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喜點著頭卻落下淚來:“他待我很好,過得也很好!”
真的很好麼,曾也那般痛苦掙扎過,曾也誤陷泥淖過,曾活得夠夠的都不想活了,是許彥卿,那樣尊貴儒雅的富家老爺,把她的痛苦掙扎點點抹去,把她從泥淖中奮力拉出,把她虛度厭世的情緒撫平,他放下身段,做足姿態,把她寵的不像樣兒“真的很好!”
她發自內心的:“師兄你呢?幸福麼?”
喬玉林信她的話,移過目光跨出門外,看著竹枝上的大尾巴喜鵲,它又飛回來了:“至少我過著自己想要的日子。”
桂喜抿緊唇不語,半晌才艱難道:“師兄和福錦格格究竟怎麼回事兒?我想我可能錯過了甚麼!”
喬玉林微微笑了:“你看窗外日光彈指過,不覺流年又一年,都是過往再難回頭的事,何必去提自尋煩惱呢,只要”他喊了一聲桂喜:“余生有他相伴,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總是這樣,把暗冷留給自己,讓陽光暖灑她身上。
命運殘酷又令人嗟嘆,把她(他)們輕易就玩弄股掌間,一句話、一個轉身,從此紅塵間各走天涯,再無交集。
“原是要陪著師兄一起過日子,享那歲月靜好。”桂喜淚流滿面,嗓音兒顫抖:“我失言了。”不能陪他一起了。
“沒關系的。”喬玉林勸慰她:“有潘玉陪著我呢,你也說她是個好女子。”
桂喜從袖籠里掏出玉鐲子遞給他:“和喬四爭斗時磕壞了,去重新鑲好的。”
她後來接管金銀玉器鋪子後,又把這鐲子拿了重新修補,去掉銀縷的桂花,添了玉進去,縱是細看也看不出拼接的痕跡。
喬玉林默然接過,心底忽然很痛,從在院中看到桂喜到現在,他一直表現的大度泰然,一如半年前聽聞桂喜在許宅過的很好時,他放棄去找她的念頭,和潘玉成了婚,仿佛感情與他總是收放自如。
收下這鐲子,他和桂喜是真的再無羈絆了。
喬玉林聽到院里樹上有成千上萬只夏蟬,在嘶聲力竭地叫喊,吵的腦里亂哄哄,他的喉嚨哽住了說不出話。
忽而站起身:“我切瓜給你吃罷。”匆匆走到院里,彎腰撈起盆里用涼水浸的瓜,汗流進眼里,他抬起衣袖抹過。
瓜圓實飽滿,一刀下去才碰墨綠的皮,就“崩”地炸裂開來,紅紅的瓤黑黑的子,蒼蠅聞到蜜味兒,嗡嗡地趕來。
喬玉林把切好的瓜擺進盤里端回房,看桂喜還在哭,眼睛紅腫的像兔子眼,放下瓜盤,掏出白帕子欲要擦拭她的眼淚,忽聽“呯然”一聲巨響。
他(她)倆皆被唬住,齊望去,闔緊的院門被踢開,許彥卿邁過檻,蹙眉穩步走了進來。
許錦慌里慌張隨在後,嘴里喊著:“老爺慢點喛。”
“閉嘴。”許彥卿冷冷道,他前往東三省處理畢店鋪的事後,就日夜兼程的往回趕,桂喜身子漸笨重,沒他在身邊陪著不行。
總算到了街口,掀起簾往外看,瞧就發現了甚麼,許府里轎子是甚麼樣他還是清楚的,還有許錦,一步一趨跟隨著,轎里不是桂喜還會有誰。
他沉吟會兒,並未攔上打擾,而是讓趕車的遠遠跟在後面,穿過街,走過巷,行行停停,街兩邊越來越荒涼,顯了一畦畦地,大糞被陽光蒸熟散出臭味來,他看見桂喜下了轎,走了數步至一農戶門前,叩門進去,許錦則坐在台階前,吹著過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