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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14章

鷹刀傳說 香醉忘憂 5030 2024-03-01 22:54

  岳陽樓。彎月如鈎。

  一樓大廳。

  大廳內,筵開百席,美酒佳肴琳琅滿目,正門口張燈結彩大紅大綠極盡繁華,布置得既隆重又喜氣洋洋。

  這正是鷹刀和蒙彩衣“大婚”的禮堂所在,可見蒙彩衣為了這次的“婚禮”著實花了許多的心血和銀錢。

  一條大紅色的地毯一直從正門口鋪進來延伸到大廳正中的一張供桌之前。

  供桌上擺滿祭祀天地的果蔬菜肴,供桌中間的香爐之內插著三柱香,青煙裊繞。

  依照習俗,當這三炷香燃盡便是拜天地的吉時已到,新人只須在供桌之前行過大禮便是夫妻了。

  鷹刀環目四顧,只見賓客滿堂,人人臉上笑容可掬慈眉善目,仿佛當真是專洛u災v和蒙彩衣的婚事賀喜而來,但他的心中卻很是好笑,這些各塤uU派的武林好手別說是自己,只怕蒙彩衣也未見得個個都認識,盡管這些人都是蒙彩衣屬下九幫十三派中的重要首腦。

  鷹刀的心中一直非常好奇,蒙彩衣究竟依靠什麼手段能將這些桀驁不遜地武林大豪們收歸於自己門下的呢?

  鷹刀的身上穿著一襲大紅長袍,但背上卻依然背著大廈龍雀刀,看起來他這新郎的裝扮未免有些怪異。

  相反,站在他身旁的蒙彩衣卻是一身極其華麗的新娘裝束。

  紅色的新娘繡袍穿在她的身上娉娉婷婷倍顯妖嬈,頭上蒙著紅頭巾乖巧羞怯地依靠在鷹刀右側,宛若是個初嫁的小女孩一般,又有誰能想象得到她有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驚天手段?

  大堂中熱鬧喧嘩,眾多武林大豪紛紛上前賀喜,口中吉言頌詞滔滔不絕洶涌而來,鷹刀心中雖然大感不耐和煩擾,但面上卻不得不堆起笑容應付,一時間居然十分的恍惚,自己站在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今日果真是自己和蒙彩衣的“大喜”之日嗎?

  香爐中的香已經燃燒過半,為什麼花溪劍派的人還沒有什麼動靜?

  莫非出了什麼意外不成?

  鷹刀頻頻回頭望著供桌之上香爐中的香,心浮氣躁不已。

  他向來處變不驚,行事極有耐性,但是今天卻分外的沉不住氣,焦躁的情緒時常充塞在胸膛之內。

  對於自己這種反常的表現,鷹刀也頗覺有些詫異,雖然今日之事牽涉過巨,數萬條人命只在呼吸之間便定生死,但大戰在即如此心浮氣躁心緒不寧只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力,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實乃兵家之大忌,為智者所不取。

  他自然深明其中的道理,可無論如何,他就是無法定下心來,隨著時間緩慢地推移,他也愈發地焦躁不安,有時他甚至覺得這時間未免過得也太慢了些,香爐中的三炷香似乎永遠無法燃燒到盡頭。

  就在鷹刀心緒不安陰晴不定之時,忽然聽到門口司儀大聲唱道:“幽蘭小築卓夫人到……”

  鷹刀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無比。

  幽蘭小築和花溪劍派關系曖昧,更是紫衫逍遙王楚天舒的死敵,如今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里,其中定然有什麼不對之處。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鷹刀的心頭,使得他很自然地便向身旁的蒙彩衣瞧去,口中低聲問道:“彩衣,卓夫人來此作什麼?是你請來的麼?……”

  蒙彩衣卻好像並沒有聽見鷹刀的問話一般,依然靜靜地站在那里,並不說話。

  鷹刀疑心頓起。

  蒙彩衣反應怎麼會如此平淡?

  他跨前一步走到蒙彩衣身前,正待掀起她的頭巾一查究竟,卻忽聞幽蘭之氣撲鼻而至。

  正是幽蘭小築“空谷幽蘭”獨一無二的招牌蘭花異香。

  鷹刀的心怦怦跳動,身不由己的轉頭望去,只見卓夫人率領著兩隊約十數人的少女向前走來。

  身後卓思楚一襲白衣勝雪,婀娜多姿款款而行,臉上一塊紗巾覆面,低垂臻首,目不斜視地緊緊跟隨在卓夫人的身後。

  盡管她的絕世容顏已被面上的紗巾所掩蓋,外人並不能瞧見,可她絕代的風華、不食人間煙火飄逸出塵的氣質即便是瞎子也能夠感覺得到。

  所以,自她一出現在大堂之內,誰也不可能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半刻。

  望著卓思楚,鷹刀只覺得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悲哀,可激動的心情卻和當初在幽蘭小築初見她時一模一樣,沒有半分改變。

  自芊芊死後,鷹刀本以為他對卓思楚早已恨之入骨情斷義絕,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遠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果斷。

  別說是情斷義絕,便是想做到淡然處之視若不見也不能夠。

  這才是他最悲哀之處。

  思楚呀思楚,我該如何才能將你忘記?

  盡管鷹刀知道很不應該,可他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卓思楚的身上移開,仿佛整個大堂中只有卓思楚一人存在一般。

  在這一瞬間,他不但忘記了周圍有近百人濟濟於一堂之中,忘記了先前對蒙彩衣的疑心,忘記了天地,忘記了所有,連芊芊的血海深仇也忘記了。

  在他的眼中只有一個卓思楚,在他的心中也只有一個卓思楚。

  愛與不愛並不能由自己操縱,原來自己對思楚的愛戀還是這般地濃烈,原來自己根本沒有一天能夠將她忘卻呵……

  仿佛感應到了鷹刀的目光,卓思楚的身形遽然一頓,她緩緩擡起了頭。

  目光越過走在她前面的卓夫人迎上鷹刀,眼中有著海一般的深情、有著一絲絲的怯弱、有著渴望鷹刀原諒自己的希冀,有著許許多多復雜難明的東西……面對著鷹刀,她有太多的負罪感,也有著太多的無奈。

  一接觸到卓思楚的目光,鷹刀的身軀不由一震,臉上的肌肉也立時僵硬起來。

  昔日痛苦的記憶翻涌而來,使得他驀然清醒——今日的思楚早已不是當初在幽蘭小築清溪濯足時宛若精靈一般純淨無暇的人間仙子,已不是自己應該苦苦思念的初戀情人,而是堂堂江南第一大派花溪劍派現任幫主荊流雲的未婚妻。

  一念及此,鷹刀心痛難抑。

  他側過臉頰,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卓思楚一般,哈哈一笑迎上前來道:“卓夫人,多日未見不但清韻不減容顏未老,眼角的皺紋也少了幾條,倒像是越來越年輕了,只怕再過些時日,我見了夫人你便是喊一聲妹子也沒什麼打緊了。”

  卓夫人駐顏有術,對自己年愈不惑依然如青春少婦一般體態豐盈貌美如花這一點頗頗具信心,也正是這種心態使得她衣著性感暴露前衛大膽,儼然有與青春少女爭奇斗艷的雄心壯志。

  鷹刀對卓夫人向來沒有什麼好感,是以一開口便明嘲暗諷譏刺卓夫人。

  這幾句話說起來順口之極,也痛快之極,一副我是無賴我怕誰的江湖痞味。

  卓夫人聽了,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

  好在她的涵養極好,臉色微微一變之後立時恢復如常。

  她咯咯笑道:“鷹公子說笑了……日前江湖傳言道公子與荊夫人……哎喲,你瞧我這張嘴,這般不會說話……應該是蒙姑娘才對,賤妾和小女自聽說公子與蒙姑娘大婚的消息之後,便日夜兼程地從幽蘭小築趕來,生怕錯過了公子的喜酒。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沒有讓我們白跑一場。”

  鷹刀笑道:“我鷹刀要錢沒錢要勢無勢,只是一介粗魯不文的赳赳武夫。如我這等小人物的婚禮,又怎麼敢勞動夫人大駕?夫人今日前來,倒教鷹刀受寵若驚了……”

  卓夫人也笑道:“人生得意事莫過於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咱們武林中人自然和中狀元、當官無緣,這頭等的大事便是結婚生子了……今日既是公子大喜的日子,賤妾無論如何也是要趕來叨擾一杯喜酒的。”

  鷹刀乍然從卓夫人的口中聽到“當官”二字,猛然間勾起一件心事,她後面的話連半個字也未能聽得進去。

  官府!

  正是官府!

  一直以來,鷹刀總覺得蒙彩衣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有問題,可不知為了什麼,就是想不到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也許是自己報仇之心太過急切以致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智,也許是對楚靈的牽掛和擔心使得自己不能完全靜下心來仔細考慮計劃中的疑點。

  直到現在,經過卓夫人無意中的一句話才使自己想到了整個計劃中最大的破綻,只可惜現在才想到卻已經太遲了。

  一時間,鷹刀只覺胸前如遭一記重錘,氣血翻騰眼花耳鳴手足冰涼,整個人幾乎暈了過去。

  他連退兩步,臉上血色盡退,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悲傷淒涼。

  岳陽座落於洞庭湖畔,乃是江南重鎮,著名的魚米之鄉。

  朝廷每年在江南征收的賦稅錢糧多出於“兩湖”一帶,這“兩湖”便是洞庭湖和鄱陽湖,正是因洛ub這兩湖周遭的城鎮豐饒富庶。

  有鑒於此,當地的官府斷斷不會輕易任由武林幫會中人將岳陽這等繁華富庶的大都市搞得烏煙瘴氣紛亂不休,這樣不但會影響到當地的民生,更會影響到朝廷的賦稅征收。

  此次蒙彩衣策動的所謂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所牽涉的幫派之廣,人數之多,都是百年來極少見的。

  過萬的幫會子弟蜂擁嘯聚在岳陽城中,岳陽當地的官府又不是瞎子,豈會視而不見聽之任之?

  難道他們不怕鬧出事來震怒朝廷以致丟了頂上的烏紗帽?

  可事實卻偏偏表明,官府不但沒有派人前來查詢,連半絲動靜也不曾聽見。

  這絕對於理不合。

  唯一的解釋便是蒙彩衣這次的行動早已知會過官府並得到了官府的首肯和支持。

  幫派之間大規模的械斗向來是官府最為忌諱的事,蒙彩衣她憑什麼能說動官府?

  況且,對付的還是江南白道之首花溪劍派?

  平日里,花溪劍派一直和朝廷眉來眼去關系頗佳,在武林中的風評也不錯,一旦被滅,其帶來的一些負面影響即便是朝廷也頗難應付。

  這和朝廷對中原武林黑白兩道一貫來“親白滅黑”的基本政策也有衝突的地方。

  所以,蒙彩衣若是想靠美色和銀子來打動官府支持自己鏟除花溪劍派,只怕比登天還難。

  或者說,根本不可能。

  再度回想花溪劍派在九江覆滅無雙府一役,李築曾經詳細描述過整件事情的經過,若不是有朝廷的神機營參與其中,無雙府斷斷不會輸得如此之慘。

  花溪劍派和官府乃至朝廷的關系如此密切,若說立刻便翻臉相向,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那麼,蒙彩衣要對付的究竟是誰?

  她究竟有什麼企圖?

  鷹刀略一思索便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答案——天魔宮!

  從頭到尾,蒙彩衣真正的目的不在於自己,更不在於花溪劍派,而是天魔宮!

  這只是鷹刀的一個直覺。

  雖然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但鷹刀卻深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錯。

  從花溪劍派或者蒙彩衣的角度來推想這件事,便能發現蒙彩衣所謂的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只是一個陷阱而已。

  它真正要捕獵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花溪劍派,而是天魔宮!

  花溪劍派本來的計劃是以追殺自己為借口進軍川西,妄圖一口吃掉天魔宮。

  但天不遂人願,自己居然折回江南,使得花溪劍派失去了兵臨巴蜀的借口。

  於是,他們索性回過頭來,由蒙彩衣提出所謂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來引誘天魔宮餃尾追擊花溪劍派,而蒙彩衣屬下九幫十三派卻在岳陽布好陷阱,一旦天魔宮踏進圈套,立時和花溪劍派一起反撲,將天魔宮的精銳困死在岳陽。

  這一招乃是“引蛇出洞”之計。

  花溪劍派和蒙彩衣這一方占盡天時地利,比之在天魔宮的地頭巴蜀圍剿天魔宮更占便宜。

  而天魔宮卻是在卒不及防的情況下慘遭盟友出賣,這場仗不用打便已經輸了。

  蒙彩衣此女機狡多變,本就是個不可信任的人,可為什麼自己這般胡塗,居然會相信了她的漫天大謊,成為覆滅天魔宮的一顆棋子?

  想到這里,鷹刀額前冷汗涔涔而下。

  眼前幻覺叢生,只覺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俱是天魔宮戰士浴血沙場血染洞庭的淒涼景象。

  “鷹公子……鷹公子……”

  耳邊傳來卓夫人低聲的呼喚聲。

  原來,卓夫人見鷹刀神色恍惚,對自己的說話也沒有搭理,不由大為奇怪。

  鷹刀一怔,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已身處險境,一個應對不當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俗話說,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天魔宮已是蒙彩衣和花溪劍派囊中之物,自己便失去了任何利用價值了。

  所以,現在並不是擔心天魔宮會不會慘遭覆滅的時候,真正應該擔心的是自己該如何活著離開這岳陽樓!

  既已明白自己面臨動輒滅頂的絕境,反而激起了鷹刀的斗志。

  他拋開了對楚靈的思念,對天魔宮的擔憂,對再見思楚時陰晴難定的情緒,昔日的機變靈動重回身上。

  他一面隨口敷衍卓夫人,腦中卻急速地籌謀脫身之計。

  拿著刀子硬闖是絕對行不通的,且不說眼前卓夫人武功高強,自己難以匹敵,便是這大堂之中近百人一人一口口水也能將自己淹死,更何況這些人俱是當世武林大豪,每個人都有一身驚人的業藝;借口尿遁亦非良計,凡武功高強之人,大都能控制自身體內肌肉的運動,憋屎憋尿輕松之至,如果自己提出外出方便一下,只怕立刻便會引人疑竇;唯一可行之計只有挾持人質這一招了,雖然有些卑鄙,可性命要緊,就算下流一次也要做了,反正自己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鷹刀在心中細細盤算,在這大堂之中,離自己最近份量最重的人物有兩個,一是卓夫人,另一個便是蒙彩衣這死婆娘。

  卓夫人武功卓絕,要想一招制敵,難度未免太高,而蒙彩衣相對來說便簡單許多了,誰能想到自己新婚的丈夫會突然間動刀子挾持她?

  計議已定,鷹刀哈哈大笑一聲,道:“卓夫人,你年紀已然不小,可看起來卻宛如青春少女,這門養容駐顏的本事當真讓人好生羨慕……彩衣,這一點你可要好好向夫人學學了……”說著,他右移一步,左手快如閃電般向身側蒙彩衣的手腕脈門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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