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封恢復了鎮靜,對老先生深施一禮:“原來是林大學士,小生久仰了。”
林敬露出溫和的微笑,看看窗外的火炬:“聽一鳴說,有位岳姓少年述妖魔錄,創仙機商號除妖,應該就是閣下了,不知對否?”
岳封驚異地瞧瞧李一鳴,他含笑不語,岳封點頭:“想不到我的名字能為大學士知曉,真是榮幸啊。”
林敬卻肅容道:“前兩天初聞岳公子事跡後,原本擬往天機谷一行,沒想到卻在這里見到,老朽榮幸之至。公子到書院是專程來除妖的嗎?”
岳封微微一笑:“在下此來就是推銷除妖寶盒而已。”傳音道:“請大學士鎮靜,內進有敵,在下為他而來。”
林敬微微動容,卻沒有說話。
岳封對真濟使個眼色,兩人同時躍出,輕巧地繞過照壁,落入內院,卻是一個老人坐在小爐旁正在專心致至地熬藥。
面對敵方掌門,真濟心中緊張,靈水劍動,已布下防衛之陣,岳封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血殺感受到主人的戰意,輕吟一聲,躍然欲動,兩人一左一右封住了對方去路。
老人困惑地看著他們,很平凡,很慈祥,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可疑之處。
林敬在岳封他們身後忍不住說:“這位韋先生為我療足疾,極為用心,岳公子是不是搞錯了。”
李一鳴露出護衛的架勢,輕聲對林敬說:“師傅,且聽他們道來,修真界有他們自己的法則。”
老人強自笑道:“兩位這是干什麼,老朽可有得罪之處?”
岳封冷冷盯著他,不做聲,劍未出鞘,氣勢卻慢慢凝聚起來,目光漸亮,逐漸露出蕩決一切的霸氣,從外面飄來數片落葉,尚未及近身,已被岳封氣機粉碎,消散無蹤。
當這種氣勢達到極點時,必定是驚天一擊。
對方心中開始有些發毛,駭然連聲道:“這位公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一定是誤會,誤會啊。”
岳封也不答言,瞳孔微縮,聚力已近極點,氣機牢牢鎖定對方,看來是下定決心就要擊出。
老人大叫起來:“林大學士,請快阻止他啊,這是干什麼,我不過是治病的啊”
林敬遲疑,正待開言,卻為李一鳴勸阻了。看到老人慌張失措的模樣,連真濟都有些動搖了,左看右看,不象韓難當,不禁疑惑地扭頭看岳封。
岳封絲毫不為所動。手按上了劍柄,目光一凜,那是霸劍發動的最後信號,一旦發動,不死不休,只怕岳封都難以控制。
就在那岳封劍將出鞘、刀光火石的那一刹那,老人舉起手大叫起來:“我投降,我投降。”
岳封動作一滯,氣勢卻依然一絲不緩,沉沉的壓力不加任何約束地直逼對方,淡淡說:“投降嗎?干嗎投降呢?算了吧,還是讓我砍成八段吧。”
老人對著他,只覺得對方心神沉凝,氣勢沒有絲毫因為自己的言語動作有任何波動,長嘆一聲,閉上眼睛,慢慢轉過身來,將背部不設防地暴露在岳封氣機之下。
岳封一揮手,老人身一僵,已為岳封所禁制。
老人意氣蕭索地說:“沒必要吧,還加上八重禁制,我跑不了的,也不想跑了。”
“不小心不行,你個老狐狸。”
岳封這時才松弛下來,頭上微微冒汗,適才兩人實際已是斗心斗力一回,以韓難當之能,只要岳封心神略有波動,即可乘隙脫網而出。
只是他沒有想到岳封上來就是砍你沒商量的模樣,施展的又是他萬萬沒想到的霸劍道,氣勢為岳封所乘之後,再想脫解可就不容易了,更何況他確實帶重傷在身。
眾人入戶坐下,林敬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突然咦了一聲,現在韓難當已經卸去偽裝法術,形容大大不同,可又說不出具體有何地方不同,連岳封都佩服無間心法偽裝的能力。
韓難當翻翻眼珠,百思不得其解地說:“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這里的,離岳陽這麼遠。莫非闖林?不會啊,他也不知道我在這里,根本就不可能,告訴我,岳封。”
岳封微笑不語,答案自己跑出來了,小白大致明白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從真濟袖口跳了出來,吱吱吱,唧唧唧,在地上盤旋舞蹈起來,終於終於看到光明,可以脫離岳封這只魔掌了,就差熱淚盈眶了。
韓難當睜大眼睛,大叫一聲“情貂?,……,那張紙條?他媽的。”
震驚地看著岳封,良久,長嘆一口氣,喃喃道:“後生可畏,我還是老了。”
一下子,顯得蒼老了許多。
岳封對得意忘形的小白喝一聲:“好了,好了。”
小白一哆嗦,向他拱起前肢,吱吱叫兩聲,岳封安撫道:“我知道的了,帶你去見你的同類,對不對。”
小白乖乖地爬到岳封袖子里,睡它的大覺去了。
韓難當回過點氣來,盯著岳封好久,問:“在天機谷我已經夠倒霉的了,為什麼你還要苦苦相逼呢?”
岳封微笑,慢條斯理地說:“你也知道,我是開門做生意的。”
此言一出,連韓難當在內,眾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有這樣開門做生意的嗎?
真是少見啊,異類,異類。
“做生意嘛,當然要和氣生財。”連林敬那樣冷靜的人都幾乎要把剛喝下去的一口茶吐了出來。
“可是,你讓我很難辦啊,我問你,天機谷一敗後,如果再有大隊仙機商號的車隊經過岳陽向北,你會怎麼辦。”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連韓難當也不自禁點頭,是啊,按自己脾氣,那還不是來一個搶一個,來兩個搶一雙。
“天機谷本來與世無爭,沒什麼敵人,最好不過,但既然你要與我為敵,掐住我北上的要道,我該怎麼辦呢?當然是要廢掉你。”
韓難當苦笑點頭:“理解,理解。”
理解萬歲,岳封心道,還是邪派明白事理(強盜最能理解強盜邏輯,^_^),你看真濟,恐怕對自己的邏輯還不太服氣,林敬也在微微皺眉。
韓難當嘆口氣道:“你說得不錯,不過岳陽已經不是我的地盤了,這兩天我還在想,要不要干脆投降你們算了。”
岳封點頭:“我能理解。”真濟納悶地睜大眼睛,看看兩人,怎麼兩個對頭如此心心相印呢?
韓難當懷疑道:“你能理解?對了,闖林說你知道元祖的事了,你怎麼得知的,現在此事還是高度秘密。”
“我只知道些風言風語,具體什麼回事啊。”
“你知道還真派嗎?”
“聽說過一點。”
“這二十年,還真派崛起南粵,聲勢極大,我與他們本來沒有接觸,一個月前,有人通過關系找到我,讓我和還真派的一個舵主見面。我當然不高興,還真派手太也長了。會面時我做了一些安排,結果卻讓我大吃一驚,在場的有一個被他們稱為十一少祖的年輕人,修為極深,竟然能舉手之間輕易破去我的五鬼搜魂陣。他告訴我,元祖重現人間,要我們無間派加入還真教。”
“我當然不肯,對方也沒說什麼,只是展示了他們的實力,數個門派的高手雲集,實力著實可怕,讓我好好想想。本來我想獲得月鏡與他們相抗,結果卻踢到你這塊鐵板,回來之後,卻發現他們的人在岳陽已經扎下根來,更可氣的,我們無間高層里好些人都明里暗間被他們拉了過去,可信的沒幾個,現在你們看到的只是光杆的掌門一個了。今天被你們抓了也好,省得我煩惱。”
韓難當很善於適應形勢,爽快地將前後因果就此倒了出來。
岳封陷入沉思,良久問:“關於元祖的具體情況,你知道一些什麼?”
韓難當搖頭:“對方高度保密,只是說,如果我加入,去參見元祖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怎麼知道元祖不是一個幌子呢?”
“此事多半不會有假,否則很難征服那些南方門派,最關鍵地,我見到的那個所謂十一少祖一旦運起功法,血氣滿身,雙目也是血紅,與傳音中血魔部屬極為相似,功法也似乎是所謂的血影絕殺。”
“那你對我現在有什麼建議呢?”旁人都有種荒謬的感覺。
韓難當皺眉苦思一會,說:“如果我是你,就向峨嵋昆侖求救,他們對血魔最是緊張,只要他們插手,還真教就會遇到大麻煩。我派闖林見你,原本就是想借你之口告知他們,施加壓力,讓這幫混蛋離開,他們現在逼我去見元祖,逼得太緊。”
“你們是怎麼計算水清派的。”
“現在具體事宜都不在我控制,對了,你們要和他們斗,一定不要放過一個人,替我宰掉丁兆那個混蛋,也就是我的副手,不知道得了什麼好處,完全投靠了還真派。”
岳封微笑:“行,只要你配合。”
韓難當現在已經完全鎮定下來,無所謂地說:“現在落在你們手里,生殺由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唄,我都認了。”
“怎麼處理你,是水清派的事了。”
真濟和外邊埋伏的英耀等人帶著韓難當先離開了,韓難當對此也不驚訝,當時他知道岳封來了以後心存僥幸,認為岳封找不到人群中的自己,沒想到岳封以除妖之名將人群調集,這時他想走,卻也擔心外邊的埋伏。
他現在知道,自己的方位被小白鎖定,那後果遲早都是一樣,對於這種結局接受起來自然更容易。
岳封卻被林敬和李一鳴留下,直到夜深才離開。
路上,岳封心道,確實皇家掌握著天下的資源,自己應該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動動皇家的腦筋。
林敬初步讓他了解了朝廷中各派是如何看待未來的大劫的。
在這天下棋局中,他們總是最重要的一方,絕大多數普通人的命運實際上很大程度掌握在他們手中。
如果岳封要加入進去,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京師,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突然想起自己名義上的師父,也許讓孫正飛先去闖闖是個主意。
那里可不是善男信女待的地方,當自己踏足京師的時候,一定要有相當的基礎和明確的目標。
無論如何,這兩天要解決岳陽的事,現在韓難當在手,一切應該容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