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40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65)
陸拂是被一陣難聽的蕭聲吸引,在撫春殿轉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刺耳的噪音來源,最後轉到了正殿外。
他趴在殿門外,頭上皇帝的小冠冕被蹭歪了,探出一雙圓潤潤的大眼睛,往里間望。
春曉正在嘗池月出去送信帶回來的糖葫蘆,她小時候經常吃這些甜食,後來入宮後就沒怎麼吃過,反倒是池月總像是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她,每次出宮都會給她帶些好吃好玩的。
春曉吃了一顆被甜得齁了,這幾天一直在吃木榮月燉的甜湯,現下竟然被養刁了口味,吃不下酸酸甜甜的糖葫蘆了。
“陛下。”
池月忽然出聲,笑著看向殿外鬼鬼祟祟的小孩,施了施禮。
春曉轉眸看到了那個白嫩嫩的小皇帝,笑了,“阿拂,過來。”
陸拂有著和陸慈極為相像的眉眼,但可能是因為年紀尚小,五官精致靈氣看起來要漂亮很多,不像是那個陰沉的帝王,反倒似乎有些像她夢中看到的那個眉心一點朱砂的陸慈。
同款的明黃色龍袍縮小穿在陸拂身上,顯得五六歲的小男孩鍾靈毓秀貴氣極了,他背著小手小步跑了進來,站到春曉身前,小小聲:“母妃,叫朕有何事?”
春曉摸了摸他有些粗硬的發絲,將他歪掉的冠冕擺正,“我方才見你一直看著我桌上的糖葫蘆,可是嘴饞了?”
陸拂抿了抿小嘴,嘴硬:“朕分明是在看母妃。”
春曉也不和他爭辯,將一串糖葫蘆送入他手中,“這是民間的一種小吃,酸酸甜甜十分開胃,阿拂可以嘗嘗看。本宮年幼時,最愛吃這玩意。”
陸拂眼睛亮了亮,又故作正經,“不過是個吃食,朕待會再吃。”
春曉看他一副一點又不饞的樣子,故意逗他,“這又不是什麼穿腸毒藥,你就是饞兩口又能如何了?阿拂你才五歲,不必操心什麼帝王威儀。”
陸拂挺了挺小身板,破天荒地反駁了她,皺著小眉頭,“朕已經五歲了!”
春曉笑了笑,所有的小孩子都不覺得自己還是小孩,她撐著腦袋點了點頭,“是呀,陛下已經不是小孩子,這幾日在學堂學得怎麼樣?可跟得上先生的講習?”
陸拂頷首,“都能聽懂,先生夸贊朕天賦異稟聰慧過人,不出兩年就能學習更高深的學問啦!”
春曉想了想,從梳妝台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黃銅令牌,造型古朴大氣,她隨手在台面抽了一根細細的發帶,將令牌系上,然後掛在了陸拂的脖子上,用外袍蓋住。
“這樣東西,是母妃送給你的,你要貼身戴好。這是個寶貝。”
春曉認真叮囑道,這是大梁帝王的隱衛令牌,可以號令大梁最隱秘精銳的一只軍隊,將來會是男主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陸拂捂著胸口,眼瞳顫抖。
這這這……她是將定情信物送給他了嗎?
他才五歲啊,這進展也太快了,謝春曉是迫不及待了嗎?
他羞澀又緊張,挺著小胸膛,甕聲甕氣,“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保管它的!”
春曉拍拍他的小腦袋,“沒什麼事你就回房溫書吧。”她待會還要批閱奏折。
陸拂抱著糖葫蘆,點了點頭,“朕先去給梨樹松土澆水,然後再回去溫書。”
“也好。”希望過些年,陸拂還會有心情吃這撫春殿的梨樹長出來的梨子。
小陸拂便雀躍地離開了。
池月一直靜靜站在春曉身後,小皇帝離開後,她忽然道:“他還是個天真的孩子。”
春曉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眼眸輕轉,“帝王家哪有孩子天真,他會長大的。”
她便要來給他上,最殘忍的一課。
池月沉默了,“但願小姐日後不要後悔。”
“有何可悔。”春曉無所謂,社畜按部就班打工,讓紙片人都走在自己的軌跡上,賺工資而已。
正午時分,秋日溫溫柔柔地撒在這片皇城,琉璃瓦上光暈淺淺地映托著遠方的天空,人間的離合悲歡都與這些堅實亘久的外物無關。
木榮月在御花園里吹了一上午蕭,氣得差點把蕭給折了,這破玩意兒太難吹了,怎麼學啊!
他一共就十根手指頭,堵了這個洞堵不住下面的洞,一口氣上不來就要將自己給憋死了!
他的額頭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汗,潔白的面色在日光下有種羸弱的透明感,將玉簫藏入袖中,他抿著唇,面色不虞地朝撫春殿走。
早知道就說個好學的樂器了,說什麼擅長奏蕭,這可太難了!
木榮月擦了擦汗,走了一會,便在亭子里面歇一歇,日頭曬得他頭昏腦漲。
他從袖中取出一根發帶,寬長的白巾系在額頭,上書“奮進”二字,沒有困難可以擊倒他木阿月!
只是這身子實在是拖累,他看著自己纖長白皙的手掌,指節瘦弱指甲蒼白,像是有握不住的生機,一點點從這具身子中逸散出去。
將他養大的嬤嬤說,這是因為他在娘胎里未能好好成長。
他與木衝微是雙生子,同胞雙生的孩子在娘胎里,總會因為養分攝取不均,導致一個強壯,一個羸弱,這是相生相克的道理。
木榮月的唇色抿得發白,是他的哥哥克了他,所以他木衝微有一具能跑能跳健康茁壯的身子,而他木榮月卻是個藥不離口的病秧子。
亭子中湖水瀲灩,他的目光落到那片殘荷上,微微深邃。
“木行濁。”
他低下頭,看到了一個抱著書的明黃色小身影,眉頭緊鎖的小皇帝。
“陛下。”他懶洋洋地眯了眯眼,雖說他愛慕娘娘,也曾奢想與娘娘有子留下,但卻對這個討人厭的小孩提不起一絲父愛。
陸拂回到殿內將糖葫蘆存好了,給梨樹澆了水,又在書房里朗聲背了書,便想要出來溜達溜達。
出殿沒多久,就看到那個討人厭的病秧子在亭子里要死不活的樣子。
“你昨夜沒有歇在自己房內,是去哪兒了?”
陸拂機警地打量著他,他將這個木小公子視為眼中釘,自然時時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就等著尋到他的錯處,便將他逐出宮。
木榮月積蓄了一點力氣,便坐了起來,理了理皺起的青色袍角,眉眼溫順,唇角含笑道:“昨夜?昨夜草民一直在伺候娘娘。”
“大晚上的伺候什麼?”
陸拂皺著眉頭,她宮內都是池月和弄影在伺候,什麼時候輪得到這個搖搖欲墜的病秧子了?
“你笨手笨腳,又孱弱不堪,能伺候什麼?”
木榮月眼神微冷,“自然是伺候,池月姑娘她們伺候不了的事。”
他說完便提步要走。
陸拂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將話說清楚。”
他緊緊握著小拳頭,他感覺自己被欺瞞了什麼事,但是又不懂,這種感覺令他極不舒服,甚至眼眶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泛紅。
木榮月險些被他將袖中的玉簫拽出來了,連忙護住袖子,微微著惱,“陛下還是管好自己的事。”
他並不害怕這個小皇帝,畢竟等到這個小皇帝長到能奪權的年紀,他木榮月早就化作不知那里一座枯墳了,他命不長,所以根子里有些有恃無恐。
木榮月忽然用袖子掩著唇,劇烈咳嗽了起來。
陸拂連忙松開手。
木榮月垂下袖子,淡青色的道袍袖上一抹刺眼的鮮紅。
“行濁!”
陸拂看到了路過的春曉一行人,這一幕被她收入眼中,他緊緊咬住了牙。
木榮月身子顫了顫,將額頭上發帶扯下,幾步撲上去,“都是阿月不好,娘娘千萬不要怪罪陛下。”
陸拂:“……”賤人。
木榮月:“咳咳咳,陛下只是來找阿月聊聊天,並未殘害阿月,娘娘千萬不要誤會了陛下,都怪阿月身子孱弱,不能陪陛下切磋武藝……”
“什麼?他找你切磋武藝?這不是胡鬧?”
於是,陸拂憤憤地被關了禁閉。
他發誓,他陸拂發誓,總有一天要剝了這個賤人的皮,將他的腦袋割下來喂狗!
(陸拂,不是陸佛,龍氣照拂王土的拂。發音:fu,第二聲。
陸慈給他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