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露看著易殷,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別過了視线道:“到時候……到時候你會知道的。”然後,梁露就不願再與易殷說話,示意他離開。
這當然不是一個能讓易殷滿意的結果,有那麼一瞬間,他已經想要當場發動能力像前幾次那樣直接從梁露的嘴里問出答案了。
但之前能力的失效還讓他心有余悸,而梁露也明顯在提防著他,一直在不自然地躲避與易殷的對視。
雖然易殷的能力發動並不需要與她有眼神上的接觸,但梁露的提防還是讓易殷有些戚戚然。
“沒有別的事情的話,你就走吧。”梁露開口道,她也察覺到了易殷情緒上的變化,語氣比起之前弱化了不少,“具體的見面時間我會再通知你的,在這之前你就還和平時一樣做好你自己的分內事吧。”易殷沉默著,他一言不發,只是看著眼前的梁露。
過了好一會兒,在梁露忍不住要再次開口說話之前,他搶先轉過了身離開,只留給欲言又止的梁露一個背影。
門,就這樣在梁露的面前關上了。
屋內,只留下一身細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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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露並沒有讓易殷等多久,第二天上午,她就通過劉小鷺傳達了“准備和麗舍公司的代表會面”的消息。
梁露的做法很耐人尋味,她的辦公室就在離易殷的位置不遠的地方,但她還是選擇了讓劉小鷺這個並不相干的第三人來傳達這件事。
易殷隱約能夠猜到梁露的想法,在前一天的不歡而散之後,梁露隱隱有些畏懼與他面對面的感覺,所以才會用這種看似多此一舉的方法來傳話。
但梁露的行為,卻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
“易殷,你到底做什麼了,為什麼梁姐會點名讓你去陪她去見麗舍公司的人?”午休時間一開始,辦公區內的其他人剛剛離開,劉小鷺就把易殷堵在了位置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發難。
而看到她的樣子,易殷才想起來一件事: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現在掛著助理頭銜的人依然是劉小鷺而非他易殷。
雖然劉小鷺的這個助理已經越來越像是勤雜工,梁露基本不會把重要的工作內容交給她處理,但劉小鷺依然是唯一一個可以一直出現在梁露身邊的人。
而現在,這種表面上的平衡被易殷這個“第三者”的出現給打破了。
麗舍公司對於自家是十分重要的合作伙伴,這一點是全公司上下的共識。
而梁露作為事業部主管與麗舍公司代表人的會面也不會只是些無聊的家常,說起來這背後也有些陰差陽錯,梁露為了隱瞞自己的目的,對於和麗舍公司見面的談話內容三緘其口,這本是因為會面完全出自梁露自己的私人目的,卻被不知情的人誤以為是會面的內容涉及到了公司的機密,也間接加重了這次會面在旁人眼中的分量。
而這種誤解,也誕生了更多的誤會,最終的結果就是現在這般。
劉小鷺這個“正牌”助理跑來責問易殷做了什麼才頂掉了她的位置,在劉小鷺看來,或許她才理應是梁露應該帶去會面的那個人選吧。
但劉小鷺的憤憤不平,在易殷看來卻只是無聊至極的無理取鬧。
且不說他和梁露本身就是出於私人目的這種不能公開的原因,就算真的是公事公辦,既然梁露已經選擇了他,劉小鷺也不應該跑來找他理論。
帶誰去不帶誰去,說到底都只是梁露一言而決的事情,劉小鷺不去找真正決定了這件事的梁露爭辯,卻跑來找他理論,背後的原因易殷用腳指頭都想得出來,無非是不敢面對身為頂頭上司的梁露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所以才跑來他這里發泄怨氣。
想到這里,易殷不禁有些好笑。
他平時在公司里是存在感稀薄,他也甘願去做一個空氣人,但那都是出於他自己意願的選擇,是因為他那怕麻煩、怕出風頭的性格在作祟。
但……這不等於他就是個可以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他易殷也是有自己的脾氣的,他不是垃圾桶,更沒有義務去接別人的怨氣。
而且,怨氣?他自己早就一肚子怨氣了。
特別是做出這種事的人居然還是劉小鷺,這個早就已經變成了易殷的玩具的女人。
看來昨天一天的休息對於劉小鷺來說實在是太久了,久到讓她都忘記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喂,你什麼意思?我跟你說話呢!”就在易殷的怒氣不斷積蓄的時候,一旁的劉小鷺卻依舊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她已經完全被不忿衝昏了頭,甚至沒有去注意易殷那已經變了顏色的臉。
而當易殷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的時候,她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你,你要做什麼?”劉小鷺比易殷個頭矮了些,當易殷站起來,她就不得不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或許是這種被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喚醒了她體內的某些信號,劉小鷺的聲音驟然降低了好幾個音調,甚至有些顫抖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如同獵物見到了獵人一般的戰栗,但她的身體卻真真切切的在傳遞著一個信號:面前的男人,很危險!
劉小鷺下意識地想要逃開,但就在她逃跑的念頭生出來的同一時間,她卻發現自己的大腦無法指揮身體了。
就好像有另一個意識闖進了她的身體里,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一般。
而更讓劉小鷺感到驚恐的是,這種介於完全的失控與完全的清醒之間的感覺她居然覺得很……熟悉。
她的身體絲毫都沒有抵抗那股外來的意識的侵入,甚至還隨著股異樣的感覺逐漸蔓延而一並產生了某種讓她羞於啟齒的反應。
怎麼會這樣?
劉小鷺驚恐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些畫面,一些模糊不清的卻又讓她刻骨銘心的記憶的碎片。
“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而直到劉小鷺把這句話說出口,易殷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中居然已經發動了能力。
又失控了嗎?
但當易殷仔細評估了一番自己此時的狀態之後,他又否定了之前的判斷。
他的能力並沒有失控,他也沒有產生上次那樣過於偏激的念頭與衝動。
不然……劉小鷺怎麼可能還完好無損的繼續站在他面前。
但易殷對於自己現在的狀態依然很疑惑。
最近一段時間,他對於能力的掌握越發的爐火純青,但隨著他對能力掌握程度的深入,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也開始出現了。
就比如說現在,他一開始只是對劉小鷺抱有某種強烈的負面情緒,並沒有主觀上發動能力去入侵並控制劉小鷺的身體的意願。
然而,潛伏在他體內的能力卻好似讀到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潛意識一般,擅自發動控制住了劉小鷺的身體。
這種控制完全是自發的,易殷並沒有因此而有多少精神上的負擔,但相對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結束掉這種自然而然的效果。
另外,被控制後的劉小鷺所說的話也讓易殷提起了警惕。
劉小鷺已經被易殷催眠了太多次了,連易殷自己都記不清他玩弄了劉小鷺多少回,又洗掉了多少次她的記憶。
雖然易殷每一次都會用完全的洗腦做“善後”,但有些東西顯然不是會隨著記憶一並消失的,而隨著洗腦次數的增加,易殷也有些懷疑自己的洗腦是否每一次都能完全的清楚劉小鷺的記憶,如果有什麼碎片一樣的東西留下來他也完全不會奇怪,這其實就和清理房間一樣,打掃的次數越多房間並不一定會越干淨,有些頑固的“灰塵”反而會因為打掃而變得更加堅挺。
如果換在別的時候,易殷一定會就此仔細地調查一番,而且少不了也把劉小鷺帶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做幾輪實驗。
不過今天的他實在是沒有這番心情,劉小鷺身上所表現出的異常此時只讓他覺得更加煩躁。
於是乎,易殷揉了揉眉心,集中了精神准備直接“催眠”劉小鷺,將這一次的麻煩解決掉。
他很輕易地進入了“出竅”的狀態,但當他習慣性地想要去侵入劉小鷺的身體之時……“唔!”易殷捂住了額頭。
他仿佛撞在了一堵透明的牆上,但痛苦卻不是由外部的皮膚開始傳來,而是從他的頭顱之內傳來一陣陣刺痛。
而與此同時,劉小鷺也仿佛被推了一下一般,腳下一個趔趄就跪倒在了地上。
她的表情遠比易殷要不堪的多,此時的劉小鷺兩眼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她的嘴巴下意識地張開著,仿佛出水的魚一般吸著氣,卻又無法進行一次完整的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
易殷扶著刺痛的額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劉小鷺。
他剛才居然被彈開了……不,被拒絕了!
這是他從未遇到的狀況,就好像劉小鷺的體內已經有了一個存在一般,這個讓易殷感到陌生的存在占據了劉小鷺體內的絕大部分空間,導致易殷剛才想要入侵劉小鷺身體的行為就像是把自己的腳強行塞進一只尺碼過小的鞋里一般,最後只能被強行擠出來。
易殷不知道劉小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狀態,但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的——把他彈開的力量並非來自劉小鷺自己。
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控制著劉小鷺。
易殷突然明白為什麼他會覺得這一次對劉小鷺的控制顯得格外輕松了,因為施為者本就不是他自己,那些精神上的負擔自然也不需要他來承受。
但這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如果說控制了劉小鷺的人並不是他,那為什麼一開始他會有一種熟悉的操縱感呢?
而最重要也最關鍵的問題是……除了易殷,居然會有第二個人擁有這種操縱他人身體與意識的能力!
而根據易殷自己對於能力控制范圍的摸索與經驗,這個人此時不會離他所在的位置太遠。
換句話說,這個人現在就在這層樓內、就在易殷的公司內,考慮到整個上午都沒有外來的人員到訪,易殷甚至可以直接將范圍縮小到公司的員工這個范圍內。
誰?誰會是那個擁有和他一樣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