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超市里的白熾燈忽明忽滅,她的臉隨著燈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一雙不見眼白的巨大黑瞳死死盯著戚燕,像是一個實體化的噩夢。
嘴巴——那勉強算得上是嘴巴的地方一直開裂到耳根,稀薄的及肩短發暗淡枯黃,隨著她的動作還在肉眼可見的脫落。
在稀疏的發間露出六顆圓滾滾的黑點,一列排開,光裸的上半身生著短小豎立的淺色毛發,肚臍處像是被攔腰斬斷後又縫合了似的,跟下半身之間劃出一道明顯的界线。
黑白藍叁色的花紋從脖頸一直沒入腰腹,她從拐角處貼著貨架爬出來。
下半身不見人腿,反而是八條蜘蛛特有的節肢!
戚燕臉色刷白,一瘸一拐地向後倒退。只覺得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噼里啪啦地豎起來了。
半人半蛛的怪異生物也不急,八只腳交替著緩慢前行,從貨架上漫步到地面,像是耐心極好的老獵手,頭上六個圓滾滾的黑點在燈光的照射下微微轉動,反射出瑩瑩的光點。
她咧開嘴朝著戚燕笑,口里若隱若現的螯牙隨著她的動作不斷向外翻出。
戚燕想要尖叫,但她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了似的一陣陣發緊,她想要扭頭就跑,劇痛的右腳卻連讓她動一下都不允許。
她像個待宰羔羊般呆立在原地,等待著可以預見的殘酷命運。
她死死盯著那個渾圓的、蜘蛛的腹部,她想,她知道那里面裝得都是些什麼,為什麼這個超市里為什麼既沒有喪屍也沒有活人,但貨架上的東西卻在不斷消耗了——
全是誘餌啊。
一切疑點迎刃而解的同時,對方也敲定了她的死期。
她的腳踝又紅又腫,過於強烈的疲憊感迫使她現了形,右腳的疼痛讓她一陣發昏。
戚燕強打起精神,能感覺到汗水順著額頭緩慢滴落的輕微瘙癢。
“咯咯……”
斷斷續續的低啞小調離她越來越近,5米,3米,1米……戚燕抬起頭,只看見一張裂到極致的,大開的嘴。
呼。
她閉上眼睛。
“嗞————”
戚燕手里的防狼噴霧不要錢似的往那張嘴里狂噴出去,味道濃烈得刺鼻,戚燕緊閉著眼,怕接觸到眼睛。
這個她無聊時突發奇想畫的小東西,居然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
記錄本里的物品似乎都在質量上無可挑剔,這個防狼噴霧她拿得遠遠的都覺得辣眼睛,更不要說直面威力的怪物了。
不過壞消息是,她的體能快要到極限了,就算她在意識到右腳上緊縛的絲线能讓對方精確她的位置時就解除了隱身保存體力,但使用記錄本的能力也是要耗能的。
雖然不多,但足夠榨干現在的她了。
淒厲尖銳的叫聲猛地響起,戚燕被震得清醒了一瞬。
下一秒她的手脫力一松,防狼噴霧跟她一起摔在地上——單腳站立實在是太累,已經到極限了。
右腳踝又紅又腫,長時間站立讓她整條右腿都疼得輕微抽搐。
面前的怪物似乎無暇分身,有青綠色的汁液從那張裂開的大嘴和鼻孔里噴濺出來,她彎下腰一陣一陣嘔吐,能從一地的殘渣里分辨出一些沒被消化完的骨頭碎片。
“嗚……”戚燕抿著唇向身後挪了挪,強烈的腥臭和視覺刺激讓她反胃,眼前巨大的蜘蛛節肢將瓷磚地板劃得四分五裂,她強壓著胃里翻涌的酸水,用手摁上那條無意識揮動著的毛茸茸的節肢。
接觸到的一瞬間,毛刺的觸感活活激起她一身雞皮疙瘩。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這只是個仙人掌,是仙人掌……戚燕緊閉著眼,撐開了錢包的副口袋。
像是被人用錘子瘋狂敲擊著腦仁,尖銳的刺痛讓戚燕冷汗淋漓,眼前的畫面被拆解成斷斷續續的碎片,像是頭頂那根時明時滅的燈管。
“求你求你求你了……嗚……求求你,進去,進去啊……”眼淚大顆大顆地冒出來,混著額角滴落的汗水格外苦澀。戚燕抖著唇迭聲祈禱。
怪物的嘴巴裂開了個極其夸張的弧度,她甚至能看見那一顆顆鋼釘般尖銳的灰色牙齒,戚燕的大腦不聽使喚地想起以前看動物世界的片段,印象里不論是多凶猛的猛獸都沒有長出這麼一副變態的牙齒來。
“嗚……”
也許是她真的有當一個信徒的潛質,就在戚燕決定放棄等死的同時,半人半蛛的怪物掙扎的幅度變小了。
無頭的身體失去大腦的指令猛地倒在地上,頭頸的斷面平滑完整,只有一些青色的液體噴涌出來,花紋可怖的身體無意義地抽搐了一會兒就歸於平靜。
“錢包”副口袋的拉鏈左右拉扯了兩個來回,終於在戚燕驚恐的神色中緩慢地拉上。
也許是她的體力不足以支撐她裝下那麼大的活體,所以把最鮮活的部分當成“活物”收納進去了嗎……?
戚燕大腦空白。
等戚燕的意識完全回籠的時候,看見的是白鶴雲有些焦急的臉,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唇形漂亮。
但她完全分辨不出他都說了些什麼——她想給點回應,可在見到熟人的一瞬間,先前強壓著的強烈疲憊感如開閘洪水般將她淹沒。
“我……”
腦內的刺痛感在開口的瞬間變得更劇烈,戚燕臉色刷白,放松的瞬間疲憊感加重到讓人無法抵抗。
勉強掙扎了一下,她發誓自己真的有在努力保持清醒——不過顯然沒有更多體力讓她透支了,下一秒就干脆地昏了過去。
“頭不見了。”
被黑紅色染得看不出原貌的球棍在那具無頭屍體上戳了戳,藍紫色的八條蜘蛛腿反射性地抽搐幾下,白鶴雨觀察了下頭部的斷面才又轉回身。
“已經死透了,”白鶴雲只是掃了一眼就冷淡地移開視线,似乎剛才的焦急表情都是幻覺。
男人想起戚燕剛剛在他面前軟軟地歪倒下去。
輕飄飄的,卻有股子乳燕投林的架勢。
他伸手就接了個滿懷。
“她做的很不錯。”
“為了觀察人家的能力,你居然忍心讓她做這事,嘖嘖。心可真黑。”
白鶴雨挑起眉毛,早在白鶴雲答應讓她一個人進來的時候他就有點預感了,不然這位“好好先生”就算是客套一下也會主動提出陪同的。
確實如此。
男人用手背凸起的骨頭扶了扶眼睛,即使被人控訴心黑他的表情依舊也是淡淡的,“剛剛的距離你有足夠的時間能救下她,不過事實證明,她能做得到。”
他仔細打量了戚燕一會兒,又放輕力道握著她的右腳踝看了一眼。
刺目的紅腫環繞在女孩細白的腳踝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白鶴雲看向一片狼藉中的防狼噴霧,那個粉色的瓶子被戚燕腳尖一掃,又順著地板上的裂紋滾動了兩寸。
沒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四個可笑的手寫大字“防狼噴霧”。
白鶴雨拿在手里卻用不了。
他嘗試著發力,那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瓶子承受著輕易捏碎鐵板的力道卻依舊穩如磐石,絲毫不受影響。
“她的東西挺有意思的嘛。”不論是那個大鉛球還是這個噴霧,都既滑稽又神秘。
懷抱著戚燕的男人有些冷漠地點點頭,不同於在她身邊時刻意收斂氣勢的溫文爾雅,現在的白鶴雲顯得有些強硬。
修長有力的食指扣住戚燕的下巴,拇指輕輕向下一摁就露出了女孩濕潤口腔里面紅嫩的小舌頭。
里面干淨細嫩,腔肉泛著可愛的薄粉色,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奇怪香味在這個部位最強烈。
能力者的五感都要敏銳一些,更何況是在汽車密閉的小空間里共處。
這種讓人躁動的香味根本無法忽視……不,該說是引誘著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白鶴雨也走過來,直接把臉埋進女孩細嫩的頸窩里嗅了嗅,這種變態行為他做起來毫無負擔,難以描述的香甜滋味從女孩溫熱的脖頸處浸透出來,與味蕾記憶中的任何一種甜味都不一樣。
他不是愛吃甜食的人,但這個味道……
忍不住舔了一口那處口感絕佳的皮肉。
舌苔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隔著一層薄薄的阻礙在青色的血管中緩慢流動,溫熱的暖流與少女甜膩誘人的香味交錯混合在一起……
實在是非常的、讓人興奮。
他有些按捺不住地用牙齒解開了戚燕第一顆衣扣。白皙軟嫩得像水煮蛋白的小胸脯上鋪了一層細密的薄汗,那股香甜的滋味猛地濃烈起來。
“可以了。”
白鶴雲把戚燕轉了個方向,打斷了白鶴雨接下來的動作。
“不要留下痕跡。”
男人垂下眼睛掃了一眼對這一切毫無知覺的戚燕,暗含警告地瞥向漫不經心的白鶴雨,抬手有些嚴謹地將戚燕領口的扣子系好。
他的視线在各個角落轉了一圈,聲音緩慢而平靜。
“走吧。”
手一移將戚燕打橫抱起。
女孩的身量與他相比,簡直像只幼嫩的小羊羔,原本就奶白的肌膚現在血色盡失,額上覆了一層冷冰冰的汗。
軟乎乎地陷在他懷里,像是捧了一把暄軟柔白的棉花。
好輕。
白鶴雲緊了緊手臂,感覺她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了。
戚燕有些瑟縮,身體下意識地蜷縮起來貼上熱源,越發可憐得要命。
“……”
白鶴雨的視线轉向一邊,默默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抿著唇抬腳跟上。
鞋底與地面的瓷磚碎片摩擦,發出嗤、嗤的聲音,在安靜過頭的商場過道里顯得有些突兀。
沿路的裝飾性綠植大多萎得不成樣子,頂端的葉片干癟枯黃,只有接近根部的區域尚且保留著一點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