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從東山頭升起來,照灑的一院子明晃晃的陽光,潮濕的泥土里蒸騰起來一團團若有若無的水汽。
見天一放晴,鐵牛便心也癢手也癢腳也癢,蟄伏了整整一冬的大黃牯牛來一從牛圈里放出來,便甩頭踢腿哞哞哞地叫喚。
鐵牛扛出鏵犁來套上,在濃烈的陽光里吼喊一聲:“俺去犁地咯!”
揚手一聲鞭響,跟在牛屁股後面“踢踢踏踏”地出去了。
翠芬還在生婆婆的氣,卻又無從發泄,只好躲在房間里好長時節不出來。
可院子里的槐樹上,鳥兒在“嘰嘰喳喳”地歡鬧個不停,她心頭悶得發慌,便翻出積了一冬的髒衣服、髒褲子、髒床單、髒褲衩……
所有一切髒的,一股腦兒都塞在一個大竹筐里,竹筐上面放只笨重的木盆,頂在頭頂上快步走出院子,一溜煙地往河邊去了。
婦女們似乎全在這日出動了,村子外的小河溪邊,早已是一派熱鬧氣象:她們都將褲腿卷到膝蓋上,露一截蓮藕般白嫩的腿腳,或蹲著、或坐著、或撅著個大肥屁股賣力地揮舞著棒槌捶打衣物,在此起彼伏的漿洗聲里拉扯著家常,眼前是一灣淙淙流動的河水,在明媚的陽光下浮動著片片波光,河水不時地漫上來,越過卵石的間隙,淹沒了她們白嘟嘟的腳脖子,在身後的是他們的孩子,三三兩兩的奔跑著、嬉鬧著,將天真爛漫的笑聲拋落河灘上,拋落在光潔的鵝卵石間。
再遠一些,是一簇簇枝葉繁茂的灌木叢,上面攤著漿洗干淨了的衣服,五彩繽紛的顏色,在微風下鼓動著似一面面彩旗。
見了這般景象,翠芬心情大好,原先對婆婆的不快也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歡快地踩著鵝卵石走過河灘,還沒到水邊,就聽見一個女人在說:“咱家那口子,天一黑就要滾床,燈也不點,黑燈瞎火的就要干……”另一個接了話頭來:“原來家家一樣!你還沒准備好,他就騎上身來了,沒頭沒腦地弄進來,只顧自己快活,你才剛剛有點那個意思,他早就稀軟了,翻過身去就睡,像頭死豬一樣,死也不得理會你哩!”
第三個就格格地笑開了:“……到底有不一樣的,俺男人性子慢,睡下了卻不來招惹你,只是說些葷話來逗你,逗的你心頭癢癢的,他伸過手來幫你,這里揉揉,那里捏捏,你忍不住催他快點兒……他倒好耐心,爬下去埋在胯里就舔,那個羞人啊!角角落落、溝溝岔岔、圪圪垴垴,全舔了個遍舔了個淨光,你覺著都要消了、化了、死了,他才開始……”語氣里竟透著些幸福得意,最先說話的那個女人聽了,便嫉妒起來:“唉……你個小騷狐狸,真真好福氣!越說越是饞人,要是俺能有你那副俊俏的臉面,有你下面那般妙的話兒,俺就敢問你借你男人來使使,不知曉你舍不舍得哩?!”
隨之又是一片浪笑聲、叫罵聲……
直聽得翠芬面也紅心也跳,偷偷往人堆里瞟了一瞟,卻看見一張瓜子型的俊俏的臉,這張臉她最熟悉不過了,不是金狗婆姨又是誰?!
“真是個狐狸精,騷叉叉的!”
翠芬心里暗罵,低垂了頭邁開腳步想要換個地兒。
紅玉卻眼尖,一抬頭瞧見了她,一迭聲地叫起來:“翠姐兒!翠姐兒!來來來,快來和咱們一處吹牛皮!”
躲是躲不過的了,翠芬只得笑了一笑,硬著頭皮走過去,將竹籃里的衣服抖落在石頭上開始漿洗。
“你家金狗……真有那樣好呀?”有人質疑紅玉的話,手上的工作卻不落下,幾個女人又續起剛才的話頭來,七嘴八舌地聒噪不休。
“只論技術,好是好呀!畢竟身量稍顯單薄些……”紅玉既不不害臊也不避忌,大膽地揭露自家男人的缺點,使得她說出來的話平添了一種說服的力量。
話還沒落地,馬上就有個女人給金狗打抱不平起來:“你也別這樣糟蹋金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金狗還算是好些的了,不顯大也不顯小,喂你那洞正合式!”
紅玉的臉刷地紅了一片,硬將一雙細長的吊梢眼瞪的老大,一連聲地搶白起來:“你說不大不小,你親眼見來?又怎地知曉俺的大小?莫不是你夜里爬俺家後窗上瞧見的?還是背著俺和金狗干過幾回……”掄起棒槌來作勢要捶那個多嘴的女人,那女人哎呀一聲尖叫跑開了,紅玉卻來了勁,揮著棒槌直追了過去……
一個村的人即便不熟絡,但或多或少也打過些照面,本也沒那麼生分可今兒翠芬見了紅玉,本也無冤無仇,心頭卻莫名其妙地老大不痛快,兀自閉了口使勁兒地捶打衣服直到這時才咧開嘴笑了起來。
那女人跑得快,紅玉追了一程被遠遠地甩在後面,只得喘吁吁地走回來,“這騷貨!就是逼癢了,欠修理哩!”
她罵罵咧咧地嚷,惹的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說實話罷!俺男人身量雖顯得單薄,下面卻也不小,差不多就有棒槌一半大,這麼長……”她拾起棒槌上給大家比劃著。
“哎喲!俺的天神……”這一比劃,又有女人夸大其實地驚叫起來,“俺男人要是有金狗的這般大,這般長,俺也能夠知足的了!聽你說,幸得你家金狗干事時不魯莽,你那小逼才受得下,是這樣的麼?”
“就是!就是!要是不溫柔,俺早被捅死哩!還能活到現在?還能和你們幾個騷逼在這里扯白撂蛋?”
紅玉點著頭說,又拾掇起衣服來捶打,那個被她追趕開的女人又回來了,她也不去計較,大家又恢復了和和樂樂的氣氛。
翠芬心里很是驚詫,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紅玉本人,想當初她才嫁過來的時節,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老的還是少的,只要和她說上一句半句,那俏臉兒准紅的像猴子屁股一樣,這才多久?
一年多的功夫,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竟變得這般騷情了哩!
不由得有些擔心起鐵牛來畢竟兩家是比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這小狐狸對那憨牛拋個媚眼,那魂兒魄兒還不給挑飛了?!
“你們都嫌俺享的福多!那不對,說起享福,該數咱翠姐兒才是……”紅玉那張碎嘴終究是閒不住,又拉開了話頭,一邊還衝著翠芬擠眉弄眼的,鼓勵她也加入進來。
翠芬驚惶地揚起頭來,飛快地掃了眾人一圈,又垂下頭去,訥訥地說:“你那瞎歪嘴,亂說!眾人都看得見,俺……俺享的是甚福?想哭……倒是真的哩!”
一邊耷拉著頭使勁兒地揉搓衣服。
“翠姐兒呀!你說這話就是你多心了,想咱們這個村的人,誰比誰家富裕得了多少?頂多……也是多吃上一兩頓肉罷咧!”
他家金狗過殺了看門狗過年,大伙兒都知曉,無意中聽來,紅玉的話是顯得有些尖酸,可卻也是大實話,“俺們這些女人,一個個遠遠地嫁到這個村來,不是來享福的,是來受前世種下的苦楚的,既然沒有大富大貴的命,就只圖個床上快活風流,也頂得是享了福了,大家說,對不哩?!”
她還征詢眾人的意見,試圖煽起大家的熱情來。
“對著哩!對著哩!”
有幾個聲音異口同聲地附和著,翠芬覺著臉皮莫名的燙熱起來,便伸上手背來擦了擦額角滲出來的熱汗,不敢再接她們的話茬子了紅玉偏不放過她,有板有眼地說:“所以說嘛!翠姐兒掉在福窩窩里還不知曉,鐵牛的那話兒,少說也得有你那根棒槌粗哩!”
她指了指一個女人手上起落著棒槌,那棒槌便停在半空里,好幾雙眼睛刷地一下聚焦在上面,看得那女人怪不好意思的似乎她握著的真就是鐵牛的雞巴,“呀”的一聲怪叫扔在了水里,眾人又被逗笑得前仰後合的直不起腰杆來。
翠芬又羞又氣,停了手中的活,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倒是被紅玉追趕過的那個女人冒了句:“你剛剛還說俺哩!莫不是你和鐵牛也干過幾回?多大多長,才知曉的這般清楚?”
話語里頗有報復的意味。
“你眼珠兒被公雞啄瞎了!鐵牛那身架子像堵牆似的,穿著褲子也老大一坨,那麼搶眼的好東西,偏你瞧不見?還是不敢正眼看?”
紅玉口齒伶俐,搶白的那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難堪,她便驕傲起來:“說的不是吹的,俺還真見過鐵牛的那寶貝!你們信不信?”
翠芬心里一驚,眾女人都搖著頭直嚷:“不信!不信!那寶貝也只有翠姐兒能見得,你又從哪里看來?”
甚至有幾個好事的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幾個孩子見這邊熱鬧,也跑過來想湊著聽,還沒跑近就被轟開了。
“咳!咳!都在胡思瞎想些啥哩?!”
紅玉瞥了瞥咬耳朵的那一小撮人,想到昨晚和鐵牛在茅廁里干下的好事,臉頰兩邊也紅了一下,爭辯說:“咱兩家人共一個茅坑,你們又不是不知曉,中間幾塊木板老大的縫,跟沒隔一樣俺沒那意思,就是……就是一不小心看見的,不信?問問翠芬姐,老大的縫隙,有好幾條,是也不是?”
她越說越窘迫,只得將話頭扔給翠芬,巴望翠芬給她解解圍。
“俺可沒見得甚縫來!就你眼尖,看得見!”
翠芬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紅赤著臉不去買她的帳,“俺家有自家的新茅坑,何時曾與你家共一個茅坑來?一張逼嘴到處亂說,咒你那逼哪日爛了去!”
紅玉見她不但不幫忙,反而來了個“豬八戒過河,倒打一釘耙”,氣得“你……你……”的說不利索了,女人們見她在說謊,懷疑的噓聲響成一片,“見過就是見過嘛!隨你們信不信!”
紅玉著起急來,便有臉皮厚的女人問她見著的是怎樣的模樣,她便反擊道:“男人的都長一個樣,你們這些個騷貨啊!要什麼樣子的才合意?”
幾個女人格格地笑成了一片,見孩子跑得遠了,放肆地說起下流話來:“當然最好是有棒槌粗的呀!又大又長,被這樣的東西干著,爽死個人哩!沒見著就沒見著,淨瞎說,怕是做春夢,夢到的吧?”
紅玉哼了一聲,鄙夷地說:“說你們'頭發長,見識短',還不承認!牛的、馬的、騾子的就大呀,你們要是歡喜,不管死活,盡管去試試看,看有命沒有哩!關鍵還得講技術,論大論長,俺家金狗的准沒鐵牛的粗長,可俺覺著金狗好哩!溫柔……”
翠芬就納悶了,紅玉怎地就知曉鐵牛的要比金狗的大,要比金狗的長?
難道這騷貨真的看實在了?
不過卻也沒往深處想,見她越說越細致,沒完沒了,再也聽不下去了,便收拾起還清水的衣物灣卻塞到竹筐里,躲到遠離了這窩女人的水邊去了。
耳根得了清淨,可翠芬的心思卻鬧騰起來:鐵牛的確是粗大得狠了,又是一身的蠻力,每次只顧著自己快活,肏的她都喘不過氣來,要是像金狗那樣溫柔些才好哩!
一想到“溫柔”這東西,她也說不清那是個甚滋味,就如從沒吃過肉的人想不明白肉究竟是啥味道一樣。
翠芬就這般胡思亂想著,好歹清完了衣服,直起酸疼的腰來扭了扭,抬頭看了看天上,日頭正當正午,刺得她的眼睜不開來。
再看紅玉那邊,幾個女人淨顧著扯白聊天,身邊的衣物堆得像小山一般總也洗不完,心里不覺自豪起來:“全是一群瘋婆子!俺後來的都洗完了,你們還在磨磨蹭蹭的不見個長進,俺可要歸家煮飯等男人去嘍!”
翠芬愉快地哼著小曲兒,端著衣服尋灌木叢晾曬,一件件地將衣服抖開來鋪上去,自個兒咧開嘴滿意地笑了:“鐵牛今黑歸家,不知曉要怎樣地犒勞她哩!”
一時尿意陡然上來,她便四下瞅了瞅,隱到灌木叢中蹲下小解,系褲帶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到褲襠里濕了巴掌大一塊,以為是洗衣服時濺了水,伸下指頭去一抹,黏黏滑滑的,羞得滿面通紅,忙脫了上衣系在腰上遮擋著,賊一般地奔歸家來。