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坑鎮到邙嶺縣縣城,需要五個多小時車程。
一名男警員負責開車,吳辰和雪兩個人則坐在後座,全程很安靜,沒有說話。
似乎覺得車內太沉悶,那男警員調出音樂後,一邊聽一邊哼歌曲。
吳辰看著挨在他身邊熟睡的雪,心情頗為復雜。
雖然他並不後悔甩手段弄死李德貴,但畢竟是利用雪對他的信任達成,是欺騙,很擔心她會芥蒂,導致兩人出現隔閡。
這時,男警員開口:“幾個月前吧,有一批人來鎮里,四處找人,我想了一下,他們要找的就是你們兩個,那照片都對得上。”
吳辰馬上想到了林卉,好奇問:“那群人里,是不是有個很年輕的女孩子?”
“好像是,二十多歲的模樣,他們找了許多遍,每個村摸索,青石村也去了,到入村口時,剛好下暴雨,路況差,加上村民不配合,一群人只能原路返回,哦……當時我好像也在場。”
吳辰瞬間明白,林卉他們之所以找不到,肯定是被那群望風的村民發現了,以至於寸步難行,再加上張主任的隱瞞蠱惑,一行人自然很難深入,更不敢在窮山癖野里和地頭蛇對著干。
男警員如實告知:“咱那里就是這樣,派出所里有幾個,家里都藏著被拐媳婦的,解救不了,太難了。”
“不管怎樣,謝謝你參與援救,只希望能引起上面的注意……”吳辰說完後,沒有心情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南坑鎮派出所藏有不少肮髒,對當地各村的拐賣婦女情況肯定知情,但迫於維穩和保護政府面子,只能隱瞞、包庇,甚至縱容,否則張主任就不敢親自去派出所抓雪回村。
僅憑他一個人,可翻動不了什麼波浪,這就是他為什麼第一時間聯系高隊長的原因,只有前往縣公安局,人身安全才有基本保障,能成功逃離已經是奇跡了。
到了邙嶺縣縣城後,路面變得整潔干淨,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熱鬧繁榮,和缺電斷網的偏僻山區有著迥然區別,吳辰終於體會到重返俗世的滋味。
雪不知不覺醒來了,她睡眼惺忪,親了一下吳辰臉頰,隨後依在他懷里,眸子盯向窗外,臉色平靜。
吳辰摟住她香肩,感受她柔軟軀體帶來的溫暖,心境也漸漸平和。
警車來到了縣公安局,接待吳辰兩人的是一名熟人,正是當初幫吳辰指點方向、縮小尋人范圍的老刑警,人稱老趙。
“哈哈,好小子,真的被你救出來了,不容易啊!”
吳辰有點感慨,緊握著雪的纖手說:“趙警官,能救出我愛人,應該要感謝你,如果不是縮小搜救范圍,恐怕我還是一只無頭蒼蠅,盲目亂飛。”
“這大半年來,上面開展了好幾次全省圍剿行動,我們找遍不少地方,遂鎮、南坑鎮和落雁鎮等等也有,打落三個人販組織,救出了上百名名被拐婦女,偏偏疏忽了北面特偏僻的幾個村……”
雪聽到這,自然知道老趙幫了吳辰不少忙,輕聲說:“趙警官,謝謝你。”
“行了行了,別客氣,我也沒出什麼力,你倆叫我老趙就行。”
他拍著吳辰肩膀,欣慰地說:“來,先進去做個筆錄,待會兒,你倆可以去旁邊的公安局招待所休息一晚,那安全得很。高隊長是今晚的飛機,估計他們還要從省城開車來這,明天才能到。”
“老趙,謝謝你了!”
做筆錄時,吳辰大致說了青石村被拐賣婦女的情況,包括張主任的一些惡行等。
雪沒有說幾句,吳辰知道她不想提及太多,便沒有細說鐵根家的位置和情況。
老趙心思嚴謹,順著吳辰的筆錄,發現一些端倪:“青石村從上到下包庇,對我們展開排查救援確實很麻煩。去年我們在東部城鎮,也碰到這種情況,村長、村支書和村委蛇鼠一窩,隱瞞實情,最終還是我們隊里的女同志細心,發現了藏在村長後院的地窖里,綁著十八名被拐婦女,只為躲開我們的救援。由於缺氧,其中兩個婦女已經暈死過去了。”
“村委張萬全……根據你的闡述,如今嚴謹的組織,這個人可翻不起太大能量啊……過段時間我們集中排查一下,爭取救出更多婦女出來。”
雪沒有出聲,吳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寬慰。
出公安局後,老趙注意到吳辰身上的傷口,皺了皺眉,大致摸了一下他手臂,說:“小伙子,身上有刀傷啊,還沒完全愈合,另外你手臂的淤青很嚴重,得去醫院處理一下,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吳辰扭動著胳膊,小聲說:“嗯……其實還好,過幾天就……哎!”
“你呀,就是不讓人省心……”
雪輕敲吳辰的頭,急忙說:“趙警官,請問最近的醫院在哪里?”
“雪,本來好好的,被你這麼一敲,突然腦震蕩了。”
吳辰頗為不滿。
見兩人打情罵俏,老趙的心情好了很多,帶他們去停車場,那里有一輛私家車,緩聲說:“走吧,我載你們去。”……在縣人民醫院,醫生幫吳辰包扎好了傷口,由於傷得不深,只需幾天就能恢復。
從醫院出來已是下午兩點,老趙和他們一起在路邊餐館吃飯。
在山區被囚禁的日子,由於鐵根家窮,吳辰每天吃最簡單的素食,很少有葷肉,這一年來他體重也減了十斤,整個人看上去很消瘦。
“辰,慢慢吃,別咽著了……”
雪在旁邊柔聲說,既心疼又自責。
她自己吃得不多,而且速度很慢,沒什麼胃口。
“山區窮地方沒什麼吃的,讓他多吃點吧。”
老趙同樣吃得很急,突然想到什麼,瞄了瞄雪,說:“上個月啊,刑警那邊找到蛇哥的藏身地了……”
吳辰放下了筷子,一臉凝重:“蛇哥,在哪?他現在人呢?”
“邊疆那邊,被發現時,已經死好幾個月,據說屍體都腐爛了。”
老趙慢悠悠地說:“法醫調查過,說是自殺,嘿,像這種人啊……自殺還真的便宜他了,下輩子做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吧。”
吳辰若有所思,想不到秦安省赫赫有名的黑社會大佬,落到如此下場。
他偷看了一下雪,見她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便不說這個話題了。
下午,老趙分別時,塞了三千現金給吳辰,笑著說:“別推脫了,高隊長托我給你們的,知道你們手頭拮據。”
“老趙,謝謝你。”
吳辰只拿了兩千,剩余的錢塞回給他。
接下來,兩人很有默契地去了理發店和牙醫診所,還買了一些新衣服。
回招待所前,吳辰還去超市掃蕩了不少零食,誓要將這一年來減掉的體重增回來。
當晚,兩人住進招待所,雖然房間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個書櫃和掛壁電視,還有個獨立衛浴,但對於睡了一整年牛棚的吳辰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在浴室,他痛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並用剃須刀刮掉臉上雜亂叢生的胡須,整個人恢復干淨清爽的樣貌。
躺在舒適大床上,吳辰全身肌肉酸軟,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
身旁的雪穿著睡衣,似小鳥依人,緊緊抱住他,一刻都舍不得分開。
“辰,知道嗎……其實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好想每天抱著你……靠在你胸膛上,聽著你的心跳,就很安心……”
雪眼眸微紅,將他摟得更緊。
“雪,我也是……等這一刻很久了,現在我們終於解脫,逃出來了。”
吳辰俯下身,在她櫻唇輕吻一口。
伊人隨之回應,纖手摟住他脖子,熱烈激吻起來,呼吸逐漸沉重,耳鬢廝磨,嬌軀火熱,情欲在肉體碰撞中醞釀。
吳辰忍了許久的欲望,都在這一刻爆發,粗魯地將她睡衣往上扒,露出凝白肌膚,手掌溫柔按在柔滑白皙的玉乳上,乳暈依然澹紅,粉嫩乳頭在指尖的摩挲下越發凸起。
逐漸高漲的情欲,卻被尷尬打斷了。
當吳辰輕揉滑膩的柔乳時,那嫣紅乳尖竟噴出乳白色的奶水,如開了閘般,源源不斷流出,從他指尖淌過,沿著肌膚往下,滲進床單里。
“呃,這……”
吳辰急忙抽出紙巾幫她擦干淨酥胸。
雪臉靨微紅,起身後,臉色很不自然:“對不起,最近一直漲奶,我……我去洗手間擠出來吧。”
吳辰撓撓頭,內心百般復雜,緩聲說:“好……”
床單只沾了一點奶水,吳辰很快用紙巾吸干淨,隨即躺在床上,靜等雪出來。
被這麼一弄,他的性欲也隨之消退,腦海里埋藏很深的烙印又不斷浮現:哺乳、嬰兒、鐵根含過的乳頭、李德貴、張主任、蛇哥、劉子軒……那一幕幕難堪而痛心的場面,如幻燈片在他腦海里切換,越想,心情越亂。
如果說雪被綁架後,和不同的男人接觸是迫不得已,可劉子軒的事始終無法解釋。
雪被強奸了,卻沒告訴他,甚至還隱瞞如此長時間,保持著那段孽情。
這個檻讓他始終無法釋懷,即使當事人已經跳樓,但這根刺,已經深埋他心底。
由於沒有吸奶器,雪在洗手間弄了許久才出來,看見獨自發呆的吳辰,眼眸黯然,低下頭爬上了床,輕輕靠在他懷里。
原本,從公安局出來後,兩人刻意營造出一種輕松的氛圍,很有默契地不提舊事,但經過漲奶這件事後,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彼此心有靈犀,似乎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卻都不出聲,不敢率先打破僵局。
雪說話了:“辰……今天趙警官是說,蛇哥自殺了,是嗎?”
“對,幾個月前發現的屍體。”
雪猶豫了會,輕聲說:“可是……以他怕死的性格,是做不出自殺的舉動。”
吳辰的臉色嚴肅起來:“你是說,他殺?還是說沒死,找具屍體頂替了?”
“我……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很蹊蹺。”
吳辰輕輕抱住她,語氣很堅定:“沒事,管他是死是活,我都會保護你的,如果他再打你主意,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哼,混賬東西!”
雪挨在他胸膛上,肌膚泛著暈滑光潤,雙眸緊閉,許久發出嘆息:“對不起,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能原諒我嗎……”
“雪,突然說對不起了,該道歉的人其實是我,是我自導自演,利用你對我的信任,去殺死李德貴,我才應該要對你說對不起。”
雪的眼淚奪眶而出,嗚咽著說:“不,真正錯的人是我,是我一廂情願,是我那泛濫的母愛,導致你被困在牛棚這麼久時間,卻從未設身處考慮過你的感受……任誰在漆黑的牛棚里呆著,都會發瘋,都會做傻事,我怎麼可能怪你……”
“辰,其實……其實我都知道,都看見了……嗚嗚,那一次……李德貴進來房間,想強暴我,然後……我偶然看到牆上的那道裂縫,原來你什麼都知道了,一直都看著,看著我所有一舉一動,在別人床上賣力伺候,比妓女更沒有尊嚴……即使李德貴幡然醒悟,臨死前做了一件好事,可我永遠恨他,也永遠無法原諒他……至於鐵根,他很傻,對我很好,可……我只愛你啊!辰……正是因為愛你,我更愧疚自責了……嗚嗚……”
吳辰愣住了,他沒想到,雪一早就發現自己的窺視舉動,卻始終沒拆穿。
仔細回想,從李德貴在房間強暴她後,雪就沒再幫鐵根口交,甚至沒和他發生任何性關系,舉止保守,現在才明悟。
吳辰語氣帶有苦澀:“雪,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知道你的處境身不由己,無法命令你做什麼、禁止做什麼,如果我時刻影響著你,恐怕你會產生更多的心理負擔……”
雪將頭埋進他胸膛里,臉靨遍布淚痕,梨花帶雨:“辰,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了很長時間,或許太累了,最後沉沉睡著,倚在他懷里,讓吳辰既可憐又心疼,還有一點自責。
雖然他一直想問,為什麼雪會為了李德貴而被張主任侮辱,但顯然今天她受到的刺激夠多了,只能永久埋在心里,雖然內心很不舒服雪的哭聲,有時會讓他心碎難過,但在腦海里會涌出莫名的煩躁。
他回憶被囚禁的日子,隔著牆縫,聽見雪被各種毒打、折磨和強奸,那絕望無助的慘叫,總會令吳辰痛苦、怨恨、憤怒和自暴自棄,滿腦子都是殺人衝動,幾乎成為條件反射,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
只要一睡覺他就做噩夢,不堪的畫面輪流切換,先是鐵根壓在雪身上喘著粗氣,然後是李德貴的獰笑聲,一件件撕開雪的衣服;而村里婦女也不斷圍毆毒打、小孩的慫恿助威、張主任變態尖細的聲音……“混賬,死,全部死!啊啊啊!”
吳辰從睡夢中驚醒,全身冒冷汗,面目猙獰地瞪向前方,拳頭緊握,甚至將被褥撕開一個大裂口。
“這……這是哪里……”
他發現漆黑的牛棚消失不見,手上的鐵鏈也沒有了,眼前的一切幻想瞬間崩塌。
偏過頭,他看到瑟瑟發抖的雪,眼眸里全是惶恐。
“辰,你做噩夢了嗎……”
“雪……對不起,嚇到你了。”
吳辰捂住頭,想讓自己平緩下來,胸膛仍激烈起伏。
雪從背後抱住他,語氣溫柔:“辰,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逃出來了,以後不會再回去了。”
“嗯,我知道,睡吧。”
吳辰重新躺下,但已經沒有睡意,怔怔地看向天花板,百般復雜。
半小時後,他開口:“雪,睡了?”
雪翻過身,幽幽地說:“沒呢……”
“想什麼呢?”
“嗯……就想我的孩子,擔心鐵根能不能照顧好他,擔心李德貴死了後,他們父子會任人欺負。”
雪如實說出來,沒有向吳辰隱瞞。
“雪,不必擔憂,李德貴這麼精明的人,他愛子心切,肯定交代好了身後事,而且,不還有隔壁的玲姨幫忙照看嗎,鐵根雖然傻,但力氣不小,很少人會主動挑釁。”
“我知道,我一直說服自己,不要去想,可閉上眼睛,還是忍不住……患得患失,徹夜難眠。”
吳辰握住她冰冷的手,輕聲說:“雪,相信鐵根吧,即使沒有你,他也能承擔好父親的責任,我不想……也不准你離開我。”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了,雪只點點頭,悄無聲息地抹掉淚水。
……
第二天,吳辰和雪吃完早餐後,去了縣公安局等候,按照時間推算,中午時分,林卉和高隊長就會到來。
“好想念她,不知道個子有沒有長高呢。”
雪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吳辰也跟著幽默起來:“她那麼喜歡吃零食,不求長高,別橫向發展就行了。”
雪輕錘他臂膀,忍住笑意說:“你真壞,詛咒自己小姨子,等會我要告訴她。”
“好啊,我現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吳辰抱住伊人後,使勁撓癢,讓她忍不住尖叫:“停,住手啊!這里是公安局,啊……救命啊!”
“噓,你小聲點,別人以為我猥褻婦女呢!”
很快,兩人鬧騰的時候,一輛路虎停在了公安局門外,當先下來一名年輕女孩,長得靈秀脫俗,純真俏皮,正是林卉。
“雪兒姐!辰哥哥!!!”
她“哇”的一聲撲到雪懷里,不顧形象地哭起來:“嗚嗚……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找你們……找得好辛苦啊……嗚嗚……”
雪眼眶微紅,輕拍她香肩,情緒也很激動,帶有哭腔:“小卉……辛苦你了,我們沒事了,都回來了。”
吳辰在旁邊站著,內心感慨,只一年沒見,林卉的容貌就有了不少變化,眸如秋水清澈明秀,瓊鼻丹唇,臉靨皓白細嫩,被大衣緊裹的身材玲瓏嬌小,卻能看出里面曲线的魅惑婀娜,整個人少了一分稚氣,多出一似嬌柔氣質。
林卉一邊哭鼻子一邊對吳辰說:“辰哥哥,你是壞蛋!當初說好的隨時聯絡,結果突然就沒了聯系,那時我好害怕,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她的語氣似怨非怨,有雪在場,她沒有摟抱吳辰,只是拉住他的手,表情既可憐又委屈,低頭擦著眼淚。
吳辰摸了摸她小腦袋,溫聲細語道:“小卉,辛苦你了,讓你們白擔心,這樣吧,回去之後,我買多點零食補償你好不好?”
“不,不要零食,會胖的,你……嗯,你陪我打游戲就好了,那個芋頭太垃圾了,經常被我虐到哭。”
“行,一言為定!不過……芋頭是誰?”
吳辰往後一看,車上還下來兩個人,高隊長走在前面,和他打了一聲招呼,而另一個體型肥胖的男子,讓吳辰感到意外,竟是張宇昂。
他身體發福不少,看上去憨厚很多,但皮膚還是很黑,加上身材矮小,莫名有種喜感。
吳辰走過去和他擁抱了一下,驚奇地問:“咦,張宇昂,你也來了?”
“哈哈,我當然要來,因為我是司機啊,都來這找你們很多次了……對了,本少爺正式改名,去掉了“昂”,就叫張宇,嘿嘿,念起來順多了。”
“張宇……”
這個名字還不錯,但吳辰看了看他樣貌後,勉為其難接受了,接著問:“所以你也和林卉他們一起找我們嗎?”
“當然,沒有本少爺的精湛車技,怎麼能在南部幾個鎮橫行呢?而且我曾夸下海口,一定一定要泡到林妹子,自然不能讓她出事啊,畢竟這里那麼偏僻,多危險啊!”
吳辰瞬間明悟兩人的關系,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頗感意外,扭過頭看向了那輛車:“這輛路虎,好像和我之前開的不一樣?”
“額……之前那輛泡水了,是被村民……推下河的,後來我便宜處理掉。至於這輛肯定是租的啊,車牌都是秦A的。”
“你不知道,這山區的人實在太囂張,一開始有刑警配合,我們行動很順利,但摸索了兩個多月都沒發現你們下落,我們就只能自己來。接下來倒好了,車不給進,人不准問,家家戶戶關門,處處碰壁,太他媽晦氣了。”
“後來我發火了,當場揍倒了好幾個,要是早知道你們被困在青石村,小爺我就不忍了,拿球棒將那群村民干翻,一腳油門闖進去!”
張宇一臉得意,使勁吹噓自己的英雄行為,這時林卉輕哼一聲:“芋頭,你還好意思說,看到一群村民衝過來,你可是第一個回頭跑的,結果呢,沒跑多久就滾落到山坡腳下了,這件事……難道你忘啦?”
芋頭……吳辰才知道,這個貼切的外號,是林卉給張宇起的。
林卉如數家珍,逐一抖出來:“上次和村里小孩打架,結果你摔成狗啃泥,碧青紅腫,還去了醫院打破傷風,不記得啦?還有那次,你被人推進糞坑里,哭著爬出來呢……”
“哎哎,小卉啊,小卉大人,你能別說嘛,給我點面子啊……”
張宇語氣苦澀,從耳根一直紅到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哼,讓你逞強,就你話多!”
林卉摟住雪的手臂,沒有理他,張宇不敢吱聲,像霜打的茄子般,郁悶之極。
吳辰全看在眼里,他沒想到張宇被林卉壓得沒有脾氣,灰熘熘地從車里拿水拿吃的出來,任由林卉使喚……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了。
張宇是富二代,家里開廠開公司,身邊不缺各種女人,即使碰到動心的,以他財力自然手到擒來,而對於林卉卻是另一番態度,吳辰只能得出兩個結論,一是林卉的家庭背景不簡單,他有私人目的;二是……愛上林卉了。
吳辰對林卉有一種復雜難明的感覺,隨著這一年里間隔,逐漸衝澹,在理智上讓他清楚,林卉是自己的小姨子,僅有這層關系就夠了,也做好她和別人相戀的心理准備。
因此,為了林卉幸福,他決定找個時間,好好審問一下張宇。
高隊長從縣公安局出來,他辦好流程手續後,看到郁郁寡歡的張宇,嘴角一撇:“胖子,又被小卉欺負了?”
張宇瞄了瞄林卉,不敢說出心里話,自個兒上車,坐在駕駛室悶著抽煙。
高隊長拍拍吳辰的肩膀,眼神復雜:“吳辰,真夠膽啊,你看上去瘦了很多,走吧,上車,回去補補身體。”
“你父母知道了你倆平安無事後,都樂壞了,你回家可要好好孝敬一下他們。”
高隊長說完後,吳辰竟有點心酸,鄭重地點頭。
隨後,一行人趕到秦安省省會,已是晚上六點,林卉提前預訂了第二天回江寧市的機票,高隊長則自己回滬海。
酒店房間空缺,只有一個大床房和兩個雙床房,高隊長自己一間,吳辰和張宇一間,雪和林卉一間。
在前台辦理入住手續時,吳辰湊到林卉身邊,輕聲說:“小卉,那個張宇,是要追求你嗎?”
林卉點點頭,沒有否認:“對呀,那個芋頭像個牛軋糖一樣,總是粘著我,都有點煩了。”
“那你對他什麼態度呢?”
“嘻嘻,我對他沒什麼感覺,就是普通朋友關系,有空打打游戲那種,不過……這大半年來,多虧了他幫忙開車,不然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很容易迷路,吳爸吳媽也來過這呢,後來因為身體因素,提前回去了。”
吳辰沒想到自己父母也跑來了,內心愧疚感更濃,和雪打了聲招呼後,拿房卡和張宇一起走進房間。
“張宇,你說林卉父母一開始反對她,可後來為什麼又同意了?”
吳辰知道做父母的感受,都不希望自己女兒在外奔波,冒著各種風險。
張宇懶洋洋地躺在房間椅子上,表情很精彩:“因為林妹子說希若雪是她的親姐啊哈哈,我當初聽到後,也是很驚訝,後來仔細對比,兩人越看越像,果然是親姐妹,哈哈!”
“吳辰,希若雪被你搶走,我啊,始終都不甘心,可能怎麼辦,只能放棄唄,想想林妹子挺不錯的,本少爺這一次也是動真格了。”
吳辰輕皺眉頭,聲音微冷:“張宇,既然林卉沒有拒絕,我也不反對你追求,但如果你抱著玩玩的心態,又或者動用什麼手段,被我知道後絕對不會放過你。”
“吳辰,你這樣說就不對啦!”
張宇趕緊從座位站起來,胖臉由於激動,擠成了一團:“本少爺可從不玩弄感情啊,金錢關系還是真感情,都分得清楚,要不然我這大半年來,跑到這里十幾次,日曬雨淋、爬山涉水的,真的來救你們嗎……哎哎好了好了,當然是來救你們啊,其次更重要的,是為了林妹子啊!”
見張宇說得情真意切,吳辰的臉色緩和下來:“那就好,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們的堅持。”
“不用謝,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嘻嘻,差不多要改口叫你姐夫了吧!”
“八字還沒一撇呢,如果林卉不想你纏著,你一定要主動離開。”
張宇狂拍胸脯:“行,但我一定會讓林妹子感動到,知道我真情的!”
晚上睡覺時,張宇的呼嚕聲特別大,讓吳辰難以入睡。
他一閉上眼睛,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瞬間涌上腦海,那絕望的慘叫、扭動的肉體、毆打的經歷,再加上張宇的呼嚕聲,令他險些崩潰。
“碰碰碰!”
吳辰終於忍受不住,一邊狂喊一邊使勁捶牆,牆壁發出沉悶的響聲,直接將張宇嚇醒,瞪著眼睛說:“哥,你……你怎麼了,可別嚇我啊!”
拳頭上的痛覺,讓吳辰的腦海夢魘暫時消褪,漸漸寧靜,語氣依然冷冽:“沒事,別理我。”
“哦,那……我先睡了。”
張宇顯然被嚇得不輕,看到吳辰面目猙獰,身體不自覺地往牆邊挪了挪,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片刻,張宇猶豫了會,轉過了身,小聲說:“吳辰,我建議你啊,要不……回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你這種有點像什麼……什麼應激反應?”
“嗯,我自有安排。”……第二天一早,吳辰四人和高隊長在機場分開後,坐飛機回到了江寧市。
到了江寧機場,張宇開著自己的路虎,送他們三人回市中心。
吳辰坐在副駕駛位,問:“張宇,你到底有幾輛路虎?”
“三輛,我爸開攬勝,不過長長方方,看上去笨重,我還是喜歡運動款的。”
張宇戴著墨鏡開車,那股痞氣挺適合路虎的形象。
林卉坐在後排,聲音聽不滿:“芋頭,你就不能開穩點嗎,每次紅綠燈都被你甩出去了,還有前面那段路很爛的,你開好點啦~”
張宇擦了一下汗:“好好好,收到!”
雪意外地看向她:“小卉,你經常來江寧區嗎?”
“姐,我來江寧很多次了,辰哥哥的父母都認識我呢。”
這一年來,吳辰父母整天悶悶不樂,差點換上了抑郁症,幸好林卉時常過來陪伴,哄他們開心,才慢慢緩解,吳辰聽了後既感動,又慚愧。
雪繼續問:“那你平時住在哪?江寧很少你的朋友可以借宿吧?”
“姐,就住在咱家呀,雖然……我不喜歡他,不過……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親生父親。”
林卉小心翼翼地看著雪,生怕她會生氣。
雪摸了摸她頭發,柔聲說:“那你在江寧一定很無聊吧,放心,以後有我陪著你。”
“哈哈哈,姐姐真好,好開心~”
張宇送他們三人到小區門口後,就自個兒走了。
“雪,怎麼了,你看上去有點緊張?”
“辰,我不知道,就突然有點害怕……”
雪站在樓下,臉帶憂色地看著吳辰,充滿無助。
吳辰輕聲安慰她:“雪,沒事的,我父母他們不會介意的,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一起保密嗎,你不說我不說,根本沒人知道。”
“姐,我肯定不會亂說!”
林卉信誓旦旦地說,摟住她手腕,十分開心:“姐,叔叔阿姨看到你啊,高興都來不及呢,我們快上去吧!”
“嗯……”
雪漸漸消散憂慮,強顏歡笑。
如林卉所說,吳媽看到兩人平安歸來後,哭得泣不成聲,抱著他們不願松手,吳爸在一旁激動落淚,滿是欣慰。
林卉的眼眸也有點泛紅,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孩子他爸,別太激動,不然心髒又受不了。”
“沒事,剛吃完藥,心情舒暢很多。”
吳辰聽出一絲困惑,問:“爸,你……身體怎麼了?”
吳媽嘆了一口氣,說:“這半年來,你爸的心髒很不好,醫生說是冠心病,平時要好好調理,不能太過激動。”
“昨天聽到你們消息啊,我本來想立刻飛過去了,但被你媽攔著,她擔心我情緒激動容易發病,哎……我的命可大著呢!”
吳爸甩甩手,一副沒所謂的樣子。
吳媽很不爽:“逞強,讓你繼續逞!”
吳辰的心情頓時沉下去,內心越發不安,家里就只有他一個獨子,眼看父母接近退休年齡,晚年豈不是更孤獨?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抽出更多的時間盡孝,因此也斷了回滬海的想法了,決定在江寧生活下去,得找個時間和雪商量好。
這時,吳媽才注意到站在雪身後的林卉,拉住她的手,語氣頗有埋怨:“你呀你,兩個星期前說要來看我們,結果呢,拖到今天了。”
林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撒嬌:“吳媽,我這不是來了嘛,最近實習,我可以在這邊呆久一點。”
“好好好,我先去做晚飯,等小雪爸爸過來,就可以吃飯了。”
吳媽滿是寵溺,彷佛把林卉當成了親生女兒般,隨即轉身對雪說:“小雪啊,這一路奔波,你也挺辛苦了,先坐會吧,或者去房間休息,不用太過拘謹,你們呀,都是我好孩子。”
雪擦掉眼淚後,笑著說:“媽,謝謝你。”
“傻孩子,謝什麼呢……我先去廚房啦,對了,小卉你有空嗎,來幫下我吧,下午買了不少海鮮,一個人忙不來。”
“恩恩,姐你坐著噢,我去幫阿姨忙。”
林卉一熘煙跑去了廚房。
雪也想去幫忙,但被吳媽攔住了,讓她歇息會。
吳辰見她舉止拘束,輕拍手腕,讓她心情放松點。
晚上六點,希任強來了,雪和他擁抱了一下,輕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沒什麼話題聊了。
吳辰知道這對父女仍有一絲隔閡,修復關系也急不來。
希任強明顯老了很多,兩鬢都有白發了,臉上皺紋更深,似乎長期抽煙的原因,不斷咳嗽,精神面貌不太好。
晚餐很豐盛,吳媽夾了許多菜給吳辰和雪,她心疼自己兒子瘦了那麼多。
希任強則很高興,和吳爸喝了不少酒,畢竟兩個女兒都回來了,是大好事。
飯後,雪和林卉兩人在廚房洗碗,吳辰開著吳爸的小車送希任強回家,林卉則住在吳辰家里,剛好多出一個空房。
當他回來後,發現吳媽在自己房間整理衣服,不過臉色有點凝重。
“媽,怎麼了?”
吳媽抬頭看了一下他,輕輕虛掩上門,表情復雜地說:“阿辰,小雪……是不是有小孩了?”
“媽,沒有啊,怎麼這麼問?”
吳辰的眼皮跳了一下,見吳媽已經察覺到什麼,還是硬著頭皮否認,因為知道雪懷孕的人,只有吳辰和林卉,就連高隊長、張宇和老趙都不知道。
“唉,你這孩子,還不和媽說真相,剛才……媽在浴室整理衣服,准備丟進洗衣機時,看到小雪那個衣服領口內,有淺淺的奶漬,就有點懷疑,但小雪已經洗干淨胸罩,掛在陽台上,媽也不好拿下來看。”
吳辰沉默了,不知如何解釋。
“唉……看來真被媽說中了,你說好好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哺乳期,怎麼會有奶水呢。”
吳媽坐在床上,嘆了一口氣:“阿辰,你老實更媽說,那孩子多大了,男的還是女的?那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吳辰如鯁在喉,眼見瞞不住,只能選擇性地說出一些事實,但不敢說出鐵根的真實情況。
吳媽聽了後,臉色憂慮更重:“阿辰,小雪這孩子,媽挺喜歡的,不會有什麼芥蒂,但始終會有顧慮,萬一……那男的抱著孩子出來找小雪,該怎麼辦呢?”
吳辰急忙搖頭:“媽,他絕對不知道我們在哪里的,而且我也不會讓他接近若雪。”
“阿辰,你還是沒明白媽的意思,媽是怕小雪對這個孩子有感情了,懂嗎?”
“媽,你放心,我會好好和雪溝通的!”
吳辰說著說著,心里有點堵,實際上以雪的表現來看,他沒有十足信心。
“那好吧,媽也不說什麼了,這件事呢,我不會和你爸說……你們啊,同甘共苦這麼多年,應該知道幸福是來之不易的,彼此好好珍惜吧,既然你認定了雪,就別拖著人家了,結婚日期可以提上日程。”
吳辰用力點頭:“媽,我知道了。”
結婚之日是吳辰父母和希任強商量下來的,定在了五月中,如今兩個月時間。
吳爸吳媽還在市中心按揭買了一套三居室,作為吳辰的聘禮。
由於新房已經裝修好了,吳辰考慮雪的感受後,決定一起搬過去,住在次臥里。
雪對吳辰的提議沒有反對,雖然在她內心更喜歡滬海生活,林卉也興奮地跑過去,住在另一個次臥里。
搬家那天,林卉找來張宇幫忙,路虎車只需幾趟就搬完。
搬完家的那天晚上,李倩兒來了。
她沒有太大變化,媚眼依舊撩人,紅唇皓齒,香腮梨渦淺笑,肌膚吹蛋可破,舉手抬足間滿是魅惑,上身是寬松的淺色針織衫,腰間穿著雪紡百褶裙,頎長的美腿裹著朦朧柔滑的肉色絲襪,體態柔嬈婀娜。
“辰,你瘦了好多,能重新見到你……真好。”
“我也是,和雪回來後才發現,要更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了。”
吳辰和她談得很開心,雖然感到親切,卻沒有了任何逾越之心,他已經過了被下本身支配的衝動年齡。
吳辰問起她母親的身體情況,得知籌錢換了肝源後,已經成功出院,由衷替她感到高興。
林卉在一旁緊緊盯著,她一直不喜歡李倩兒,因為這女人的眼神總會不自覺瞄向吳辰,眸子里更是難掩柔情。
吃飯前,林卉就多次暗示吳辰,要小心這個狐狸精,不准做對不起姐姐的事。
“這女人一看就是不正經,不叫“吳辰”,非要叫“辰”,肉麻死了,我都是叫“辰哥哥”
啊,哼!不知道姐姐怎麼就遇到這種閨蜜,萬一偷偷把辰哥哥吃掉……”
吳辰有點心虛,看了看在廚房里忙碌的兩人,小聲說:“噓!小卉,等會吃飯可別亂說話,大家都是朋友,萬一氣氛弄得僵就不好了。”
“知道啦,本姑娘做事很有分寸的~”
林卉不以為然地說,繼續和張宇玩電視游戲。
張宇的技術明顯不如林卉,加上笨手笨腳,經常被虐得體無完膚,哭喊著罵爹娘。
吃飯時,五個人圍著長桌子打火鍋,旁邊堆滿了肉,這是吳辰強烈要求的,他要徹底放開胃口,要在一個月內長出十斤肉。
“吳辰,我可真羨慕你啊,想我高中時候,也是11斤的帥男啊,媽的這一年來身體好像吹氣球,一下子長到15斤。”
張宇極其郁悶,一個勁地吃青菜,忍住不吃肉,但林卉存心和他作對,專門幫他涮了一整碗肥牛,夾了不少肉丸。
“咦,姐姐,既然你們結婚日期定了,那什麼時候拍婚紗呀,嘻嘻,我好想看姐姐穿婚紗的模樣呢,肯定很漂亮~”
吳辰也提起興趣:“可以啊,明天我們去看看,有哪家婚紗店合適。”
“有有,我之前逛街的時候看到一家婚紗店,里面的婚紗真的很漂亮!”
林卉滿眼冒著星星,沉浸在其中。
雪柔聲說:“行呀,我們明天去看看。”
飯後,李倩兒准備回家,問吳辰有沒有空送她回去。
林卉聽了後,一臉警惕地擋在吳辰面前,對張宇說:“哎,芋頭,你不是有車嗎,送倩兒姐姐回去吧,辰哥哥身體不舒服呢。”
“行呀,我在門外等。”李倩兒笑著說,絲毫不介意林卉的戒心。
張宇眼前一亮,隨後看到林卉那殺人的眼神後,吞了吞口水,連忙保證:“小卉,我絕對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我眼里只有你,放心!”
“你有沒有非分之想,管我什麼事啊?”
林卉輕皺眉頭,不過眼眸里還是有點得意,她確實很不爽李倩兒。
吳辰在旁邊無奈地看著,現在林卉已經成為若雪身邊的專職保鏢,要將一切女人擋在外面。
他看了看廚房,沒發現雪,而洗手間里傳來異響。
“雪,你在里面嗎?”
他走前倚在門外,聽到里面傳來了嘔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