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接貴賓以及應付當前危局,水清派已經請來了派中元老級人物,最突出的就是白發白須的寂定道長,和釣叟帶來的幾個老朋友相見甚歡。
鏡花水月派和水清意見不一,修真途徑不同,組織也大異,走的是俗家路线,而且正好和剛強水道的水清相反,女多男少,此次到來的為首人物就是一花信婦人,趙鳳言。
不過別看她們個個風擺楊柳,搖曳生姿,岳封知道,這一派人可也不好惹,水滴石穿,水月心法讓她們柔順的外表背後卻有著強大的韌性。
能以本身心法洗滌岳封暗黑控制的數派中,她們就居其一,可惜曾在魔師宮呆過的女子這次沒來。
岳封心中還真有點好奇,按他的了解,濁水生就高潔紅蓮,經過這許多年水月心法的洗滌後,那幾個女子不知道是否突破了自己這道心魔,如果突破又將是何等仙子模樣。
岳封心中對自己說,還得提醒一下小強,可別被外表的溫柔迷惑,低估這派小姑娘的厲害,否則豪爽的小強被水磨功夫磨成床頭奴才可就沒意思了。
大家開始討論面臨的無間派問題,最讓人關注的是元祖的問題,血魔再生,這可是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岳封說明了得知的方式,大家都將信將疑,寂定發話,此事重大,必須馬上告知天下門派大會,讓峨嵋昆侖知曉,這可是需要正道齊心合力處理的重大威脅。
在眾說紛紜中,岳封注意到,靈雪郁郁寡歡,反而沒有多說話,偶爾投來的一眼中,輕蔑沒有了,厭惡憤恨之色反而更濃。
岳封正在琢磨,卻聽到她的傳音:“岳封,你聽著,你的話有一定道理,但你的為人我極不喜歡,鬼鬼祟祟,看你的嘴臉就討厭。為大局起見,以後我們可以合作,但你一定要說清你的意圖,如果你想把水清派當棋子犧牲掉,那我走到天邊也饒不了你。”
這句話讓岳封也嚇一跳,不禁心嘆,莫道你聰明,終有人騙不過,真個是聰明不足恃啊。
靈雪沉默一會,又低低傳音道:“真濟是我最疼愛的弟子,既然你們之間有孽緣牽扯,我也不多加干預,如果你敢對她不起,……”
還沒等她說完,岳封插口道:“走到天邊也饒不了我,是吧?好,就此約定。”
寂定看他們兩人一眼,安慰面現怒容的靈雪說:“靈雪,這次我們損失這麼大,也不能怪你們處置不當,實在對方大出意外,這些強橫人物突然到來,可不容易對付,你說說,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靈雪皺眉沉思,低聲說:“我的意見先按兵不動,查探對方究竟有什麼樣的人物再決定怎麼辦,如果可以,向門派大會發出求助,這已經不是我們一家的事了。”
了解靈雪的都有些意外。
趙鳳言眼珠一轉,曼聲說:“是啊,水清水月,同氣一枝,自然要全力相助。”
盡管年紀已長,行動言語中頗還有嫵媚風姿,看得靈雪又是微微皺眉,兩派的分歧也在於此,盡管都知道對方心正影直,但外相氣質上的差異就是讓彼此看不對眼。
不過靈雪還是擠出笑容:“歡迎趙師姐的幫助,非常感謝。”
語氣雖生硬,卻也真摯,讓大家又是吃驚,誰都知道靈雪是對兩派分歧最形之於色的一個。
岳封心中罵了一句,奶奶的,做了好事沒人說聲好。
靈雪的態度轉變頗有自己的功勞,給自己的卻還是烏雞眼,不過,她不再妨礙自己和真濟倒是一個大好消息。
釣叟倒是對他印象很深,笑呵呵地說:“岳公子有何看法。”
岳封微笑:“我完全贊成靈雪道長的意見,所以今晚我就去看看是否能和對方人物見面,探探口風。”
滿座皆驚。
好吧,你要坦誠相見,那我就試試看吧。
新月初生,照耀君山洞庭,涼涼秋風過處,水色峰影更顯寒意。岳封立於空中,俯視君山峰顛,對方會不會來呢?很快就要揭曉了。
子時將至,岳封小心翼翼地慢慢落向峰端,神念如網,一點點濾過絲絲可疑之處。
剛剛立定,峰頭陰影之下傳來嘲弄的聲音:“嘿,小子,那麼小心,還要求見面,這麼怕死啊。”
一個人一跛一拐地走了出來。
說起來,這是岳封今生第一次和地道邪派的會面,前世成為魔師以後,就很少和其他邪派的小字輩們打交道,這幾十年過去,他們也該成長為風頭人物了。
岳封心道,不知道現在的這些大小崽子們怎麼樣,希望不要讓我失望,畢竟魔師還是和邪派人物感情要深一點,當然即便在前世,彼此殺起來也是更痛快一點。
看這模樣,應該就是水清派提到過的韓闖林,他滿不在乎地走到岳封對面,坐了下來:“小子,坐下來說話,找我們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岳封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是韓闖林吧,韓難當是你叔叔,能代表他嗎?”
對方眼一翻:“我叔叔的大名是你能叫的嗎?你就是岳封吧,我叔叔給你氣得半死,現在還起不來,當然只有我來了。”
岳封微微一皺眉,韓難當能被自己氣個半死?
這個老家伙自己以往認識,可不是這種人啊,沒有做聲,只是盯著對方看。
韓闖林畢竟還沒到老奸巨猾的程度,不自在地瞪大銅鈴眼,粗聲粗氣地問:“看什麼看,快說,你他媽到底打什麼主意。”
岳封微微一笑,輕聲說:“韓難當不願意去見元祖吧,對不對?”
即便一個霹靂打在韓闖林腳下,他的反應也不會更大,立刻跳起來,如同見鬼一般看著岳封,聲音也斷起來:“你……你怎麼知道。”
馬上反應過來,這不自己招供嗎,惡狠狠抽自己臉一巴掌,聲音又脆又響。
(按:有朋友打麻將出錯一張牌反應就是如此,絕不夸張)
岳封哈哈大笑,如果能讓韓難當裝成氣得吐血,那一定是有事不願意去做了,加上在天機谷不動用現在卻突如其來的強援,折轉泄露的元祖消息,最可能的答案當是如此了。
韓闖林總算平靜下來,冷冷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奇怪,我為什麼告訴你?”
他想了一會:“那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岳封收斂笑容:“告訴我,他們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組織,目的何在。”
韓闖林大笑,不過有些心虛,學著岳封的口氣:“奇怪,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
岳封盯著他,如同盯著塊死肉:“如果你和你叔叔不想當那幫家伙的孫子,你就得告訴我。”
對方苦苦思索,看得出不是一個很善於動腦筋的人,岳封的言語大出意外,大約他叔叔也沒有教他如何應付這種局面。
岳封淡淡道:“你們的人中有多少人已經被他們控制或收買。”
比起上一次的震驚,這一次韓闖林反應好多了,只是白痴般地看著他,半晌有氣無力地說:“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岳封顯出年輕狐狸的微笑:“如果不是身邊沒有多少人可信任了,你叔叔怎麼派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來見我呢。”
韓闖林想發怒,顯示一下自己很生氣,可看著岳封的目光,心中卻更虛了,盡管峰顛涼風大作,背後卻仍起了一身冷汗。
叔叔對他交待了半天,最後一句卻是長嘆後說,這個岳封心計可怕,你不是對手,只要裝傻多聽多觀察然後回報就可以了,……
,其實你不用裝,本來就傻。
本來叔叔是唯一能說他傻而不會被捅幾個窟窿的人,但現在面對這個對手,韓闖林卻產生了同樣的心中發毛的感覺。
岳封見他不說話,背著手在峰顛踱了兩步:“其實你也不用隱瞞,元祖既然派他們來岳陽就意味著他們很快要大干起來了,消息遲早是封不住的。你和你叔叔很喜歡當元祖的狗嗎?我想不至於吧,你叔叔要去見了元祖,會變成什麼模樣只怕他自己都不曉得。”
韓闖林盯著他來回的身形,半天崩出一句話:“你到底是什麼人?”
岳封微笑:“是韓難當讓你問的吧,我是仙霞派弟子岳封。”
韓闖林頭搖得象個撥浪鼓:“扯淡,你要是仙霞派,那我還是水清派的了。”
“韓難當想知道,讓他自己來問。”
韓闖林目一睜,手中出現了蠍尾鞭,凶光一暴,做勢欲發:“我就不信,……”
話還沒說完,氣機感應之下,岳封體內霸劍性發,洶涌氣勢發動,手一張,匹練似的光華排山倒海地橫掃過去,韓闖林嚇一跳,反應還算快,躍起老高,繞是如此,劍光削去他的鞋子底,爆裂一聲,將崖口幾株小樹掃個精光。
韓闖林愣在空中:“他奶奶的,你還真就打啊。”
岳封定定神,反而抱歉地笑笑,霸劍氣性確實是屬螃蟹的,點火就爆,遇到威脅就反擊,還好心中沒動殺念,不然霸劍氣勢更強了,不好收拾。
看岳封沒有動靜,韓闖林小心翼翼地落在離他盡可能遠的地方,嘀咕道:“看來你的脾氣也他媽不怎麼樣,比我還橫。”
“知道了吧,快說,元祖的人都是些什麼貨色。”
韓闖林哈哈大笑,狀極豪放:“我才不告訴你哩,你知道不,我今天來也是調虎離山,把你小子拖在這里,他們已經去攻打綠柳小築了。”
岳封哼一聲,搖搖頭:“下次說謊的時候眼珠不要亂轉,看來你這家伙頭腦簡單,不會參與大事,只怕什麼也不清楚,問也是白問。”
韓難當還真是精細,最不會泄露秘密的人就是不知道秘密的人,讓這個沒大腦的家伙會會我倒是很好選擇,可惜泄露的秘密已經不算少了,只派韓闖林來就驗證了岳封最關鍵的一點判斷。
至於攻打小築,岳封心道,上次埋伏對方損失也不輕,這個時候去小築?
唬我呢,再說了,我不就是用這個理由讓大部隊落在小築,不然水清派肯定會吵著要來,至少抓個舌頭也好。
韓闖林沒詞了,抓抓頭,呆在那里。
岳封淡淡說:“看來和你談也是白談,你回去告訴韓難當,如果他願意,我們另約時間見面,現在元祖可說是我們共同的大敵,說不定可以商量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如果願意,讓他設法送信給綠柳小築,讓我親啟即可。我沒時間和你個笨蛋瞎扯,走了。”
說走就走,身形劃出白痕,掠過湖面,不多時消失無蹤。韓闖林困惑地搖搖頭,呆立一會,化為黑线離開。
朦朦月色下,岳陽樓比白天更顯巍峨,岳封在平台上背手眺望著渺渺洞庭,心中悠悠一嘆,說不定數年之中,這湖光山色又要見證世間的血腥殺戮了。
血魔出世實在不是個好消息,在這天下棋局中又多了一名強勁的對手,更可怖的,岳封不知道血魔要什麼,不知其所欲,如何亂其心,動其意呢?
魔師大成的時候沒能對上血魔,現在不如雞的落難鳳凰卻要大捋虎須,還真個是……
刺激。
岳封微笑,確實刺激,笑容一凝,仗劍在手,直指蒼穹,一時心中充滿無限戰意,老天,血魔,九地妖靈,十大魔將,還有什麼?
都來吧,辛棄疾有雲,個兒郎,心似鐵,看試手,補天裂。
他一生都沒有補天的機會,可氣勢仍存,心氣尤在,我岳封難道就不能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今且讓血殺伴我,一劍霜寒,嘯傲江湖。
旁邊傳來鼓掌聲,卻是小強蹲在欄杆上,拍手大笑:“岳大哥,好,好個造型,氣勢無敵,如此良夜,怎能無酒乎。”扔過來一個小酒壺。
岳封長飲,扔回酒壺,兩人對視,哈哈大笑。
岳封回劍,笑問:“如何。”
小強佩服地說:“我隱於波濤之中,你和那個跛子走後,果然過了片刻,有人偷偷從山腰閃出,躍於空中立時不見,如果不是我全神關注,根本發現不了。”
岳封沉吟,韓闖林獨身前來,已經表明自己所料不差,韓難當正處於壓迫之中,萬般無奈。
有人監視,說明強龍已壓地頭蛇,韓難當的動作盡入強龍把握,其處境危矣。
事前思索無數可能性,從無人前來到大殺重圍,都有可能,最後還是岳封判斷最可能的一種發生了,讓岳封心中也是自得,只是如何利用這種形勢,還得好好斟酌。
空中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只天鷹,落地化為英耀,小強長了見識,看得高興,又大喝一口酒以示慶祝。
英耀對他點點頭,對岳封低聲說:“我跟蹤跛子,到了一處墳場就消失無蹤,十成十就在那里。”
岳封點點頭:“好,我們走。”
不多時,三人浮於天空,注視著下方鬼氣迷蒙的亂葬崗,英耀定睛看一會說:“下面有一座鬼迷陣,怎難得了我們,下去搜吧。”
用鬼陣困天鷹就象用肉包子陣對付惡狗似的,純屬笑話。
岳封搖頭:“韓闖林雖是個笨蛋,但也不會如此容易暴露己方地點,很可能只是一個疑兵之地,無間弄鬼,此地鬼陣范圍很大,進入後調轉氣性,跟蹤的人就無法知道他從何方離開。這里搜索不是一時之事,小白在里面也會為鬼氣迷亂,失去嗅感。韓難當應該離這里不很遠了,我們還是用小白來搜吧。”
三人落於鬼陣之外,將小白置於肩頭,一路走來,突然小白抽抽鼻子,啾啾地興奮叫,它這兩天老找不到蹤跡,總在擔心落個油燜小貂的下場,現在有了痕跡,自是狂喜。
繞是小白天下第一的嗅覺,三人在田野山間還是轉了小半個時辰才找到氣息最強的地方,卻是一處大院,小強正待衝殺進去,岳封揪住了他,指指大門上的匾額,三人一看,筆力剛勁,金鈎銀劃的四個字:“岳麓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