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間過得飛快,二零零八年來到了。
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南方冰災,火車出軌,拉薩暴亂,奧運火炬被搶,抗議西方媒體誣蔑,抵制法國家樂福。
好不容易到了五月份,事情看上去消停了一些。
雅琴她們決定出去散散心,為了避開黃金周旅游高峰,時間定在了五月十二號開始的那一周,地點是程教練選的,在口外張北的壩上草原。
誰都沒有帶孩子,孩子們放在了各自的爺爺奶奶家,不用說,這是徐倩的主意,不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擁護。
這一天,天氣很好,一行人凌晨就出發了。
程教練的大切諾基和鵬程的路虎在前面你追我趕,吳彬的帕薩特居中,文若開著雅琴的奧迪殿後,才過中午他們就趕到了。
程教練熟門熟路,領著大家找到宿營地,選好蒙古包,放下行裝,一行人就去選馬。
程教練騎了一匹烏龍駒,鵬程不甘示弱,挑了一匹千里雪,文若找了一匹棗紅馬,吳彬牽了一匹小青驄,沉芸坐在上面,近看是騎馬,遠看像騎驢。
其他三個女人不想騎馬,她們抬抱著食品,鋪開塑料布,在一棵茂盛的大樹下安置下來。
放眼望去,晴川歷歷,芳草萋萋。
程教練,鵬程和文若縱馬追一只黃羊去了,吳彬牽馬載著沉芸在不遠處遛達。
雅琴望著他們,由衷地贊嘆道:“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袁芳沒有說話,低頭擺放著瓶瓶罐罐。
徐倩接過話說:“可不是嘛!不像那三個,一溜煙就跑了,也不問問要不要幫忙。哎,琴姐,你們家當家的怎麼也會騎馬?”
“噢,他和你們家鵬程上大學時就騎過馬,後來去了加拿大也騎著玩兒。他們江西文氏,號稱祖上是文天祥,書生拜大將,也領兵打過仗,輸給袁芳他們家了。”雅琴知道袁芳心眼小,剛才有點不高興,就轉頭問她:“小芳,你們家那位,經常來這兒嗎?”
“他?哪兒都去,最近騎馬倒是不多,又迷上了登山,還參加了一個登山俱樂部。去年秋天和那幫狐朋狗友爬古北口野長城,瞞著我把孩子也綁在了背上,後來我知道了差點跟他急。”
“芳兒,你兒子將來肯定是個男子漢。現在流行姐弟戀,要不,我們家妮妮給你當童養媳得了。”徐倩笑著說。
“別,我養不起。”袁芳也笑了。
這時,吳彬和沉芸過來了。
吳彬把沉芸抱下馬,自己去旁邊另一棵樹拴馬,沉芸坐下來問:“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我們說你呢。”徐倩回答到:“說你什麼時候生孩子。”
“明年,吳彬哥哥說明年氣旺。”
“那你們現在就得開始努力了,反正小衣服我們都有,不用再買,你拿去就行。不過,最好生個男孩兒,我們這兒也好性別平衡。”徐倩半開玩笑地說。
“盡量爭取,盡量爭取。”吳彬過來了,他看著塑料布上的食物,感嘆到:“這麼豐盛!上一次野餐還是在同濟讀本科的時候。”
徐倩調侃著吳彬:“是嗎?想起什麼初戀情人了吧?上海小姐可嗲著呢!”
“別瞎說!我哪兒有什麼初戀情人!”吳彬反駁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向袁芳看去,正遇上袁芳也望過來,兩人都趕緊把目光躲開。
“好了,這兒也沒什麼事了。小吳,能不能請你去把他們的樂器取過來。”雅琴看出大家有些不自然,和靄地吩咐吳彬。
“沒問題,把車鑰匙都給我。”吳彬很爽快地起身就走。
“我也去。”沉芸也跟了上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徐倩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結婚好長了,還這麼黏乎,真肉麻!”
“沒孩子唄!”袁芳接了一句。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三個獵手空載而歸,他們拴好馬圍了過來。
“啊喲,我們還等著晚上吃烤全羊呢。”又是徐倩。
“唉,久不經戰陣,騎藝都荒疏了,回頭我去圈里買一只肥的。”程教練一面回答著,一面伸手就去抓東西吃,只聽“啪”的一聲,胳膊上挨了袁芳一巴掌。
“人還沒到齊呢!洗手了嗎?”這時,吳彬夫婦抱著樂器回來了。
大家洗過手,就吃了起來。
男人們湊在一起,如果不方便談女人,就喜歡談政治,程教練起了個頭:“你們學問大,你們說,這現代奧林匹克精神,本來就是法國人說出來的,現在他們自己跳出來搗亂,就不覺得害臊?”
“害臊?英語法語德語什麼的,好像沒有害臊這個詞吧?”鵬程看著徐倩和袁芳。
“唉,怎麼說呢?這麼說吧,我來講個真事兒。”文若慢慢地開了口,“我小學三年級,還是八十年代,班上來了一個插班生,延慶縣的,相對而言鄉土一些。噢,小芳,你不介意吧?”
“我沒事兒,我們房山比延慶強多了。”
“開始我們覺得他挺可憐的,還得去黑市買北京糧票,都幫他,真的。這位同學勤奮,也聰明,學習很快就趕上來了,我們一看不好,就不怎麼幫他了,較著勁兒跟他比。後來,我們真不行了,比不過人家,人家那是真能吃苦啊。我們逮個機會就找他碴兒,什麼白球鞋太舊,發黃,影響全班出操隊列啦,什麼老冒兒口音,拖累班級紅五月歌詠比賽啦,等等,等等。那位同學也不搭理我們,後來考到實驗中學去了,聽說現在在七機部,搞載人航天。其實啊,國家之間也一樣,要是連下三爛手法都使出來,只能說明那些國家真的不行了,正經比肯定是比不過了。”
文若到底是文丞相之後,復雜的事情被他講得淺顯易懂,大家頻頻點頭。
程教練大發感慨,繼續補充說:“是啊,胡運自古不過百。英國人牛吧,一八四零年惹了咱,到一次大戰,就開始不行了。小鬼子呢?明治維新半個多世紀,啪,啪,挨了兩顆大蛋蛋。再說美國人,從二戰結束到九一一,才幾十年哪?”大家又是頻頻點頭,不過又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終於,徐倩想起來了:“程韃子,這胡運不過百,讓你說出來怎麼這麼別扭?”
“唉,徐蠻子,七百年前的事了,不就是當年燒了你家那兩間破草房嗎?”
雅琴見大家越扯越遠,趕緊打斷他們:“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見面就掐,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韃子,啊?不!小程,你給大家來一曲助興!”程教練抹抹嘴,接過吳彬送上來的馬頭琴,試了試弦,盤腿坐好,便唱起一支東蒙長調:藍藍的天空上,飄著那白雲,白雲的下面蓋著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斑斑的白銀,撒在草原上,多麼愛煞人!
他唱得婉轉悠揚,如悲如泣,和漢人改編過的牧歌很不一樣。
鵬程受到了感染和鼓勵,站起來也獻上一支長調:從草原來到天安門廣場,高舉金杯把贊歌唱。
感謝偉大的共產黨,祝福毛主席萬壽無疆。
英雄的祖國屹立在東方,像初升的太陽光芒萬丈。
各民族兄弟歡聚在一堂,慶賀我們的翻身解放。
“唱得不錯,真是乖寶寶,來,阿姨賞你一口吃的!”徐倩站起來,往丈夫嘴里塞了塊點心,以免他乘興再來一首。
“這回唱得確實不錯,基本上沒怎麼走調,現在該我們了。”文若由衷地贊嘆道,然後要過吳彬的吉他,撥動琴弦,吟唱起來:可愛的一朵玫瑰花,賽利瑪麗亞,可愛的一朵玫瑰花,賽利瑪麗亞。
那天我在山上打獵騎著馬,正當你在山下歌唱婉轉入雲霞。
歌聲使我迷了路,我從山坡滾下,哎呀呀,你的歌聲婉轉入雲霞。
雅琴靠在丈夫的肩上,接下來繼續唱到:強壯的青年哈薩克,伊萬杜達爾,強壯的青年哈薩克,伊萬杜達爾。
今天晚上請你過河到我家,喂飽你的馬兒拿上你的冬不拉。
等那月兒升上來,撥動你的琴弦,哎呀呀,我倆相依歌唱在樹下。
大家都有些感動。
文若一面繼續撥動琴弦,一面對徐倩說:“徐倩,該你了,你那麼能說,也一定能唱。”徐倩猶猶豫豫地說:“我只會流行歌曲,要不,我給你們唱首英文歌吧,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是在北外時學的。”文若彈起吉他,徐倩唱起來: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她那所有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
再也沒有一朵鮮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她緋紅的臉龐,和她嘆息悲傷。
徐倩停下來,看著袁芳:“我忘詞了!”袁芳很熟悉這首歌,她接了下去:我不願看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願你跟隨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長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輕輕撒播在花壇,讓你和親愛的同伴,在黃土中埋葬。
當愛人的金色指環,失去寶石的光芒,當珍貴的友情枯萎,我也願和你同往。
當忠實的心兒憔悴,當親愛的人死亡,誰還願孤獨地生存,在這淒涼的世上。
吳彬的眼睛已經潮濕了,他接過吉他對大家說:“我英文不好,我們就唱首德文的吧,土撥鼠。”吳彬停了一下,奏起一只淒涼的旋律,沉芸靠著他一齊唱起來:我曾經走過許多地方,把土撥鼠帶在身旁,為了生活我四處流浪,帶土撥鼠在身旁。
啊土撥鼠啊土撥鼠,這土撥鼠就在我身旁。
想到生活的艱辛,大家都低頭不語。
過了好長時間,程教練站起來,把烏龍駒解開,一躍而上,轉身命令大家:“不唱了,越唱越悲。女人們,准備肉干,男人們,上馬!”鵬程和文若立刻起身,解馬上鞍。
俗萋碓度ァN獗蠐淘?
了一下,也爬上小青驄,晃晃悠悠跟了過去。
女人們沒有准備肉干,她們收拾好殘羹剩飯,坐在一起講閒話。
“小芸兒,你什麼時候學的德語?”
“最近,結婚以後。我也得學點東西,吳彬都升副系主任了,我還是個小秘書。”
“亂講,你怎麼是小秘書?你是總經理助理,好比他們校辦主任,比他大!”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成教練轉回來了,他揚鞭催馬,徑直向女人們衝來。
大家都有些緊張,袁芳起身迎上去想阻止。
說時遲,那時快,烏龍駒像黑色的閃電,一下子掠了過去。
女人們齊聲驚呼,袁芳像一只羊羔,被成教練一把挾住,橫抱在了馬上。
雅琴不由得脫口而出:“胡兒十歲能騎馬!”
耳邊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
袁芳不敢睜眼,也不敢開口,她感覺自己是在飛翔。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聲緩下來,馬兒慢慢停住了。
直到確認自己是被抱下馬,站在了堅實的土地上,袁芳才敢睜開眼睛。
天蒼蒼,野茫茫,他們正站在一片緩坡的頂部。
極目四望,天高雲淡,鴻雁北飛,遠處坡下,風吹草低,牛羊初現。
真美啊!
袁芳情不自禁張開雙臂。
沒有丈夫的回應,她扭頭一看,只見成教練已經脫掉了上衣,鋪在地上,黝黑堅實的肌肉,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在這里?行嗎?”“怎麼不行?我就是這麼被弄出來的,孔夫子也是!”夫婦兩人沒有更多講話,他們飛快地脫光褲子,抱在一起擁吻了起來。
風輕悄悄的,草軟綿綿的。
過了許久許久,兩人才松開。
袁芳柔聲問丈夫:“你想怎麼弄?”“跟家里一樣!先用嘴,然後趴下,撅起屁股!”袁芳忸捏了一會兒,順從地跪下來,左手自然垂在地上,右手握著丈夫的陽具,不緊不慢地套弄著,而那靈巧的唇舌,則游走於緊縮的睾丸,腫漲的龜頭和發紫的冠溝之間,發出陣陣誘人的漬漬聲。
成教練雙手插腰,迎風屹立著,像一座山。
他低頭望去,妻子的纖纖玉手,握得不松不緊,套得恰到好處。
婚戒,在陽光下熠熠閃亮。
成教練興奮起來。
“夠了,趴過去,撅起屁股!”袁芳趴到丈夫鋪好的衣服上,默契地分開雙腿,撅起屁股。
成教練跪在妻子的雙腿間,扶著硬硬的東西,熟練地抵住水淋淋的陰戶,然後把住妻子的腰肢。
袁芳心領神會,用力向後一頂,“啵滋”一聲,兩人交合在一起。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牧童的歌聲: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百鳥齊飛翔。
要是有人來問我,這是什麼地方?
我就驕傲地告訴他,這是我的家鄉。
營地中央,熊熊的篝火燒得正旺。
架子上,烤全羊正滋滋滴油。
成教練一面熟練地翻轉著羊身,一面不時地把烤好的肉削下來,放進旁邊的大鐵盤。
鐵盤滿了,鐵盤空了。
鐵盤又滿了,鐵盤又空了。
旁邊兩座蒙古包里,住的是首都機場的一群男女,聞香識友人,也都圍攏了過來。
你不用介紹我,我不用介紹你,年輕的朋友在一起,比什麼都快樂。
一只肥羊,很快就只剩下架子。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大家三三兩兩地閒談著。
那邊,鵬程對一個空嫂神吹著什麼,惹得那女子不時抿著嘴笑。
徐倩也不甘示弱,和一個高大的地勤小伙子侃得正歡。
成教練把艾草一樣的東西在篝火上點著,然後一束束插在蒙古包周圍,說是防蚊蟲。
忽然,他腰間的手機響起來,他停下手里的活兒,躲開喧鬧的人群接話去了。
袁芳抱著膝蓋坐在火邊,雅琴走過來坐下,對她說:“小芳,去年我去總部開會,聽到了些傑克的傳聞。”袁芳望著火苗,沒什麼表情。
雅琴繼續講到:“到加拿大不久,他老婆就和他離婚了,他們本來就過不下去了,那女人狠敲了他一筆撫養費。傑克心情不好,就喝酒,越喝越多,工作也越做越糟,後來公司就把他勸退了。有人說他回老家開了一個汽車旅店,他們那兒沒有多少過客,吃不飽也餓不死。”
袁芳沒有講話,臉色挺不好看的,雅琴趕緊換了一個話題:“我還聽說了咱們原來兩位老總,他們把退休金和積蓄都投進了金融股,這兩年賺得缽滿盆盈,現在把房產都抵押出去了,要再撈一把,但願華爾街別出事。”又過了半晌,袁芳才開口說到:“上了月,咱們駐揚州的代理回來述職,他說他知道王彼德的一些事,我還沒跟徐倩說呢。王彼德離開咱們這兒,回老家和他媽住了一年。他爸早沒了,後來他媽也去世了,他就去泰州當小學教師,教英語。再後來他不知怎的,志願去了蘇北和山東交界處,在一個窮極了的鄉村小學當民辦教師,語文算術圖畫什麼都教。他在咱們這兒弄的那些錢,修校舍用了一部分,買書本用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都貼給窮孩子們了。村里有一個寡婦,男人原來也是民辦教師,生病沒錢治,留下兩個孩子就撒手了。王彼德和那女人就住到一起了,聽說對兩個孩子很好。”雅琴聽罷,長嘆一聲:“人啊人,為什麼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懂得好歹?”這時,成教練接完電話走了回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們小夫妻談吧,我不打攪了。”雅琴笑笑便走開了。
文若和吳彬也正在閒談著,這兩年他們走得很近,幾乎無話不說。
他們談得最多的是學術,當然,偶而也講講私事,比如現在。
“老文,上個月去美國開會,見到你導師了?導師夫人呢?”
“唉,小吳,又取笑我!提起來真丟臉,我導師說,他一直留意我發表的論文,他認為,我回國這幾年水平在下降!你說,這能怪咱們嗎?咱們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交際應酬拉關系結人脈上面了,中國特色,老頭子哪里想象得出來!”
“是啊!”吳彬頗有同感地說:“我是真煩這一套,可人在江湖啊!噢,對了,老文,你在卡爾加里時那個對門鄰居,我上個月去杭州還真給你打聽到了。”
“是嗎?快說,別賣關子!”
“人家干得很好,出了不少東西。他愛人,在學校總務處做事,是個閒差,去年生了一對龍鳳胎,婆婆也去幫忙。你別說,那女子還真行,相夫教子,和婆婆處得也不錯。”
文若長嘆一聲說:“這我就放心了!那可是個好女子,在加拿大耗了那麼久,可惜了。”文若悵然若失,停了很久。
兩人還要再說什麼,雅琴走了過來,他們趕緊閉嘴。
“說什麼呢?怎麼不說了?”雅琴問。
“說你呢,說你越來越年輕了!”吳彬笑著回答。
“貧嘴,真是近墨者黑!小吳,你的小芸兒叫你,說她累了,要你抱她進去睡覺。”
“好的好的!”吳彬一溜煙地跑開了。雅琴和文若相視一笑。
程教練拉著袁芳往黑暗里走。
袁芳一面跟著,一面忸忸捏捏地說:“白天不是已經弄過一次了嗎?怎麼還要?”程教練停下,沒有接她的話,小聲說:“小芳,是登山俱樂部打來的。我們有緊急情況,我得連夜回去,咱們別給別人敗興,我悄悄地走,回頭你跟他們說一聲,坐他們誰的車回去,行嗎?”“我當然行,什麼事?不會是去打群架吧?”袁芳緊張起來。
“當然不是,我們都多大啦?有很多人需要我們幫助,回頭再告訴你,我得走了。”“小心點兒,副座上有紅牛,隔兩個小時喝一罐,聽話啊。”袁芳送走了丈夫,回到篝火邊。
她知道,丈夫肯定有什麼事情,暫時又不想讓她知道,會是什麼事呢?
這時,吳彬走了過來,坐下來,遞給她一個小奶鍋,里面飄著茶香。
“芳兒,小芸兒煮的茶,你的胃不太好,吃了羊肉,喝口茶吧!”
“嗯,謝謝。”袁芳端起鍋,喝了兩口,問:“小芸兒呢?”
“她先睡了,她上個月就沒來例假,我懷疑可能已經懷上了。”
“是嗎?那太好了!”
一陣沉默。
吳彬又開口說:“芳兒,小程下午跟我講了他的苦惱,他爸媽想要你們再生一個孩子,你不太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袁芳直截了當地回答:“他媽是家庭婦女,我又不是!再說,如今生孩子和過去不一樣,不光要管吃飯穿衣,還要管教育,多累呀?”
“我知道,我知道。”吳彬趕緊點頭稱是,想了想,又說:“芳兒,你再考慮考慮,小程是個好人,別讓他夾在中間太為難,他很愛你。”
袁芳低下頭,拿起一根樹枝撥著火,半晌才說:“我知道,我再想想。我看得出來,小芸兒非常非常愛你,她比我好多了。”
“別這麼說。”吳彬打斷了袁芳:“當初是我不好,我窮,沒有把你照顧好,老早以前的事,都過去了。芳兒,生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我媽常說,人到老了,才發現什麼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孩子是自己的。”
袁芳點點頭。兩人沒有再說話。
那邊,雅琴和徐倩也正說著悄悄話。
“琴姐,你說,你的魅力怎麼就這麼大?我們家老男人,至今還想著你呢。”
“是嗎?現在還這樣?”雅琴多少有些吃驚。
“可不是嘛,琴姐,不瞞你說,”徐倩湊到雅琴耳邊,小聲說:“每次親熱,他都要把我當成你的替身才來精神。”
“唉,他那是因為沒得到,男人嘛,沒吃到的那顆葡萄最甜。”雅琴笑笑,岔開話題說:“小倩,咱們是不是該讓沉芸動動?我想這樣,讓她回會計部,過些日子再升上去。”
“嗯,這主意不錯。”徐倩回答:“小芸兒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可靠,會計部還是得抓在咱自己人手里。”
火苗漸漸地暗了下來,談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人們三三兩兩地離開,都回去睡覺去了。
“小倩,天晚了,咱們也走吧。”
不知何時,一朵烏雲飄來,遮住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