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圖推開方所的那一刹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人表情之中竟然透露出些許驚愕。
林圖羞惱的用手擦著唇上方所方才吻過的位置。
她本不應該推開他的，更不應該有接下來的這個近乎被侮辱的反射動作。
可，在方所尖銳的目光之下，林圖縱使蒼白戰栗，她也知道，自己一定得說些什麼。
“……方總，如果您對我的職業道德，或者職業素養有任何質疑，我不介意您指派其他人來對我的工作進行考核。”
她努力理順了自己的氣息，讓自己在這樣的場合里不至於落於下風。
“我之所以選擇跟您合作，不僅僅是因為厚生資本的雄厚實力以及在業內這麼多年的口碑。更因為……對您品格的仰慕及信任。”
林圖鉚足了勁瞪他，像是這樣就能將眼前的人給嚇退一般。
被莫名戴了個高帽的方所清冷的眸子微轉，瞥見林圖一副從容赴死的模樣，不知怎地，突然就被她給逗笑了。
他聽懂了她的不妥協。
沒有了厚生資本，她還能去尋找其他資金公司。
但，肉體融資的途徑一旦打開，她不僅會失去在業內立足的尊嚴，甚至還會失去自己的人格與本心。
“林圖。”
方所一掃陰霾，好心情地開口叫她。
林圖還是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警惕地回應著他的眼神。
“我在。”
方所的手舉了起來，林圖下意識地閉上眼。
落在她身上的並不是男人自尊心受挫後的憤怒耳光，而是好似在撫摸小動物一般的溫柔寬慰。
“上午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是被人誣陷的，現在應該已經真相大白了。”
方所有些留戀林圖溫暖的體溫，手指在她臉側又私心停留了幾秒。
“先陪我吃完這頓飯吧。我為這件事忙了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就當報答我，賞個臉。”
“……”
林圖錯愕地感受著方所留在她臉上的體溫，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充滿侵占性的男人重新走回到座位上斯文地拿起了餐具。
她偷偷摸出來自己的手機，重新搜索了自己的名字。
幾個小時前還一邊倒的網絡暴力之聲在此時，明顯產生了更多的維護之音。
那一條她發出去的自證消息被轉發了近百萬次。
原本就不堪重負的手機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量徹底淹沒，震動不及，直接卡死在了那里。
“咳……”
林圖有些尷尬的收起手機，坐回到餐桌旁。
“……謝謝。”
“謝什麼？”
方所唇邊笑意愈勝。
他讀懂了林圖的思維方式。
“事情的起因是我……到頭來還要你幫忙收拾爛攤子……”
“林圖。”
方所認真地看著她。
“在這件事上，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凌初忙到病倒，是他考慮不周，給了她壓了太重的收益目標。
跟導演一起出去吃飯，是為了答謝林圖幫劇組爭取到了厚生資本的投資，這在業內無可厚非。
要說唯一做錯了的，就是繞過他跟於斯人兩個人有說有笑。
“下一次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方所平靜地開口，好像林圖的事在日理萬機的他看來，理所應當要跟公務放在同一重要級上一樣。
“……”
林圖就算臉皮再厚，也不至於把對方的客套當作是真心。
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在心里默默發誓。
眼前的男人雖然卸下了第一次見面時無與倫比的倨傲，可是，她很清楚，他們倆始終在利益天平上兩個不同的砝碼盤里。
不可以太得意忘形。
他們倆之間沒有其他，只有暗流涌動下的博弈。
方所只吃了個七分飽便放下了餐具。
從被於斯人拿著電腦闖進辦公室開始，他一整天的行程已經被打亂得天翻地覆。
那些沒能按時完成的工作，只能占用他所剩無幾的睡眠時間。
但，看著對面坐著的那個人乖巧的模樣，方所意外沒有從前計劃被打斷時的心煩意亂，反倒生出了些許莫須有的輕松快意。
發條有時候擰得太緊，或許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並沒有著急催促林圖結束用餐。
但始終關注著方所一舉一動的林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放下了餐具，用眼神回應他：我已經吃好了。
方所掃了眼她面前的食物，只是勉強填飽肚子的份量。
她在他面前還是太拘謹了。
……這個念頭使得方所的心中一片悵然。
他像是抓住了他與林圖之間的問題所在，可惜卻沒有任何一個運算公式可以給出這個問題的標准答案。
“我送你回醫院。”
“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
林圖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方所的好意。
低氣壓，房間里驟然降下非常明顯的低氣壓。
林圖拿好自己的東西，扭頭去看胳膊上搭著西裝的方所。
他那雙薄涼的眼睛想要表達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那，就麻煩您了。”
方所終於重新笑了起來，把西裝遞給林圖，示意她過來幫忙。
林圖學乖了，不敢再離他更近，只站在他身後的位置幫他展開西裝，撫平皺褶。
“走吧。”
穿好西裝，方所沒拿車鑰匙的手再自然不過的伸了出來。
林圖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手。”
林圖抬起自己的手納悶的看了一眼。
她的手很快就被房間里的另一個人重重握住了。
因為慣性，她甚至被邁開步子的方所拉得一個趔趄，只能在他體貼地停下腳步等她時努力穩住身形。
“那個……”
跟方所手牽著手走出餐廳，影響之惡劣，比她上午剛鬧出的事件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這家餐廳有屬於方所的貴賓通道。
明明只需要一句話便能讓她安心，方所卻故意沒有開口。
他饒有興味地挑眉，語氣中有淡淡的挑釁。
“怎麼？被人發現跟我在一起很丟面子？”
“不是，您是社會公眾人物，而我也有自己的伴侶……”林圖又開始一板一眼的要跟他講道理。
她直接被拉得整個兒都栽進了方所的懷里。
電梯門關上，窄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在我面前，不要提其他人。”
方所不悅地加重了攔在林圖腰間手臂的力道。
林圖吃痛，終於學乖，三緘其口。
車重新回到了凌初所在的醫院停車場。
方所剛將車停好，林圖已經兔子一般快地松開安全帶，火速打開車門自己下了車。
怕他怕成這樣？
方所鎖好車，衝遠處的林圖招了招手。
“過來。”
林圖不情不願地挪回來，“方總您還有什麼吩咐？”
方所剛想笑著開口，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不遠處玻璃房子里的電梯門輕聲開合，自里面走出來一個眼熟的男人。
“再近一點兒，我又不會吃了你。”
方所改變了念頭，示意林圖主動離他再近一些。
林圖盤算了一下這句話的可信度，還是乖乖又走近了幾步。
她的臉驟然間被面前的男人抬高，托住。
一個很淺，卻又很莫名其妙的吻。
“怎麼了……”
林圖茫然地被方所松開，在看見他臉上志在必得的笑容時，像是想到了些什麼，猛得回過頭去。
林起手里頭剛點燃的煙頭被風吹的亮了一亮，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此刻站在林圖身邊的男人。
方所，厚生資本的掌權人。
早在他出電梯時，方所就察覺到了他的出現。
——那個吻，是故意吻給他看的。
“林圖。”
林起揪心地眯起眼睛，喚了一聲林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