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華山壁立千仞的峭崖之上,俯瞰宛如雪峰玉谷的壯麗雲海,罡風吹過,獵獵如卷旗,那種獨臨天下、傲視萬山的感覺是讓人從心底發出震撼的獨特感受。
含煙目不轉楮地看著陽光下閉目盤座的岳封,心想,這一定是他最喜歡的景象,可自己的希望是做一個平凡的妻子,和心愛的丈夫長相廝守,嫁這樣一個不平凡的丈夫是好還是不好呢。
可不管答案如何,自己都注定要和這個人相隨一生。
無論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再分開,含煙想著,又不由得嘆了口氣。
從山腰飛騰上來幾個人影,含煙立時警惕起來,紫色雲彩護住了岳封的身影,霞光劍影在手,等待著對方的到來。
到得近前,雙方都松了口氣,卻是華山派的高手,簇擁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在華山絕頂的狂風中如同時刻要隨風飛去。
長得不好看,按岳封後來的評價,正如蘇東坡對其妹蘇小妹的一句玩笑描述,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
然而其神采之秀就如點楮神筆,讓整個形象生動起來。
一路上來,她已經看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帶著歉意地說:“這位姐姐,對不起,我們以為這里有何變故發生,特來查看,打擾了。”
含煙對這個弱質纖纖的女孩大生愛惜之意,還禮道:“是我們冒失了,休怪休怪。”
華山派弟子們松了口氣,四下散開查看,畢竟魔師和血魔的兩番出現讓華山上下都極為緊張,整個大會的防衛內緊外松,不敢有失。
“我是仙霞派柳含煙,妹妹是?”
女孩眼一亮,側頭打量著雲霞護衛中的岳封:“我是華山李蔚清,這位一定就是岳封岳公子了。”
果然是華山嬌女,含煙這幾天已經聽說不少華山派對這個聰慧女孩的贊譽,正是華山年輕一輩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只是看那形象很難與運籌帷幄的名聲聯系得起來。
含煙微笑道:“蔚清小姐聽說過我夫君之名嗎?”
在岳封的強令下,含煙現在人前人後都要恭稱夫君,這可是夫綱之尊,只是每次這樣稱呼時,含煙心中仍升騰起一種甜蜜。
李蔚清驚訝:“原來姐姐是岳夫人。”眉目中略有異樣閃過,即刻大方地說:“尊夫可已是名動天下的風雲人物了。”
含煙有些驚訝,還不至於吧。李蔚清微笑中帶著忍俊不禁的意味:“岳公子事跡不凡,尤其生財妙筆讓小妹好生佩服。”
含煙也只好苦笑,這個夫郎率性而為,現在迷上了商場掌櫃之做派,讓她也沒辦法。
華山派旁人上來催促了,李蔚清待要告辭離開,看了看岳封,遲疑片刻,下定決心,低聲對含煙說:“請夫人轉告岳公子,李蔚清恭祝公子生意興隆。”
停一會,微笑道:“小妹對此事頗感興趣,如有機會,希望華山能參與一份,我會盡力說服家父,希望將來能與公子細細商談合作事宜。”
含煙不知是否應該歡迎,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李蔚清輕輕說:“公子志在天下,商業不過是工具,其中之意甚深。小妹衷心企盼公子的判斷不會成為事實,但如果成為事實,小妹願盡全力說服華山,為公子之業助上一臂之力。”
看了岳封一眼,回頭走去,瘦弱的背影在護衛群中更顯得單薄無力,讓含煙嘆息。
看不到他們的人影了,含煙才轉過身來,卻見岳封就站在自己身邊,也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高興地說:“你運功結束了。”
見他氣定神閒地站在那里,不問可知。
岳封點點頭,舉起寒霜包扎好的右手,五指一張,暗一運力,白紗立裂,在勁風中碎成小片飛散開來,一只白皙完好的手展現在含煙眼前。
含煙驚喜:“你的手好了”拉過仔細查看,新膚細嫩,傷勢已然痊愈,但與胳膊上的膚色仍有差異。
“剛才那個是華山掌門之女?”
岳封思索,聽其言,華山有可能合作,只不知是什麼樣的合作,是否可信,從現在跡象來看,華山是峨嵋昆侖的鐵杆跟班,可不易與,還是小心為妙。
含煙瞧著他變幻的面色,突然說:“剛才會上是不是很危險?”
岳封點點頭:“如果不是我現在習練第二元神,恐怕是瞞不過去的,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不願意參加大會的原因。”
看著含煙疑問的眼神,微笑著說:“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現在又要來了,很簡單,首先,我想看看修真聯盟究竟會怎麼樣,說到底他們是應付未來大劫的第一波主力,如果能極大地消弱妖魔的力量,後面的事更有希望一些。”
“那第二波主力呢?”含煙問。
“第二道防线就是朝廷,如果軍隊和常人良好組織起來,也會對妖魔加以重大打擊,最後的防线就是我要做的綠洲。你知道嗎?為什麼白雲他們對我的綠洲不太感興趣,未來朝廷也不會對綠洲計劃多加注意,其原因就在於此。如果我的綠洲發生作用,那就意味著前兩道防线崩潰,天下徹底淪陷,他們當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景象,只可惜天下事不是你不希望看到就不會發生的。剛才那個小姑娘很不錯,大概能體會到我的意思。”
含煙沉思著,聯想到岳封以前的話語,到此時她才真正開始體會到岳封對未來的恐怖預言,她盯著岳封,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岳封目光很奇怪,帶一些冰寒,又帶一絲無奈,對她點點頭,向山腰那連綿的房舍揮揮手:“是的,這些人中恐怕沒有幾個能活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他頓了一下:“包括我們,很可能也是大劫數中之人。”
他笑了,笑容中帶著落寞:“我自稱是正一法師後裔,其實和那個瘋瘋癲癲的家伙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不過也許這普天之下只有他和我在這個問題上看法一致。帶來不祥預言的烏鴉總是不受人歡迎,難道不是嗎?”
含煙一時間失去了力氣,偎依在岳封懷中,只有他堅強的懷抱才是自己最終的支撐。
岳封淡淡說:“我為什麼要來的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為這里有被揭穿的真正危險,越是危險,越對我有效。”
“提升元神實力有兩途,正修逆取。如果我有二十年時間慢慢正修,以我天魔九變的基底一定可以融通神魔兩途,達到常人無法乞及的高峰。可我沒有,兩年多的時間在修真途上只是短短一瞬,留給我的只有逆取一途。只有不斷地給自己難以承受的真正壓力,才能讓我的第二元神在短短時間內強大,也只有這樣才能反衝我的第一元神,讓它在強烈的刺激中恢復生機。任何人為的虛幻修煉都達不到這個效果,修真人所需要的功法秘籍、頓悟超脫、心魔考驗這些對我都不算什麼大問題,只有真正的生死關頭才是我所需要的考驗。”
思索一會,低聲說:“也許經過九次生死,我能達到天神境界,配合天魔修為,說不定我真的能帶著你們走過這場漫漫浩劫。”
含煙在他懷里看著他,這個兒郎心意已定的時候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的,她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面龐,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岳封甩甩頭,恢復平日的模樣,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露出異樣的微笑:“我們很久沒有親熱了喔。”
含煙羞紅了臉,真正成為了夫妻,對此感覺立時有了異樣,她眼波盈盈,偷眼看看左右,低聲說:“可這里?”是啊,這可不是合適的地方。
岳封強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哈哈大笑:“餐霞的心之觀照果然不凡,讓我元神鍛煉不淺。讓你看看你夫君一日千里的實力吧。”
是啊,對上最強大的對手而不敗是幾個人能有的經歷,雖然只是心之交鋒,但對於瓶頸就在元神限制的岳封來說正是最需要的激勵。
摟著含煙,岳封如同雄健的蒼鷹,飛臨翻覆的雲海。
壯麗如山的雲端之中,他停下了身形,遠望巍峨的雲嶺到得近前化為茫茫霧靄。
就在霧靄之上,岳封放開含煙,雙手一展,目光爆耀強烈的光彩,雲氣被強力扯動,周遭的霧氣化為白色絲帶嗤嗤快速流動,吸引過來,落入岳封的左手掌。
岳封右手一翻,五指連彈,濃縮凝聚成形的雲帶立時縱橫交織起來。
含煙看得有趣,一彈指,七彩暈光回環如帶,合著雲絲輾轉,不多時一塊潔白如綿、閃爍七色流光的雲之毯就在這雲之谷、風之巔、太陽之下變幻閃現。
岳封拉著含煙跳了上去,似真似幻的雲綿托起他們。
哈哈大笑聲中,岳封強健的身軀片刻就展現在藍天之下。
含煙的面如同紅霞滿天,手足無措地看著目灼灼的夫君,她知道怎樣對待主人,卻不知道如何應對待自己的丈夫。
岳封愛憐地摟過含羞的妻子,無論以往如何,此刻、今後,這個曾為自己苦惱半生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終生的伴侶。
岳封也許不清楚什麼是一個好的丈夫,但他知道,對真心只有真心才能換取。
在溫柔的動作中,含煙終於露出了美麗的軀體,在熠熠的太陽光线中,兩個原始狀態的人都照耀成瑰麗的金色。
此時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語,就在這天地之間,以雲做床,天為帳,太陽點燈,兩人繼續著婚禮,讓靈與肉體都水乳交融,讓心與身體都達到生命最深層的歡暢。
岳封和含煙向山腰走去,含煙滿足地依偎在岳封懷中,半晌說:“下午的大會一定開始好久了。”
“是嗎,有這麼久嗎?”岳封故做驚訝,含煙不由得輕輕打了他一下。
岳封哈哈一笑:“那就不參加唄,上午我已達成了最重要的目標,白雲餐霞之類現在應該不會對我的身份有什麼懷疑了,也自然就失去了對我的興趣,我的仙機商號對他們來說算不上什麼,去不去關系都不大。”
說到正事,含煙也沉吟起來:“夫君,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看來聯盟會越來越緊密的,很快恐怕就要和血魔發生大規模衝突了。”
岳封微笑:“怎麼辦?涼拌。讓他們和血魔去斗吧,這一斗可不是那麼容易結束的。也好,我們就在別人不注意的情況下發展自己好了。”
含煙苦惱:“可最大的敵人是未來的妖魔,為什麼我們要內部爭斗呢?夫君,這中間的結能不能解開啊。”
岳封沉思起來,半晌搖搖頭:“誰能去說服白雲?最重要的誰又能去說服血魔。血魔原本就不完全是人類,相互之間仇視極深,這結如何分解。”
遲疑一會,看看含煙,心想作為妻子,還是讓她早知道自己心意的為好,慢慢說道:“這樣打殺當然不好,但有個好處。”
含煙驚訝,抬頭看他,岳封目光中帶點冷酷,讓她又想起魔師:“只有身經百戰從屍體堆中爬出的士兵才能組成最強大的軍隊,也只有這種你死我活的爭斗才能蘊育出一批真正的強者與未來妖魔對陣。”
看看震動的含煙,心中有些不忍,拍拍她的面龐,沉重地說:“我不該和你說這個的,不過你遲早會清楚我要做的事。”
含煙盯著岳封的眼楮,最初的震驚過後,她才慢慢理解岳封言中的真意,混亂的思緒中,她輕輕問:“那青梅寒霜要知道怎麼辦。”
岳封輕輕出了口氣,來自魔師宮的含煙畢竟還是能理解自己的,至於青梅寒霜,確實也是隱憂,他嘆息一聲:“最好別讓她們知道,我希望她們永遠處於太陽之下,也讓人們知道世間還有著光明。”
想了想,微笑道:“含煙,你說,天老爺是不是很有趣,安排下滔天的大劫,又安排下神魔兩相的我,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含煙笑不出來,出神地看著他。
岳封收斂笑容,回看著她,怔怔一會,低聲說:“上天還把你賜給我,讓你見證游走於光明黑暗兩端的我,見證我的過去未來,含煙,你是上天予我的恩物。”
含煙沒有出聲,只是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直到手指發白。
岳封展眉一笑:“好了,不說這些讓人心煩的事,我們夫妻兩人還是到一個地方去看看吧,那是我此來最重要的目標。”
含煙慢慢放下心中的憂慮:“是什麼地方呢?”
“現在諸事混沌不明,當務之急當然是弄清各方底細,尤其是妖魔,這種事是一個人做不來的。”
含煙疑問道:“關於妖魔,它們到底什麼時候會出現呢,為什麼現在只有綠泡泡和變形蟲?”
岳封也有些煩惱:“雖說我和他們直接打過交道,可知道得還不多,大致都表現在我編造的妖魔錄中,有一點我一直沒有弄明白。大致上妖魔會在陰極爆炸後三年左右出現,可具體形式時間我也不知道,妖魔們只是念叨三個時間,他們稱為寒武、侏羅和帝日,具體什麼時候,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清。”
(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要寫什麼了吧,哈哈,我就是一鍋大雜燴,大雜燴)
夫妻兩邊走邊談,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這里是專門討論關於妖魔技術問題的地方,大部分人開始還感興趣來看看,後來就覺得沒意思了,再加上里面著實恐怖,所以這里門庭冷落。
還沒進去,就聽到吳同聲的大嗓門:“笨蛋,刨開肚子不是這樣做的。”
這一言語和里面衝天的血腥味立時讓含煙面色蒼白起來。
岳封好笑,摟摟她,輕聲說:“干脆你到大會上去,替我聽著吧。”
含煙遲疑一會,實在受不了里面那可怕的氣氛,只好答應。
岳封信步走進去,含煙沒有進來果然是對的,里面簡直是一個大屠宰場,各色變異魔物的屍體橫躺豎掛,個個都被大開膛,地上血跡和綠泡泡的綠色液體斑斑,氣味極其難聞。
里面的幾十個人卻渾然無事,一堆堆圍著,熱烈地談論著什麼。
岳封走到吳同聲那里,他正在最大的一堆人中和一個老頭爭執著什麼,那老頭氣得臉通紅,大叫著:“我耿無病刨開過數千個肚子,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方法不對。”
吳同聲大眼一瞪:“年紀大就了不起了,不對就是不對,你這麼干,讓我們怎麼看這些東西的內部全貌。我看你年紀都活到狗上去了。”
耿無病氣極:“小怪物,拿刀來,我要看看這莽夫肚子里是什麼東西。”
場中頓時大亂,眾人當然連忙勸解,有人把扯著脖子不服氣怪叫的吳同聲拉了出來。
吳同聲看見了岳封,興奮地跳過來,用手連拍岳封的肩膀:“岳封,你來了,你送給我的法器材具我收到了,很有效。”
岳封肩膀上立刻出現了大塊血跡,再看吳同聲,和一個剛宰完豬的屠夫沒什麼兩樣。
聽到他的大嗓門,大家都靜了下來,看向岳封,耿無病代表大家發言,上下打量岳封:“你就是那個想拿妖魔發財的小家伙嗎?”
岳封微笑,一拱手:“各位請了,我在此代表仙機商號誠邀各位,共襄發財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