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樓
現在輪到我這個無敵家丁正式出場了,先漱漱口,再活動活動手腳,直到眾人忍不住要上來拳打腳踢時,我才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我家公子乃是杭州人士。杭州,你們知道吧,就是那個出柳眉兒的地方。我家公子叫柳書才,柳,就是柳眉兒的柳;書,就是書呆子的書;才,就是才女的才。你們都記清楚了嗎?”
看到眾人一副要吐血的樣子,書呆幾乎要氣昏過去,我才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我家公子剛剛作的這首詞,詞牌名為《丑奴兒》,曰‘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語畢,滿堂皆驚,就連書呆也忘了腳上的痛楚,瞪大眼睛看著我,良久,才小聲問道:“這首詞你是從哪偷來的?”
偷?
這個字用的可不好。
竊書不能算偷,這首詞當然是我從後人那里竊來的。
只是,大詞人辛棄疾的傳世之作大概要少一篇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辛大人,想來您的詞作多的是,不會來怪我吧。
我也小聲回道:“公子不必擔心,這詞是小人祖父的遺稿,沒有流傳開來。現在,拿來給你長長臉了。要你百兩銀子,怎樣,不虧吧?”
書呆愣了一下,說道:“這,這怎麼行?”
我臉一繃,故意曲解道:“公子,難道你舍不得那一百兩銀子嗎?這可是跳樓價大甩賣了,要不,九十九兩,怎麼樣?可不能再減了。”
書呆連連擺手,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竊取你祖父的遺稿,這樣不好吧?身為讀書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這種欺世盜名的......”
我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說道:“公子,現在這詞已經說出口了,不到三天,肯定會傳遍京城。總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這一百兩銀子的潤筆費是一分也不能少的。還有,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得一口咬定是這詞是自己作的。否則,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書呆這人,腦袋有些死板,要是直接給他,他肯定會拒絕的。
現在,我擺出一副強買強賣的樣子,這樣他有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斷喝,“柳兄,你瞞得我好苦呀!”驚得我和書呆魂飛天外,難道剛才的話被人聽去了?
扭頭看去,原來是沉公子,他一拍書呆的肩膀,說道:“柳兄,認識你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竟然有這等本事。好一個‘少年不識愁滋味’,老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呀。”原來是這樣啊,我松了口氣。
這時眾人也紛紛過來恭維,這個說“柳兄才高八斗,作詞竟然能到如此境界,令我等慚愧不已,甘拜下風。”那個說“可惜天妒英才,讓如此才子竟然飽受中風之苦,讓我等心酸呀。不知何時能聆聽公子仙音呢?”
聽得我差點栽倒在地,趕緊說道:“諸位公子不用擔心,我家公子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就能說話了。公子,你說是嗎?”
在眾人面前裝了半天啞巴,書呆也忍夠了,趕緊點頭說道:“是呀,是呀,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人打破沉默,問道:“嘿,這個,嗯,柳兄,你也在杭州,又和那柳才女同姓,不知你們是何關系?”
書呆聽到這話,臉上的不安和拘謹一掃而空,得意地說道:“眉兒即是在下的小妹。”
眾人大嘩,掀起了比之剛剛聽到那首詞時更大的波動。
“果然是有其妹必有其兄呀。”
“柳兄,在下飽讀詩書,又有家財萬貫,不知可否為在下引見一下令妹?”
“去你的,看你那賊眉鼠眼的樣子,還想認識柳才女嗎?喂,大舅哥,在下可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不辱沒了令妹吧?”
“你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柳老弟,要找妹婿,可就要找一個像我這樣的健壯的偉男子呀?哎呀,小子,竟然還敢動手?那好,我也不客氣了。”
就這樣,一言不合,立刻上演了一場拳打腳踢的全武行。
場面愈來愈激烈,以至於波及到整個人群。
看著眾人那瘋狂的樣子,我不僅感嘆道,還是美女力量大呀。
這還沒見面呢,要是等見著了,還不知要鬧到什麼地步?
我和書呆、沉公子趁亂溜出了酒樓。
路上,沉公子眉飛色舞地說道:“柳兄今日可是大出風頭了,怎也得慶賀一番才是。今晚去百花樓喝幾杯,如何?”不由分說,扯著書呆的袖子就走,還說道:“這樣吧,為防止你失約,先到我落腳的地方坐坐。順便介紹你認識一下我堂妹,不要哭喪著臉,你去了就知道了,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既然兩位公子都走了,我也只好跟了上去。
只是,怎麼覺得這路越看越眼熟,好像什麼時候來過。
可是仔細去想,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在沉公子的指引下,不一會的工夫,我們就來到一座府邸前。
我抬頭看去,想看清楚那上面的門匾。
但是日剛偏西,照在那金光閃閃的牌匾上,晃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只好放棄那個打算。
沉公子上前拍了拍門,很快大門打開,里面走出來個門衛,把我們迎了進去。
他對沉公子笑道:“原來是公子回來了,小的這就去告訴小姐。”
沉公子興衝衝地說道:“不用了,我正要給她介紹個朋友。她現在在哪里?”
門衛說道:“剛剛宰相大人的公子來了,小姐在大廳里陪著,公子的這位朋友......”
那門衛這才把目光看向跟在後面的我們,愣了一下,隨後一連串的呼喝從他口里傳了出來。
“大寶,快抄家伙;二毛,准備關門放狗,小三,快去通報小姐......”只見院子里面一陣雞飛狗跳,呼聲喊聲響成一片。
我和書呆把疑惑的目光看向沉公子,只見他也摸不著頭腦,只是打哈哈說道:“呵呵,那個,這里很少有客人來的。見到你們,嗯,是熱情了點。”
哦,原來是這樣。
只是,看到一大群拿棍帶棒的家丁衝了過來,緊緊地圍著我們,這也太熱情了吧。
“這個,沉公子,貴府的待客之道是有些與眾不同呀。”我看著那群虎視耽耽地家丁,流著冷汗說道。
沉公子也滿頭大汗,“哦,那個,哈,是是。喂,你們在干什麼?莫不是都發瘋了不成?”沉公子再也沒法解釋下去,衝著那群家丁怒喝道。
家丁中一個領頭的上前說道:“公子,您先不要生氣。我們這樣做是為了給小姐報仇,定要讓那個無恥的家伙好看。”說著,向我們這邊指了指。
無恥的家伙?
我看了看眼下被圍在圈中的人。
沉公子可以不論,剩下就只有我和書呆兩人了。
要說無恥,怎麼看也輪不到書呆,難道說的是我?
可是我又怎會去惹什麼小姐呢?
想到這里,我笑著說道:“各位,你們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我們初來乍到的,怎麼可能冒犯你家小姐呢?”
誰知那門衛指著我說道:“不用狡辯,你,就是你,你這副嘴臉,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
“咦?這位兄台,我們什麼時候見過?我怎麼不記得了?”我問道。
他氣憤地說道:“惡賊,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總之,我們是不會讓你走出沉家別院這個大門的。”
沉家別院?
難道就是那天我來找沉月華的地方嗎?
那天我來這里的時候,由於天色已晚,看不清楚,現在看看環境,再一回憶,果然是有點像。
沉公子?
沉月華?
媽呀,不會這麼巧吧。
難道這個沉公子所說的堂妹、家丁們口中的小姐就是沉月華?
想到這里,我“嗖”的一聲,竄到沉公子背後,嘴里說道:“沉公子救我!”
不是我沒有骨氣,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算是有武功的人了,怎麼能和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呢?
況且,那些棒子好粗呀,我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打著了,肯定得傷筋斷骨呀。
沉公子見勢不好,說道:“你們說說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是怎麼惹了堂妹了?不管怎麼說,打狗也得看主人呢,他是柳兄的家丁,來到我沉府,就是我們的客人,你們這樣做,成何體統?”
這關於“打狗”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是此時此刻,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趁機從沉公子背後探出腦袋來,插話道:“對,對,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我也是家丁,都是同行,又都是受苦受難的階級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些家丁恨恨地放下棍子,狠狠地看著我。
那帶頭的家丁說道:“公子,小姐是多麼好的人哪,為人善良溫婉,對人又和氣,我們這些當下人的有哪個沒受過小姐的恩惠?可就是這個家伙,他那晚來找小姐,不知說了些什麼,竟然惹得小姐勃然大怒,把他亂棍打出。並且從他來過之後,小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無精打采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臉上的笑容也沒了,人都憔悴多了。公子,您說像他這樣的人,該不該打?”
該打,實在是該打。
別說是他們,就是我聽了這番話,也覺得這個冒犯美人的家伙該被好好地教訓一番。
只是,把這對象換成我,就該另當別論了。
看到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我就是臉皮再厚,也支撐不住。
沉月華,你可真是把我害慘了。
沒想到她的人緣竟然這麼好,底下的家丁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府里的公子。
心中暗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
柳眉兒,你要是有她一半的本事,我也不用千里迢迢地躲到這危機四伏的京城里來吧。
沉公子勸解道:“我這就帶他去見堂妹,有什麼事自會當面說清楚,你們不用操心。”驅散眾人後,對我說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柳兄的家丁。有什麼誤會,我跟堂妹說一聲,相信她會照顧我這個堂兄的面子的。”
走在沉府里面,我是步步心驚肉跳呀。
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是目射寒光,那眼中的寒意簡直能把我凍死。
一不小心,就會發現自己腳下多了一個絆子。
稍不留意,就發現一個石子向我飛來。
就連別院里的一個小丫鬟,也站在路邊,懷里抱著一只毛茸茸的獅子狗,手里拿著一根肉骨頭,指著我對它說:“小虎,乖,看到那個壞人了吧?去咬他。咬死那個壞蛋,回來姐姐給你香香的肉骨頭吃。”
看著那只原本十分可愛的小狗,竟然眼泛綠光,頸毛乍起,“嗚”的一聲向我撲來,嚇得我趕緊把在酒樓里拿的肉包子丟了過去,才免遭狗吻,可憐我的夜宵呀。
心中納悶,明明書呆站在我旁邊,怎麼不去咬他,卻單單向我撲來?
難道我真長得像壞人嗎?
無奈,為安全起見,我躲在沉公子的背後,以防萬一。
走進大廳,看到沉月華正和一個青年男子言談甚歡。
由於那男子是背對著門,所以我看不到他的相貌,但是從那瀟灑飄逸的背影,也能想象此人定是為儀表非凡之輩。
“堂兄,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沉月華看到我們進來,起身對沉公子說道,看見書呆,又歉意地點點頭,問道:“這位公子是?”
沉公子笑道:“我來介紹一下,柳兄,這位就是我的堂妹,金陵才女沉月華。堂妹,這位我在杭州的好友,柳書才,你應該聽說過吧。”
沉月華喜道:“哦,月華早聽眉兒說起過。柳公子,眉兒去了揚州,不知她現在可安好?”
書呆無奈地說道:“眉兒她很好,只是還是那麼調皮。”
沉月華笑道:“眉兒天真爛漫,真情真性,月華很是羨慕呢。”兩人一陣寒暄,看得我也心懷大慰。
看沉月華現在的情形,也沒那些家丁說得那麼可怕嘛,我的小命看來是保住了。
忽然,她一抬頭,嚇得我趕緊縮頭,把全身都躲在沉公子後面,卻聽見她問道:“哥,你身後的那位是誰?”我低頭看見沉月華的腳繞著沉公子挪動,也趕緊也繞起圈來。
“趙五經,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到底要躲到何時?”沉月華突然怒道。
啊,她知道了?
“趙五經?”一直沒有出聲的那位公子轉過身來,驚訝道。
正好與垂頭喪氣的我打了個照面,“是你?”
我也看清那人的相貌,不由大驚,他不是在酒樓里揭發我的那個公子哥嗎?
怎麼轉眼間又跑到沉月華這里了?
沉月華聽了,也顧不上找我麻煩,也訝道:“蔡公子也認識此人?”
“不認識。”他否認道。哦,看來還是顧忌到那個朱兄的名聲呀。
我松了口氣,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當著外人的面,沉月華總要顧忌到自己的形象,想來,不會再找我麻煩吧。
沉月華也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對書呆說道:“哦,柳公子,這位是當朝宰相蔡大人的四公子蔡迢。”
蔡迢?
又是宰相的公子,難道說他就是蔡京的兒子,小瑩將要嫁的那人?
不過,聽說蔡京子嗣眾多,也不一定就是這個蔡迢。
嘿,又是“菜筋”又是“菜條”的,我看這蔡府干脆改名叫菜園子好了。
四人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我則在一邊伺候著。
沉月華今天不知怎麼了,笑容特別多,但是大多是給那蔡公子的。
就連那訥訥的書呆她都好言好語,唯獨對站在一邊的我,看都不看一眼,既不找我麻煩,也沒什麼表示,讓我多少有些氣悶。
“妹子,你如今可是名動天下的四大才女之一了,為兄可要祝賀你了。”沉公子笑道。
“四大才女?”沉月華一愣。
“是呀,剛剛在狀元樓時,聽一個說書先生評的。”沉公子眉飛色舞地解釋了一番,說罷,還不忘感嘆一番,“以妹子如此才貌還僅僅排在第三,為兄都有些忿忿不平呀。”
沉月華聽罷淡淡地說道:“天下才女何其多也,月華能位列其中就已經是戰戰兢兢了,哪敢苛求呢?”說著,還瞟了我一眼,又道:“況且,在有些人的心目中,那四大才女恐怕另有其人吧。”
蔡公子趕緊討好道:“沉小姐太謙虛了。以蔡某看來,沉小姐您風華絕代,就是當天下第一才女也無不可呀。”
沉公子笑道:“好了,不要再吹捧了。不知你們見過當今聖上的三公主沒有?聽說這三公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呀。”
蔡迢臉色一暗,又偷瞟了沉月華一眼。我看在眼里,心中一動。
連忙插嘴道:“沉公子,小人有個朋友在公主府做家丁,關於這三公主的事,小人倒是知道一些。”
“哦?你倒是說說看。”沉公子催促道。
“聽說,這三公主長得是如花似玉,性情溫婉和善,在宮里也是人見人愛。據說,皇上有意將她指給當朝一重臣的兒子。”看到蔡迢臉色有些發白,我心里多了一分肯定。
“哦?可惜了,那為什麼呢?”沉公子惋惜道。
“好像是聽說這位大臣給皇上進獻了什麼寶物,結果皇上一高興,就將公主許了。”我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著蔡迢的臉色。
“哦,蔡公子,令尊乃是當朝宰相,不知聽過這事沒有?”沉公子問道。
“沒,沒聽說過。”蔡迢哆嗦著嘴唇說道。
事到如今,我也用不著再懷疑了。
心說,小瑩要嫁的肯定就是他了。
他喜歡沉月華,但是又不能違抗聖命,只能迎娶公主,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表情吧。
夕陽漸漸地落山了,沉公子說道:“哦,天色不早了。蔡兄,柳兄,咱們去外面喝兩杯如何。”說著,衝著另外倆人使個眼色。
沉月華在一邊冷笑道:“堂兄,你別再掩飾了。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嗎?今晚是不是又想去哪家秦樓楚館呀?柳公子,蔡公子,難道你們也是這樣的人嗎?”
另外倆人連連擺手,作出我不認識那家伙的樣子。
沉公子說道:“堂妹,你誤會了。為兄去那里只是吟詩作對而已,絕對沒有其它意思。對了,蔡兄,今日百花樓里可是你最喜愛的李師師姑娘出場,難道你不去捧捧場嗎?”
蔡迢聽了之後,臉色發白,偷偷看沉月華的臉色。
“李師師?”沉月華聽到後反問道,說著,還瞪我一眼,接著道:“就是那個教坊司的名伎李師師嗎?”
看到沉公子點頭,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開口說了句話,卻沒把我們幾個人嚇死。
“我也要去!”沉月華堅決地說道。
“妹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青樓里人多嘴雜,你去那里,對你的名節可不好。”沉公子猶豫地說道。
“我當然不會就這樣去了,我會改裝的。難道說,我去那里妨礙了你們的好事不成?”沉月華說道。
“沒有,沒有。”他們幾個啞巴吃黃連,勸阻的話也不好說出口了,都把求救的目光向我掃來。
“沉小姐,這樣不大好吧。”我也忍不住勸道。
“要你管?”沉月華瞪我一眼,說道:“我倒要親自去會一會那個某人眼中的大宋第一美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
無奈之下,最後我們只能妥協。
這沉月華,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是使起性子來,絲毫不比玉湖差。
結果,這原本應該快快樂樂的青樓之旅,反而讓我們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有什麼閃失。
當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消失的時候,百花樓的紅燈籠也都高高掛了起來。
樓下是幾個龜奴,站在門口對著客人點頭哈腰,樓上則站著一群塗脂抹粉的姑娘,拿著手帕,對著每一個過路的行人施展那勾魂的媚功。
沉月華顯然是第一次來這里,顯得很興奮,一會看看這里,一會瞧瞧那里,還對我說:“這就是青樓?看來也不過如此呀。”
小姐,你還沒有領略青樓的真正內涵呢,就在這里大發議論。
等到你真正看到其中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時,恐怕你就會......就會打死我們吧。
我額頭冒汗,走在沉月華旁邊,幫他擋住那些過來拉客的姑娘們。
在沉公子的帶領下,我們走到一個單獨的廂房里時,發現里面已經坐著很多客人了。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李師師了,說不定還能碰見玉湖,我可不敢保證在沉月華面前不漏任何破綻,所以還是躲遠點為好。
“你坐在我身邊。”沉月華低聲對我說道。
“啊?”
“嗯,有什麼事,你幫我擋著。”沉月華低著頭說道。
等了片刻,就見那李師師風情萬種地走了進來。
未語先笑,用那勾魂攝魄的目光在場中眾人身上看了一圈,直到看到我時,愣了一下,我含笑點頭,她微一頷首。
“看樣子,你們交情不淺呀。”耳邊傳來了沉月華的聲音。
我一凜,剛才的動作微乎其微,居然被她看到了。
“沉小姐說笑了,小人一個家丁而已,哪里能認識這當紅名伎?”
沉月華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李師師坐了下來,說道:“今天這麼多公子貴人來捧場,師師真的很高興呢。”美人嬌語,把個場中眾人迷得神魂顛倒,紛紛起來道不敢。
“狐狸精!”沉月華嘴里擠出這幾個字。
聲音很小,大概只有坐在她身邊的我才能聽到。
心中暗嘆,女人,果然是看不得比自己更受歡迎的美女呀。
李師師的目光轉到蔡迢身上,笑道:“喲,這不是蔡公子嗎?師師前日在貴府獻藝,多虧了公子您照顧呀。師師歉公子的人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還的上呢?”
蔡迢滿臉尷尬之色,偷偷地看了看沉月華,說道:“這個,好說,好說。”
我心中暗笑,這李師師的手段有多高我不知道,可是玉湖和冰心那兩個小妖女的光輝事跡我可見識了不少。
看來,我們的蔡公子有難了。
“蔡公子這麼推脫奴家,奴家可不依呀。你快說嘛,到底什麼時候嘛?”我敢保證,她絕對是故意的。
只見她嘴角含笑,還不時地用那雙媚眼瞟旁邊的沉月華一眼。
看來,一定是看穿沉月華那蹩腳的易容術了。
催得蔡迢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也讓沉月華的臉色越來越寒。
直到這時,有人不甘心被冷落,站起來說道:“師師小姐,為何這般冷落我們呢?”
李師師終於將目光轉移開來,讓蔡迢松了口氣。
李師師看了看那人,說道:“哦,原來是高公子呀。您可是這里的常客,我們樓里姑娘們的衣食父母,奴家的生意多虧您照拂,又怎敢得罪呢?改天師師專門到貴府向您請罪,您可不要拒之門外呀。”
這位聽到這話,連連擺手,說道:“師師的好意,我心領了。不敢,不敢,你要是去了,我老爹還不打死我呀。”
說得眾人哄堂大笑。
“他是誰?倒也有點意思。”我笑著問沉月華。
沉月華冷笑道:“有點意思?你這話要是讓他聽到了,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他爹就是當今的太尉高俅,乃是皇上最親信的臣子。這小子平日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只是顧忌到他爹,才不敢明著來罷了。”
高俅的兒子?
就是《水滸傳》里搶林衝他老婆的那個高衙內?
看到這貌不驚人、言語笨拙的家伙,原來這就是那個歷史上出了名的惡棍呀。
看得我是唏噓不已。
正在這時,外面走進來了個丫鬟,走到李師師身邊,和她耳語了幾句。
就見李師師神色一變,起身對眾人說道:“各位,師師有些急事,不能繼續陪大家了。小紅,你去把姑娘們叫來陪各位大爺。”
那高公子又起來說道:“不知是什麼人啊?竟然能勞煩師師大家舍下我們,親自去見?”
那小丫鬟冷笑說道:“高公子雖然是太尉之子,可是見到這個人,恐怕也得退避三舍呢。”
“小蹄子不要胡說。高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這些下人一般見識了。”李師師笑著道歉。
但是那語氣,偏偏有挑撥之意。
高公子不相信,嘴里嚷嚷道:“老子偏偏不信邪,有誰能比老子的面子還大?”一邊說著,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
結果過不多時,就見他捂著臉回來,從那指縫里,還隱約可以看到那紅紅的巴掌印。
嘴里嘟囔著:“哼,這老不死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連嫖個妓都嫖得理直氣壯。”
看到連太尉之子都刹羽而歸,其他人就更不敢去了。
都紛紛離開,去找別的姑娘。
我心中納悶,到底是什麼人來了呢?
以至於讓李師師把這滿座的客人,甚至連宰相、太尉的公子都舍棄,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