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彥卿下了馬車,由伙計引領朝慶春園子深入走,沿回廊曲榭兜了半圈,才進至花木掩映一間房,他脫下鑲毛皮馬褂遞給許錦,自己挑簾進房內。
已有幾位客人在座聊閒,其中個起身朝他迎來,笑呵呵當胸一拳:“穿得倒精神!你納妾擺筵竟不知會我,可還能做兄弟!”
不是旁人,正是商場相熟陳鈞楠。
許彥卿蹙眉悶哼,陳鈞楠愣住又戲謔:“這般虛弱!可是被你那小騷黃u0掏空了身子。”
許彥卿懶理他,給端王爺及另兩三官兒作揖,早有一人站等給他行禮,卻也是見過的,大武生喬玉林。
簡單寒暄即落座,席不過才開,跑堂先給每人一碗燉嫩嫩的燕窩,端王爺有些不滿:“酒還未吃,上這湯湯水水的作甚?”
跑堂唬白了臉,廣州都督陳全笑著開脫:“稍後玉林要唱戲,先給他潤潤嗓也好!”
端王爺這才不作響,另個江西知府張洪琛穿件夾棉袍子,煩熱得渾身拱蚯蚓,苦惱說:“外頭天寒我穿得厚實,不想房里卻暖似春日。”
“看你就是窮鄉僻壤呆慣沒得見地的鄉巴佬。”眾人把他恥笑一番,才命個伺候的帶他去換衣裳。
陳鈞楠依舊看著許彥卿似笑非笑,陳全察覺好奇問:“你怎這副表情?可有我們不曉的事?”
陳鈞楠頜首大笑:“彥卿納的那妾可不得了!”
“怎麼個不得了?”陳全追問,其他人也投來眼光。
陳鈞楠清咳一嗓子,接著道:“他那妾是個唱堂戲班里的花旦,名喚桂喜。”
許彥卿眸光倏得黯沉,端起蓋碗吹散浮葉,不落痕跡地掃過喬玉林。
喬玉林吃著燕窩也一怔,不過京城里梨園班子不勝計數,藝名為桂喜的他都曉得幾個,倒也不稀奇,遂未放心上。
“這花旦性子忒烈,彥卿五弟同幫好友吃酒聽戲,言行舉止稍嫌放浪,她便覺受辱縱身從窗跳下。”
稍嫌放浪,喬玉林心底冷笑,恐是群汙不為過,也拿眼去暗打量許彥卿,很是儒雅,雖年紀輕輕倒端沉穩重,像個人物。
不過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斯文敗類比比皆是。
再聽那商賈接著說:“桂喜命大,被彥卿徒手接住,竟是一見鍾情,登報納其為妾。”
端王爺正吃酒,咂著滿齒清洌,也隨意玩笑說:“登載於哪版期刊,吾怎不知曉還有此等風月。”
命侍從給許彥卿盞中酒斟滿,以示賀喜。
恰鴇兒領數艷娼來請擇選陪局,各人叫的都是老相好,許彥卿旁也被指了個怯生生清倌坐旁,他抿唇未說甚麼。
鴇兒又問可要吃鴉片,她新得的精細貨,可先讓燒一手好煙的娼妓翠鳳去內室准備。
眾人皆默然不語,端王爺看一眼廣州都督陳全,方擺手笑道:“皇帝下旨緝商封館,廣州禁煙頗有起色,京城亦在嚴查,吾等豈能頂風作案,還是算罷。”
鴇兒喏喏稱是,又給那些妓兒交待兩句,自退下去了。
陳鈞楠湊近許彥卿低語:“聽聞你那小妾風情嫵媚,熟過手後給我也換玩兩把可否…我身邊幾個隨便你挑…”
喬玉林坐旁再聽不下去,請端王爺點戲,一出《金玉奴》,一出《狀元印》,遂下席請樂師調音撥弦,吊嗓開唱起來。
“你可答應!”陳鈞楠還在死皮賴臉歪纏:“你不說話就當肯了。”
許彥卿抿唇冷笑:“你隨意打誰主意與吾無關,吾的人想都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