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刀趴伏在一顆郁郁蔥蔥的大樹之上,雙眼如鷹隼般注視著前方里許之外的一座莊園。
正是盛夏的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射在林木之間,酷熱難當。
此起彼伏的蟬鳴聲如催眠曲一般在鷹刀的耳際叫個不停,使人昏昏欲睡。
但鷹刀卻猶如萬年磐石一般紋絲不動。
終於,在見到遠處莊園的門口有幾個人影飛掠而出之後,鷹刀才微微吐了口氣,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浮現在臉上,喃喃道:“好家伙,連贛南金刀門的郭七重也參與其中。蒙彩衣啊蒙彩衣,你的野心還真是不小啊。我在這里只不過看了半天,便有海南劍派、東海飛魚幫、長江一窩蜂、贛南金刀門四家人出現,再加上天魔宮、花溪劍派,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你的實力真是太令人吃驚了。你究竟想干什麼?難道想一統江湖嗎……嘿嘿,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邀請我加入你們可能是你一生中所犯的最大的錯誤,我鷹刀又豈是 甘於聽命之人……有意思啊有意思,既然老天逼著我來玩這個游戲,我便陪你們玩一遭又如何?哈哈!”
鷹刀本來對爭霸江湖之類的游戲毫無興趣,他在飽嘗江湖中的血雨腥風之後,唯一的願望便是遠離江湖,平平靜靜地逍遙於山水之間。
但天意弄人,芊芊的血仇,若兒的毒傷,一切的一切都在逼迫著他卷入這些紛爭之中。
他深深知道,只要有半只腳踏入江湖便再也不可能輕易地抽身離去,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但既然事已至此,他卻絲毫沒有畏懼之心,他天生便是豪勇之人,任何艱難險阻皆可等閒視之,若是有人以為可以輕易地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那就大錯特錯了。
幾聲細碎地輕響自身後傳來。
從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閃出一個黑色的人影。
正是先前救助若兒的那位黑衣女子。
她幾個縱躍飄至樹下,仰頭望著鷹刀道:“喂,臭猴子!你從清晨起便趴在樹上一直到現在,你到底想干什麼?”
鷹刀回頭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對了,你們肚子餓了吧?”
黑衣女子冷笑道:“我還以為樹上有吃的東西呢,要不然你怎麼會不記得我們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鷹刀哈哈一笑,躍下樹來道:“不好意思。不過,我保證等會兒你一定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頓。”說到這里,他轉頭望向遠處的那個莊園輕笑道:“象這種炎熱的天氣,要是有一杯冰鎮的葡萄美酒便好了。希望憂雪山莊內有這些東西,否則就令我太失望了。”
鷹刀的心中突然涌起強烈的斗志,他知道從現在起,便會迎來一個個精彩刺激卻又步步驚心的日子,如果沒有旺盛的斗志、堅毅的神經以及超人的智慧,也許過不了幾天,他就將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即將與群狼共舞。
鷹刀眯著眼睛微笑著望著憂雪山莊,隱約間,眼神之中竟似有一絲凌厲的刀光閃過。
憂雪山莊。
花廳。
晶瑩剔透的夜光杯內斟滿了色澤殷紅的葡萄美酒,杯子卻放置於一塊尺許見方的冰塊之上。
果然是冰鎮葡萄酒。
只是,在這盛夏之中居然在片刻之間便能夠找到這偌大的冰塊,可見憂雪山莊辦事效率驚人。
鷹刀舉杯痛飲一口,大聲贊道:“好酒!”
坐在鷹刀對面的侯嬴眯著眼睛細細看了看鷹刀,笑道:“這葡萄美酒要細細淺啜方能品出其中真味,如鷹兄這般狂飲,又怎麼能夠辨別酒的好壞呢?”
鷹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飲酒怎麼能學那女孩子家淺嘗慢啜?再說,喝酒的真趣在於‘痛快’二字。只要酒逢知己,便是三文錢一碗的老白干喝了,也是好酒。但如果同飲之人言語乏味、面目可憎,便是全天下最好的酒喝了,也是無味的緊。”
侯嬴撫掌笑道:“鷹兄高論,果然已得酒中真味!”說著,笑容斂去,注目在鷹刀臉上一字一句道:“卻不知對於鷹兄來說,我侯嬴卻是哪一類人?”
鷹刀毫不怯弱地回望著侯嬴,眼神中爆起一道閃亮的光芒,道:“現在還很難說,但我希望在即將來臨的日子里,我們能夠一同去痛快的喝幾碗三文錢的老白干。”
侯嬴默默地注視著鷹刀,仿佛要確定鷹刀說話的真偽。
過了一會兒,他微嘆一口氣,輕聲道:“如今我們已經同坐一條船,所以我真的希望能夠相互信任、合作無間。至少,要在事成之前能夠做到這一點。”
鷹刀笑道:“我既然來到這里,就說明了我合作的誠意。”
侯嬴目光閃動,終於舉起酒杯痛飲而下,笑道:“鷹兄莫怪,茲事體大,一招不慎,便是滿盤皆輸的局面,故而我不得不小心行事,倒教鷹兄笑話了。”
鷹刀搖頭道:“侯兄年紀輕輕便能做到謹小慎微,我鷹刀只有敬佩之心,哪里會笑話侯兄?老實說,我們在合作之前若不能達成一個共識的話,在合作的途中難免會出現問題,到那個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侯嬴長笑一聲道:“好!有鷹兄的加入,我相信大事必成!” 說著伸出手來。
鷹刀也伸出手去和侯嬴重重一握,笑道:“老實說,天魔宮教主之位我也是有些心動的。哈哈!”
侯嬴也笑道:“只要我們合作無間,這區區教主之位必然手到擒來。好了,接下來我給鷹兄引見幾位教內的朋友,大家好一起商議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
鷹刀道:“且慢!我還有一個要求。”
侯嬴眉頭輕皺,望向鷹刀。
鷹刀嘆了口氣,道:“我有一位朋友身中奇毒,非貴宮的‘三葉雪桑’不能解毒。所以,我希望侯兄在一個月之類能夠助我取得 ‘三葉雪桑’。”
侯嬴微笑道:“我本來以為鷹兄只是為荊流雲所迫,才前來憂雪山莊。如今看來,鷹兄是衝著我宮中神物‘三葉雪桑’而來的。如此,我對鷹兄的合作誠意又多信了幾分。”
鷹刀笑道:“正是。否則,我鷹刀就算是被花溪劍派的人逼得無處可逃,我也不會來憂雪山莊。大丈夫死則死耳,又怎麼能輕易屈服於環境之下?但……”
侯嬴截口笑道:“但情義二字卻是任何人也不能輕易跨過去的。那位和鷹兄同來的姑娘雖然在重傷之下昏睡不醒,但冷眼望去,嬌俏動人麗質天生,實在是天下絕色。也難怪鷹兄改變初衷,願意和我們合作了。彩衣姑娘曾有言道,說鷹兄在花溪劍派的逼迫之下,整個江南已無容身之處,故而在七日之內必來投靠憂雪山莊。卻不料到她也算錯了此事,原來鷹兄甘於合作只是為了絕世紅顏,而不是為了自己活命。”
鷹刀黯然道:“她受此重傷可說是受我所累,我又如何可以拋下她不管呢?所以,只要能夠助她療傷,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走一遭。侯兄如果能夠助我取得‘三葉雪桑’,我鷹刀感激不盡。”
侯嬴嘆道:“‘三葉雪桑’乃我宮中神物,一般教眾便是連見也沒見過。它生長於宮中‘坐忘峰’的‘萬年冰窟’之內,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它的一小片葉子便能解萬毒,若是食其花果,普通人延年益壽青春常駐,練武之人食之卻能增加功力。如此神物豈能輕易得到?”
鷹刀大驚。
他實在想不到這‘三葉雪桑’居然如此珍貴,那黑衣女子也從來沒有向他提過這‘三葉雪桑’的妙用,這樣看來事情倒是頗為棘手。
鷹刀驚道:“如此說來,若想要得到‘三葉雪桑’豈非渺茫之極?”
侯嬴笑道:“那倒不是。只要鷹兄能夠坐上教主之位,區區‘ 三葉雪桑’何在話下?”
鷹刀皺著眉頭道:“我朋友的毒傷最多只能支持一個月。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又怎麼可能奪到教主之位?”
侯嬴笑道:“我籌謀教主之位已經歷時三年之久,再加上有彩衣姑娘在近日加入,令我實力倍增。正所謂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不知道是鷹兄的運氣好還是我的運氣好,在半月之後,宮中即將召開聯合會議,凡是頭領級以上的人物都要參加,共同商議不久之前鬼王府遭花溪劍派滅門一事的應對方案。就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出現了。”
鷹刀奇道:“為什麼說這個會議是我們奪教主之位的機會?”
侯嬴道:“鷹兄不了解我宮中的情況才會如此說,請聽我細細解釋。我教教主之位虛懸已久,任何事都要經過長老會共同商議之後才能決定。但我們年輕一派在長老會中的席位有限,每一次的決策都輪不到我們作主。對於這種情況,我們雖然很不滿,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可是這一次,由於鬼王府被滅這件事太過嚴重,花溪劍派這麼做無異於間接向我天魔宮挑戰。本來發生這種事,我們應該立時反應,回敬花溪劍派。但那些老家伙卻依然各持己見下不了決心……”
鷹刀截口笑道:“好在荊悲情很快便死了,接手花溪劍派的荊流雲又是個飯桶,沒有趁機更進一步擴大戰果。若是荊悲情不死,只怕你們天魔宮這次要糟糕了。”
侯嬴長嘆一口氣,道:“荊悲情之死帶來的最大好處便是讓我們天魔宮得到一絲喘息之機,否則以荊悲情的老奸巨猾,我們這一次實在是在劫難逃,就算不被花溪劍派吞掉,也要被他們逼在川西一角動彈不得。所以,這一次長老會的遲鈍反應引起全教上下很大的不滿。在強大的壓力之下,長老會不得不召開這次擴大會議來平息民怨。”
鷹刀笑道:“想必這次侯兄一定下了許多的功夫了。”
侯嬴微微一笑,道:“這種機會我怎麼會輕輕放過?長老會雖然被那幫老家伙把持,但經過這次鬼王府事件,底下的兄弟十成倒有八成站到了我這一邊。再經過我一番挑動,嘿嘿,那幫老家伙終於頂不住壓力,只能乖乖地同意召開這次聯合會議。”
鷹刀拍手笑道:“侯兄好手段!聯合會議一開,底下這些頭領級人物必定站在你這一方聲討長老會。你們人多勢眾,主動權自然牢牢地掌握在你的手心。那時,你要圓就圓,要扁就扁。痛快啊痛快!”
侯嬴哈哈笑道:“到那時,我便將鷹兄推上台面,這教主之位
便猶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了。”
鷹刀也笑道:“侯兄自己不坐教主之位反而推薦我坐,別人一定以為侯兄一心為公,毫無私心,以後在教中的聲望自然更是如日中天,就是以後我讓位給侯兄之時,別人也沒什麼話好說了。真是妙極了!”
侯嬴微笑不語,顯然鷹刀說中了他的心思。
鷹刀接著道:“不過,我鷹刀根本不是貴教中人,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不是很好,貴教中人如何肯讓我坐上教主高位?”
侯嬴笑道:“鷹兄過謙了。鷹兄手掌天魔令,又有大夏龍雀刀在手,最重要的是若非鷹兄斬殺荊悲情在前,我天魔宮已經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了,鷹兄實在是我天魔宮的恩人。光憑著這一點,鷹兄出掌教主之位也是無可厚非。”
鷹刀笑道:“如此說來,我被蒙彩衣陷害為殺害荊悲情的凶手竟然成為我爭奪教主之位的雄厚資本了。”
鷹刀說到這里,心中卻暗暗驚心。
蒙彩衣見到自己沒有成為她的替罪羔羊,成功逃離小花溪之後,立即轉而利用這原本對她極為不利的事,並通過這件事來用作奪取天魔宮教主之位的籌碼,化不利為有利,這種深沉的機心,快速應變的手段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說起來,蒙彩衣的確是自己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人物,只要有她的存在,中原武林終有一天會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
想是這麼想,但鷹刀卻沒有絲毫畏懼。
敵人越是強大,心中的斗志越是昂揚。
侯嬴哈哈笑道:“知道荊悲情之死真相的只有參與其中的寥寥幾人,但他們卻是死也不會說的。所以,鷹兄對於花溪劍派的人來說是殺害掌門的凶手,但對於我天魔宮來說,卻是挽狂瀾於不倒的救世英雄。”
鷹刀苦笑著摸著自己的鼻子,道:“我這殺害荊悲情的凶手是當得稀里糊塗,可所謂的天魔宮的救世英雄這個名號卻也是來的莫名奇妙。到現在,我才深深理解什麼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侯嬴長笑幾聲,眼中激射出幾許燦爛的光芒,一副豪情萬丈的模樣。
他笑道:“現在鷹兄已經大致了解了我宮中的狀況了罷?事不宜遲,小弟這就引見幾個朋友給鷹兄,大家也好細細商量一下具體的行動方案。老實說,我已經躍躍欲試了。若是在這種大好局面之下,我們依然不能斗敗那些老家伙,掌控教中大權,從今以後我侯嬴的名字倒過來寫。”說畢,他拍了拍手掌。
掌聲未止,便從屏風後面轉出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