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Y城里為國黨黨部大樓頂層的小會議室里,為國黨正在召開核心高層的會議,會場正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黑紗環繞的沙瓦的大幅照片。
為國黨的大佬和西萬家族的核心人物除楚芸之外悉數到場。會議伊始,全體起立向已故主席沙瓦的遺像默哀。
沙瓦是一天前在聖約翰醫院去世的。雖然醫院動用了全部的資源和手段全力搶救,甚至特意從星洲和美國請來了權威的專家參與搶救,但沙瓦實在受傷太重,在勉強維持了五天之後終告不治。實際上,從車禍現場接受搶救開始,他就沒有恢復過意識。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面臨的就是如何填補他留下的空白的大問題。
西萬家原先的布局是頌韜主政、沙瓦經商。自頌韜被迫流亡國外之後沙瓦就變成了政經一肩挑,但他也算是未雨綢繆,有意將家族企業的擔子逐步轉移到了茵楠的肩頭。現在沙瓦突然去世,政壇和企業這兩副重擔由誰來挑就成了無法回避的大問題。
實際上沙瓦在醫院搶救的這幾天西萬家族包括身在國外的頌韜本人已經就這件事進行了緊鑼密鼓的磋商,茵楠還為此專門跑了一趟星洲。現在隨著沙瓦的去世,這件事已經擺上了桌面,並且變得刻不容緩了。
沙瓦車禍受傷的消息對WY城內外的橙巾團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大家都在祈禱他能夠逢凶化吉。昨天沙瓦的死訊剛一傳出,立刻就引起了爆炸性的反應。
有一部分激進的橙巾團矛頭直指昂潘政府,宣稱這是政府的政治謀殺,誓言要血債血償,並已經躍躍欲試,准備付諸行動。但另一部分橙巾團則大嘆政治黑暗險惡,情緒一落千丈,隱隱有打退堂鼓之勢。形勢已經不允許西萬家族游移,必須馬上推出沙瓦的繼任人,以便穩住自己陣營的陣腳。
今天到會的都是頌韜一系的核心人物,大家都知道家族的大佬早已進行過密集的密商,所以他們的眼睛都盯著臨時主持會議的文沙,等著他表態。
文沙輕輕嗽了嗽嗓子,一字一句地說:“沙瓦先生走了,他留下的擔子要有人擔起來。這件事這幾天大家都在思考,也都在議論。今天我們就要做個決斷。”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大家發表意見。但會場一片沉寂,沒有人開口。文沙好像也不著急,他的目光在與會者臉上挨個掃視了一圈,最後似乎無意的停在了茵楠的身上。稍稍停頓之後,他的目光轉向了遠處牆上沙瓦的遺像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既然大家都不說話,我就轉達一下頌韜先生的意見。”
與會者聽說是頌韜的意見,立刻就都豎起了耳朵。雖然頌韜人在國外,但他始終是大家心目中西萬家族的大家長,是為國黨橙巾團的精神領袖。
文沙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並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頌韜先生的意見,西萬家族這副擔子希望由小妹茵楠挑起來。”
文沙的話音一落,大家的目光一下都轉向了茵楠,但這些目光都飽含信任,沒有任何意外。實際上在座的人都很清楚,以能力和資望而言,在頌韜流亡國外的情況下,西萬家族中堪當此重任的目前也只有文沙和茵楠兩個人選。
看到大家信任的目光,文沙似乎也放松了許多,他也向茵楠投去鼓勵的一瞥,長長地舒了口氣率先表態:“我本人擁護頌韜先生的意見。大哥說的對,這兩年朝野交鋒的經驗說明,我們這些老家伙落伍了。
我們的對手,特別是以昂潘為代表的年輕一代政客的表現確實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他們出手狠辣、無所顧忌,甚至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而我們這些人在他們面前就顯得銳氣不足。四平八穩的應對明顯處於下風,讓我們處處被人家牽著鼻子走。現在,也該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新銳力量了。“
文沙的這番表白得到了大多數與會者的贊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本人在競選中被對手以近乎兒戲的手法翻盤的事情。幾乎所有的人都和他有同感,這兩年來頌韜一系空有民意在手,卻一直在跟著對手的節奏起舞,明顯是持重有余而銳氣不足。在各方面都占盡優勢的局面下居然屢次被對手翻盤,大家心里都憋著一口氣。
眼見得與會者們對頌韜的提議沒有什麼異議,大家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茵楠的身上。自始至終她這個當事人還沒有表態,大家的心底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擔心。畢竟茵楠還只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這樣一副千鈞重擔她是否能擔得起來?
茵楠顯然明白大家的心情,她穩重地點點頭道:“大哥提議,大家附議。既然大家信任我,我作為西萬家的一份子自然責無旁貸。”
看到茵楠從容自若的態度,與會者都松了一口氣。不過這時卻聽茵楠說:“大家信任我,這副擔子我可以挑起來。不過有些技術性的問題也須要妥善處理。”
“你是說……”文沙看著茵楠,若有所思地說。
“比如說,我現在是西萬集團董事局的主席,如果再接任三哥在為國黨的職務,會有利益衝突之虞。這件事不妥善處理的話恐怕會被我們的對手抓住把柄。可我如果現在卸任西萬集團董事局主席的話,由誰來接任呢?西萬集團是我們的根基,現在又是多事之秋。如果一時群龍無首,怕是會有大麻煩的。”
茵楠的話讓會議室里一時沉寂了下來。顯然茵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提的問題很現實。以目前錯綜復雜的局面以及政敵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一著不慎,會滿盤皆輸。
其實大家也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楚芸。這個時候所有的人才意識到茵楠和沙瓦的深謀遠慮,在危機還沒有顯現端倪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提前布局。楚芸已經進入董事局,在集團管理的位置上進行了歷練,盡管時間還短,但已經顯示出她敏銳的眼光和不俗的才干。如果茵楠進入政壇的話,楚芸確實是接掌西萬家族企業的不二人選。
可唯一的遺憾是:楚芸年輕、又嫁入西萬家不久,能否壓得住台,大家心中都沒有底。加之她剛剛生產,又遭遇家庭變故。在這種情況下,能否將她推出來接替茵楠,大家心里都有個大大的問號。不過,大家的想法都藏在心底,誰也沒有說出來。
茵楠顯然知道大家在想什麼,她也有些為難地看著文沙說:“其實我們也不是沒有資源可以調動,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實在不是好的時間點……”
“也罷……”片刻的沉默之後文沙重重地點了點頭,決斷地說:“目前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我們手中確實不是沒有可用之人。但正如茵楠所說,目前的時機不大成熟,我們不能不近人情、強人所難。我們家族突遭重大變故,還有很多後續的事宜須要安排處理,當事人也需要時間走出陰影,否則就算勉強推出來也無法以正常狀態投入工作。
所有這些都需要時間。鑒於這種情況,我提一個過渡性的變通辦法。“
“哦……”文沙的話讓大伙眼睛一亮,連茵楠都滿懷希望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文沙略微整理了下思路後說道:“茵楠剛才說的對,我們現在面臨兩難。如果她現在棄商從政,西萬集團會一時群龍無首,前景難料,她如果不從西萬集團辭職,那麼我們的對手肯定會拿這個大做文章,以昂潘希馬尼等人的下作手段,被他們搞出什麼事來也很難預料。
不過,既然我們面對的是小人,那我們也不必那麼正人君子,不妨也做些變通。我可以出面來補這個缺,而茵楠在幕後主持大計,她在西萬集團的位置可以暫時先不動,待西萬企業的過渡完成之後茵楠再擇機走到台前。這樣就可以表里兼顧,萬無一失。“
文沙說完,會議室里一時無人發言,大家似乎都在進行思考。文沙看了看大家,笑笑繼續說:“其實我提出這個建議還有另外一層考慮。
我們的對手這一向以來一直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上次他們利用所謂電視廣告的事情搞我就是個例子。這次沙瓦父子的車禍也疑點甚多,雖然警局傾向於以普通車禍結案,但我們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一定要徹查真相。他們不查我們就自己查。
在這樣一個多事之秋,我們的底牌最好還是不要一開始就亮出來比較好。我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他們有什麼手段讓他們朝我來使好了。茵楠選擇合適的時機再出面,可以出其不意地給他們致命一擊。“
“我看文沙說的是個萬全之策。”文沙言罷,坐在他身邊的瑤帕先表了態。原先尚在竊竊私語交換意見的其他人聽到瑤帕的表態也都紛紛表示贊成。茵楠感激地看著文沙,真誠地說:“二姐夫,那就辛苦你了。”
文沙見大家都表了態,擺擺手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了。頭等大事解決了,我看我們下面是不是議一下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方針?”
文沙的話音剛落,阿南塔接過話頭說:“沙瓦先生在的時候已經確定了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方針,我們也都依照這個方針做了准備,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
文沙轉向茵楠:“茵楠,你現在是主事的人。這大政方針還要你來定奪。”
茵楠見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自己,略微沉吟了一下胸有成竹地說:“關於我們應對當前復雜局面的大政方針,我確實有一些和三哥不同的想法。既然大家希望聽我的意見,我就說出來大家商量。”
在座的眾人聽說茵楠上任伊始就有和前任的既定方針不同的想法,頓時一個個都提起了精神,等候茵楠的下文。
茵楠感受到了眾人關注的目光,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前一段精力基本都在集團企業這邊,橙巾團的事情我雖然也都有參與,但基本沒有發表過什麼意見。其實我早就感覺也許我們須要采取更有進取性的策略。”
說到這里,茵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文沙繼續說:“我知道三哥他們這一輩人有自己的堅持和理念,堅信邪不壓正,清者自清,堅信事實和時間能夠證明一切。這也是三哥當初選擇讓昂潘政府自己收拾他們的爛攤子的基本考量。
但我們現在面對的卻是一群心機重重、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他們根本不會像我們一樣去考慮國家和民眾的長遠利益,他們看重的就是眼前他們自己的那點利益。他們完全不會在乎這個國家會被搞的多爛,大不了像以前一樣,搞爛了把爛攤子甩給別人,等你料理好了他們再無所不用其極地放手來搶就是了。
所以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放任他們繼續為所欲為,也不應該幻想他們會動手收拾他們自己搞出來的這個爛攤子。既然這個爛攤子早晚都要我們來收拾,我們何不及時出手請他們下台。拖下去只能越拖越爛,最後把更大的難題留給我們自己。“
茵楠說到這里停住了,目光掃向在場的每一個人,等候他們的反應。
“你是說,我們要喊出讓昂潘下台的口號?”他儂看著茵楠認真地問。
“是的。”茵楠毫不含糊地點點頭。
“是啊……”瑤帕嘆了口氣插話說:“只要我們西萬家族不打算退出ZX政壇,不管這個爛攤子是誰搞出來的,有多麼爛,最後還是要我們來收拾。九七年大哥就替他們收拾過一次了。這一次與其再讓他們把局面搞到無法收拾,不如現在就制止他們。我贊成小妹的想法,不要再和他們兜圈子了,現在就把昂潘趕下台。”
瑤帕這一番話給大家定了調子,在場的所有人都紛紛表示贊同茵楠的提議。文沙看看大伙的意見趨於一致,馬上提出了自己的補充意見:“我們不做則已,要做就全力以赴。既然下決心要趕昂潘下台,我看我們須要場外場內兩條线同時發動。”
“文沙先生的意思是……”阿南塔說出了大家心目中的疑問。
“我的意思是,一方面抗議示威的橙巾團喊出現政府交權下台的口號,另一方面,我們的議員在國會發起對昂潘政府的不信任投票。雙管齊下,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可是,以目前國會的投票機制,我們難以確保通過不信任案把昂潘政府趕下台啊。”他儂提出了他心中的擔心。
茵楠微微一笑,替文沙回答道:“其實不信任案能否通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件事擺到台面上來。一次通不過就來第二次,兩次通不過就來第三次。昂潘政府這一年來作惡多端,我們手中的題目多的是,毒品重新泛濫問題,全民社保問題,公務員加薪問題……
關鍵是每一次投票都給所謂民主聯盟的那些附庸小黨一次亮相的機會,讓他們在全國民眾面前選擇站在哪一邊,看他們是否真的有興趣、有勇氣給昂潘陪葬。我相信這個所謂的民主聯盟的冰山很快就會在陽光下消融的。
當然,真正的主戰場是在場外,在街頭。真正扼住昂潘喉嚨的是百萬橙巾團示威大軍。所以,我們要好好策劃好示威行動,一浪高過一浪,讓昂潘政府無處躲藏。“
“軍方會不會出手干預?”他儂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造成頌韜下台的根本原因是軍方出了手,不久前還發生了首相官邸血案,此事軍方也脫不了干系。
“時過境遷,現在的局面已經和一年前甚至一周前都大不一樣了。”阿南塔插話進來:“其實你到街頭看看就會發現,現在軍方的態度已經明顯轉向。目前在街頭戒備的軍人和橙巾團基本上是相安無事,有的地方甚至還搞起了聯歡。我想軍方也不想替昂潘背黑鍋,現在明顯是在設法洗清自己和昂潘政府的關系。”
茵楠笑了笑說:“其實是國王的態度變了。兩年前國王憂慮的是大哥在台上時間太長了,民望太高了。現在他擔心的是昂潘的胡作非為會把這個國家毀掉。國王轉向,軍方自然也就跟著轉向了。”
“是啊。只要我們不刻意把矛頭指向軍方,他們現在是不會為昂潘出頭的。”文沙一邊接口說道,一邊似乎無意地向茵楠送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文沙說完再次掃視了一下會場,然後說:“大家還有什麼想法盡管都說出來。如果沒有的話,我們是否應該分配一下任務。”
見大家紛紛點頭,文沙和茵楠交換了個眼神後說:“我看這樣,按雙管齊下的方針,他儂負責國會,阿南塔負責橙巾團。你們各自拿出計劃,我們商議後盡快實施。”
他說完後看了看大家,見沒有人提出異議,於是對眾人說:“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下面,還有一件要緊事要安排:沙瓦先生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