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武行之清明祭掃 刺毛蟲詭計揉花
詩曰:
花樣妖嬈柳樣柔,千般巧笑玉般柔。
也知美事人人愛,不使明知但暗求。
張六郎見媚娘又走進去,心下疑將起來,道:“莫非是他爹娘知道了?”又道:“是爹娘知道,連今日也不出來了。”又道:“莫非他進去時,被那個撞破了,故此不好來。”把頭去張一張,又不見影,心下悶悶道:“怎生放得下他?”行坐不住起來。玉妹道:“為何這等立起立倒?”他也不作著聲。玉妹見他不樂,走了下樓。這六郎昏昏的睡了去,直到未時光景。那媚娘心癢,走將過來,與玉妹到了樓上,見六郎睡著,不去攪他。只見六郎醒來,看見了喜不自勝道:“你為何才來?把我急得不快活,反睡了去。”媚娘道:“我吃了午飯方好來。不然,來了又要去吃。”六郎道:“難道在這里是沒飯請你的。”玉妹說:“六郎尚未吃飯,我去拿來請他。”只見拿了些肴酒擺下。三個人傳杯弄盞,吃得有些酒意,眉來眼去,大家高興起來。重整風流,更番取樂。只因情濃意厚,玉妹不忍得拋舍六郎,只在丈夫面前說慢些著。正是:
欲得此情常不斷,永作天長地久人。
過了十余日,無一日不過來干此勾當。江采一日在街上與張玉道:“他兩人已纏好了不能舍去,怎生得雛兒去賣?如今又要用計了。我聞知白公子到處尋六郎,無處尋覓。我去通一個風,晚上回去時,著人兜了他去。他自然管緊了,不放出門。兩日不來,雛兒必然念想。只說他被父母拘在館中讀書,獨學無朋,一人在館。恐來時被他們尋著了,帶累你。止得一河之隔,著人搖船來接你。一會騙得下船,先尋了一個僻靜所在,哄他到那里住著。把那剛柔性兒圓活話兒,管取自然妥當了。”張玉道:“事不宜遲。我如今和你找尋房子去。”
他二人到城外,尋了人家一個莊所,牌匾上題著墨花莊。真個幽靜,又且精致,是一個獨家村。問了相近人家,指引與屋主租了。這莊原是屋主造與兒子讀書的,床帳物件皆是有。只因兒子出外游學,左右空著,反要著人照管,故此不取甚大租息,便租與他了。家伙什物件件皆有,開了一個帳兒,都借與他使用。二人停當了房,便轉身道:“我如今一徑回家,先把他衝破了,識識面兒,有何不可。”江采道:“我不須去,你一人也轂了,我還要日後裝船家。”
張玉悄地到家中,把門推開了。原來玉妹在樓下烹茶,道:“雛兒可在麼?”玉妹道:“在,我教你再緩幾時著。”張玉把前事—一說了。玉妹想道:“若六郎不得來,也與我無干,任憑他作去干罷。”張玉三腳兩步跑上樓來,二人正睡做一頭,把媚娘驚得面如土色。張玉道:“你們干得好事。”六郎只道張玉要去完心事,悄與媚娘道:“你如今說不得了,沒奈何,只得與他干一干罷,我和你還好來相與。不然,他叫起來,一來你名頭壞了,做人不成,二來我也性命難保。”媚娘低著頭,心兒里不住的跳。六郎與張玉道:“我已說明了,你將就些他罷。”說完,竟往樓下去了。
張玉原無此心,倒被六郎說明了。只得走到床邊去,把媚娘摟著。媚娘無計脫身,又因六郎說的話,只得含羞,任憑張玉之意。可惜一朵鮮花,又被狂峰浪采。這張玉的比六郎不同,媚娘也是命該如此,只得被他顛之弄之,但不肯接唇緊抱。張玉見媚娘姿容可愛,不能戀戰,只得泄了。媚娘起來,長嘆了一聲,走了下樓,見了六郎,紅了臉道:“我明日不來了,你可再消停一日。”說罷,徑自出門去了。六郎也漸漸出門,不期被白公子遇見拉住。六郎心下想道:“總是明日不去。”徑同白公子到了家住下。
其年二月下旬,乃是清明佳節。武行之意欲拜掃先塋,三日前與妻子商量,一面著三思去請武城夫婦。又與媚娘道:“你終日打攪張家,不若接他夫妻二人,往墳上一行,以答往日之情。”媚娘道:“極好,如今我即去約他便了。”說罷,即往張家,見了玉妹道:“大娘子,終日打攪你,六郎這幾日可來望你麼?”玉妹道:“前日來說在隔河莊上看書,若到我家會你,思我這獃子撞著,又欺侮你。他著我密密的說與你知道,明後日搖船來在我後門邊等你,不過一時工夫,千乞捉空兒會他一會。”媚娘想了一想,道:“我倒忘了,老父老母著我來接你們二位,後日往荒隴一行。”玉妹道:“多謝,你可去麼?”媚娘道:“我自然奉陪你去。”玉妹道:“何不你推病不行,往踐彼約,有何不可?”媚娘道:“若在你後門下船,你們去了,我怎生下得船去?”玉妹道:“你若去,我自在家等你了。”媚姐笑道:“莫若著你張大官人去我家墳上吃酒,著船上人叫他來了,有何不可?”玉妹道:“倘我那獃物不去,又誤了事。”媚娘說:“這等約定了,我便到他館里會他,再同他來與你相會。”說罷,辭了出門。玉妹道:“你裝病必須臨期方妙。”媚娘問道:“為何?”玉妹道:“待他裝辦端正了,不能改日。”媚娘點頭,笑笑兒去了。張玉同江平恰好回來,玉妹把前項事說了一遍。二人大笑道:“這番中我計也。”江采次日清早,走去雇了一只空船,打點得端端正正。
到了那一日,武家清黑早著三思來邀張家,張玉還在家,道:“小官人多謝,寒荊不能去,小弟領情就是了。”三思別了回來,見媚娘還未起,立在門外道:“姑娘快快起來梳洗,挑盒子的人也來了。”媚娘道:“我肚中痛,不能起來,怎生是好?”武行之道:“這樣且待一會兒。”媚娘道:“路遠恐往返不迭,趁早兒去罷。即便就好,也梳洗不及了。”行之道:“既如此,且把媚娘在家看守門戶。”行之夫婦、三思並武城、張玉,一行兒去了。媚娘起來梳洗,真打扮得齊齊整整,扯上了自己房門,拿了一把鎖。走到門首一張,見四下無人,把大門上鎖了,帶鑰匙徑到張家。玉妹接著道:“知已等久了。”媚娘道:“你官人到我墳上去了,莫若著船家去喚他來。”玉妹道:“他畢竟致誠候你,你便去一次兒,下遭也好識認。”媚娘道:“也說得是。”開後門下了船,竟搖到何處去。
不知後來怎生結束,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