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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何處為根

少年艾官 佚名 7879 2024-03-01 21:34

  我爹在碼頭工作的那間公司隸屬於聯合工會,這個可說是戰後在香港最得勢的龐大體系,主要由全港低下階層的工人組成。

  每逢新春年卅晚工會都在多個地區設下團年飯宴,席上有八成以上都是旗下的貧苦工人。

  手臂筋骨似鐵,大塊肉大杯酒的狼吞虎咽,開口閉口都是“操你媽”、“鳥事干”的髒話橫飛。

  他們是那種讀書少,腦袋只有女人和賭博的悲哀工人。

  這年我爹照樣帶同我媽和我一同出席。

  每次出席這種聚會每個人都只會把注意力集中放在我媽身上。

  除了身為兒子的我之外,他們也驚訝於我爹有何德何能娶得這個妻子。

  在數百雙賊眼下我能做的只有站在我媽身旁,不讓他們輕舉妄動。

  說起來,為了保護我媽也是我會出席這種低等聚會的惟一原因。

  我爹嗎?

  試問我怎能信任一頭落魄的狗能保護主人?

  除了我媽外,席間最顯得格格不入的可算是我。

  尤其當我年歲愈長,身上便愈是散發出特殊的光芒。

  這件事我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也知道。

  就像長在犀牛頭上的角那麼明顯。

  可是我懂得把這種光芒收放,盡量把自己融入現場的環境中。

  跟男人們碰杯對飲或大聲猜拳也是我的技能。

  如果連這麼簡單的場合也應付不了就遑論將來怎麼在社會中打滾發跡了。

  夜間在室外排了數十張圓台子,冷風颼颼,眾人都窩在爐前吃熱騰騰的菜肴. 跟我們同台的有兩家人。

  一家姓郭,由五人口組成;另一家姓何,夫婦連兒女共四人。

  姓何的男人是我爹的同僚,在同一家公司當苦力。

  他妻子約四十歲,中庸之姿,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用廉價的衣服配搭得鬼五馬六,十度低溫卻穿了一條麻布短褲,也不怕生凍瘡。

  他們的大女兒十八歲,是常見的工廠女孩,頭上紥了孖辮,樣子也不怎麼樣。

  兒子十歲,看上去笨得無藥可救,鼻子下經常流著兩行鼻涕。

  我身邊坐著的分別是我媽和何太太。

  因為天氣太冷,我經常往我媽那邊擠過去取暖。

  我一邊用右手拿筷子夾食物,一邊把左手伸進媽的外套里,搭著她的腰。

  媽有時會輕聲問我是不是很冷,或替我拉一下衣襟之類。

  我喝著杯中的酒淡淡搖頭,卻不把手縮回。

  吃完了第一巡,大家也在呶呶嚷嚷的閒話家常,說“冷得要命啊”、“公司下個月會走哪一條水线”之類的。

  我似聽非聽的坐著,手上只是不斷在吃媽的豆腐,有時裝作不小心的碰了碰媽的奶子,然後馬上安安分分的抽回。

  正在摸得高興時,台下有一條腿擱在我的兩腿之間,壓住了我的肉棒。

  不用看我也知道這是何太太在搞鬼,除了她沒可能有人能在這方向把腿放上來的。

  我斜眼看著她的臉,她正眼望前方,一臉熱心地聽著眾人說話。

  我搔搔眼皮,燃起一根煙,暫時沒理會她。

  不久她的腿開始撩動我胯下,像母狗發情似的哀求我。

  我把放在媽腰上的左手抽回,把香煙轉到這只手中夾著,然後用右手撫摸何太太的大腿。

  何太太見我的表情懶洋洋的,不禁嗤的一聲笑,又繼續用腿磨我的肉棒。

  我這樣被她弄得性起,於是把香煙弄熄,又再次伸手到媽的外套里揉掐著。媽只是看了我一眼,以為我又在撒嬌,便不理我的用紙巾抹抹嘴角。

  這時我享受著雙重觸感,肉棒自然是高豎立挺。

  雖然左右的女人相差個天與地,可是仍無阻我的性興奮,在寒冷的夜里激發起壓擠心胸的性欲. 這時何太太突然把腿收回,然後站起來說要上廁所。

  我揚起雙眉,裝2 正好要去。

  “何太太一起走好嗎?我怕找不到。”

  何太太點點頭,便領著我離開台子,一起前往漸離人聲的方向。

  到了附近的一間公廁,我若無其事的自己走進男廁的門口。何太太叫住我。“不如到女廁好嗎?”

  我回過頭,微笑道:“去女廁干嗎?小便的話我慣了在男廁。”

  何太太似笑非笑的頓了頓足,道:“你這小鬼捻化我。快跟我到女廁去。”

  “我出來真的是為了小便。你不信便跟我到男廁看看好了。”說著便逕自走了進去。

  進去後我躲在門口旁邊,快手地把褲頭解開,退下內褲拿出了硬梆梆的肉棒。幾秒後何太太跟著走了進來,一邊叫道:“小鬼你在……”

  她話也未說完便被我一手拉在地上,跪倒我面前,看見我的肉棒正挺在她鼻子的兩公分前。

  我按著她後腦,笑道:“不要叫小鬼,要叫我艾官。”

  她被我嚇得張大了口,我粗暴地把肉棒塞進去。

  她“嗯嗯”地吃著,不停想甩開我。

  我可不讓她得逞,改用雙手捉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干著她溫暖的嘴巴。

  她一邊吃一邊猛地打我大腿,想說話又說不出。

  我百忙抽空的把門關掉,然後用背頂在門上,不讓外面的人進來。

  她無力地跟隨著我的動作,把肉棒吃得嘖嘖有聲。

  “騷貨,知道我是誰嗎?誰准你沒規沒矩的叫我小鬼?想我干你就不要命令我。甚麼叫“快跟我到女廁去”?你快點給我舔干淨才是。”

  “嗯……嗯……受……不……了……”她支支吾吾的把說話吐出來。

  “天寒地凍的還穿著屁股都看得見的短褲出來給男人飽眼光,你老公不管你的啊?信不信我把你脫個清光然後一腳踢出外面?老賤貨,只懂張開雙腿被任何男人操。”

  “嗯……嗚……嗚……”這次她猛地搖頭。

  正在這時,我聽見門外有人聲漸漸走近。

  於是我不說話,把門口壓得死死的,怎也不讓其他人走進來。

  同時也停止跟何太太說話,只是要她繼續不停吃我。

  果然有人推了推男廁的門,可是被我的背壓得紋風不動。一個男人說:“門壞了啦!”之後又有人推了一推,另一把聲音說:“嗯。”

  “附近沒公廁了,就地解決吧。”先一人說。

  後一人笑道:“不然我們到女廁參觀一下也好。”

  他們又嘻嘻哈哈的說了些髒話,然後便聽見不遠處有水聲傳出。想來他們是走在一旁小便起來吧。

  “來,抽根煙再回去。”後一人說,似乎是向對方敬了煙。先一人說了一聲“謝”,然後便聽見微弱的打火機聲音傳出。

  無言了一回,我低下頭看著正在吃得相當努力的何太太,她也抬起眼睛看我。

  我打個手勢示意她繼續吃,一停下來便有HI看。

  她樣子不忿地繼續吃著。

  “剛才說起老何的老婆啊――”先一人說,像是延續對話似的說法。“究竟公司里有哪個男人她沒惹過的?單是我就跟她干了兩次啦。”

  “我也試過她一次了。”後一人嘿的一聲笑。

  我又望了望何太太,只見她的表情有點慌張起來。

  我笑了笑。

  這下可好了,原來那兩人說的“人盡可夫的老何老婆”正是替我舔著肉棒的何太太。

  我倒想聽聽她有甚麼偉績呢。

  “她啊,每次來碼頭探老公班都穿得那麼暴露,又短上衣又短褲子的,我們不起色心才怪啦。”

  先一人說:“雖然搞朋友的老婆不好,但這是她自己送上門的,要怪就怪老何自己不爭氣吧!”

  “兒女都這麼大了,老何是不行啦。”

  後一人猥瑣地笑道:“如果她不靠我們這班手足來補一補,怎樣活得下去呀?老何就勝在朋友多,所以他老婆不缺對手呢。”

  “不過我們當中有個人也跟老何一樣。”先一人得意地說:“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

  “甚麼跟老何一樣?”

  “還有甚麼啦?不就是那話兒不行,對女人提不起興趣啊。”先一人笑問:“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啊。”

  “給你一些提示。這人結了婚,有個十多歲的兒子,向來不太合群,不過工作倒是蠻認真的。有許多我們不願做的工夫,他也搶著去做了……”

  “老李?”後一人試著回答。“李光華?”

  “正是!”先一人贊賞似的說。

  我在男廁里聽到這兒可是腦子轟的一聲響,差點腳軟下來倒在地上。

  李光華正是我爹。

  我堂伯父叫“延華”,意即“延續中華”;我爹叫“光華”,則是“光大中華”的意思。

  當我知道李延華是我伯父後,他曾給我看過我們家族的族譜。

  他們那一輩是用“華”字作尾,而我這一輩則是用“艾”字為末。

  他們說我爹對女人不感興趣?那是怎麼回事?

  “這些話不能亂講呀。”後一人道:“未知真假,傳了出去可不好。”

  “怎會是假呢?是我親眼所見的哦。”

  先一人說得有點慌張,彷佛怕對方不相信。

  “哪,夏天那時老何的老婆不是常常走來的嗎?說甚麼“家里煮多了湯水,大家也來喝喝”。她的意思你也知道吧?她是說自己有太多精力無處發泄,大家也可以來嘗嘗她。我就是那時上她的啦,你也是吧?很多伙計都有干啊。她慣了躲在第四號貨櫃里跟男人鬼混,因為老板特准的嘛,他自己都有上。所以每逢她來到,能放下手頭上工作的伙計便會走到第四號貨櫃偷看風光。那天也真巧,老何的老婆來到後,跟老何說了幾句,待他一喝完湯便跟他道別了。我見她又走去第四號貨櫃的方向,當然是偷偷跟著她啦。那時我正在跟大塊強他們推牌九,只有我注意到她,所以那次偷看的只有我一人罷了。我一邊跟著她一邊想,今天會輪到誰呢?老何的老婆約了誰在那兒鬼混?”

  “喂,”說到這時後一人打斷他。“你當時怎麼不叫我一起去看呀?還說兄弟!”

  “你正在船尾那兒幫忙吊貨啊。難道我要大叫“高佬輝,有東西看啊快點過來啦”這樣嗎?而且人多了會礙事。最多下次有好東西看的時候我也預你的份好了。”

  “真是的你才好說。”後一人賭氣的道。

  “別打岔呀,到底你還聽不聽啊?”

  先一人續說下去。

  “到了第四號貨櫃,老何的老婆走了進去,我則在窗口外窺探里面的環境。老板當然是不在的――那時他去了哪兒來著?好像是交單還是甚麼的,不記得了――總之我第一眼看見里面的男人就知道那不是老板。你猜是誰?不就是李光華羅。”

  “慢著。”後一人又插嘴說道:“你不是說老李不行的嗎?那麼他在那兒干嗎啊?”

  “我當時當然還未知道他不行,我想連老何的老婆也未知道啊。大概是她偷偷地約了老李在那兒等,但又把事情說得曖曖昧昧的,老李這個大老實又怎猜到是這一回事?所以便楞頭楞腦的走去應約羅。我只見老何的老婆二話不說便撲上去摟著他,說了許多肉麻的話。甚麼“好哥哥我很熱啦”、“人家受不了啦”、“妹妹遲到那我先孝敬你”之類的。這妞兒啊,就是有這一股騷勁。別說老李,即使是干過她的我在旁聽了也有點咋舌呢。”

  聽到這兒,我饒有深意地望著何太太,她低下頭吃我的肉棒連正眼也不敢看我。

  我一手把她提起來,然後粗暴地揉搓她的屁股,又用舌又用牙的在她腿上吃著。

  她難耐地搖了搖,可是仍是不敢作聲。

  “那麼老李是嚇了一跳羅?”後一人問。

  “當然啦,自己同事的老婆突然向他又親又抱,完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老李把她推開,道:“何太太……你……你干嗎?”她向老李拋個媚眼,道:“怎麼啦?哥哥不想要嗎?我可不依啊。”老李道:“你……你快點穿回衣服……別……別在我面前脫……”她說道:“那哥哥幫我脫。”老李道:“我……我不行的……””

  我一邊吃著何太太的屁股,一邊咬著牙輕聲罵道:“沒鳥用的男人、只有陰道的女人。一個廢柴,一個濕柴,真是絕配!”

  “老李說自己不行,可是當時我和她也仍未知道他“真的不行”。我只是以為他顧存道義不想搞朋友老婆罷了。她也是這麼以為。“好哥哥,你不用怕,我老公不會知道的。他是個老糊塗。”老李道:“老何平時也對我很好,我不想負他。”她說道:“你真是夾纏不清哦!你看看我的奶子?看看我的小穴?難道你不想禽我嗎?你是不是男人呀?”突然,老李呆呆地搖頭,一字一字的道:“我真的不是男人。””

  我、何太太、先一人或後一人也沒有作聲。

  我停止了向何太太進攻,她則是咬著唇靜止著,一臉心虛。

  我霍地把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面的笑著看她,可是眼中充滿冷意。

  “老李說……說自己不是男人?”後一人彷似聽不明白,於是這樣傻傻的問起來。

  先一人嘆了一聲,語調有點感慨。“日軍剛侵華時,我們受的折磨也不少吧?可是老李更慘。他的那話兒被一名軍官割了下來。”

  “怎麼回事?”後一人失聲叫道。

  “詳細情形我當然是不清楚的,只是當時從窗口外聽到他這樣對老何的老婆說。他是希望說出來會令她打消跟他偷情的念頭。可是你不發覺老李好像從沒長過胡子嗎?說話的聲音也有點像女人似地尖尖的,因為他是個連卵蛋都被割掉的男人呀。如果是清朝時他還可以入宮當太監,可是在這年代沒卵蛋的男人真是比死還要慘。”

  “可是……他不是有個老婆嗎?聽說是戰後才娶的。而且,他也有個十多歲的兒子呀,現在就在外面吃飯。”

  “這個我倒想問問他呢,但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問出口的。其實我想事情也十分清楚吧。他的老婆和兒子有哪一方面似他?一個是仙子般的大美人,一個是俊美少年,看來他們跟老李實際上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的。”

  “這可真是大新聞……沒鳥兒的男人能娶個天降仙子……哈,不是我老說你,但真的難以置信呢。”

  “你不信的話下次操老何的老婆時便可以問問她。你多問兩句,她也一定會對你說的。這種女人會有甚麼密嘴巴?”先一人冷淡地說。

  “好啦好啦……咦?這不是俊兄他們嗎?”

  這時多了幾人的說話聲漸漸走近,似乎又來了另一堆男人。

  剛來的人跟他們兩人寒暄。

  一邊說著“你們在這兒干嗎?是不是偷看人家小便啊”之類的又慢慢走遠了。

  最終只剩下我和何太太兩人在男廁里。

  何太太驚慌地看著我可怕的表情,知道我現時的心情亂了到極處,卻不知我下一步會怎樣對待她。

  我努力地把情緒平服下來,輕聲問道:“那人說的話都是真的?我爹真的是……”

  “我不知道……”

  “你最好立即答我。”我說著一拳打在洗臉盆的玻璃鏡上,血水和玻璃都濺了一地。“說吧,我不會為難你的。我只要聽實話。”

  “嗯……”何太太期期艾艾的道:“當時我不相信,他就當著我面脫掉褲子……真的是……他真的是沒了那話兒。聽剛才忠哥所說,他應該也在窗外看見的了。你可以問問他去……我沒說謊。”

  “真的是卵蛋也沒有?完全割掉了?”我認證似的再問道。

  “嗯。”何太太用力點頭。

  我不知怎的笑了一笑,慢慢的退後兩步。

  我爹是個死太監……

  哈,他沒鳥用的!

  好,讓我想清楚……

  我出生時二次大戰剛結束了,日軍已經從香港撤走。

  即是說他沒可能是我親生父親。

  那我媽呢?

  她又是我親生母親嗎?

  抑或只是我爹的妻子、我的養母?

  我是誰?

  誰才是我的爹?

  我的根出於哪處?

  我是誰的種?

  何太太見我喃喃自語,彷如癲狂,於是悄悄的想從男廁離開。

  正當她走到門口時,我霍地一手捉著她,把她推在牆上。

  她尖叫起來。

  我又脫掉了她的短褲和內褲,然後毫不遲疑地提起她的腿,把肉棒猛地插入。

  “痛……痛啊!”何太太喊叫。“我仍很干……你不要這麼……”

  “閉上你的嘴!”我喝道,然後一手拉起她的上衣,一雙松松軟軟的奶子便彈跳出來。我張口大吃,吃得她啊啊的叫過不停。

  我一開始便用高速插她的穴。

  這賤貨被我插得一會水便流了出來。

  她興奮的扭曲著臉容,又爽又痛似的忍著不叫出聲。

  我整枝肉棒都像鐵棒似的,在她穴中激烈地敲打抽插。

  突然她往我的嘴上吻下來。

  雙唇甫接不久,我猛打甩開她的嘴,強勁地打了她一記耳光。

  “別用你這張賤嘴來吻我!你是甚麼東西?你是雞而已!”

  何太太失聲痛哭起來,一邊被我插著,一邊怒罵。“那你又是甚麼?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野種!你打呀,打死我好了!誰怕你這野種?”

  我駭然地又怒又笑,用力把肉棒抵在她淫穴深處,連續射精。

  又把她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扯爛扯掉,拋到糞坑里頭。

  她一邊哭一邊追著打我。

  我用力抱著她,用身子撞開木門,把她一腳踢出男廁。

  她身子光溜溜的伏倒地上,哭個不停,然後又立即站起來跑進女廁。

  我一邊走出外面一邊把褲頭扣好,也不返回聚餐那頭,只是向著大街的方向揚長而去。

  那一晚我到了雷大嫂家中。

  雷老大不在,我伏在雷大嫂懷中,目光呆然。

  雷大嫂不知我發生了甚麼事,卻也沒有過問,只是溫柔地輕撫我頭上已長出不少的短發。

  “姊姊,我有很多事也想不明白。”過了像一輩子那麼久,我輕輕說道。

  “我能幫助你嗎?”她柔聲問,又吻了吻我的頭頂。

  “沒人能幫我。”我牽強地笑了笑。“我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的呀。”

  雷大嫂像是向小學生講解似的娓娓道來。

  “我不知自己是誰,你也不知自己是誰。何謂自己呢?我們都沒有自我。我們生在這世上,只是一束又一束無方向地飄流的野草而已。誰都一樣。”

  “可是你有自己的姓名。”我抬起頭來。

  “你也有呀。”她露出以往那極具魅力的微笑。“你就是艾官。”

  “可是,我姓甚麼?”

  “這個重要嗎?我只是艾官艾官的叫你,從沒關心過你姓甚麼。說起來,你的全名是甚麼啊?”

  “李官艾。”我笑著坐起身子。“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那麼就輕松了啊。”

  雷大嫂從我的煙包中取出一根煙,把它放在我口中含著,然後替我點火。

  就像照顧一個剛起床的小孩的媽媽一樣。

  “沒了姓氏、沒了祖宗,就等於沒了家族遺留下來的悲哀一樣。你不用背負這些,我倒是反過來羨慕你呢。”

  “或許你說得對。”我叼著煙,抬眼看著天花板喃喃的道:“以後我誰也不是,只是艾官。姓甚麼根本不重要。”

  “你懂得這樣想就好了。”

  我望著她。“姊姊你真好。再過兩個月,我便十六歲了。這次生日許願的權利,我留下來送給你。你想甚麼都一定會實現的。”

  “如果我想一輩子跟你一起?”她睜圓眼睛笑著問。

  “那有甚麼問題?”我笑道。

  接下來的日子彷如走馬看花一樣,我腦袋好像裝滿了一切“不能作答”的題目似的神不守舍。

  媽在團年飯那天後問我之後去了哪兒,又說我跟何太太去洗手間後發生了許多事,問我知不知道。

  我只是含含糊糊的對答,說我自己上完廁所便去找朋友了,不知道何太太怎麼樣。

  媽平靜地看著我。

  她每次這樣看我時我都知道她看穿了我說謊。

  可是她從不責罵,只是點點頭便不再說下去。

  我看著媽的臉,第一次感到這人不是我媽,而是一個跟我生活多年的女人而已。

  想到這兒,我對她的感情有了轉變水流似的流向。

  我一直迷戀我媽的身體,然而現在覺得她的距離跟我相差彷若千里。

  她會是我一直也觸不到的女人。

  比起媽,我對爹的態度改變得更明顯。

  我不再罵他,也不再為他而生氣。

  我完全當這個人是透明體一樣,走在面前連一眼也不看。

  我沒再對他說過一句話,他對我說話時我也聽不見,完全不知他是說了些甚麼來。

  有時我會不經意地看看他的褲浪,可是甚麼感覺也沒有。

  沒有感想,只有事實。

  他的確不是男人。

  每一晚我都在找女人去度過。

  反正我人生的女人多的是,她們也樂意奉陪。

  有幾次我跟含韻的父親去打高爾夫球。

  章老爺的技術很好,教了我不少訣要。

  在他面前我感到他已逐漸接納我,開始會跟我開玩笑,或說一些比較私人的事情。

  他說他看好我,在將來一定會成為他的得力快婿。

  含韻聽後又高興又羞怯。

  我知道她准備嫁我。

  但我呢?

  我不需任何准備。我只要照自己的手冊照著辦就是了。

  由於這樣,我對樂慈也比往常好了一些。

  我多了抽空陪她,跟她去散步、談心事。

  她說我近來對她好像溫柔了,是不是發生甚麼事?

  我搖搖頭,說甚麼也沒發生。

  樂慈知道我好色,所以從來不會主動靠近我。

  但她近來卻像怕我愈走愈遠似的,開始喜歡挨著我走路,或在我臉上親吻一下。

  “你整個人變了。”她說。

  “因為我要長大。”我笑說。語氣像開玩笑。

  四月過後,我已是十六歲了。

  回望我自從得悉自己不是爹的兒子以來的這段日子,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在努力的平衡自己,為了生活而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這是我人生首次感到這麼低落。

  可是我給自己期限。

  我不要自己會步向李光華的後塵。

  因為我根本不是他的兒子。

  春去夏來,期末考開始了。

  對於初中的最後一年我不怎麼費心。

  我知道自己會考得上,可是也知道自己毋須考上。

  如果我想要課本里的知識,有李延華便行了。

  我不願再在學校這地方浪費太多時間。

  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並且是超額完成。

  學年結束,我正式脫離學生這身份。

  而我在這幾個月來的努力也有了成果。

  我最終都可以憑自己的努力而重新認清自己。

  我是艾官。

  我在心里說。

  我是艾官我是艾官我是艾官。

  於是考試結束當天,我主動走上李延華的家,為了計劃也為了獲悉資訊而跟他作了一次長談。

  “我不是姓李,也不是你的堂侄。”我坐下來便說:“看來,你也應該有話要對我說了。”

  李延華好像覺得有趣似的看著我的臉半晌,然後點頭道:“你說得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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