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酒賺了不少錢,牛二為小翠請了先生,小翠讀書多了,對牛二這杆老槍的興趣減了好多。
牛二坐在桌旁,喝著四娘沏好的茶發呆。
“余杭發展了二十多名,德清因為剛開始還沒幾個,富陽那邊比較好,有四五十人。清涼鎮太小不方便,我把那些人都帶到富陽了。”
吸血鬼速度也太快了,半年左右即把杭州湖州連成一线,入侵玉真觀的日子大抵是不遠了。
然而,德古拉到底藏在哪兒呢?
孟穩大咧咧太陽底下站著,怎麼看也不像體內住著吸血鬼。
“靜觀其變吧。”牛二吐掉碎茶葉。
端午節前,官府通告,上元二年三月,叛軍內訌,史思明為其子史朝義所殺。
戰局開始扭轉,捷報頻傳,小城慢慢有了生氣。
夏季到了。
午後炎熱,老陳頭的西瓜攤鮮有顧客,便拉牛二樹蔭下吃瓜下棋。
用現代的眼光看,老陳頭的棋藝一般,作為消遣,牛二常常放水,保持勝負處於伯仲之間。
老陳頭自詡中盤殺神,常嘆對手難覓,如今遇到牛二,頓感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有空就拉他對弈。
這日二人依舊殺了個難解難分,棋子從左下角延伸至大半棋盤。
牛二的黑角被下成盤角曲四,原本不活,但仗著氣長,左衝右突,硬是走成一條大龍與上下兩塊白棋糾纏。
老陳頭苦苦思索,額頭見汗,牛二卻早算好轉換手段,再有三十余手,又是大殺小輸贏。
牛二看著玉真觀發愁,他不是名士,不是公子王孫,不是高官,實在不得其門而入。
一文士遠處走來,路過時看了眼棋盤,“咦”一聲停下,上下打量盤面,越看越認真,竟不走了。
牛二認得他是陸羽,玉真觀的常客,看他這模樣,登時有了主意。
老陳頭刺一下,牛二理都不理,“啪”的打入下方白陣。
老陳頭這招是攻敵必救,見他不應,索性把大龍斷為兩截,黑中腹十余子成了孤子,大龍也險象環生。
牛二瞄到陸羽皺眉,估計對自己的走法不以為然,心中暗喜。
牛二往下方再送一子,這下白棋不得不想辦法吃子了,否則眼位不足,與黑大龍拼氣肯定不成。
老陳頭長考之後,落下一子,牛二跟著落子,你來我往十余手,已能看出黑差一氣,此處若白淨活,就不用再下了。
陸羽吁了口氣,起身要走。
牛二不慌不忙,先撲一下,待老陳頭提子後又收氣叫吃。
“啊!”老陳頭和陸羽都發出了輕呼,經過這兩手交換,白反差一氣。這是後世常見的大頭鬼形狀,牛二見得多了。
右下白棋被殺,黑大龍就活了,中路孤子雖做活不易,但作為棄子卻有種種利用,白即便吃到,難免被占盡便宜。
二十幾手後,盤面已是十五六子大差了,老陳頭長嘆一聲,推枰認輸。
“妙手妙手,這位老兄好手段啊!”陸羽連聲贊嘆,“我自幼好弈,今見兄台妙手,技癢難耐,可否不吝賜教?”
“豈敢豈敢,承蒙先生抬愛,”牛二正等他這話,“只是棋子棋盤是這位陳伯的……”
“無妨無妨,你們切磋,我要再想想變化。”老陳頭挪出位置,拿樹枝在空地上劃出棋盤,自顧自復起了盤。
陸羽和牛二互通了姓名,擺好座子,猜先後,牛二執白先行。
牛二有意賣弄,棋下的極薄,處處留有破綻,坐等黑棋來攻。陸羽卻不急,穩扎穩打,頗有後世高川格流水不爭先之風。
五六個回合後,大場堪堪占完,牛二率先動手,對左上黑角一托一斷,展開戰斗。十手一過,陸羽落子速度慢了。
過了一盞茶時分,玉真觀內出來一名僧人,左右張望看到陸羽,一面喊著“鴻漸兄”一面快步過來。
這僧人叫皎然,常自稱謝靈運十世孫,也是玉真觀常客。只見他目若朗星寶相莊嚴,灰色僧袍一塵不染,宛如玉樹臨風,好個名士風范。
皎然先對牛二施了一禮,待牛二起身還禮後,轉頭對陸羽說:“鴻漸兄好雅興,卻叫我和季蘭苦等。”
陸羽“啊也”一聲,“我見這位牛兄棋藝高超,光顧討教,竟忘了有約在先,恕罪恕罪。”
站起想走,瞅著棋盤又似十分不舍,猶豫再三,低聲問牛二:“牛兄可否等我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都無妨,”牛二笑道,“我們收攤,要到日落後了。”
陸羽喜形於色,連說“等我”,這才和皎然走了。
牛二咬口西瓜,“呸”地吐出瓜子。
陸羽生性爛漫,沒什麼尊卑意識,至於皎然這所謂的世外高僧,等級觀念可強得很呐。
他過來時微微皺眉,看人不拿正眼,表面平和友善,骨子里卻是滿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