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萼華帶著申小卿繞到木屋後方,右手從芥子里取出一個黑乎乎的球狀物,左手再撿一塊石頭,瞄准距木屋左側六丈遠的一棵竹子,奮力一扔,石頭撞在竹竿上,發出砰的一聲震響,三個警戒的浪人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望向左側。
便於此時,李萼華右手一揚,黑球呼地一下,已被扔進了木屋之內。
轟隆一聲,雲知還覺得地面震了幾震,伴隨著凌亂的慘叫聲和雀鳥驚飛聲,木屋從里往外冒出一股股黑色濃煙,七八個浪人嘴里嘰里呱啦地叫著,狼狽之極地逃了出來。
李萼華拔劍在手,低喝一聲:“殺!”人已如箭矢般射出。
申小卿緊跟其後,往那群浪人衝去。
那些浪人從屋中衝出時,已拔了長約四尺狹薄異常的彎刀在手,這時見了兩條人影衝至,倒也沒亂了陣腳,迅速結成錐形陣,迎頭撞了上去。
李萼華率先闖入陣中,她的身形雖快,手上動作卻極為清晰,一劍接一劍,有條不紊,如同行雲流水,碰人人死,碰刀刀折,不一會兒,地上就躺了七八具浪人的屍體。
雲知還遠遠看去,只覺得大師姐四肢修長,動作嫻雅,殺起人來也是那麼好看。
浪人們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在這一大一小兩個絕色美人兒面前如此不堪一擊,還沒來得及恐懼,滿場仍然站著的便只剩下了修為最高的那個中年漢子。
他滿臉絡腮胡子,個子矮小,頗為削瘦,此時被兩人一前一後夾住,饒是凶殘成性,也不禁有些慌了手腳,大叫一聲:“李先生,您還不出手嗎?!”
李萼華對申小卿道:“抓活的。”隨即轉身仰頭,朝一叢竹子頂部高聲道:“李行雲,你便是這麼讓你的盟友們送死的麼?”
竹梢上傳下一陣笑聲,接著人影一閃,一個身穿繡金錦袍、腳踩玄絲雲履、高瘦白淨的青年男子,落在了李萼華三丈外的空地上。
他下頷微仰,說道:“姜兄不幸戰死,我還以為你有了多大的長進,原來不過如此。”
雲知還一見這人的面,不知是先入為主還是怎地,心中生起一股極度厭惡之感,如果說姜逸舟是附庸風雅,卻到底也用了幾分真心去裝的話,這李行雲則不然,他的語調、動作、神態皆透著一種虛偽,假到略帶詭異的程度。
李萼華知道他這是有意激怒自己,只平淡地道:“你已逃出李家,卻專程在此等我,可見朝內仍有人幫你,這人是誰?”
李行雲笑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勝券在握,就把底兒全抖給對手看的人嗎?”
李萼華點了點頭,道:“如此便不必多說了。”一步邁前,劍尖已刺到李行雲咽喉。
這一刺速度太快,途經之處留下一疊殘影,像是突然多了上百個李萼華,接力一樣把劍尖遞到了李行雲面前。
李行雲身形微晃,像手法嫻熟的賭徒抖開一副紙牌,一模一樣的數十個李行雲,以立足點為中心,成扇形地往兩側攤開。
兩人這一交手,以快打快,轉眼之間滿場皆是重影,竟已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有不時落下的幾片纖長竹葉,倏忽在空中裂成數片,提醒著旁觀者,這場戰斗是如何的激烈和凶險。
另一邊申小卿和僅存的浪人也打了起來。
這兩人倒是片刻間就分出了勝負。
申小卿自與雲知還雙修以來,修為進境極快,現在也跟李萼華一樣,來到了地元境初階的巔峰,一青一白雙劍齊上,三十招內已把那浪人打倒在地,上前封了他的氣海,立在一旁觀戰。
她的眼力自不是雲知還可比,只一會兒,就看出李萼華落在下風,形勢不妙。
那李行雲雖只初入地元境中階,體內真元已比李萼華渾厚許多,每次兩劍相擊,都能轟震得李萼華後退半步,使她的手腕越抖越厲害,再對上幾劍,只怕李萼華的長劍便要脫手飛出。
地元境中階與初階的差距是全方位的,不僅是真元更雄厚,速度和靈巧度也要強出一截,事實上若不是李萼華意志極強,心里又對李行雲滿懷刻骨仇恨,此時恐怕早已敗下陣來。
申小卿再不遲疑,輕斥一聲:“惡賊看劍!”足下一踏,嬌小的身子疾如流星,一劍向李行雲脖頸刺去。
李行雲哈哈一笑,道:“來得好!”
左手劍指刺出一片金銳破風之聲,正與申小卿來劍撞上,叮的一聲,宛如真實的兩劍相交,把申小卿連人帶劍震了回去。
李萼華得了喘息之機,運功緩解了右臂麻木之感,劍指一引,使出代傳雲知還的大衍劍經,招式簡潔而又多變,帶著演盡天下劍法的氣魄,威勢大漲,殺得李行雲攻勢稍挫,又挽回了些許局面。
申小卿見機再上。
場中頓時現出三個大雪球,滾滾劍光不時碰到一起,發出“叮叮鏘鏘”金鐵交擊之音,所到之處煙粉四濺,聲勢駭人。
忽一下撞進原本就倒塌大半的屋子,登見草塵木屑紛飛如雪,木屋所在瞬間被夷成一片平地。
雲知還又如上回一般暗暗心焦,這次卻是因為場中形勢瞬息萬變,很難把握求救的時機。
太晚了自然不行,如果早早地把人叫來,結果兩位師姐反敗為勝,好像又有點墮了自家的威風,顯得自己太沒眼力和膽魄。
不過這回他只猶豫了一瞬,到底是兩位師姐的安危要緊,他把符紙搖了一搖,丟在一邊,右手竹筒筒口向著密林間隙露出的小片天空,一拉白线,咻的一聲,一道黃色焰光衝天而起,在高空炸出一聲巨響。
就在此時,場中勝負已分,砰砰兩聲,兩道身影倒飛如石,撞倒了一片竹子。
雲知還不禁失聲驚呼,他看得真切,那兩人正是李萼華和申小卿。
李萼華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絲鮮血,緩緩站起,劍尖拄地,死死地盯著李行雲。
申小卿也同時站起,她受的傷倒似乎比李萼華要輕,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竹葉和灰塵。
李行雲分別看了兩人一眼,嘆道:“可惜,雖然我一向憐香惜玉,但是你們殺死了我平生唯一的知己,卻是不能留著你們了。”
話音未落,長劍一揮,一道弧形劍氣橫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