我們現在都在討論如何處理和安、秋的關系,可你想過秋肚子里的孩子沒有?而且你現在對加拿大的那個兒子會是什麼態度?”
小勱話鋒一轉提醒我說。
“對加拿大的那個兒子,我現在提起他依然不會去恨他,依然充滿著對他有父親般的慈愛。一是撫養了這麼多年,父子情深,我想,要是我妻子真是哪天能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我想我說不定可以原諒她的。她的錯誤主要還是因為年輕禁不住誘惑,年輕時誰不會犯錯啊?二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他出生到這個世界不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如果他選擇,我想他依然會選擇我做他的父親的。這些年,在兒子成長過程中,我們父子之間感情很深,我不能忘記在他成長過程中帶給我的那麼多快樂,以及我對他這些年的如此眷顧之情,這種感情並不會因為血緣關系的突然破裂而瞬間決斷,因為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是無法一下子斷裂的。相信我兒子即使知道了事實,他一方面肯定是難以接受,另一方面他仍然會是愛我的,因為有我這麼多年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情,這種親情已經融入了孩子的血液中了。其實即使是抱養的孩子,養育了這麼多年,也會情同親生的。”
“你講的非常好,勇哥,如果你說你知道了事情的真像而去痛恨這個兒子的話,我反而覺得不可思議,看得出來,你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
小勱似乎被我的話打動了,“但是,你忽略了一個前提,你現在之所以還深愛著那個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兒子,是因為你在不知道血緣毫無關系的前提下,把他當著親生的兒子進行了撫養。
所以這差不多十六年里,你付出了一個父親應該付出的一切去養育他、陪伴他、指引他,有時溺愛到不成樣子,有時又恨鐵不成鋼。
你望子成龍,不讓他有任何閃失,可以說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時時刻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種養育十六年形成的親情已經遠遠超越了血緣關系帶來的那種天生情感。
可是,對安來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他即使在我們的幫忙下,拿到了現金,也只被判了一年就出獄,也重新找到了薪水不錯的工作,可以衣食無憂的養育這個家庭,但他能像對待自己的親生的兒子那樣去養育秋生下的那個孩子嗎?
他會不會時時想到這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他的心里這一關能過嗎?
而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還時時刻刻虎視眈眈,一不留神又可能把這孩子給要回去呢?
再說,他的那種巨大的落差,在秋的心目中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他的這個貌美如花性格高冷的老婆還會一如既往的愛他嗎?
你還是處在院長的這個位置上,你的權力、你的資源、你的人脈、你的金錢,以及你和秋的過往,這些都時時會讓安生活在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中,他不但要時時堤防你和秋有任何可能的藕斷絲連,還要傾注全部心血去養育你和秋的孩子,你想想安將會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生活狀態?
他還能像你那樣去無私愛那個孩子嗎?
還會和他之間培養出無比深厚的親情嗎?
如果秋哪一天對他的感情發生了變化,他會不會因此由愛生恨呢?
也許他現在還愛著秋,所以會愛著那個孩子,可以一旦和秋的感情發生裂縫,他會不會因愛生恨,甚至走上某種極端呢?
是啊,你會將心比心,你會繼續愛那個加拿大的兒子,至少你不恨他,但這是有十六年的養育之情作為基礎,你難道還能指望安在沒有任何養育之情作為前提下就會像你這樣愛那個孩子嗎?
你現在恐怕不僅僅是要考慮滿足安提出的條件了,而且還要關心秋肚子里孩子的未來了,因為那是你的孩子,你已經失去了一個親生的兒子,還要再失去第二個孩子嗎?”
“是啊,”我不禁擔心秋肚子里的孩子,“即使我們滿足安提出的一切條件,甚至送他和秋一起出國,徹底斷絕和秋的一切來往。但我都無法保證他能像對親生的孩子那樣對待我和秋的孩子。我擔心將來秋萬一知道了事實真像,她對安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她會不會遷怒於我?安也會不會遷怒於孩子?安是犯了罪,他認;秋禁不住我的誘惑而犯了錯,她也認,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他應該有的父親之愛誰給他呢?他應該有的親情誰給他呢?他的成長道路上,又該由誰給他遮風擋雨呢?”
我突然感覺到什麼是“無官一身輕,有子萬事重”了。
在這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面前,我的一切,如什麼名譽,什麼地位,什麼金錢,什麼權力,似乎都不再那麼重要。
但是,如果處理不好,我將會給多少人帶去傷害或影響啊,孫莉和她的孩子怎麼辦?
亓的生意怎麼辦?
冬面臨著巨大的丑聞怎麼辦?
可當我不顧一切為了這個孩子而失去名譽地位金錢和權力的時候,我又能拿什麼去愛撫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呢?
“這樣,我們還是穩先住安再說,畢竟他現在身陷囹圄,他當前最重要的是少判幾年並能趕緊出獄,他還深愛著秋,他還希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畢竟孩子還麼出生,咱們走一步算一步,還來得及。”
小勱說道。
“是啊,還是先穩住他再說。保不齊他還真把這些材料進行了備份,萬一他狗急跳牆泄露出去。”
我嘆了一口氣,再次深吸了一口煙,嗆得我連連咳嗽了幾下。
“應該不會,而且至少安暫時不會泄露材料,他還沒到那一步。”
小勱說,“從信中看出,他是一個貪戀權力和金錢的人,否則他也不會犯罪。人都是無欲則剛,一個人只要他有欲望,他就有弱點。現在他的權力被法律毫無例外地給剝奪了,他無法怪罪於我們,不是我們舉報他的,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對金錢的欲望,如果滿足了他對金錢的欲望,他不會魚死網破的。一旦他把材料公布出去,他將會因為敲詐勒索這個余罪多判五年,秋也一定會與他離婚。他將來出獄了,注定將會是一無所有,妻離子散的局面他是不想遇到的。還有,他就不擔心我們對他進行報復嗎?說實話,只要花錢,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他不能保證因為一封信把我們所有的人都搞垮,他心里清楚得很。我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幫他解決贓物認定事實,爭取少判刑,並能保外就醫或者提前釋放,到時再想辦法堵住他的嘴。你看呢?”
“哎,也只能如此了,沒想到給你和你姐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我給小勱遞了一支煙。
“不要客氣,勇哥,感謝你一直對我這麼照顧,再說這事也事關到我姐的聲譽,我一定會鼎力幫助你的。”
小勱繼續說道,“我覺得不用太擔心,這事發展到現在,對於安來說其實就是錢的問題,恰恰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而且他提出來的其他問題我都可以去搞掂。哈哈——”
“謝謝你啊。”我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哦,對了,我今天約的人怎麼還沒來呢?”小勱趕緊掏出電話。
“誰啊?”我好奇問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小勱故作神秘地說。
電話接通了,我們喝茶包間的門外傳來了電話振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