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雋同喬四葉氏和善道:“這是七爺的院子,他被二爺送出去留洋,難板回來一趟,平日白空關著,且離太太爺們的院遠些,清幽僻靜,還有個可意處,西南角有一門通街,進出方便,你們住甚好。”
話里隱透我是很看得起你們的。
喬四誠惶誠恐,連忙從袖籠里掏出一包銀錢,很殷勤捧上:“承蒙許管事照顧周詳……”
桂喜等識時務地挪步到前廊,再鑽進正房,霧已散盡,天清大亮,一點秋陽無力,順著推開的窗牖照進房里,難管四圍煙迷,只光芒萬丈映亮牆壁上掛的一幅畫兒。
金金閃閃的,乍一眼兒還以為掛的是個神像,再細打量都驚的捂住了嘴,竟是個棗紅頭發大波浪卷、奶油肌膚的裸體西洋女人。
她們鮮少見到西洋人,除了頭痛腦熱時候,才去傳教士那里領免費的藥片,偶爾能遇到一兩個西洋女人,盤著發戴縐紗寬檐帽子,穿著層層疊疊蕾絲花紗的連衣裙。
胸脯緊緊堆擠在一起,像藏著兩只白胖兔子,腰身則勒得極細,似乎稍微用力呼吸,就會“嘣”地炸裂,而裙子則如打開的雨傘,又似里面撐著一圈木棍兒。
桂喜覺得更像葉氏供奉金漆菩薩前、那一個用來插鮮花的汝瓷小口細頸瓶。
然而沒穿衣裙的西洋女人倒底頭回見,都圍簇過來瞧稀奇。
觀察了稍頃,鴻喜撇撇嘴道:“原來是這樣兒啊,骨架又大又硬,皮膚雖白卻糙,腰也不細,兩個奶兒倒是又圓又翹,活久見……你們瞧她的牝毛是紅色的哩!”
說完自己先嗤嗤低笑起來。
桂喜姑娘家看得羞臊,索性從里擠出來,其實除了那幅畫外,還有許多更有趣的玩意。
譬如床上鋪的一大張向日葵圖案的毛毯子,邊角繡著蝌蚪文;已經不走的自鳴鍾;一個無线電,傳教士那也有,里面可以發出奇怪的聲音;黃花梨雕的龍型衣帽架,平展掛著件上衫,圓領短袖,一藍條一白條橫錯交織,她捏捏是普通的棉布料子,忽抬頭見許管事同喬四葉氏前後腳挑簾進來,連忙縮回手,朝鴻喜幾個咳嗽一聲。
許管事看著房里擺設微怔,斂起面孔衝隨跟的侍從訓斥:“七爺的東西怎還在這里?去查查此院里當職的是哪幾個?結清工錢讓她(他)們滾蛋。再尋幾個手腳麻利的來收拾。”
轉又朝喬四嘆口氣:“皆是七爺帶回的西洋貨……一處沒盯緊就偷懶耍奸!”
喬四附和著話:“都一個揍性,她們這些個我和婆娘稍管松點,三日不到就要上房揭瓦。”
許管事笑了笑:“前廳早飯想必已備妥當,你們可以去用,我還得往太太那里請安,不便多陪!”
簡單再囑咐兩句,拔腿先走了。
桂喜等幾早餓的前胸貼後背,待許管事走遠,顧不得甚麼,一擁兒朝前廳去。
喬四磨蹭蹭走在最後,忽而回頭狠狠把那幅畫瞪了瞪,嘴里不忘罵一句:“大洋馬!”
西洋女人的奶子,果然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