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觀內,李冶和陸羽正在喝茶。
“牛兄到的正好,試試這碗茶。”牛二品茶精准,陸羽每次見他都很親熱。
“入口雖不及嚇煞人香清新濃郁,回甘卻醇厚綿長,相比之下似乎更上一層?”
牛二喝出是龍井。
“有見地!”陸羽高豎拇指,“此茶產自杭州靈隱寺,禪茶之中,它可謂上品了。”當時很多茶葉統統稱為禪茶,西湖龍井到宋朝才被命名。
“茶是好茶,詩僧卻喝的心不在焉,”李冶插口,“他說要去見你,碰上了麼?”
“碰到了,官銀被劫之事,他想是說了?”皎然應該不會對他倆隱瞞。
“說了,劫匪的膽子也太大了。”李冶嘆口氣,“他還勸我別去安吉……安吉,終歸要去的。”
“詩僧緣何關心起這些?”牛二更在意皎然的動向。他把神龍川辛夷塢說成天目山塢子嶺,出家人打了誑語,他隱瞞著什麼?
“他雖是方外之人,行的卻是入世之事。”
陸羽又為牛二倒了碗茶,“他曾為御史台查明多起要案,吳興御史中丞張大人對他十分器重。這不,傳聞德清鬧妖,他又要去那里。”
御史台是司法機構,這麼看皎然兼職私家偵探啊。
牛二對皎然的評價並不因此而提高,私家偵探也是為士大夫們服務,說到底還是攀炎附勢。
牛二不看好士大夫階層——他們高高在上閒得蛋疼時會謳歌底層人民的朴實勤勞,而一旦真讓他們和勤勞朴實的百姓平起平坐,他們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嘰嘰歪歪。
“鬧妖?願聞其詳。”德古拉懲戒知縣的事鬧大了?
“七八天前,德清新上任知縣家里出了件怪事,老管家暴斃,死狀極慘,一夜間身上血色全無,屍身如枯木一般。詭異的是仵作驗屍,身上竟無一絲傷痕。”
陸羽說著打了個寒顫。
牛二假意皺眉,“難道真有妖怪……”這就是德古拉說的懲戒吧,他不怕吸引佛道兩家的注意?
“更加詭異的是,詩僧勸我切莫與你同行。”
李冶和陸羽對視一眼,掩口笑說,“他說劫官銀和德清的事大抵都和太平客棧主人有關,你與那人過往甚密,正邪難辨。”
“既如此,觀主小心些總是好的。”牛二倒不希望去,往返的這些天,德古拉指不定搞出什麼名堂。
“你若想加害於我,之前有的是機會,何須等到現在?”李冶倒很信任他,“今晚打點好行囊,明早啟程。”
“牛兄做事光明磊落,詩僧多慮了,”陸羽接過話頭,“牛兄還請多多體諒。”
“哪里哪里,詩僧關心則亂,原該如此。”
安吉之行是推不掉了,李冶邀與不邀,他都會跟著的。
德古拉的話不能全信,萬一他改了主意又去找李冶怎麼辦?
牛二不得不防。
喝過茶,陸羽為牛二畫了路线圖,標明了沿途的食宿之處,應對突發事件的求助之所,事無巨細,一一交代清楚。
“為何不徑直翻過蜈蚣嶺?那山不高,路也好走。”牛二考察過周邊,圖上有一段彎路。
陸羽笑,“牛兄有所不知,這兩三月來,蜈蚣嶺上莫名多了好些蝙蝠,來往車馬行人不堪其擾,紛紛繞路以避之。”
蝙蝠?大量蝙蝠?牛二心生警惕,蝙蝠很難不聯想到吸血鬼。
傍晚前,陸羽告辭,“若不是朱放,我也陪著去了。”
“觀主,今夜我想強求。”幽蟬上樓鋪床,屋內只他二人時,牛二低聲對李冶說。
拿到團扇,牛二已知李冶心意,沒多久就托幽蟬回了話。
施工期間他兩次去玉真觀,不湊巧都碰上了李冶會友,半個月倆人愣是沒機會再續前緣。
“今晚不方便,”李冶半垂頭,含羞帶笑,“不過你既強求,倒也能依你,不怕撞紅就好。”
啊、這!
“要不日日日……後再說?”李冶學著牛二的腔調,臉更紅了,襯得脖頸愈發雪白。
“是日後再說,”牛二強忍胯下異動,“明日早起,咱們都歇息吧。”他可不想李冶因此染上陰道炎。
“叫我季蘭,路上同行方便些,我叫你老二。”李冶貼過來,吐氣如蘭。
“還是叫牛二吧。”牛二就勢摟過李冶,扶她到了樓梯邊。她再勾引下去,自己把持不住。
回屋躺下,牛二琢磨起德古拉。那個老管家像是被吸死的,怎麼會沒傷痕?
蝙蝠又是什麼狀況?
“牛叔睡了麼?”幽蟬敲門。
牛二開門,見幽蟬臉色陰晴不定,忙問:“怎麼?何事又煩躁了?”
“牛叔若不困,我想說說話。”幽蟬目光閃動。
跟著幽蟬來到池塘邊,幽蟬半晌不語,牛二只好月下觀美人。
“牛叔會娶家母還是小妹?”沉默很久,幽蟬才開口。
“放心,小翠將另有良配,我太老了。”牛二樂了,合著她擔心老牛吃翠草。
“不會,小妹嫁給牛叔是她的福分。”幽蟬沒有笑,“若有一日,我再無法周濟家里,牛叔能保她們衣食無憂麼?”
“何出此言?”牛二聽她的話里有些突兀,不會又挨數落了吧?
幽蟬勉強笑笑:“世道混亂,家里沒男人總不是辦法。”
她的楚楚可憐讓牛二豪氣大發,“無須擔憂,你牛叔在此一天,他娘倆便包在我身上。哪怕有一日我不在了,也定會安頓好她們。”
“牛叔切勿亂說。”幽蟬捂住牛二的嘴,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