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之後下水的羅伯特只下潛至四十三米的深度時便理智返回。
對於他這個年紀的自由潛水愛好者而言,這已經算一份不錯的成績。
但對比方所之前所創下的九十二米極限記錄,似乎還差著遠遠一截。
方所一直在下潛點待到確認羅伯特安全返回後才轉身去尋找等他歸來的林圖。
他身上的海水已被烈日蒸干,貼身的濕衣勾勒出他完美勻稱的身材。
林圖看到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方所正邁步向她走來,小腹下意識的一緊,一股可疑的液體緩緩從身體最深處涌了出來。
……此時向她靠近的方所簡直就像是一個行走著的荷爾蒙。
性感得要命,也誘人得要命。
林圖有些別扭地將頭扭開了,假裝自己沒有看到方所望向她的深沉目光。
她身邊已坐下了一個人。
一個剛坐下就摟住她一言不合就索吻的人。
林圖感覺到方所冰冷的嘴角還是那天她在飛機上所品嘗到的味道,她有些不忿地張嘴用牙咬了咬,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願配合。
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的方所卻趁機將自己的舌頭熟練地伸進她嘴里,吻得她的心髒莫名開始砰砰直跳。
林圖想,她在親吻這件事上的經驗條是不是長得跟方所的不一樣?
好像後者的進步額外明顯,簡直稱得上一日千里。
察覺到她走神的方所報復般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林圖死皮賴臉地只張嘴,不回吻,久久沒有等待回應的方所自覺無趣地松開了她。
林圖松了口氣,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快要心律不齊的心口。
沒理解她這個動作真正意圖的方所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心口。
一瞬間,她幾乎爆炸了的心跳聲透過他的掌心傳遞了過來。
方所伸出去的手愣住。
被突然襲胸的林圖也不由愣住。
不遠處的羅伯特已經卸下了自己的裝備,緩過氣來,讓人開了瓶新酒召喚方所過去跟他一起品嘗慶祝。
林圖解開了自己差點打結的舌頭,強作鎮定開口,“羅伯特在叫你。”
方所的手掌不僅沒有移開,竟然還在她胸口處緊了緊。
他的目光一時間變得有些奇怪,林圖毫不懷疑如果她沒有推開方所,他單憑目光就足夠將她原地扒光。
他張嘴似乎想問些什麼,但林圖臉上鎮定的表情卻令他的眉心微微皺起。
他身後的羅伯特又故意叫了他一次,聲音里還帶著惡作劇般的笑意。
方所心情復雜地站起身來,在林圖虛情假意的笑容中走向老友羅伯特。
——嚇死了。
目送方所走開的林圖悄悄地重新捂住了自己心口。
其實根本不用手掌感知,她也能聽見自己的太陽穴都跟著狂躁的心跳聲一起鼓噪的動靜。
她一時說不上來剛才的方所究竟有哪不一樣。
但她很肯定,他有哪跟從前不一樣了。
端起羅伯特遞過來的酒杯的方所表情很臭。
他的掌心似乎還殘留著林圖方才急促的心跳聲,這是他之前從未在林圖身體上感受過的頻率。
他很想抓著林圖在她耳邊再問個究竟。
可是他也有預感,狡猾的林圖一定會像昨天在泳池里那樣逃避他的問題。
他一口將杯中酒飲下,正在慢慢品酒的羅伯特不由露出一個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苦笑著搖搖頭,用懊惱的語氣開口,“我原本只是想跟你開一個玩笑,但這個玩笑似乎卻傷害到了我自己。Founds,這是我珍藏了十幾年的好酒。”
“……抱歉。”
回神的方所略感歉意的將酒杯又遞給一旁的船員,讓他再替自己斟了些,禮貌地同羅伯特重新碰了碰杯。
羅伯特無奈地嘆了口氣,跟方所聊起了剛才自由潛水的事情。
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態,羅伯特心里有數。
但與方所相交多年,今天方所所展現出來的狀態是他這麼多年來感到最新奇的一次。
他仔細研究過方所在水下所反饋上來的數據。
換作是以前的他,照今天的良好狀態他很有可能會冒險以求再度刷新他所創下的極限記錄。
但是實際上,他做出了一個保守得完全不像他的選擇。
他羅伯特隔著正午暴曬的陽光還有酒杯明晃晃的杯沿悠悠地打量著方所。
方所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一直沒有完全松開的眉心透露出一種嚴肅。
“你想說些什麼?”
被揭穿的羅伯特露出一個老小孩般的笑容,從容開口,“你剛才為什麼在八十九米時就返回了?”
他問得很直白,因為在極限運動這件事情上,方所一直以來的的態度比他現在的話語更直白。
被突然問及的方所下意識一愣,大腦沒能給出合理反饋,心跳卻因這個問題而清晰了起來。
他掩飾般地抿了口酒,沒有試圖尋找借口來解釋自己剛才潛水時的不對頭。
羅伯特卻已經展開了自己特有的導演式的浪漫,開始幫他補全這部分沉默。
“因為你的太太在船上等你,不是嗎?”
我的太太。
方所在心底念出了這個稱呼,一直冷峻著的臉龐終於露出一個相對溫和的表情。
他對面的羅伯特看到他這副神情,笑得愈發燦爛。
他以一個朋友足夠的坦誠與赤誠主動挑起了相關話題,並且開場直白到讓方所再次黑臉。
“在此之前,其實我一直懷疑你們之間的關系。”
羅伯特說得十分坦然。
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選擇接下方所那日話頭的最重要原因。
他足夠敏銳,也足夠了解原來的方所。
但此時此刻,他想說的卻不是這些。
他換成了一種頗有些浪漫色彩的劇本台詞腔調,像位吟游詩人那樣做著自己的演唱。
“但我現在終於開始相信……”
方所沒有開口,只是將目光略微移到海上,像在等待看羅伯特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羅伯特笑笑道,“你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Founds了。你有個牽掛,像我一樣。”
他說話語氣抑揚頓挫,又帶著十足的信心,就連方所也忍不住微簇眉心,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他身上。
羅伯特很受鼓舞般地繼續開口。
“你記掛她,所以你不會再無所畏懼地冒險。你對自然有了敬畏之心,對生命有了渴望。你要活下來,跟她廝守在一起。……這就是愛情。”
他沒有就此停頓,而是飛速就自顧地做出總結。
“讓一個戰士有了恐懼,卻始終甘之如飴。我說得對嗎,我曾經的戰士。”
讓一個戰士有了恐懼。
方所冷靜地咀嚼著這句話,想起了自己在溯溪時前所未有的心跳,想起了自己在下潛過程中的選擇。
八十九米和九十三米。
中間間隔的不僅僅是冒險的勇氣,往往還間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林圖,發現她的目光正掠過他所在的方向,很快就鳥兒般飛遠了。
他的心髒一瞬間感到非常飽滿鼓漲。
羅伯特笑著開口,“你和她很恩愛,像我和我妻子一樣。”
方所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同他又碰了碰杯。
“你沒有順著我剛才拋出來的話題繼續談論工作上的事情,這不像你。”
羅伯特已經給自己剛才的發言找到了足夠的論據,他反倒有些躍躍欲試地開口問方所。
“我很好奇,你太太看好的電影究竟拍得怎麼樣。它能夠吸引你投資,其中究竟是感情因素更多一些還是作品本身就足夠優秀。”
方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擺出一副事不關己又有幾分強硬的態度。
“這是需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的問題。”
“哈哈!”
羅伯特導演爽朗地笑出聲來。
“好的好的。我的好奇心一定會引誘我去關注這部該死的電影。因為它現在就已經足夠動人,讓我迫不及待就想現在馬上返回坎城。”
方所的嘴角勾了起來,他很快就喝完了杯中的酒,並且毫不留情地開口。
“陪你喝完這杯,我要繼續回到我太太身邊了。”
羅伯特導演的臉上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緊接著他大笑了起來。
“祝你們玩得愉快。”
方所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事情完全沒有依照他原本的預期發展,但卻像林圖所相信的那樣,在概率之外柳暗花明。
她真的擁有他之前從未見識過的魔力嗎?
他重新走向林圖,想告訴她他實現了對她的承諾。
但在他即將靠近林圖時,他想到了另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
只要離開這座島嶼,他和林圖之間的親密關系便不復存在。
一切都是扮演。
他手里握著的是一個休止符。
——
住院太閒了,摸魚用手機備忘錄擼點劇情。
手術暫定下周一,屬於去年那個手術的後續步驟,希望一切順利,謝謝大家的祝福和鼓勵(???(???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