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封沉思著在空中飛行,仍然在想著與林敬剛才的交談,前世他幾乎沒有與朝廷直接打過交道,但對朝中權力斗爭仍有耳聞,只怕其中的凶險和詭秘不比魔教中差。
如果說壞蛋殺人用劍用刀,那官員殺人用筆用笑,權力顛峰之人筆下一轉,可能就要有千萬人死於沙場或者刑場,自己應不應該淌入這天下最混濁的黑水呢。
正在思索之間,心中警兆突起,岳封停下身形,定睛看著前面夜色中沉沉的霧靄,他的神念強度與以往有天壤之別,但精細入微之處仍不同尋常,緊要關頭提醒著他,前面有危險。
岳封細細觀察著,無聲無息中空中已彌散著藹藹霧氣,不算濃厚,但有著異樣的流動。岳封身形慢慢向後掠去,不出來,我就走。
對方沉不住氣了,左中右隔里許各有一個人形慢慢顯影出來,如同霧氣聚集,就此生出一個人來似的。
距離兩里左右,對方的身形顯得很小,更增添一種虛幻的感覺。
最讓岳封注意的是中間那個年輕人,第一印象就是俊美,妖魅般的俊美,看不太細致,但那邪邪的微笑仍然具有一種攝人的魅力,如果是女子,恐怕要驚呼,世間還有如此少年郎。
可惜岳封不是女子,年輕人給他的感覺就是威脅,最強烈的威脅。
對方三人封住了岳封回綠柳小築或發出求教信號的去路,但沒有進一步進逼,俊美的年輕人笑道:“岳封岳公子,你好啊。”
岳封不動聲色:“閣下是?”
年輕人大笑:“真人面前就不要說客套話了,你們抓了韓難當,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十一少祖?”
年輕人露出怒色:“看來韓難當還真把我說出來了,這個老混蛋。”
轉念又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們是怎麼抓住那個老泥鰍的。”
變臉如同翻書似的,岳封一下子幾乎都要發揮魔師的人師本色訓斥他一頓,情緒外放不意味著不加控制,如此變色很容易走火入魔的,還好忍住了。
思索,是了,一定是對方眼线看到了真濟他們的行蹤,發現沒有岳封,特來阻截,想來自己還是疏漏了這一點。
見岳封不答,年輕人不耐地說:“聽說你有把魔劍,以你的修為不配使用,交出來,我就放你走路,我們很快就會撤離岳陽,彼此兩不相干。”
岳封故做不解:“為什麼要撤離岳陽呢?你們的實力這麼強橫。”
心道,看來血魔存世的秘密對他們關系頗大,這個年輕人上次設伏沒有出手,這次又說要撤離,都與此有關。
也是,如果這一消息透露,峨嵋昆侖等正派高手大至,就憑這支孤軍,只能是菜。
年輕人輕蔑地道:“就憑你們,不是我們的對手,只不過……。”一瞪眼:“為什麼我要和你廢話,交不交出來?”
岳封微笑:“你要的話,自己來拿。”
身形急速後退。
對方如影隨行,立時加速逼了上來,同時保持著彼此的間隔距離,並沒有因為追擊而簇擁起來。
岳封暗自點頭,果然老到,今天這一關不好過,看年輕人那架勢,不收血殺誓不罷休。
左邊是狂劍門,右邊是裂天宗,左邊要弱一些。
還好,血殺對他們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脫困。
但要小心的是,他們既然敢來,就必有准備對付和收復血殺,畢竟劍心元神沒有合一給予他們以很多機會,脫手單飛的血殺將會是他們的獵物。
劍本身永遠只是凶器,能否發揮作用關鍵看控制的人,看來今天可能不宜動用血殺的七變魔性了。
就利用他們不知道自己剛剛修煉了霸劍道這一點吧。
岳封急速向左後方斜向急退,帶動對方三人彎轉過來。
由於岳封面對他們倒退而行,對方的速度更快,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已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的表情,凝重而緊張,目光都盯著岳封的劍鞘,畢竟那把劍是他們最大的威脅。
由於岳封的運動方向,他和對方左邊狂劍門高手接近的速度最快,之間只有短短數百尺了。
突然,岳封身形一凝,空中一頓,即刻反向加速直接迎了上去,對方心叫奇怪,岳封竟然要拼嗎?
心中都是一凜,中右之人加速趕來。
左邊之人祭起了劍,目中現出了狂野的光芒,狂劍門就相當於邪派的霸劍道,以血煉劍,狂斬天下。
當霸劍遇到狂劍的時候,兩個對手眼中天地間就沒有他物存在了。
在對衝的短短瞬間,兩個人的氣勢如狂焰暴起,都可以體會到對方那舍棄一切、全力對決的決死心態。
在另外兩個人看來,兩個對手如同發狂的公牛,筆直地對撞而去,空中彌散著滔天的殺意。
中右兩人立定在了空中,在這種以畢生功力做最後一擲的對決中,旁人沒有插手的余地,也沒有任何玩弄花巧的空間。
年輕俊美的十一少祖愕然,即便岳封能贏得決死一擊,還有能力對付自己嗎?
絕沒有那麼簡單,他拉下了防御的架勢,身形消弭在在血色濃霧中,如果岳封贏這一拼,那他能憑藉的只有魔飛劍的變化,就到了自己用血影神通收服魔劍的時候了。
短短一瞬,對衝的兩個人接近到最後距離,身形同時進入極速,整個人和手中高擎的劍合為一體,如同兩道豎立的扁平流光,薄細的劍刃不差分毫地對劈下來。
霹靂般的金屬對擊聲響徹天地,旁觀兩人看來,就象兩輛狂奔對開的馬車突然陷入完全的靜止,岳封與對手的身形突地立定在空中,如同兩座雕像,兩柄劍劍尖對劍尖,就那樣凝固成靜止的圖畫。
不過這圖畫僅僅持續了一眨眼的功夫,狂風吹過,岳封的對手就如同沙做的城堡,從劍開始坍塌,越來越快,最後整個人就在狂風中化為飛灰,吹滅無蹤。
岳封扭轉頭,對方兩個人都倒吸一口氣,他的目光中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看著他們,那是死神的目光。
兩個人心中一凜,頓時清醒過來,如此霸王一劍,岳封一定受創,體內真力也消耗干淨,正是時候。
裂天宗高手早已准備停當,高舉的劍尖上爆起一點火花,與空中黑雲交感,頓時擴張成一條直達雲端的閃電。
長劍一揮,那股閃電直接擊打在岳封手中的血殺之上。
空中黑雲翻滾,數道閃電直瀉下來,落於裂天宗高手左手之中,在他身上輾轉輸送,他的劍上又顯出數道電光,直逼岳封而來。
一時間,從高高黑雲到對手,從對手劍尖到血殺,從血殺到岳封全身,鋸齒狀的耀眼閃電輾轉閃現,形成宏偉的景象,劈劈啪啪的空氣爆裂聲中,焦糊的氣息充斥天地。
岳封放開了劍柄,血殺被閃電燒灼著,電的特性讓血殺與岳封右手之間彼此吸引,爆起了強烈的電弧,很快岳封右手就被灼燒成了焦黃色。
岳封容色不改,血殺卻發出憤怒的鳴叫,電火的熾熱激起它的凶歷,在電芒中折轉變形,就要裂空而出。
看到此景,原本蠢蠢欲動的血霧安靜下來,等待接下血殺的突擊,然後收歸已有。
岳封適才的一擊確實消耗了他近乎所有真力,他需要時間讓急速飛轉的天魔精核補充自己的能量,因此盡管電火燒灼全身,右手上傳來裂心的痛苦,他仍然保持不動,並勉力控制著不滿的血殺。
就這樣僵持半盞茶的功夫,岳封先動了,右手握上了血殺,這時的血殺已經如同爐火中剛剛煅燒出來的新劍,發出通亮的紅熱光芒。
這一接觸,電火連同高熱立刻使得岳封的右手冒起火焰,一霎之間,手已經變成炭黑色,空中焦臭味大起,岳封如遭雷擊,強烈的痛楚如同大海中的巨浪淹沒了他的全身。
他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起來,目光中卻更充滿凶狠與剛強,調集全部真力,他運轉血殺,大喝一聲:“殺”。
離合訣發,打在血殺上的所有電芒都在強力下硬生生扭轉過來,加上王霸一擊的威力,向對方狂卷而去。
反向折轉的電芒和霸劍的劍氣匯集成一堵強勁的高牆,排山倒海地壓向血霧和電芒的接引者。
岳封不待其後果,還劍回鞘,以所能及的最高速度向綠柳小築方向疾馳而去,干掉狂劍門人後,通路開了。
身後傳來對方兩人的悶哼聲,顯然已然吃虧,在手上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中,岳封仍然笑了笑,他奶奶的,誰說修為不足就好欺負。
背後的哇哇亂叫顯示對方已經開始追了上來,那好,看誰快。
流线似的三道光芒在空中疾馳,如同三道流星破過天空,地上被巨響驚動的人們眺望著這神秘的景象,紛紛發出了驚嘆。
不多時,岳封看到了他所期待的景象,英耀、小強、真濟與數人在空中電馳而來。
岳封松了口氣,莫大的喜悅衝上心頭,這種見到可信賴自己人的喜悅也是今生重選道路帶給他最好的禮物之一。
他頓下身形,片刻就陷入了自己人關切的包圍。
真濟俏臉上的喜悅片刻就為看到岳封黑炭似右手時的焦急與痛心所替代,她衝上來扶住了他,什麼也沒說,指尖上冒出了清澈的水波,輕柔地覆蓋在岳封的右手之上,一種清涼立刻讓岳封的痛楚減輕了不少,思維也清晰起來。
對方已立於空中,遙遙對著他們,年輕人大聲道:“佩服,佩服,岳封,你是我的勁敵,假以時日,必不可小視啊。”
岳封心道,嘿,還要承蒙這個小家伙的看得起,真是憋氣,移到警惕的英耀身邊,朗聲笑道“小家伙,告訴你們家老的,讓他別太張揚,干什麼都不要太過分。至於你嗎,毛長齊了再來。”
心嘆,可能說了白說,以血魔之性,讓他安安生生談何容易,這天地要亂套嘍。
年輕人怒喝:“你還挺狂,就憑你?好,記住了,我是元祖座下十一少祖秦奇偉,這一次就這樣了,將來總還有見面的機會。”
裂天宗高手發言了:“岳封,你剛才那一手很漂亮,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逆轉我的電芒的?”
年輕人喝道:“你問他這個,害不害臊,走了。”
那人還不罷休,邊走邊回頭叫道:“我是裂天田百強,將來有機會再切磋切磋。”在年輕人罵罵咧咧中兩人飛行而去。
英耀長出一口氣:“岳公子,怎麼回事,真濟小姐見你還不回來,在空中不斷探尋,我們才能這麼快趕來。”
岳封憐愛地拍拍真濟的臉蛋,微笑道:“謝謝你,對方應該是血魔弟子,可不容易對付。”
真濟看著岳封水球中干枯焦黑的右手,珠淚盈盈,低聲說:“我要和你一起回來就好了。”岳封讓她早點回報水清派,才遇到這樣的事。
小強看著也是心驚,說:“那我們應該怎麼對付他們啊。”
岳封搖頭:“他們很快就會撤離。”
眾人都是一驚,真濟先明白過來:“我們已經派人通告門派大會,他們一定是怕被消滅。”
岳封點頭,近期還真教恐怕得收縮向外伸展的觸手,全力應付峨嵋昆侖領導的正道聯軍的攻擊,大致不會對自己產生多大威脅,至於往遠里說,事情將會如何,那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